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明的偏執救世主 第30章 去成為“英雄”吧
不多時,凱文標誌性的冷峻身影也踏入了往世樂土。對於淩澈的歸來,他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隻是如同麵對一位久彆重逢的故友,平淡地點了點頭,聲音沉穩而聽不出波瀾:
“許久不見。梅剛蘇醒,還有實驗需要處理,她讓我代為問好。”
話音落下,他順勢遞過來一個造型古樸的金屬盒子,以及兩把閃爍著幽藍光澤的資料金鑰。
這個動作彷彿觸動了某種無形的開關,周圍原本或輕鬆或沉寂的氛圍瞬間凝固。在場的英桀們目光聚焦在那盒子和金鑰上,眼神變得極其複雜——其中交織著深沉的悲傷、一絲難以言喻的憤怒,但最終,也悄然沉澱下些許釋懷的微光。
淩澈聞言,終於將視線從麵前的棋局上移開。他抬手,在蘇帶著無奈與理解的注視下,平靜地接過了凱文遞來的物品。
接著,他取出自己從梅比烏斯那裡獲得的那把資料金鑰,與凱文帶來的兩把一同,精準地插入盒子上對應的鎖孔。
“哢噠”一聲輕響,盒蓋應聲彈開。裡麵靜靜躺著的,正是他自蘇醒以來便一直在尋找的武器——那把名為“魔彈射手”的藍黑色左輪手槍。
沒有預想中的激動或興奮,淩澈的神情依舊如古井無波。他隻是像拿起一件尋常舊物般,動作流暢而自然地將這把蘊含著強大力量的手槍取出。
槍身線條冷硬,泛著幽暗的光澤。他甚至沒有理會魔槍與他重逢和重獲自由瞬間所發出的、那細微卻充滿興奮與渴望的嗡鳴震顫。
淩澈手腕一轉,熟練地將“魔彈射手”插入腿側的槍套,動作一氣嗬成,彷彿這動作已融入骨髓。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在凱文身上,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終結感:“坐下來,吃點東西吧...之後,便是最後了。”
凱文沉默地點頭,沒有追問任何細節。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似乎已經洞悉了淩澈話語背後所蘊含的一切真相與重量。他無需多問,結局早已瞭然於心。
在許多人帶著珍惜、甚至有些磨蹭的用餐時光裡,淩澈和凱文卻顯得格格不入。他們隻是簡單地要了一碗麵,又程式性地吃了幾塊千劫端過來的烤肉。
這頓本該充滿重逢意味的餐食,對他們兩人而言,如同完成一項任務般,在沉默中迅速結束了。
周圍,其他英桀們刻意營造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試圖驅散那無形的沉重。然而,這表麵的熱烈卻始終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悲傷底色,如同陽光無法穿透的陰霾。雷電芽衣靜立一旁,如同一個徹底的局外人。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份異樣——這不像一場久彆重逢的歡宴,反而更像一場心照不宣的、最後的聚會。她無法理解其中深意,但那份彌漫的哀傷卻讓她感到窒息。
然而,她的目光卻始終無法離開淩澈的背影。一種難以名狀的酸澀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如同細密的針尖,隨著他每一個疏離的動作,持續地刺痛著她的心。
終於,當最後一個人放下了手中的飲料,當最後一句強撐的笑語也歸於沉寂,整個往世樂土陷入了一種緊繃的安靜。
淩澈在這片寂靜中,走到了所有人的麵前。
他的語氣依舊冷淡,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但吐出的字句卻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直白:“各位,我能拜托你們一件事嗎?”
淩澈幽藍色的眼眸低垂,沒有去看任何人臉上可能出現的驚愕、不解或悲傷,隻是平靜地、清晰地提出了那個足以撕裂所有過往聯係的請求:“能讓我,把你們關於我的回憶修改掉嗎?”
淩澈的話語如同無形的利刃,瞬間刺穿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臟。
撕裂般的疼痛與灼燒般的苦楚在胸腔中蔓延開來,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了整個空間。
最終,打破這死寂的,是愛莉希雅。她強行撐起那慣有的、如春日繁花般明媚的笑意,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為什麼要這樣呢,阿澈?”
她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輕柔,如同在安撫一個迷途的孩子:“不是說好了嗎?我們幫你把所謂的‘偏移’修正過來,然後其他的…我們都可以慢慢再說嘛…”
淩澈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那雙幽藍色的眼眸深處,那層萬年不化的冰冷堅冰,此刻竟清晰地碎裂開來,顯露出底下洶湧的痛苦、劇烈的掙紮,以及…最終將所有脆弱都強行壓下的、不容置疑的果決與執念。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異常認真,帶著沉重的自責:“不是你們的錯,是我的錯,一切都是。”
“我不該扭曲你們的思想和執念,不該用自己回家的執念,同時踐踏你們的心…和我自己的心。”
說到這裡,他猛地抬手,緊緊攥住胸前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彷彿要將那顆正在承受煎熬的心臟生生撕扯出來。
他用那聽不出任何起伏、卻字字如刀的聲音,一遍遍地重複著:
“我是個軟弱的人…我害怕…我害怕和你們的聯係會壓下我歸鄉的渴望…我隻能一次次用歸鄉的執念去傷害你們,試圖和你們隔閡…但我卻又…卻又有些留戀這裡…留戀你們…”
他那張總是缺乏表情的臉上,眼角微微濕潤,彷彿有淚意凝聚,卻終究沒有淚水滑落,隻有一片乾涸的痛楚。
“所以…隻要你們還對我存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我就無法徹底下定決心回家…無關乎偏移,無關乎‘火種’…我就是這樣一個擰巴,扭曲的人”
最後,淩澈的聲音變得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不容回頭的決絕:“所以,抱歉了…這是最後一次。”
在令人心碎的沉寂中,凱文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他打破了長久的沉默,目光緊緊鎖住淩澈,用上了那個塵封在遙遠童年時光裡的稱呼,彷彿想以此抓住什麼,確認什麼:
“那麼你要怎麼做呢,阿澈。”
他重複著,聲音裡帶著一種不容迴避的沉重:“你要怎麼做呢?”
淩澈身上所有剛剛流露出的脆弱痕跡,如同被無形的寒流瞬間凍結、覆蓋。
他重新挺直脊背,神情恢複成那種令人心悸的冰冷與強硬,聲音斬釘截鐵:“我會用‘魔彈射手’的力量,把和我有關的‘過去’…修改掉。”
似乎是為了消除可能的誤解或擔憂,他停頓了一下,用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晰度強調道:
“但整個過去的走向,不會有任何改變。改變的,隻有‘我’的一切——我的存在,我的痕跡,我與你們相關的所有記憶。”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位英桀,那眼神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告彆,最終,定格在凱文身上。
那幽藍色的眼眸深處,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但出口的話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排”:
“凱文,你會成為真正的救世主,成為延續上個文明的、真正的英雄。而你們所有人…”他的視線再次掠過眾人,“也將是同樣的英雄…純粹的,不被我的存在所乾擾的英雄。”
最後,淩澈的聲音放得很輕,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懇求:“所以…”
“拜托了…忘掉我,去成為‘英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