竅攘諳儀mm8V渙倉 249
難道是畫遺像?
抵達鎮北侯府的時候,已是傍晚。
府邸的巍峨氣派和假山流水自然都是極好的,比謝秋芝的新家更古色古香也更具有大家族獨有的古樸厚重感。
接待謝秋芝的仆婦十分周到有禮,並未因她出身鄉野而有絲毫怠慢,這和她第一次登門被羞辱有著極大的差彆。
仆婦領著她穿過了幾重儀門、遊廊,最後到了一處名為“竹韻苑”的小院。
院子不大,但清幽異常,幾叢翠竹掩映著三間精緻的房舍,屋內陳設典雅,書案、琴台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用來作畫的大案,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
這讓一路有些忐忑的謝秋芝稍稍安了心。
把背上略顯沉重的畫匣放在桌案上,簡單的梳洗整理後,謝秋芝換上了一套淺色的春裙,便有丫鬟來請,說老太君在花廳設了迎客宴,為她接風。
跟隨丫鬟踏入花廳,隻見廳內燈火通明,暖意融融。
席間坐著沈老太君、昭陽長公主、大夫人方如和沈萱四人,竟全是女眷。
沒有男賓在場,尤其是沒有沈硯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謝秋芝頓時覺得輕鬆自在了許多。
“芝芝妹妹,快來坐這兒!”沈萱熱情地招呼她坐在自己身邊。
席麵佈置得精緻,一道道菜肴色香味俱全,但沈萱卻一邊給謝秋芝夾菜,一邊小聲吐槽:“芝芝妹妹,你嘗嘗這個,還有這個……唉,說實話,自從在你們家吃過你娘做的菜,再回來吃府裡廚子做的,總覺得差了點什麼味道,不是太膩就是太淡,哪哪兒都不太對勁似的。”
謝秋芝嘗了嘗,客觀來說,侯府的廚子手藝是頂尖的,食材也珍貴,但或許是為了符合高門大戶的養生之道,調味確實偏於中庸,不像李月蘭那樣敢於新增各種香料,以追求味蕾的極致衝擊。
她笑著低聲回應:“三小姐說笑了,侯府的菜肴很是精緻呢。”
主位上的昭華長公主格外熱絡,不停地將話題引向謝秋芝。
“芝芝姑娘,一路辛苦了吧?瞧你這身量,怕是比我們萱兒還高些呢,平日裡都喜歡些什麼吃食?”
“你孃的廚藝是真真好,芝芝姑娘你平日裡可會下廚?”
這些看似尋常的關心,但問得細密,從身高到飲食習慣,隱隱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謝秋芝心中有種怪異的感覺浮現,這不像是對一個畫師該有的關懷,倒有點像……未來婆婆相看兒媳婦?
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連忙壓下,麵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一一謹慎作答,既不過分謙卑,也不過分熱絡。
沈老太君一直慈愛地看著她,偶爾溫和地插話:“好孩子,彆拘謹,就當在自己家一樣,多吃些。”
老人家語氣真誠,讓謝秋芝心生暖意。
然而,謝秋芝敏銳地注意到,沈老太君麵前的餐具與她們都不同,她吃的也並非席麵上的菜肴,而是由一個貼身嬤嬤從一個小巧的紫砂罐裡舀出的、看起來頗為粘稠的藥膳。
雖然同坐一桌,但老太君的飲食幾乎是獨立的。
看到謝秋芝目光中一閃而過的驚疑,坐在旁邊的沈萱低聲解釋道:“芝芝妹妹,你彆奇怪,我祖母腸胃弱了好些年了,尋常的飯菜油水大了或是硬了些,她都克化不動,隻能吃這些特意調配的藥膳將養著。”
謝秋芝恍然,隨即又生出新的疑惑,她記得奇珍坊開業那日,沈老太君可是吃了不少她娘做的菜,當時也沒見有什麼異常。她忍不住問:“那上回在店裡,老太君她……?”
沈老太君耳力頗佳,聽到了她的疑問,放下手中的湯匙,笑著接過話頭,語氣帶著些許回味和無奈:“那日啊,實在是被你母親那大鍋菜的香氣勾起了多年的饞蟲!那滋味,鮮香濃鬱,讓人忍不住就想多吃幾口。隻是回到侯府,卻是又吃不下彆的菜式了,還是得靠這藥膳吊著精神。”
她指了指麵前的罐子。
謝秋芝這才徹底明白,看著老太君花白的頭發和略顯清瘦的麵容,再想到她隻能長期依賴這無味的藥膳過活,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同情。
這藥膳,對這位老人而言,更像是“救命飯”。
沈老太君放下湯匙,繼續說道:“《浮世錄》的插畫,老身很是喜歡,所以這次,知道你要過來為我畫像,我是很開心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日子好活,就想請你作畫,給以後的子孫們留個念想。”
她語氣裡沒有太多悲傷的情緒,說得坦白而自然。
卻讓謝秋芝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楚,這......竟是讓她畫遺像的意思嗎?
謝秋芝不便多問,隻能等明天畫的時候再詳細問一下老太君想要的作畫風格吧。
整頓飯下來,謝秋芝舉止落落大方,她受過良好的教育,基本的餐桌禮儀是刻在骨子裡的,雖然做不到像真正的古代閨秀那樣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瑕,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從容氣度,並沒有任何失禮之處。
該安靜時安靜,該應答時應答,言辭得體,態度不卑不亢。
她這種恰到好處的表現,讓一直暗暗觀察她的昭華長公主心中更是驚異連連。
這姑娘,分明來自鄉野,怎會有如此儀態?
更讓她琢磨不透的是,謝秋芝身上有一種奇特的“疏離感”。
這種疏離並非冷漠,而是一種清晰的邊界感,讓她與人相處時既能保持友善,又不會讓人輕易越過界限,顯得既通透又難以拿捏。
這真是是一個尚未及笄的鄉下小姑娘能有的心性和見識嗎?
昭華長公主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但與此同時,對謝秋芝的欣賞和好奇也增添了幾分。
難怪,硯兒會喜歡,她自己也是滿意的。
宴席在一種表麵和諧、內裡心思各異的氛圍中結束。
謝秋芝禮貌地告退,由丫鬟引著回竹韻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