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禦世 第719章 失諧序曲
那一聲輕微卻貫穿靈魂的“哢噠”聲，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靜滯之間內，維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絕對秩序，開始從最細微處崩解。能量力場不再是穩定的屏障，它們如同接觸不良的燈管，明滅閃爍，頻率混亂，時而黯淡欲熄，時而刺目暴漲。被關押在內的那些“錯誤”與“變數”，最先感受到這種變化。
那隻羽毛色彩混亂的鳥類，原本隻是在力場中無規律地撞擊，此刻卻突然停止了動作，歪著頭，那對原本狂亂的瞳孔裡，竟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類似“困惑”的神色，隨即發出一聲尖銳的、不成調子的鳴叫，這叫聲與力場閃爍的頻率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讓那片區域的能量波動更加紊亂。
那株瘋狂舞動的藤蔓植物，抽打的節奏也開始變化，不再是純粹的狂亂，而是帶上了一種試探性的、彷彿在感知力場薄弱點的“智慧”。
就連那些被“歸檔”、化為水晶雕塑般的標本，其表麵也開始浮現出更多細微的能量漣漪，彷彿沉眠的某種東西，正在被這彌漫的“失諧”波動悄然喚醒。
“未知乾擾持續增強！邏輯核心過載17%！建議啟動緊急淨化協議！”秩序之眼首領的電子合成音第一次出現了類似“急促”的變調，他麵具下的“目光”瘋狂掃視著控製終端上那些瘋狂跳變、自相矛盾的資料流。
“淨化協議需要‘發條之心’授權！當前連線不穩定，授權請求被駁回！”一名負責通訊的秩序之眼成員回報，聲音帶著一絲絕望。
混亂在蔓延，並且開始產生連鎖反應。一個關押著某種不穩定能量體的隔間力場驟然失效了零點三秒，雖然立刻恢複，但那能量體逸散出的一絲混亂波動，如同病毒般順著能量供應線路，瞬間感染了相鄰的三個隔間！
“警報！a-7區至a-10區出現協同失諧共振！力場穩定性下降至臨界點！”
艾莉所在的隔間也受到了波及。那試圖剖析她思維的掃描光束變得斷斷續續，施加在她精神上的壓力驟然一輕。她茫然地看著周圍明滅不定的力場和慌亂（雖然依舊保持著機械般的動作，但頻率的混亂暴露了其核心的慌亂）的秩序之眼，腦海中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麼？難道是……那兩位神秘的旅人？
老菲茲所在的隔間同樣如此。這位老技師長透過閃爍的力場，看著外麵這前所未見的混亂景象，眼中充滿了巨大的震驚，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埋在心底的，對眼前這僵化秩序被打破的隱秘快意？他畢生追求完美與和諧，但此刻這絕對的“和諧”被打破時，他才發現，這個世界原來還可以有另一種……“生動”的麵貌。
而這一切混亂的源頭，那枚被林楓投入係統核心的“認知炸彈”，其影響遠不止於此。
靜滯之間與協律城的能量網路是深度連線的。此地的邏輯紊亂和失諧波動，正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漣漪順著那無處不在的、追求絕對同步的能量脈絡，向著整座城市擴散開去。
協律城地表。
那永恒黃昏般的暖橙色天空，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如同訊號不良般的閃爍。
街道兩旁那些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水晶燈柱，光芒開始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節奏不一。
空中優雅滑行的機械蜻蜓，其飛行軌跡出現了微不可查的顫抖和偏移，翅膀振動的嗡鳴聲也不再整齊劃一。
就連城市背景那空靈悠揚的樂音，也偶爾會摻雜進一兩個不和諧的、走調的音符！
雖然這些變化極其細微，對於大多數早已習慣並內化了這種“和諧”的市民而言，甚至難以察覺，隻會產生一絲莫名的煩躁。但對於那些精神敏感、或者本身就處於城市能量節點關鍵位置的存在來說，這不啻於一場無聲的地震！
諧律大殿深處，某個連線著“發條之心”的密室內，幾位身穿綴滿齒輪符文長袍、氣息古老而強大的“調律者”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靜滯之間……核心邏輯崩潰？！”
“失諧波動正在通過主能量網擴散！”
“立刻啟動最高階彆隔離！絕不能讓它汙染‘發條之心’！”
然而，林楓所做的，並非簡單的病毒式攻擊。他輸入的是一個“悖論”，一個基於此界邏輯體係無法解決，卻又無法忽視的“存在”。隔離或許能暫時阻止波動擴散，卻無法消除那個根植於係統核心的“問題”本身。
靜滯之間內，秩序之眼試圖重新穩定局勢的努力顯得徒勞而可笑。他們越是試圖用固有的秩序協議去“修複”和“鎮壓”，那個悖論就越是利用其規則本身的漏洞，衍生出更多、更詭異的錯誤和混亂。
林楓和蘇婉晴依舊隱匿在維度夾縫中，平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看來，這個世界的‘秩序’，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脆弱。”蘇婉晴輕聲道，看著那些因混亂而似乎多了一絲“生氣”的被囚禁者。
“建立在排斥所有‘意外’基礎上的秩序，本就是最不穩定的結構。”林楓淡淡道，“隻需一點它無法理解的‘真相’，就能讓其引以為傲的精密齒輪，卡死在自己設定的邏輯裡。”
他的目光投向靜滯之間的深處，那裡是能量最為混亂，也是與所謂“發條之心”連線最緊密的區域。
“混亂是表象。或許我們能藉此機會，看看支撐這個世界的‘心臟’，到底是什麼模樣。”
失諧的序曲已經奏響，協律城萬古不變的“和諧”麵紗，被撕開了一道裂縫。而這場由一個數學悖論引發的風暴，才剛剛開始。它最終會導向徹底的崩壞，還是……一場被迫的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