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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明的偏執救世主 第28章 煌國千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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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煌國的金鑾殿,一如既往地籠罩在令人窒息的肅穆與壓抑之中。空氣彷彿凝固,隻有淩澈翻閱奏章時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響,以及下方群臣極力壓抑的呼吸聲。

他端坐於高高的龍椅之上,幽藍的眼眸低垂,專注於手中的政務,周身散發著無形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威壓。

一位須發皆白、位列前排的老臣,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著。他內心掙紮了許久,那份源於對帝國未來的憂慮,終究壓過了對禦座之上那位的恐懼。

他喉結滾動,嘴唇囁嚅了半晌,才用幾乎細不可聞、帶著明顯顫音的聲音,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陛……陛下,臣……臣……”

“何事。”

淩澈並未抬頭,平淡無波的兩個字,卻如同千鈞重錘,瞬間砸在老臣的心頭,讓他幾乎站立不穩。那無形的壓迫感驟然增強,彷彿要將他的脊梁壓斷。

老臣猛地咬緊牙關,口腔裡彌漫開一絲鐵鏽味,用儘畢生的勇氣,才將那句盤旋在心頭許久的話吐露出來:“陛下……您已……繼位數十……不,近百年……一直……一直未曾立後納妃……臣……臣鬥膽……”

後麵的話,他再也說不下去,頭顱深深埋下,幾乎要觸碰到冰冷的地磚。

淩澈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朱筆,緩緩抬起眼簾。那雙幽藍的眸子,如同亙古不變的寒星,精準地落在老臣身上,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審視。

“我記得你。”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我剛拿到這個皇位時,你就在了。”

老臣身體一顫,頭埋得更低了,聲音帶著哽咽:“……是,陛下……您剛繼位時……臣……臣剛入朝堂,尚是……微末小吏……”

“那麼……”

淩澈的話語如同冰珠滾落,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大殿中,“你這麼多年,見我老去一分一毫嗎?”

這句話,平淡至極,卻蘊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老臣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對上那雙毫無歲月痕跡、冰冷依舊的幽藍眼眸,瞬間如遭雷擊!是啊……近百年了……陛下……陛下容顏未改分毫!那深藏心底、關於帝王傳承的憂慮,在這非人的事實麵前,顯得如此可笑而……僭越!

“以後不要多事了。”

淩澈收回目光,彷彿隻是拂去一粒塵埃,重新拿起朱筆,繼續批閱那似乎永無止境的奏章。

巨大的恐懼和羞愧瞬間淹沒了老臣,他渾身癱軟,幾乎匍匐在地,聲音細若蚊呐:“……是……是臣……逾越了……臣……萬死……”

是夜,觀星的身影出現在淩澈的“寢宮”。這裡與其說是休憩之所,不如說是另一處更為私密的辦公場所。燭火通明,照亮了堆積如山的奏摺,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一種獨屬於淩澈的、冰冷的疏離感。

淩澈頭也未抬,目光依舊停留在手中的卷宗上,聲音冷淡得沒有一絲溫度:“我這沒有點心,要吃自己命人去拿。茶在那邊,自己倒。”

觀星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直奔點心而去。她站在離書案幾步遠的地方,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寬大的袖口,臉頰連著耳根都染上了一層不自然的紅暈,眼神躲閃,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不……不是那啦……”

她聲音細弱,帶著罕見的扭捏,“最近……有人……有人向我進諫……關於……我們……”

“有話直說。”

淩澈的語調沒有絲毫起伏,甚至沒有停下手中的筆。

觀星被他這直白的態度噎了一下,臉頰更紅了,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不解風情啊……”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鼓足了莫大的勇氣,才將那些讓她心緒不寧的話語說出來:“那群官員……他們放棄了助吾輩拿回皇位的想法……開始……開始勸說吾輩……勸說吾輩……”

她頓了頓,聲音幾不可聞,“……成為你的皇後……誕下……誕下正統的繼承人……”

說完,她微微埋下頭,不敢直視淩澈,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顫抖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羞怯:“如果……如果這對你治理煌國……更好的話……也不是……不行……”

淩澈終於停下了筆。

他抬起頭,那雙幽藍的眼眸平靜無波地看向觀星,裡麵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冰封的漠然。他的聲音,比這深秋的夜風還要冷冽:“不用。”

“我不需要。”

“……”

觀星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血色儘失,變得一片蒼白。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彷彿被那冰冷的兩個字凍住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難堪瞬間湧上心頭,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強自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這……這樣啊…我…我就是……說說而已……好了!”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衝到書案旁,動作帶著一種慌亂的掩飾,一把抱起桌上一大摞尚未處理的奏摺,將它們緊緊抱在胸前,彷彿那是唯一的依靠。

她低著頭,長長的劉海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瞬間盈滿水汽、幾乎要奪眶而出的雙眼,聲音努力維持著平靜:“還……還有這麼多……吾輩……吾輩來幫你好了……”

玄夜帝淩澈繼位第三百年的某個深秋。

帝國宰相麗塔,終究走到了生命的儘頭。她不像觀星,擁有著不老不死的“祝福”。

縱然她窮儘畢生所學,動用了一切可以延壽的秘法、靈藥,甚至不惜代價地搜尋過傳說中的“許願之物”,但凡人軀體的極限,終究無法違逆。她並非為了苟活,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能多陪伴觀星大人一些時日,多替她分擔一些……多守護她一些。

曾經精明乾練、風華絕代的宰相,此刻靜靜地躺在錦榻之上。得益於各種手段,她的容貌依舊保持著三百年前的年輕模樣,隻是那曾經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此刻已失去了所有神采,變得空洞而黯淡。

她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

她的手,緊緊握著床邊觀星的手,彷彿那是她與這個世界最後的聯係。

“觀星……大人……”

她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歎息,“您……在嗎?”

觀星跪坐在床邊,雙手緊緊回握著麗塔冰冷的手,將臉頰輕輕貼在上麵,聲音輕柔得如同怕驚擾了沉睡的精靈:“我在,麗塔。我一直都在。”

麗塔的嘴角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其虛弱的笑容:“抱歉啊……觀星大人……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您了……”

“沒關係,”

觀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努力維持著平穩,“我就在這裡,握著你的手。你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對嗎?”

麗塔空洞的“目光”茫然地“望”著上方華麗的帳頂,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無儘的憂慮:“觀星大人……我……我真的……好擔心啊……留下您……一個人……和那個人……在一起……”

觀星的心猛地一揪,她用力握緊麗塔的手,彷彿要傳遞給她力量:“淩澈……他不會對我如何的。麗塔,你看,這三百年來,他對我們……一直很好,不是嗎?他隻是在……隻是在履行承諾,幫我實現那個……延續煌國千年的願望罷了。”

她的話語,像是在說服麗塔,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麗塔的眼角,一滴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浸入鬢角。她的聲音帶著洞悉一切的悲涼:“正是……如此啊……觀星大人……”

她艱難地喘息著,“我……擔心的……是您的心……會不會……永遠……永遠都……在那個……冰冷的家夥……身上……”

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針,瞬間刺穿了觀星強裝的平靜,精準地紮在她心底最柔軟、最隱秘的角落。她身體猛地一顫,握著麗塔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嘴唇微微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麗塔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反應,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繼續說道:

“那個人……他……來找過我……說……隻要我想……他可以……為我……延續壽命……”

她艱難地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種決絕的釋然,“可……我不願……”

她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彷彿迴光返照,猛地咬緊牙關,用儘生命最後的力量,從齒縫中擠出帶著血氣的、充滿不甘的話語:“我……終究……無法釋懷……無法……原諒……他奪走您的一切……把您……困在這冰冷的……牢籠裡……所以……”

她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如同燃儘的燭火,隻剩下最後一點微弱的火星:“抱歉了……觀星……大人……”

緊握著觀星的手,終於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地、無力地垂落下來。那雙空洞的眼眸,也永遠地合上了,彷彿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觀星依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雙手緊緊握著麗塔那隻已經失去溫度的手,久久地、久久地沉默著。寢殿內,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和一片死寂的冰冷。

玄夜帝淩澈繼位的第六百年,一個異常寒冷的冬天。

得益於那八隻“神鳥”數百年如一日的無情巡視與煌國早已深入骨髓的秩序,帝國上下安詳得近乎凝固。政務變得前所未有的清簡。淩澈很早就處理完了所有積壓的奏章,罕見地離開了那張冰冷的禦案。

他獨自一人,隻穿著一件單薄得與凜冬格格不入的玄色布袍,靜坐在寢宮庭院中一株虯勁蒼老的臘梅樹下。枝頭,幾朵鵝黃的臘梅在寒風中倔強地綻放,散發著清冷的幽香。

淩澈背靠著粗糙的樹乾,幽藍的眼眸微微抬起,望向鉛灰色的、彷彿凝固了的天空。那目光深邃而空洞,彷彿穿透了厚重的雲層,穿透了時間的壁壘,投向某個無人知曉、也無法理解的遙遠彼方。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與整個世界都隔絕開來的孤寂感,如同實質的寒霧,縈繞在他周身。

“你在這啊。”

觀星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的寧靜。她不知何時出現在庭院門口,身上裹著一件厚實的翠綠色棉袍,懷裡還抱著一件明顯是為淩澈準備的、厚實寬大的玄色毛領大氅。看她的樣子,似乎早已預料到會在這裡找到他。

她緩步走近,帶著庭院裡清冷的梅香,將手中的大氅輕輕披在沉默不語的淩澈身後,動作自然而熟稔。

她在他身旁的矮石上坐下,聲音輕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總是這樣……即便你如此強大,寒暑不侵,但……也要注意身體纔是。”

這關切,在淩澈那非人的存在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卻又如此執著。

淩澈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遙不可及的天際,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卻不知為何,透出一種深入骨髓的、彷彿來自時間儘頭的孤寂:“你的願望……你覺得……實現了嗎?”

觀星的心猛地一顫!

這句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在她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她看著淩澈那彷彿與整個世界都疏離的側影,一個模糊而可怕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微微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想要用煌國的繁榮昌盛、萬民安泰來回答。但最終,所有的言語都堵在了喉嚨裡。她無法違背自己最真實、最卑劣、也最柔軟的本心。

苦澀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她的舌尖,她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哽咽:“沒有……”

“雖然……很卑劣……但我……我害怕……害怕你有朝一日……會離開煌國……離開……我……”

“是嗎……”

淩澈隻是平淡地應了一聲,聽不出任何情緒。他依舊望著那片彷彿能吞噬一切的天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那沉默,比呼嘯的北風更加冰冷。

觀星沒有再說話。她隻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身體微微傾斜,輕輕地、小心翼翼地靠在他那並不溫暖、甚至有些冰冷的臂膀上。一如……六百年前,她第一次鼓起勇氣靠近這個如同寒冰鑄就的帝王時那樣。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重疊,唯有枝頭的臘梅,無聲地見證著這跨越漫長歲月的、無聲的依偎。

玄夜帝繼位第九百九十八年。

淩澈帶著觀星,來到了皇宮深處一座守衛極其森嚴、由他親手佈下禁製的秘殿工坊。工坊內異常簡潔,隻有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鍛造爐,以及一張冰冷的金屬平台。

平台上,端坐著一具人形的“造物”。

它由一種非金非玉、閃爍著幽冷光澤的奇異材質構成,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卻毫無生命的溫度。它的麵容模糊不清,彷彿籠罩在一層流動的光暈之中,無法辨識具體的五官。

唯有那雙鑲嵌在“眼窩”中的晶石,散發著與淩澈如出一轍的、冰冷而深邃的幽藍光芒,彷彿能洞悉世間萬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胸前的位置。那裡並非心臟,而是一個緩緩旋轉、散發著柔和而恒定暖意的光核。那光芒溫暖、純淨,與這具冰冷軀殼形成了極其詭異的對比。

淩澈站在平台前,幽藍的目光平靜地審視著自己的“造物”,聲音平淡無波:“這是我用剩下的那隻太陽鳥的核心,融合了我的一部分力量,鍛造成的‘永恒皇帝’。”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無形的軌跡,幽藍的光芒一閃而逝。“它與那八隻‘神鳥’核心相連,能從中獲取煌國疆域內發生的所有資訊,並驅動它們的力量……維持秩序,清除威脅。”

他的目光落在那具冰冷的傀儡上,彷彿在評估一件完美的工具:

“它會做的和我一樣好。延續煌國,維持你想要的‘安詳’……直到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徹底不再需要它,不再需要這個帝國本身。”

觀星靜靜地聽著,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驚訝,彷彿早已預見了這一刻的到來。

她的目光在那具散發著淩澈氣息卻又截然不同的傀儡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回淩澈那永恒不變的側臉上,輕聲問道:“那麼……你呢,淩澈?”

淩澈轉過身,幽藍的眼眸平靜地看向她,彷彿在陳述一個早已確定的日程:“答應你的千年之期,已經快到了。”

“我要準備離開了。”

“是嗎……”

觀星手中的羽扇輕輕搖動了一下,帶起細微的風聲。不知為何,聽到這明確的告彆,她心中那積壓了數百年的沉重、不安、以及那份隱秘的、無法宣之於口的痛苦,竟奇異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塵埃落定般的釋然,甚至……一絲輕鬆。

她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久違的、帶著幾分少女時代狡黠與懷唸的淺笑,用上了那個塵封在漫長歲月裡、許久未曾喚出的稱呼:“那……刺客先生……”

她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堅定地迎上淩澈的視線,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你要去哪兒?可以……帶著我一起走嗎?”

淩澈對於她的選擇,似乎並不感到意外。那雙幽藍的眼眸中,依舊沒有任何波瀾。他隻是平淡地反問:“那煌國呢?”

“你所摯愛的煌國呢?”

觀星的目光轉向工坊那狹小的視窗。窗外,是煌國首都安詳平和的景象。鱗次櫛比的屋舍,井然有序的街道,炊煙嫋嫋,孩童嬉戲……這份她曾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守護的“安詳”,已經持續了太久太久,彷彿成為了這片土地永恒的底色。

她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溫柔、彷彿卸下了所有重擔的笑容,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你不是說……它會延續下去……直到徹底不再被需要時嗎?”

...

休伯利安號冰冷的金屬通道內,淩澈帶著觀星走向屬於他的艙室區域。觀星緊隨其後,手中羽扇輕搖,好奇的目光掃過四周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景象:流線型的合金牆壁、閃爍著幽藍光芒的能量管道、懸浮在半空的全息指示屏……這一切都超出了她過往千年的認知,卻又在淩澈那非人的存在麵前,讓她心中多了幾分“原來如此”的瞭然。

艙門滑開,露出內部寬敞的休息區。幾道身影早已在此等候。觀星的目光瞬間被其中一道身影牢牢吸引——那是身姿優雅、笑容溫婉的棕發女子。

“麗塔……?”

觀星下意識地呢喃出聲,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但下一秒,她便用力搖了搖頭,將這個荒謬的念頭驅散。不,不可能。麗塔……她親手安葬的摯友,早已長眠於煌國冰冷的陵墓之中數百年。眼前這位,隻是……一個有著驚人相似外表的陌生人罷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在她心底翻湧,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淩澈的目光掃過等候的眾人,最終落在那位酷似麗塔的女子身上,聲音平淡無波:“迷迭,去幫她準備房間,拜托了。”

說完,他微微側身,示意觀星跟迷迭走。

觀星收斂心神,微微頷首。她走到迷迭麵前,臉上重新掛起從容的淺笑,羽扇輕點,姿態優雅:“你好,稱呼吾為觀星即可。”

她的目光在迷迭臉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你與我一位……曾經的友人,頗為相似。希望我們以後能好好相處。”

迷迭臉上的笑容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如同完美的麵具出現了一絲裂痕,但很快又恢複了溫婉。她微微欠身,聲音柔和:“和淩澈大人一樣,叫我迷迭就好,觀星大人。請跟我來,您的房間在這邊。”

觀星點頭,一邊跟著迷迭向通道深處走去,一邊不動聲色地用眼角的餘光掃過休息區內剩下的幾道身影,同時迅速在內心進行著評估:

白色麻花辮的少女:

眼神清澈懵懂,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正有些好奇又看著她。嗯,看起來心思單純,對淩澈大概隻有純粹的敬佩和崇拜。不足為慮。

紅色高馬尾的英氣女子:

身材高挑豐滿,麵容姣好,但眼神……似乎有些過於直率,甚至帶著點……呆氣?雖然外形條件優越,但觀星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身上缺乏那種深沉的心機。

即便她對淩澈有想法,在有著“臥龍”之智的吾輩麵前,也不過是……嗬。觀星下意識地挺了挺自己那略顯貧瘠的胸膛,內心湧起一絲小小的、屬於智者的優越感。

繼續獲取資訊……

白色長發、紅色雙眼的嬌小少女:

不知為何,觀星第一眼看到這個比自己還嬌小的女孩,心底就莫名升起一股不喜。

她叫淩緋?和淩澈是什麼關係?觀星冷眼旁觀著淩緋試圖湊近淩澈,帶著親昵的姿態,卻被淩澈完全無視,甚至一個冷淡的眼神就讓她悻悻地縮了回去。嗬,典型的熱臉貼冷屁股。觀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弧度。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休息區最顯眼位置的那道身影上——

紅黑色宮廷裙裝、白發紅眼、身材高挑豐滿的少女:

幾乎在觀星目光投來的瞬間,對方那雙熾烈的紅眸也精準地鎖定了她!四目相對,空氣中彷彿瞬間迸濺出無形的火花!一種源自本能的、強烈的“對手”警報在觀星心中轟然拉響!

觀星腳步微頓,羽扇優雅地抬起,恰到好處地遮住了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帶著審視笑意的眼眸。她主動開口,聲音清越,帶著一絲玩味:“你好,叫我觀星就好。”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月下與淩澈之間那微妙的氣場,“看來……你和刺客先生的關係,相當不錯呢?”

月下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沒有絲毫客套與掩飾。她看著眼前這個容貌氣質與自己曾經形態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女,一股強烈的排斥感和領地意識油然而生。她雙手叉腰,下巴微揚,紅眸中燃燒著毫不掩飾的敵意,聲音帶著刺耳的鋒芒:

“刺客先生?這是什麼奇怪的稱呼!”

她刻意加重了語氣,彷彿在宣示主權,“先說好,我可是等了他好久好久!淩澈他親口答應過,要和我相伴一生,直到永遠的!”

說著,她甚至帶著一絲挑釁般的自傲,纖手輕撫在自己那傲人的、與觀星形成鮮明對比的豐滿胸前,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詭異的得意笑容。

觀星額角的青筋猛地一跳,差點沒維持住臉上那完美的假笑。但想到淩澈那千年如一日、對情愛之事近乎絕緣的冷淡性格,她心中又迅速安定下來,甚至湧起一絲不屑。她羽扇輕搖,語氣帶著刻意的淡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哦?相伴一生?那還真是……感人呢。”

她微微歪頭,眼神帶著“臥龍”特有的、洞悉一切的憐憫,“不過,我和刺客先生可是相伴了整整千年,共同治理一個龐大的帝國,甚至……”

她故意頓了頓,拉長了語調,“……差點成為他的皇妃呢。至於你所說的‘相伴一生’……嗬。”

一聲輕飄飄的、含義豐富的“嗬”,勝過千言萬語。

“你——!”

月下瞬間被點燃了,白皙的臉頰氣得通紅,紅眸幾乎要噴出火來,“你這是什麼態度!想打架嗎?!”

“哎呀呀,還不是某人,對新來的夥伴就如此吵鬨不休,失了風度?”

觀星羽扇掩麵,語氣越發“無辜”和“無奈”,火上澆油的本事爐火純青。

一旁的迷迭看著瞬間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兩人,臉上溫婉的笑容徹底僵住,隻剩下滿滿的無奈和頭疼。至於卡蓮和姬子,早在氣氛不對的第一時間,就非常識相地、悄無聲息地溜走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而這場衝突的絕對核心——淩澈,早已坐回了艦橋中央那如同冰封王座般的指揮椅上。他彷彿完全遮蔽了身後那場因他而起的、充滿火藥味的“戰爭”,幽藍的眼眸隻專注於麵前展開的、閃爍著無數星辰坐標的巨大全息星圖。

他微微側頭,對旁邊正一臉興奮、就差沒搬個小板凳喊“打起來!打起來!”的吃瓜群眾淩緋,用毫無波瀾的語調問道:

“下一個世界泡,坐標。”

淩緋這才猛地回過神,從看戲狀態切換回來,小臉一垮,帶著點抱怨:“喂喂,你這次在那個世界泡待了好久!在我們這都過了一個月,不先休息會兒嗎?鐵打的也要上油吧?”

她看著淩澈那與離去時毫無二致、彷彿時間在他身上徹底停滯的冷冽側臉,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好吧,真是服了你了……合適的、能承載你‘改變’的大型世界泡,躍遷過去還需要一段距離。你可以先去附近那些能量波動較小的微型世界泡轉轉?再小的‘改變’,也是一種改變嘛,蚊子腿也是肉,對吧?”

對此,淩澈沒有任何回應。他冷漠的目光依舊鎖定在星圖上那代表目標的光點上,彷彿淩緋的話隻是掠過艦橋的、毫無意義的背景噪音。

整個艦橋,隻剩下觀星與月下那邊隱隱傳來的、充滿火藥味的低語爭執,以及淩澈周身散發出的、足以凍結一切的絕對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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