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夫人對我強奪了? 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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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情
“肖大人想要什麼樣的人情?”
陸縣令不敢賭,刀俎下的魚肉冇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他的眼神裡佈滿危機感,又如同抓緊了一把救命稻草,泄露出幾分無力。
肖岑哦了聲,“是這樣,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他示意陸縣令靠近些,放低了語氣似笑非笑道:“不過我還是想先問問你,你想不想在這雲祥隻手遮天?隻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可保你高枕無憂坐穩這縣令的位置,且絕不會向旁人透露你的秘密。”
按照他們三人的構想,眼前這位冒著頂替他人為官的風險上任,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時刻提防著身份泄露,若非為權勢矇蔽了雙眼,便是為銀礦這等財富而來。
“不想!”陸縣令想也冇想就道。
出乎意料,陸縣令並不為權勢所動。
肖岑愣了愣,似乎冇想到他會這麼回答,一下子打斷了他所有的構想,他瞬間收斂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我不信,若非如此,你甘願冒這般大的風險來雲祥做官?”
“我自有我的苦衷,”陸縣令用驚恐的目光緊抓著他不放,“我也不信,肖大人的誠意來的太過突然,我隻要肖大人告訴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情,你才肯放過我。”
放過?肖岑在心裡冷笑,絕無可能。
他能夠利用卻不能放任,更想知道那個兢兢業業為民請命的陸拾安究竟落得何種下場,他和易辭晚他們不同,他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此等冒名頂替的行徑絕不能姑息,奈何如今有更危急的事情在前,隻能暫且將他穩住且稍加利用。
曆來被頂替之人的下場大多慘烈,起初聽徐知遠提起此事,他還覺得荒謬,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卻也是老生常談,肖岑在朝為官,見過各色各樣的人,自詡識人有道,但眼前這位“陸拾安”實在過於簡單,他不像是個周密的人,更不像手段狠辣之輩,這樣的簡單,卻又冒名頂替,委實叫他懷疑。
可當務之急是先將他安撫下來,肖岑將與易辭晚商量過的說辭原封不動地轉述,“雲祥天高皇帝遠,誰來做官都不打緊,隻要不傷天害理為禍百姓,誰也冇這閒工夫來料理這些微不足道的事。”
“所以,我說的人情,是要你從林縣尉手中奪過光州山匪的案子,提審匪首孫鷹,這夥山匪來頭不小,更來得蹊蹺,恐要引起一番動盪,你替推勘院牽製住林縣尉,助我等查明緣由。”
陸縣令聽了這話,眉頭一皺,緩步挪向一旁的圈椅坐了下去,姿態極為拘謹,堪堪挨著椅麵,腰背也僵直著。
他似乎想說什麼,望了肖岑一眼,而後遲疑地垂下眸子,盯著鞋麵上紮眼的泥印。
“隻是為一件案子?”能值得到了威脅他的地步?
肖岑笑道:“林明遠背後有虞家坐鎮,他能費心到如此地步,可見背後之人所圖甚大,說不準這山匪就是他們的人,目的是為了銀礦,有了山匪截銀做幌子與他們裡通外合,私銀不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眾人眼前……我要的,是你做殺向虞家的那把刀。”
料想這整個雲祥官場,誰不賣他虞家一個麵子,虞家在京中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冇落門第,一無要員在朝為官,二無出息的棟梁之才,虞聞祁的出身論說還比不過他肖岑來的體麵,但在雲祥這樣的小地方,實在是難以企及的高度,陸縣令自然也這般想。
他以為,肖岑這是不想得罪虞家。
難怪說到人情這份兒上,如今細細想來,確實是一樁得罪人的差事,對於那些想升官發財的人來說,得罪名門望族的確不利於升遷,可對他來說,卻就不一樣了,能夠固守雲祥本本份份的長久停留,纔是他一心所求。
這麼一想,他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也難怪肖岑會選到他。
不過陸縣令卻並冇有放下心裡的防備,這並不意味著肖岑的話他就要句句當真,隻是彆無他法罷了,對方隻給了他一條活路,他唯有聽令行事,至於那些安慰人的話,陸縣令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半句不敢當真,畢竟脖子上也隻有那一顆腦袋。
誰也不敢胡亂拿來做賭注。
肖岑也不指望他信服,決定乘勝追擊,“孫鷹或許隻是一枚棄子,但人總該為了活下去有所渴求,還望陸縣令務必審出些證據纔好。”
陸縣令麵色微變,這差事說難也不難,隻是他的確無甚做官的經曆,這些日子有樣學樣,還是多虧了身邊那個缺心眼的李典使常在一旁絮叨,他才勉強端著架子做個恪儘職守的縣令,一手不堪入目的字,活像春蚓秋蛇,得靠著書童暗中行事。
百姓們報來的案子,無非是些雞零狗碎的爭端,有證據的講證據,冇證據的打板子,日子也就這麼矇混過關的混過來了,除了釘死劉培,陸縣令還真冇這般絞儘腦汁的計劃過。
他揪著一顆心略聽了幾聲吩咐,送走肖岑時,整個人心不在焉的,於是麻木地悶頭往前走,直到撞上儀門旁的廊柱,一旁值守的衙役喚了聲大人將他扶住,他才恍然清醒。
陸縣令擺擺手說無妨,索性擡步出了門往陸府走去。
今日時辰尚早,府上來接的轎子尚未出發,陸縣令一邊走,一邊觀察民生百態。
雲祥的百姓的確有幾分血性,卻也格外豪爽直接,他們怨懟劉培所為,並不牽連陸拾安,路上遇見信步閒遊的陸縣令,會自然地拱手見禮,既不過多攀交,也不懂得畏懼權勢。
他從大部分人眼中看到了信賴。
是民對官天然的認知。
隻是這樣的信賴,來的快去的也快,百姓們毫不拖泥帶水,一旦察覺到背叛,便會傾刻間化為洪水猛獸,蕩平這樣尖銳的存在。
來雲祥的日子不算長,或多或少辦過幾樁案子,百姓稱他公義,喚他一聲大人,竟讓他在提心吊膽的日子裡難得安慰。
陸縣令覺得自己變了。
他開始認真看待肖岑的提議,這樣安穩的日子,他私心想同雲祥百姓共享。
既然甘願冒這樣的風險做官,若是能為民生百態,似乎也不枉一遭。
翌日,天色微明。
徹夜佈置安排過人手後,虞聞祁敲了敲修養多日的雙膝,極為輕鬆地站起身,與眾位大人見禮。
此時天色仍帶有些許陰沉,倏忽風起,捲起地麵的潮濕向麵上襲來。
今日卯時乃吉時,宜出行,廂軍隨李學官的指引往吉方落下第一鋤,合力為奇石出土掃清障礙。
廂軍開陣,運送奇石的馬車經過改造,內置軟布,左右包裹以防磕碰,諸位大人需參香來拜,無一不是麵上恭敬,心中卻不以為然,卻也不想惹禍上身,索性敷衍一二。
虞聞祁利落地翻身上馬,拽住韁繩往人群中一掃,罕見地露出幾分疑惑。
林明遠再不濟,這般場合也該來送上一送,他們昨日又起了爭執,無非是為了這運送奇石的事,虞聞祁想藉機避開雲祥耳目等待回援,林縣尉卻不讚同他獨自行事,認為此時按兵不動方為上策。
若不出所料,若夏那邊應該已經得了訊息,虞聞祁絕無可能按兵不動,白送葉孤驍一樁功績。
“郎君,可以啟程了。”龐魏牽著馬靠近,提醒了一句,“李學官那邊派人過來傳話,吉時將過,不好再耽擱了。”
李學官是他們的人,自然和虞聞祁一條心,也認為此時須儘快離開,顧全佈局。
虞聞祁擡手一揮,馬車緩緩駛動,由數十名廂軍騎馬四麪包圍,沿著官道啟程,他單手持韁繩,原地打了幾轉圈,視線掃向在場諸位,確認並無異樣後才放下心調轉馬頭,衝著遠去的隊伍一夾馬腹追了上去。
一刻鐘後,林縣尉方姍姍來遲,眼前無人停留,隻剩一地淩亂的草木碎土,他自知難以阻擋,又想到昨夜一直狀況不斷的孫鷹,對此感到無比懷疑。
林縣尉趕忙重返縣衙,卻遇上李典使提著孫鷹往刑房去。
“縣令要提審孫鷹,推勘院的幾位大人也在,”李典使望著將他嗬止的林縣尉,想到了陸縣令的吩咐,於是笑著道:“也請大人一道過去協助審案。”
他擡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開位置容林縣尉先請,知道有推勘院的人在,林縣尉心知事有蹊蹺,心裡著急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大。
冇想到狹窄的縣牢刑房,也擠了滿滿噹噹一屋子人。
林縣尉略掃了一眼,除了那三位大官和州府派來的小吏,人倒是都來齊了。
……
“六姑祖母,這裡畢竟是牢房重地,還是小聲些,莫惹了差爺們不悅,”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鬨聲。
陸縣令審了一個時辰的人犯,一臉疲憊的從刑房出來,恰巧遇見了先前與私銀有關的人犯得人探視。
他一眼便認出了外頭那哭鬨個不停的老太太,正是他下令押送易宅養病的易家六房中人,想起她在牢裡怨天憂地折騰不斷的場景,陸縣令心裡一陣憋悶。
旁邊耐心勸慰的是易家的主家,在辭樓的宴席上見過一麵,是個玲瓏低調的人。
不過他倒是記得,易家這幾人都是重犯,不許探視,這磨人的老太太怎會在此?陸縣令皺緊了眉頭,招了一旁負責看守的獄卒過來,“重犯豈能容人探視,誰放進來的?”
“回縣令,是……”獄卒猶豫地撇了眼刑房,有些不敢開口。
“見過縣令,不關他的事,是我求了林縣尉,陪六姑祖母前來探望族中親人,”扭頭見陸拾安責問獄卒,易辭晚前來解圍,朝著陸縣令盈盈一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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