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夫人對我強奪了? 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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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
“李家哥哥在嗎?”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在朦朧中響起,輕叩了叩門。
“是流照姑娘嗎?”裡頭很快有人迎出來,開了一條小縫,待看清了人,對方嬉笑著請人進去。
這一帶屋舍老舊,多住著些普通百姓,通街鮮有人點燈,這處院子的主人也一樣。
流照見院子裡晾著些藥草,李家哥哥正疊起簸箕往裡屋搬,她上前搭了把手,便聽到對方柔聲問她,“是又傷了手嗎?”
“是!”這位李家哥哥有祕製的偏方,可療傷祛疤,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取藥。
她們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手上若是留了疤,主人家會嫌不體麵,或降去做粗活,或是發賣給人牙子。
但她今日,其實也並未真正傷著手,那盞茶端的有些久,茶水溫熱並不燙手,她隻是抓了片碎瓷片子,往手上紮了道孔,並不妨礙什麼,為了做個藉口過來罷了。
李家哥哥請她稍待,進屋摸黑取了藥瓶,他出來時,身邊陪著一位年輕婦人,聽說是他新過門不久的妻子,麵上瞧著和善。
那婦人見了她忙熱絡地靠過來,拉著她的手塞進藥瓶,“這在大戶人家做事,真真是不容易,女孩兒家的手就好比第二張臉,金貴得很,這藥膏啊我給你多放了些,你隻管用就是。”
“真是多謝嫂嫂了,”流照捧著那盒藥,遞了錢過去,心頭湧上陣陣酸意,她倒不是為了李家哥哥,隻是羨慕這樣自由肆意的生活,家庭美滿尚且溫飽,日子總是過得很滿足,流照垂下眼眸,用幾乎隻能自己聽見的聲音呢喃,“可惜我這輩冇法子離開了……”
“你說什麼?”李家嫂嫂接過錢,看也冇看一眼就塞進了錢袋裡。
流照捂著嘴愣了愣,隻說冇什麼,便想著告辭離開,她今日出來,隻是為了透口氣,虞府的日子不好過,心裡頭憋悶。
前幾日一同伺候郎君的飛玉在郎君麵前說錯了話,提到了郎君夜半進林老爺書房的事,這幾日人便不見了,流照心裡明白,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都是捧著腦袋過日子罷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捱到哪一日。
“天也不早了,你可是要回去?”李家嫂嫂催促夫君收拾東西,拍了拍流照的手笑道:“我孃家的弟妹纔將生產,我和夫君趕著過去探望,正巧能稍你一段路,咱們坐牛車去。”
“來來來,坐這裡,”李家嫂嫂推她上了牛車的坐板,許是想著遮風避雨,坐板上搭了小棚子,兩邊的布簾子放下來,倒像個簡易的馬車車廂。
流照也不挑剔,挨著人坐下,看李家哥哥往前擺了匹布,多半是要帶去的隨禮。
李家哥哥牽來牛接上坐板,像駕馬車一樣驅使牛開動,流照便感覺到坐下的木板微微晃動,聽到了車輪碾壓地麵的細碎響動。
李家嫂嫂身上帶著藥香,流照一靠近她便覺得心安,不知怎得便靠到李家嫂嫂肩頭,有些迷迷糊糊了。
“怎的這般累?”李家嫂嫂溫柔的聲音,比京城四水閣的琴聲還要悠揚。
“今天府上來了官府搜查,管家把我們聚到院子裡跪著,”流照稀裡糊塗便接了話。
李家嫂嫂哦了聲,“那你的膝蓋也一定很疼,手也很疼吧!”
“疼啊,”流照閉著眼嘟囔道:“但我更怕,他們都死了,我好怕下一個就輪到我。”
“有什麼好怕的?”李家嫂嫂摸了摸她的頭,替她攏順一縷頭髮。
“我怕……我怕郎君,所有知道他秘密的人都會死,”流照的眼眶溢位一滴淚,聲音也變得哽咽,“我今天離得最近,聽見了郎君的秘密,我怕是快要死了……”
“不怕不怕,”李家嫂嫂替她擦去淚水,“你這是做噩夢了,一切都不是真的,噩夢說出來就不會靈驗了。”
“噩夢嗎?”流照晃了晃頭,喘息聲越來越大,“是噩夢啊……”
李家嫂嫂穩住她的腦袋,安撫似的輕拍她的背,“說出來就好了。”
她的話如同帶著蠱惑的餘音,又像是一縷暖陽停留在眼前,流照伸出手,一個迫切的念頭在心裡響起,她想要靠近那團光,隻要靠近那團光就不會做噩夢了。
“我……我夢見郎君說要儘快納了那位易家的姑娘,還要泄露銀礦的訊息,還要……”“還要什麼?說出來,說出來就不害怕了。”
流照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格外滿足,“還要讓若夏攻打這裡,立軍功,升官……發財……嘿嘿,噩夢到這裡我就醒了。”
前方驅車李家哥哥掀開簾子回頭,被李家嫂嫂按住了,推他回去,車子實際並未發動,他們仍然停留在李家的院子前,隻不過往前移動了兩尺罷了。
“將車趕到石榴橋。”
李家嫂嫂緩緩將人放平,掀開四周的簾子扇風,揮散裡頭的藥香,她從懷裡掏出一枚瓷瓶,倒出一滴藥汁撚在指尖,往流照鼻尖輕點,隨即又將人重新扶到肩頭,一邊輕拍著,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到了地方,李家嫂嫂將流照叫醒,用沾了水的帕子替她擦臉。
“醒醒?”流照察覺到有人在叫她,砸吧著無滋無味的嘴立起身,這才發現自己一直靠在李家嫂嫂的肩頭上,竟不知何時睡著了。
“看樣子是真的累了,睡得這樣香甜,回去後可得好好歇歇,”李家嫂嫂扶她起身,提醒道:“得辛苦你自己走幾步回去了,我和你哥哥要從這裡拐道往東去了。”
“哎喲!”流照趕緊拍拍臉,從牛車上跳下來,“真是對不住嫂嫂,瞧瞧我這人,今日當真是多謝了。”
李家嫂嫂說冇事,笑著重新爬回棚子裡放下簾子,流照便目送他二人往東去。
牛車在黑夜裡半明半昧,逐漸消失在朦朧中,流照揉了揉下巴,腦子仍有些迷糊,慢悠悠挪動腳步。
一裡開外的巷子裡,牛車重新停下。
牛車裡的人換了身衣裳,出來推駕車的人進去換衣裳,烏雲東去,漏下一抹月光,駕車的人再出來,便是一身短工打扮,月光照映在他臉側,浮現一張懶散的麵容。
“博滿,你趕緊借密道回去給姑娘送信,此事耽誤不得,”月光分泄靜謐,映出梧悠清冷的臉龐。
她得去彭滿那邊報個信,提前在外頭做好準備,以便支應姑娘。
博滿甩開了鞭子轉道往尾街去,緊趕慢趕纔在肉鋪落燈前入了院子。
收到訊息前,易辭晚還在正堂裡陪堂姑祖母用飯。
這老太太是個人精,知道什麼事該做,依著易辭晚的生辰八字,尋了個外地的算命先生給合算了個有福分的生辰八字,充作男方交換的庚帖,她還特意做舊了,這倒是易辭晚冇想到的。
依著她們事先說好的,易辭晚與這所謂的未婚夫婿本該在幾年前成婚,奈何男方家親長接連過世,這才耽擱了,那郎君便外出經商,近來方趕回,準備履行婚約。
信物、庚帖、還有官府印押的婚書,如今都已準備齊全,這官印自然是之前從劉培身上得來的,是劉培為造身份符牌出城,托人偽造的,外形雖假,但印記卻逼真無誤。
既有官府蓋印,便不算私約,一切合乎律法。
“辛苦堂姑祖母了,”易辭晚這會子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她,忙取雲州府城那邊遞來的信,“兩地路程近,參軍夫人收到信便差人問過了那位先生的意思,小郎君即刻便可啟程入府城集賢書院拜見先生,回信我已燒燬,省的讓人瞧見多生事端,這裡頭是那位先生的信貼,小郎君可憑此入書院,不過那位先生有言在先,若是小郎君資質太差,便隻能作為侍學弟子,隻可旁聽學問,而無師徒緣分。”
“這是自然,縱是旁聽,機會也是千載難逢了,”老太太接過信貼,把精心偽造的男方庚帖放到庭羅手上,又與西院幾位族老言說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他們本不是易宅中人,也算來去自由,易辭晚讓人套了馬車相送,另在外頭聘了一個叫閔槐的人駕車,送堂姑祖母離開。
待易辭晚回到院子裡,餌香正揣著庚帖嬉皮笑臉地跟上來。
“這生辰八字畢竟是偽造的,言郎君那邊若是知曉了會不會心生不悅?”
易辭晚倒不介意這個,畢竟用言知確這個身份的生辰八字,不也是錯漏,徐知遠的身份又萬萬不可泄露,合八字隻不過走個過場,何況這但凡是成親的人家,哪一家不是合了八字,卻也並非人人都如八字一般過完了一生,早早和離不歡而散的大有人在,就比如她母親與楚翰。
易辭晚這樣解釋,餌香聽得笑個不停,主仆二人正打趣嬉鬨著,突然聽趙喜來報,說是博滿遞了信來。
這般時辰,又來的這樣急,定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易辭晚瞬間收斂心神,讓人去偏房回話。
博滿進門便跪下,不待易辭晚開口便三下五除二的將事情儘數吐出來,唯恐多耽擱了時辰。
易辭晚皺著眉聽完,讓人留意院子外是否有人打探,俯身低聲問道:“你是說,虞聞祁準備設計泄露銀礦訊息給若夏,引若夏攻打護城關?”
比起易虞兩家聯姻的事,這纔是重中之重,雲祥結束戰亂也不過十數年,這城裡少說有半數以上的人家是從前的雲祥軍後人,日子本就不算太平,又因曾被若夏占領數年,朝廷對雲祥的態度始終不溫不火,更時刻提防著壓製著雲祥百姓,這才就近置了廂軍大營。
虞聞祁這狗東西竟然意圖挑起邊境戰事,為自己謀求出路。
他可知護城關那位守將是個貪財無能之輩,從前與劉培可謂一丘之貉,卻比劉培更為自私自利,他若知曉,隻有獨吞的份,劉培這纔沒能拉攏他一同開礦發財,反而借劉夫人孃家勢力往京中走通了門路,他想做那東山再起的美夢,卻成了旁人的墊腳石。
而虞聞祁欲借他的勢,卻是拿雲祥百姓的做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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