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明的偏執救世主 第4章 芽衣的悲憤
芽衣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她強行壓下所有可能暴露情緒的細微反應——瞳孔的收縮、呼吸的紊亂、肌肉的緊繃——用儘全身力氣維持著聲音的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櫻,你在說什麼呢?什麼戒指的感覺…我怎麼完全聽不懂啊?”
她試圖讓自己的眼神也顯得無辜而茫然。
櫻臉上那最後一絲偽裝的笑意徹底消失了。她看著芽衣,眼神變得如同她腰間那把刀一樣冰冷銳利。“是嗎…”
櫻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失望。她不再言語,隻是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莊重,拔出了腰間的“寒獄冰天”。冰冷的刀鋒在庭院的光線下折射出刺骨的寒芒,周圍的空氣似乎都驟然下降了幾度。
芽衣瞳孔一縮,幾乎是同時,她的手也瞬間撫上了自己腰間的武器柄,全身肌肉繃緊,表情凝重如鐵:“櫻!你冷靜一下!”
話音未落!
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那柄散發著凜冽寒氣的長刀毫無征兆地化作一道冰冷的匹練,撕裂空氣,直劈芽衣麵門!
強烈的危機感讓芽衣的神經瞬間炸開,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她腰間的武器也在千鈞一發之際出鞘,“鏘——!”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爆響,堪堪架住了那致命的一刀!巨大的衝擊力震得芽衣手臂發麻,腳下地麵都微微龜裂。
櫻並未收力,反而將“寒獄冰天”持續向下壓製,冰冷的刀鋒距離芽衣的脖頸隻有寸許之遙,寒氣幾乎要凍結她的麵板。櫻的臉龐近在咫尺,那雙紫色的眼眸裡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冰冷的殺意,有被欺騙的憤怒,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她的聲音依舊保持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卻又在細微處透出壓抑不住的顫抖:“芽衣閣下…在下很冷靜…”
她頓了一下,彷彿在確認自己的狀態,隨即又用一種近乎自嘲的語氣低語道,“不對…在下現在很激動…”
她微微搖頭,似乎要將這些無關的情緒甩開,目光死死鎖住芽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無所謂了。芽衣閣下,隻要您回答我…告訴我真相…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以武會友的…友人,好嗎?”
那“友人”二字,此刻聽起來充滿了諷刺和冰冷的脅迫。
芽衣內心早已怒罵翻騰。她也想回答!
但就在她試圖組織語言、動起開口唸頭的瞬間——
那股熟悉的、如同被劇毒蛇信舔舐後頸的致命寒意,那被“魔彈”鎖定的、冰冷刺骨的死亡預感,再次如無數根鋼針般狠狠刺入她的骨髓!
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任何聲音都無法發出。她隻能死死咬住牙關,在櫻那充滿壓迫和期待的目光中,艱難地維持著格擋的姿勢,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芽衣眼中紫芒一閃,體內沉寂的力量瞬間奔湧!她低喝一聲,腰身發力,手臂肌肉賁張,積蓄的力道猛然爆發!
“鏘啷——!”
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迸濺的火星,她硬生生將壓製著自己的“寒獄冰天”連同櫻一起震退數步!
細密的、跳躍的紫色電弧如同活物般纏繞上芽衣的身體和武器,發出低沉的嗡鳴,空氣中彌散著肅殺——她已然動用了雷之律者的權能。芽衣緊握武器,擺出防禦姿態,神色凝重到了極點,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她直視著櫻,聲音清晰而堅定:“很抱歉,櫻!我現在…真的不能說!”
她加重了語氣,試圖傳達自己的無奈和誠意,“但我向你保證,之後…隻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告訴你真相!好嗎?請相信我這一次!”
被震退的櫻微微低著頭,如瀑的櫻色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能看到她緊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線。庭院中死寂一片,隻有那紫色雷光發出的細微劈啪聲。
下一秒,櫻猛地抬起頭!
長發被動作帶起,飛揚散開,露出了她此刻的臉龐。
那曾經溫柔恬淡的麵容徹底扭曲,紫色的眼眸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和執念,深處翻湧著如同地獄修羅般冰冷刺骨的殺意!那眼神,彷彿要將芽衣的靈魂都凍結、撕碎!
“芽衣閣下…”
櫻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卻又蘊含著即將爆發的火山般的狂怒,“請問…你是‘不能說’呢…”
她緩緩抬起“寒獄冰天”,刀尖直指芽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還是‘不想說’?!”
她等得太久太久了!
在這名為“往事樂土”的永恒囚籠裡,在這漫長到足以磨滅靈魂的時光中,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咀嚼著那蝕骨的悔恨——悔恨當初為何沒有陪著淩澈,一同直麵那終焉的降臨,一同迎接那註定的、屬於他們所有人的終點!她本該在那裡,在他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困在這片看似無限廣闊、實則狹窄得令人窒息的樂土碎片裡,徒勞地追憶,徒勞地痛苦!
而如今,就在眼前!在芽衣身上,她終於嗅到了一絲…哪怕隻有一絲…與主上、與淩澈相關的、可能的希望氣息!
這縷氣息,如同在無儘黑暗中點燃的微小火苗!
櫻的瞳孔因極致的渴望和瘋狂而收縮。她絕不會放手!她將如同那嗅到血腥味的、最凶悍最執著的獵犬,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要死死咬住這縷希望,將它從芽衣口中,連血帶肉地撕扯出來!
芽衣心中再次暗罵一聲,一股強烈的憋屈感湧上心頭。她此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不僅被人坑了,還莫名其妙地替那個該死的家夥扛下了這口要命的黑鍋!
看著眼前櫻那副不死不休、眼中隻剩下瘋狂執唸的模樣,芽衣知道任何解釋和承諾在此刻都是徒勞。她眼神一凜,瞬間做出決斷!
“滋啦——!”
纏繞周身的紫色雷光驟然暴漲!芽衣不再猶豫,腳下猛地發力,身形化作一道疾馳的紫色電光,毫不猶豫地朝著庭院出口的方向——奪門而出!
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殘影和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
櫻看著那道決然逃竄的紫色電光,非但沒有憤怒,反而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庭院裡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冰冷和嘲弄:“嗬嗬…嗬嗬嗬…逃?芽衣閣下,您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在下了?”
話音未落,櫻的身影驟然模糊!
一道比芽衣的雷光更加迅疾、更加飄忽的櫻色殘影,如同瞬移般撕裂空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隻追而去!
空氣中隻留下幾片飄零的虛幻櫻瓣。
“刹那”之名的恐怖,在此刻展露無遺!
即便芽衣動用了雷之律者的權能加速,櫻的身影依舊如跗骨之蛆般緊貼其後!僅僅是在這極速追擊中的幾次短暫交鋒、刀光閃爍的刹那——
“嗤!嗤!”
幾道深可見骨、邊緣凝結著刺骨寒霜的刀痕,已然出現在芽衣的手臂和後背!
冰冷的寒氣順著傷口侵入,幾乎要凍結她的血液和神經!
“芽衣閣下…”
櫻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芽衣耳邊響起,即便是在如此極限的高速移動中,她的呼吸依舊平穩得可怕,但話語中透出的血腥味卻濃得化不開:“您再這樣逃下去的話…”
那聲音冰冷地宣告著殘酷的結局:“…那在下,就隻能…斬去您的手腳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恐怖殺意驟然從櫻身上爆發!她追擊的身影猛地一頓,手中的“寒獄冰天”高高揚起,刀身之上凝聚起足以讓空間都為之凝滯的、冰冷到極致的寒光!
那凝滯世界、凍結時空的一刀,已然蓄勢待發!
就在那凝滯世界、凍結時空的一刀即將斬落,芽衣全身緊繃、凝神準備應對的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陡生!
她懷中那枚緊貼心口的戒指,毫無征兆地散發出點點幽藍色的光暈!
那光芒起初微弱如螢火,卻在瞬息之間暴漲、蔓延,如同擁有生命般的水流,輕柔卻不容抗拒地將芽衣的全身徹底覆蓋、包裹!
這抹幽藍,純淨、深邃,帶著一種穿越了無儘時光的熟悉感!
櫻那飽含殺意與瘋狂的紫色瞳孔,在觸及這抹幽藍的瞬間,猛地一縮!
所有的動作,那蓄勢待發的、足以斬斷時空的一刀,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硬生生地停滯在半空!
她臉上的偏執和殺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近乎呆滯的茫然,彷彿看到了絕不可能重現的幻影。
“這…這是…?”
櫻失神地低語。
就在她這失神的刹那,那包裹著芽衣的幽藍光暈驟然向內坍縮,如同一個溫柔的漩渦,連帶著芽衣的身影一起,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原地,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彷彿從未存在過。
庭院中,隻剩下櫻一人。
她依舊保持著揮刀欲斬的姿勢,僵立在原地。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垂下了手臂,“寒獄冰天”的刀尖無力地垂向地麵。她深深地低下頭,櫻色的長發再次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隻有緊握刀柄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
死寂籠罩著庭院。
然後,一聲極輕、極壓抑的低笑,從櫻低垂的頭顱下傳來。
“嗬…”
那笑聲起初細若遊絲,帶著一絲顫抖的哽咽,但很快,它如同掙脫了束縛的洪水,越來越響,越來越暢快!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櫻猛地抬起頭,臉上再無半分陰霾,隻剩下一種近乎癲狂的、純粹的喜悅和激動!淚水不受控製地從她紫色的眼眸中湧出,順著臉頰滑落,她卻毫不在意,隻是仰天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庭院裡肆意回蕩:“太好了!太好了!主上!您果然…您果然還在!您沒有逝去!您真的…還在啊——!”
狂喜之後,她猛地收住笑聲,動作輕柔地將“寒獄冰天”緩緩歸入腰間的刀鞘。她低下頭,無比珍視地、用指尖輕輕撫摸著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動作溫柔得如同觸碰最易碎的珍寶。然而,她的聲音卻帶上了一絲深切的、無法理解的哀傷和困惑:“可是…為什麼…?”
她喃喃自語,像是在問戒指,又像是在問那虛無縹緲的存在,“為什麼…您不願意來見我們…來見我…您最忠誠的武士呢…?”
短暫的困惑和哀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了片刻漣漪。很快,櫻的眼神再次發生了變化。那哀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偏執、甚至帶著一絲迷離的熾熱。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不再冰冷,卻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病態的佔有慾和決絕:“我獻上一切的主上…我最摯愛的…淩澈…”
她將戒指緊緊按在心口,彷彿要將它融入自己的血肉,“我不會離你而去…永遠都不會…”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入靈魂的誓言:“而你…也絕不能…再讓我從你身邊…離開了!”
眼前那令人窒息的殺意和刺骨寒意驟然消失。
包裹周身的幽藍色光暈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芽衣隻覺得腳下一空,隨即重重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呃!”
她悶哼一聲,渾身被櫻留下的寒霜刀痕和高速奔逃的疲憊感瞬間侵襲,狼狽不堪。
熟悉的、無邊無際的純白空間再次映入眼簾。空氣裡彌漫著若有似無的清冷桂花香氣。
芽衣強忍著疼痛,掙紮著從冰冷的地麵上撐起身體。她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利刃,瞬間鎖定了目標——那個悠然坐在巨大桂花樹下,身影幾乎與純白背景融為一體的男人。
淩澈!
滿腔的怒火和憋屈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灼燒著她的理智!
她張開嘴,那飽含憤恨和責難的質問幾乎要衝口而出——
然而,坐在樹下的淩澈卻先一步抬起了眼瞼。
他那張慣常淡漠、線條冷硬如同雕塑的臉上,此刻卻破天荒地浮現出極其明顯的、濃得化不開的疑惑。他微微蹙起眉,目光在芽衣身上那幾道深可見骨、邊緣還凝結著冰霜的刀痕,以及她狼狽喘息、眼中噴火的模樣上掃過,語氣裡帶著一種純粹的不解:“你……”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荒謬,“怎麼搞的?”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但那份疑惑卻異常清晰,“連櫻那樣好脾氣的家夥,都能被你惹得恨不得殺了你?”
這句話,如同點燃了最後的引信!
芽衣隻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最後一絲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你——!”
她猛地抬起頭,紫色的眼眸因為極致的悲憤而劇烈顫抖,裡麵翻湧著委屈、憤怒和被徹底利用的痛楚。所有的狼狽和傷痛,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指向淩澈的控訴!
“你還好意思說——!!”
那悲憤的怒吼,如同驚雷,瞬間撕裂了純白空間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