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明的偏執救世主 第47章 “父親”
寒風呼嘯,一家位於偏僻公路旁的旅館亮著昏黃的燈光。樓下的餐館裡,壁爐燒得正旺,驅散了些許寒意,還算熱鬨。門被推開,帶進一股冷風和兩個身影。
琪亞娜一進門就氣鼓鼓地,彷彿要把所有不滿都發泄出來,對著迎上來的老闆大聲嚷嚷:“喂!給本小姐把你們這裡最貴的、最好吃的,統統都上一份!”
她很不高興。雖然這個叫淩澈的怪人偶爾會消失一陣,讓她逮到機會逃跑,但每次沒過多久,他就會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然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帶著她走。
“咚。”一個不輕不重的栗子敲在她頭頂。淩澈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冷淡而清晰:“我不會在物質上虧待你,但是——”他話鋒一轉,直接伸手,像拎小貓一樣輕鬆地把還在嚷嚷的琪亞娜提溜到角落裡一張清淨的桌子旁,按在座位上,“對人要講禮貌。”
“要你管!不要以為你真是我爸!”琪亞娜揉著腦袋,惡狠狠地瞪著他那張毫無表情的冷臉。
淩澈沒理會她的抗議。餐館老闆很快端上了熱氣騰騰的食物,分量十足。淩澈將一盤盤燉菜、烤肉、麵包和濃湯,穩穩地端到琪亞娜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動作有條不紊。
他淡淡地開口,開始了“教導”:“首先,我並不是要替代你父親齊格飛·卡斯蘭娜。”他幽藍的眼眸平靜地看著琪亞娜,“隻是代替他,糾正你性格中一些……需要打磨的地方。”
“其次,”他把最後一大盤食物推到她麵前,語氣不容置疑,“第二堂課:不許浪費食物。你自己要的,必須吃完。”
琪亞娜看著麵前堆積如山的食物,雖然她作為卡斯蘭娜,食量一向驚人,此刻也不禁有點發怵。
但倔強讓她硬著頭皮,嘴硬道:“開什麼玩笑!就這點東西,本小姐一口氣就能……”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淩澈似乎又要抬手去叫老闆。
“……我吃不飽再說!”她趕緊改口,抓起勺子就埋頭猛吃起來,彷彿跟食物有仇。
吃了一會兒,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琪亞娜,發現淩澈隻是坐在對麵,平靜地看著她,自己麵前空空如也,連杯水都沒有。
“……喂,”她咀嚼著,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彆扭,“你不吃嗎?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淩澈沒有回答,隻是拿起水壺,給她倒了一杯溫熱的飲料,又自然地抽出一張紙巾,替她擦掉嘴角沾上的醬汁和麵包屑。
他的動作很穩,指尖帶著涼意,但擦拭的力道卻很輕。做完這一切,他才平淡地說:“你吃就好。吃飯時就好好吃飯,不要想彆的。”
琪亞娜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冷峻麵容,那雙幽藍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卻讓她莫名覺得臉上有點發燙。
她猛地低下頭,把臉埋進盤子裡,含糊地嘟囔:“……不吃算了……”然後更加用力地、近乎發泄般地狂吃起來。
一邊吃,她一邊在心裡悲憤地呐喊:臭老爸!你到底在哪兒啊?!再這樣下去……你的寶貝女兒真的要被這個奇怪的、冷冰冰的、但是……好像也不算太壞的家夥給拐走了啊!
幾天後,一輛老舊的大巴車在風雪覆蓋的公路上顛簸前行。
琪亞娜裹緊了身上厚實溫暖的棉衣,又把脖子上那條嶄新的、蔚藍色的柔軟圍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小半張臉。這條圍巾……
她親眼看著淩澈隻是憑空擺弄了幾下,幾分鐘內就“變”了出來……雖然很神奇,但想到他那些神出鬼沒的手段,似乎也不奇怪了。
她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外麵白茫茫的世界,思緒有些飄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
他似乎真的……隻是想教導她?而且,雖然態度冷淡得凍死人,但……對她其實很好。吃的、穿的、用的,都沒缺過她。
“你冷嗎?”那個冷淡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身側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琪亞娜下意識地想頂回去一句“要你管”,但話到嘴邊,看著窗外呼嘯的風雪,又嚥了回去。她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一個溫熱的、帶著金屬觸感的保溫杯遞到了她麵前。
淩澈的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卻莫名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喝點吧。裡麵是彆人做的奶茶,你會喜歡的。”
琪亞娜默默地接過,擰開蓋子,一股香甜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小口小口地喝著,甜絲絲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寒意。她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雪景,突然開口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淩澈同樣望著窗外蒼茫的雪原,聲音平淡地陳述:“這輛車的終點站附近,有目擊崩壞獸出現的傳聞。”
崩壞獸!
琪亞娜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身體也下意識地繃緊了。卡斯蘭娜家族的血脈在沸騰,身為“人民的盾牌”的責任感瞬間壓過了其他情緒。
“真的嗎?!”她急切地轉向淩澈,語速飛快,“這車太慢了!我們得快點過去!萬一……”
“第三堂課。”淩澈打斷了她,聲音不高,卻像冰水一樣澆熄了她的急躁。他轉過頭,那雙幽藍的眼睛直視著琪亞娜,清晰地劃下界限:“做任何事,要有準備,不要急切。”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峭,“你有合適的裝備嗎?願意為人民犧牲自然可貴,但無謂的犧牲……嗬。”
一聲短促的、帶著明顯不讚同意味的輕哼。
沒等琪亞娜反駁,淩澈已經彎腰,從座位下提起一個沉甸甸的、看起來就很結實的戰術揹包,直接放在了她腿上。“這次我替你準備,”他淡淡地說,彷彿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下次,你自己來。”
琪亞娜看著腿上的揹包,又看了看淩澈那張依舊沒什麼表情的冷臉,最終隻是“哼”了一聲,一把抱緊了揹包。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閉上眼睛,開始強迫自己養精蓄銳,隻是那微微抿緊的嘴角,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大巴車在風雪彌漫的小鎮邊緣停下。下車後,淩澈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蹲下身,視線與琪亞娜齊平。
那雙幽藍的眼眸透過風雪,平靜地直視著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有點事,離開一段時間。”
他指了指琪亞娜背著的戰術揹包:“錢和應急的食物在裡麵,自己保護好自己。”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琪亞娜彆過頭,不去看那張近在咫尺的冷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哼:“哼!”
就在這時,一個冰涼、觸感溫潤的物體被塞進了她緊握的手心。那是一塊約莫拇指大小、通體蔚藍、彷彿蘊藏著星光的奇異石頭。
淩澈的聲音隨之響起,清晰而平淡:“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就捏碎它,或者摔碎它。我會回來。”
說完,他自然地伸出手,替琪亞娜整理好被風吹亂的衣領,又將那條蔚藍色的圍巾仔細地圍攏,確保能抵禦寒風。動作利落,不帶絲毫拖遝。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黑色風衣的下擺在風雪中揚起一道利落的弧線,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的茫茫風雪中。
琪亞娜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掌心那塊散發著微涼氣息的蔚藍石頭,又望向淩澈消失的方向,用力咬了咬下唇。
她猛地轉身,朝著與淩澈相反的方向,一頭紮進了風雪彌漫的小鎮,開始打探關於崩壞獸的線索。
……
戰鬥來得猝不及防。廢棄的工廠區,幾隻小型崩壞獸被琪亞娜吸引而來。槍聲在空曠的場地裡回蕩,琪亞娜的身影在殘垣斷壁間快速穿梭、閃避、反擊。
她喘著粗氣,臉上沾著暗紅血跡,握著手槍的手臂微微發顫。終於,最後一隻撲上來的崩壞獸被她險之又險地擊中了核心,哀嚎著倒地,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琪亞娜撐著膝蓋,大口喘息,汗水混著血水滑落。她警惕地盯著倒地的崩壞獸,同時目送著遠處幾個被驚動、正驚慌逃離的平民跑向安全地帶。
然而,危機並未解除。沉重的腳步聲和低沉的嘶吼從陰影中傳來,又有幾隻形態猙獰的崩壞獸嗅著血腥味圍攏過來,將她堵在了一處斷牆下。
“可惡……”琪亞娜的心沉了下去,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手指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蔚藍石頭。要捏碎它嗎?在那個男人麵前示弱、出醜……承認自己搞砸了?
不要!
倔強和自尊瞬間壓倒了理智。她咬著牙,碧藍的眼眸死死盯著逼近的怪物,瞳孔深處,一抹危險而耀眼的金色開始不受控製地浮現、流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咚!”
一個熟悉的不輕不重的栗子,精準地敲在了她的頭頂。
琪亞娜驚愕地轉頭,隻見那個本該離開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如鬼魅般突兀地出現在她身側。
淩澈冷硬的麵容在風雪中顯得更加棱角分明。他看都沒看那些逼近的崩壞獸,幽藍的目光如同冰錐,直直刺向狼狽不堪的琪亞娜,聲音冷硬如鐵:
“你有兩個錯誤。”
“首先,”他的話語像冰冷的刀鋒,切割著琪亞娜的神經,“獨自一人深入險境,不與人商量,魯莽。”
“然後,”他的視線掃過她緊握卻未動用的蔚藍石頭,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在明知有解決困境的方法時,卻因無謂的自尊和任性而拒絕選擇。這樣的錯誤,會讓你在未來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隨著他最後一個字落下,甚至沒有看到他做出任何明顯的動作,那幾隻圍攏上來的崩壞獸,連同之前倒地的殘骸,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抹去,瞬間化為飛灰,消散在風雪中。
淩澈沒有像往常那樣蹲下與她平視,而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預言:“如果沒有我,未來的你,會為此刻的選擇後悔莫及。”
巨大的委屈和挫敗感瞬間淹沒了琪亞娜。她眼眶一熱,聲音帶著哽咽的哭腔:“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爸爸!”
淩澈終於緩緩蹲了下來,視線再次與她齊平。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軟化,反而更加冰冷:“不許哭。”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這是你自己錯誤的選擇,苦果就該自己吞下。任性又逞強,這就是現在的你。”
說著,他抬起一隻手,朝著琪亞娜的臉頰伸去。
琪亞娜下意識地閉上雙眼,身體因為緊張和預想中的疼痛而微微顫抖。然而,預想中的巴掌並未落下。
她隻感覺到一隻微涼卻異常穩定的手掌,輕輕地撫上了她沾著血汙和淚痕的臉頰。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冰冷,彷彿能凍結血液;卻又奇異地溫暖,如同冬日裡注入心田的暖流。
在這矛盾而強大的觸感下,她臉頰上細小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身體裡因戰鬥和驚嚇積累的疲憊感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琪亞娜驚愕地緩緩睜開雙眼。淡淡的蔚藍色光暈正從淩澈的手掌下彌漫開來,籠罩著她。淩澈那雙幽藍的眼眸近在咫尺,平靜地映著她驚疑不定的臉。
“但是,”他平淡地開口,語氣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難以察覺的肯定,“你願意為了他人去戰鬥,去保護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這一點,做得不錯。”
他的嘴角,似乎極其短暫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轉瞬即逝的、極其清淺的弧度:“你的父親齊格飛·卡斯蘭娜,會為你此刻的勇氣感到驕傲。”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一分,帶著一種奇特的意味,“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女兒,我也會替你驕傲的。”
琪亞娜怔怔地看著他,看著那雙深邃如寒潭卻又彷彿蘊藏著星光的幽藍眼眸。
原來,很少笑的人,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啊...
臉頰上被他手掌觸碰過的地方,那奇異的冰冷與溫暖交織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像點燃了某種火焰,瞬間變得無比燥熱,這股熱意迅速蔓延,將她整張臉都染成了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