潛龍禦世 第717章 超諧的代價
旋律工坊內，時間彷彿凝固了。
那定格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三”的能量傳導效率數值，如同一個無聲的驚雷，在所有工匠心中炸響。完美標準是百分之九十九點八，這已經是無數工匠窮儘心血才能偶爾觸及的極限。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三？這已經超出了工坊教科書中定義的範疇，屬於隻存在於理論推演中的“超諧”領域！
老菲茲首席技師長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他死死盯著模擬器，又猛地轉向艾莉，那雙透過水晶鏡片的目光銳利得彷彿要將她解剖開來。
“重新模擬！”老菲茲的聲音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震顫，命令道，“切換至極限負載模式！加入隨機擾動變數！”
旁邊的工匠立刻操作，模擬器再次運轉，光流奔騰，齒輪模型在更加嚴苛的虛擬環境中高速旋轉。然而，結果依舊！能量傳導效率穩穩維持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以上，磨損率低得令人發指，甚至在某些模擬的極端擾動下，那套新型齒輪組展現出了驚人的自適應能力，彷彿擁有了一絲微弱的“彈性”！
一次是偶然，兩次就是必然！
工坊內響起了一片壓抑不住的吸氣聲和竊竊私語。看向艾莉的目光徹底變了，從之前的同情、冷漠，變成了震驚、難以置信，甚至……一絲隱隱的敬畏。
艾莉站在模擬器前，感覺自己像在做夢。巨大的喜悅和成就感衝擊著她，但老菲茲那異常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眼神，又讓她感到不安。
“艾莉學徒，”老菲茲的聲音異常低沉，他揮手驅散了周圍圍觀的工匠，隻留下他和艾莉在能量屏障隔開的區域內，“告訴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那幾個引數調整……背後的原理是什麼？這絕非你之前的設計思路！”
艾莉張了張嘴，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林楓那憑空構建的能量模型和蘇婉晴溫柔的話語。她知道自己不能說，說了也沒人會信。
“我……我隻是覺得，或許能量本身……也需要一點‘呼吸’的空間……”她嘗試著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解釋，“絕對的穩定，在麵對微觀的、不可避免的誤差時，反而會產生更大的內耗……所以我嘗試讓能量在介麵處，有了一絲極其微小的、動態調整的可能……”
她的話語依舊帶著學徒的稚嫩和不規範，但其中蘊含的理念，卻讓老菲茲的瞳孔再次收縮。
“動態調整……呼吸的空間……”老菲茲喃喃重複著這幾個詞，臉色越發難看，“你知不知道，你在觸碰什麼？‘律動能量’的絕對穩定，是‘發條之心’定下的鐵律！是維係整個‘協律城’億萬齒輪同步運轉、保持‘永恒和諧’的基石！任何試圖賦予能量‘不確定性’的行為，都是在動搖這座城市的根本！”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恐慌的嚴厲：“‘超諧’狀態……古籍中有過零星記載，那確實能帶來一時的極致效率，但那是不穩定的、不可控的！它會像病毒一樣，在精密的能量網路中傳播，引發不可預料的‘失諧共振’！曆史上因此徹底崩毀的次級動力節點，不下十個！”
艾莉被老菲茲話語中透露出的曆史秘辛和嚴重後果嚇住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隻是想解決技術難題，保住學徒資格，從未想過自己的嘗試竟然蘊含著如此巨大的風險！
“我……我不知道……我隻是……”她語無倫次，幾乎要哭出來。
就在這時，工坊大門處傳來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一種獨特的、帶著金屬摩擦感的韻律。
老菲茲臉色驟變，低聲道：“壞了！是‘秩序之眼’！一定是模擬器的異常資料觸發了最高階彆的監控警報！”
隻見一隊穿著純白色、沒有任何裝飾、線條硬朗如刀削的製式盔甲，臉上覆蓋著毫無表情的金屬麵具的衛士，邁著絕對同步的步伐走進了工坊。他們身上沒有任何齒輪裝飾，與工坊內精緻華麗的風格格格不入，散發著一種冰冷的、絕對的秩序氣息。
為首的一名“秩序之眼”成員，麵具眼部是兩塊深紫色的水晶，他徑直走向老菲茲和艾莉，沒有任何寒暄，用毫無波動的電子合成音說道：
“根據《協律城根本法》第七十一章第三條，旋律工坊檢測到未經授權的‘超諧波動’。涉及人員艾莉學徒、首席技師長菲茲，即刻隨我們返回‘靜滯之間’，接受審查。相關研究資料及模擬資料，全部封存帶走。”
他的話語不帶任何感情，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兩名秩序之眼衛士上前，一左一右站到了艾莉身邊，雖然沒有動手，但那無形的壓力讓艾莉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老菲茲深吸一口氣，試圖解釋：“長官，這隻是一個學徒的偶然發現，或許隻是模擬器誤判……”
“判斷由‘靜滯之間’做出。”秩序之眼首領打斷了他，深紫色的水晶鏡片掃過那台仍在顯示著“超諧”資料的模擬器，“任何偏離‘絕對和諧’的變數，都必須被分析、評估，並最終……消除。”
“消除”二字，讓艾莉和老菲茲的心都沉入了穀底。
工坊外的街道上，林楓和蘇婉晴將工坊內發生的一切儘收“眼底”。
“看來，我們投下的小石子，激起的波瀾比預想的要大。”蘇婉晴微微蹙眉，“這個世界的‘秩序’，比鐵爐堡的帝國律法更加絕對和……不近人情。”
林楓的目光穿透牆壁，看著那隊秩序之眼衛士將失魂落魄的艾莉和麵色凝重的老菲茲帶走，平靜地道：“絕對的秩序，排斥任何意外和變數，本質上是一種恐懼，恐懼未知，恐懼變化。而生命與文明，恰恰是在無數意外和變數中誕生的。”
“要救那個女孩嗎？”蘇婉晴問。
“暫時不必。”林楓搖頭，“讓她去那個‘靜滯之間’待一會兒，未必是壞事。她能更深刻地體會到這個世界的‘規則’。而且……”
他的神念鎖定了那隊秩序之眼衛士離開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感興趣的弧度。
“我也很想看看，這個負責‘消除’變數的‘靜滯之間’，到底是什麼樣子。或許那裡，藏著這個發條世界更多的秘密。”
艾莉的危機，對於林楓和蘇婉晴而言，或許正是深入瞭解這個奇異世界核心規則的契機。一場圍繞“秩序”與“變數”、“和諧”與“超諧”的無聲較量，已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