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明的偏執救世主 第89章 他親手撕下伊卡洛斯們的羽翼
“那麼...”
淩澈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凝滯,那是一種宣告終結的、不容置喙的語調。他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最直接、最不容抗拒的方式下達了指令:
“我以逐火之蛾最高指揮官的身份,命令你們——”
他那雙幽藍的眼眸,此刻死寂得如同凍結的深海,緩緩掃過麵前每一張熟悉的麵孔,將無形的重壓施加於每個人的靈魂之上,“去未來,繼續為人類而戰。”
這命令,如同冰冷的鐵律,配合著他那決絕到近乎虛無的眼神,形成了一股無法違逆的意誌洪流。一部分人——或許是凱文、蘇,或許是其他幾位——在那目光的逼視下,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他們感受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意誌,那份將一切情感剝離後的絕對命令。沉默著,帶著沉重如鉛的步伐,他們一個接一個,無言地轉身,踏入了那道象征著“未來”與“放逐”的庇護所大門。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選擇了順從。仍有幾道身影固執地釘在原地,如同風暴中不肯倒下的礁石。
淩澈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她們,那死寂的藍瞳深處,似乎燃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名為“必須完成”的火焰。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精準地刺向每個人最深的羈絆與執念:
“櫻,”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詰問,直刺那位懷抱妹妹、眼神如忠犬般固執的侍衛,“你是不打算聽我的命令了嗎?”
這是對她忠誠本能的終極拷問。
視線轉向那位悲憫的修女:“阿波尼亞,”
他的話語帶著一絲奇特的、近乎諷刺的意味,“你不聽從你口中神子的命令?”
這是對她信仰的利用,也是對她預言身份的提醒。
目光落在那個沉默而堅韌的戰士身上:“華,”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帶著師長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以老師的身份,命令你進去,去未來守護人類。”
這是師徒情分與職責的最終捆綁。
麵對那位情緒激動、眼中充滿抗拒的天才:“維爾薇,”
他的聲音卻奇異地平靜下來,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肯定,“你不需要我,你也是那個天才。”
這是斬斷依賴,逼迫她麵對獨立的宣言。
轉向那眼神怨毒、充滿偏執的科學家:“梅比烏斯,”
他的話語冰冷而現實,如同解剖刀劃開虛幻的妄想,“你要記住,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對她求生本能的直接喚醒,對“無限”追求的冰冷否定。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那位優雅的歌者身上:“伊甸,”
他的聲音裡罕見地帶上了一絲近乎勸誡的意味,卻依舊斬斷了私人的羈絆,“我不需要你成為我一人的歌鳥,去成為這片文明的‘黃金’吧。”
這是將她從個人崇拜中解放,推向更宏大使命的推力。
命令、威脅、鼓勵、冰冷的陳述……淩澈用最精準的語言武器,撬動著每個人心中最堅固的堡壘。在她們或充滿迷戀、或盈滿不捨、或已然帶上幾分扭曲的眼神注視下,他如同一個無情的牧羊人,用言語的鞭子,將她們一個個驅趕、逼迫,最終“趕進”了那道通往未知未來的庇護所大門。門扉在她們身後緩緩閉合,隔絕了此刻,也隔絕了她們與他共存的最後時光。
最後,淩澈的目光落在了愛莉希雅身上。
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晰、毫無保留地將那份深藏的溫柔傾注於她。那眼神,褪去了所有命令的冰冷、決絕的鋒芒,隻剩下一種近乎悲憫的、純粹的柔和,彷彿要將她此刻的模樣刻入永恒。
“不要。”愛莉希雅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執拗,她甚至微微低下頭,避開了那讓她心碎的溫柔注視,“為什麼…為什麼隻有你犧牲?我不要…”
那話語裡是孩子般的委屈,是戰士不願接受既定結局的無力呐喊。
淩澈沒有回應她的質問,沒有解釋,也沒有安慰。他隻是沉默地、堅定地向前一步。在愛莉希雅激烈卻徒勞的反抗中——那反抗或許帶著她標誌性的、此刻卻顯得無比蒼白的笑容,或許是徒勞地抓向他的手臂——他伸出手,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卻又異常輕柔的力道,將她推向了那扇依舊敞開的、通往未來的門扉。
就在她的身影被庇護所的光芒吞沒的瞬間,他低沉而清晰的話語,如同最後的箴言,烙印在她的耳畔與心間:“你的願望,我會替你實現。”
“把你的愛,帶向未來。”
“去把庇護所,化為文明的永恒樂土…”
“…人類的黃金庭院。”這寥寥數語,是他為她描繪的使命,是他對她最深沉期許的回應,也是他留給她,以及她所代表的一切美好與希望的,最終承諾。
愛莉希雅的身影消失在門內的光芒中,但那扇沉重的門扉,卻並未如之前那般在她身後閉合。它依舊敞開著,彷彿在等待著什麼,又或者,在它之後,還有未曾離去的身影…
庇護所的門扉依舊敞開著,光芒流淌而出,映照著門外僅存的幾道身影。
淩澈的目光緩緩掃過這最後的同行者——凱文、蘇、千劫、科斯魔。他們如同文明終末的墓碑,沉默地佇立在廢墟之上。
“看來…”
淩澈的聲音裡聽不出是感慨還是疲憊,隻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虛無,“你們還打算陪我到一切的終末啊…”
他的視線在四人身上短暫停留,那幽藍的眼底深處,是難以言喻的複雜。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凱文身上。這位最強的戰士,此刻卻成了在場唯一一個內心仍有明確牽掛的人。
“凱文,”
淩澈的聲音很輕,卻像針一樣刺破了沉默,“沒關係嗎?梅已經進去了。”
他精準地點破了凱文心中那根最柔軟的刺。
凱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冰藍色的眼眸深處,劇烈的掙紮如風暴般掠過——那是作為戀人的本能,是對愛人安危最原始的擔憂。然而,這風暴來得快,去得更快。幾乎是眨眼間,那洶湧的情緒便被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意誌強行壓下,重新凍結成一片死寂的湖麵。他的家人,如同絕大多數人類一樣,已進入“火種”計劃等待未來;而梅,他的梅,那個洞悉一切的女人,是平淡地、甚至帶著某種瞭然,自己走進了庇護所。她太瞭解他了,瞭解他的責任,瞭解他最終會做出的選擇——那個“正確”的選擇。
“沒關係…”
凱文的聲音像是從緊咬的牙關中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艱澀。他重複著,更像是在對著虛空,對著那扇門後已然遠去的愛人低語:“她會…理解我的。”
這句話,既是對門內梅的承諾,也是對他自己那顆仍在滴血的心,最後的、蒼白的說服。
“可我不這麼想。”
淩澈的聲音依舊平淡,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卻如同在死寂的廢墟中投下了一道驚雷,瞬間在凱文、蘇、千劫、科斯魔的耳中炸響!四人幾乎在同一刻,身體本能地繃緊,如同被無形的弦驟然拉滿,目光瞬間銳利地聚焦在淩澈身上。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淩澈動了。
他的左手快如閃電,“唰”
地一聲,精準地拔出了緊縛在左腿外側那把藍黑色的左輪手槍——魔彈射手。冰冷的金屬槍身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不祥的幽光。與此同時,他的右手掌心幽藍色光暈驟然一閃,如同空間被撕裂,那把伴隨他征戰無數、通體漆黑的標誌性長槍,瞬間出現在他緊握的手中。
淩澈的氣勢陡然一變,不再是之前的平靜,而是凝聚著一種冰冷的決絕。他毫不猶豫地將魔彈射手那黑洞洞的槍口,穩穩地指向了對麵——指向了剛剛將天火聖裁握在手中、全身肌肉緊繃如臨大敵的凱文。
就在槍口鎖定凱文的刹那,被淩澈握在左手的魔彈射手,槍身竟發出一陣低沉而清晰的嗡鳴!那嗡鳴並非恐懼或抗拒,而是一種近乎歡欣雀躍的震顫。它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意誌——那是一種無論目標是誰,隻要主人願意扣下扳機、射出那決定命運的魔彈,它都將為之狂喜、為之共鳴的純粹渴望。
魔彈射手那冰冷的彈巢在淩澈扣動扳機的瞬間,精準地旋轉到了第五發的位置。幾乎在同一刹那,淩澈右眼中那幽藍色的十字星芒,如同深淵中的寒星,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砰——!”
槍聲並不震耳,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穿透力。槍口所指之處,凱文的身體猛地一僵!無數道由純粹幽藍能量構成的、半透明的鎖鏈憑空出現,如同從虛空中刺出的冰冷荊棘,瞬間貫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將他死死地釘鎖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手中那對燃燒著毀滅烈焰的天火聖裁,原本狂暴無匹、彷彿能焚儘一切的力量,此刻卻像是遇到了絕對的天敵,發出不甘的嘶鳴,那洶湧的火焰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結。
這變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就在凱文被鎖鏈禁錮的同一刻,千劫那裹挾著狂暴怒意與毀滅力量的身影,已如一顆燃燒的隕石般,一拳轟向淩澈!然而,淩澈的動作更快。他右手中緊握的黑色長槍,槍身瞬間被一層濃鬱的幽藍色光暈完全覆蓋,那光芒深邃而冰冷。他甚至沒有回頭,隻是手臂以一個超越視覺極限的速度向後一甩!
“嗤——!”
長槍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幽藍流光,精準無比地貫穿了千劫撲來的身軀!那沛然莫禦的力量帶著千劫倒飛出去,最終將他如同標本般,牢牢地釘死在後方堅硬的、布滿裂痕的牆壁之上!千劫狂暴的嘶吼戛然而止,隻剩下被貫穿的痛楚和難以置信的憤怒凝固在麵具之下。
淩澈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他如同鬼魅般一個閃爍,瞬間出現在已經化為龐大猙獰巨獸的科斯魔正上方。冰冷的槍口再次對準了下方那散發著凶戾氣息的龐然大物。食指平穩地壓下扳機。
“砰!”
又是一聲槍響。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股無形的、絕對性的力量瞬間籠罩了科斯魔所化的巨獸。那龐大的、充滿力量的身軀猛地一僵,所有狂暴的動作瞬間凝固。緊接著,那非人的形態如同被戳破的氣泡,迅速收縮、瓦解,最終變回了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模樣,無力地癱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塵埃落定般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廢墟。淩澈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最後一人身上。
“你呢,蘇?”
他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有一片冰冷的虛無。
蘇深深地、無聲地歎了口氣。他臉上那慣常的、彷彿洞悉一切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他緩緩地、完全睜開了那雙一直微眯著的眼睛。那雙眼睛此刻完全睜開,絢麗的、如同蘊含萬千星辰的奇異光暈在其中流轉,帶著一種看透命運般的悲憫與決絕,迎向淩澈的目光——那是他無聲的回答,是他選擇的道路。
然而,淩澈的回應,僅僅是用那雙死寂的、毫無波瀾的幽藍色雙眼,平靜地看了蘇一眼。
沒有攻擊,沒有言語。
但就在這平靜的一眼之下,蘇的身體卻猛地一震!他眼中那絢爛的光暈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彷彿在那一瞬間,他透過淩澈的雙眼,看到了某種無法言喻、無法承受的“終末”景象——那是比死亡更徹底的虛無,是連希望本身都被碾碎的絕對終結。
沒有任何掙紮,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蘇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身體緩緩地、無聲地向前傾倒,最終徹底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凱文的意識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向上浮起。最先恢複的並非視覺,而是身體被拖拽的觸感——粗糙的地麵摩擦著後背,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四肢百骸深處傳來的、被幽藍鎖鏈貫穿後殘留的、撕裂般的劇痛。
淩澈!
這個名字如同冰錐刺入腦海,瞬間將他殘存的混沌徹底擊碎!凱文猛地驚醒,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然而,身體的劇痛和虛弱讓他根本無法立刻做出有效反應。就在他試圖掙紮的瞬間,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傳來——他感覺自己像一件沉重的貨物,被粗暴地甩了出去!
“呃!”
沉重的撞擊感伴隨著更強烈的痛楚襲來。他重重地摔落在某個堅硬冰冷的平麵上。
凱文強忍著幾乎要撕裂意識的痛楚,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掙紮著想要撐起身體。視野在劇痛中模糊又清晰。他艱難地轉動頭顱,目光掃過四周——身邊是同樣倒下的身影:蘇依舊昏迷不醒,千劫被釘在牆上的位置隻剩下一個深坑,人已不見,而科斯魔似乎正掙紮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他們都在這裡,和他一樣,被某種力量帶到了這個未知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刺骨的、如同實質般的注視感攫住了他。
凱文的心臟猛地一沉,幾乎是本能地,他猛地抬頭向前望去!
視線所及,是一扇正在緩緩關閉的巨大門扉。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那門縫越來越窄,如同正在合攏的、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界限。
而在那最後一絲即將消失的縫隙中,他看到了——
一雙眼睛。
一雙幽藍色的、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如同深淵本身,正透過那狹窄的門縫,冰冷地、無聲地注視著他,注視著門內的一切。
然後,門扉徹底閉合。
最後的光線被吞噬,隻留下沉重的撞擊聲在封閉的空間內回蕩,以及那雙眼睛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