竅攘諳儀mm8V渙倉 282
誰和誰般配?
“人之初,性本善”。
這五個表弟,並非天生頑劣、不可救藥,他們隻是長久地被禁錮在黃金打造的牢籠裡,被權勢和物慾矇蔽了雙眼,麻木了感知。
唯有如此強烈的對比和衝擊,才能喚醒那份被塵封的“為富不仁”
,讓他們從“何不食肉糜”的荒謬中清醒過來,開始學會用腳去丈量土地,用心去感受民生。
看著李大宸緊抿的嘴唇,李雙昊若有所思的眼神,李三煜難得收斂的浮躁,李四璟微微泛紅的眼圈,以及李五琰那比以往更加沉靜專注的側臉。
謝鋒知道,有些種子,已經借著這場看似普通的新房動土儀式,悄然埋進了他們的心裡。
雖然距離破土發芽、長成參天大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至少,那堅冰之下,已有春水開始流動。
而這,正是他和沈硯,以及遠在京城的皇帝,最希望看到的開始。
謝秋芝撐著下巴在堂屋呆坐了幾分鐘,目光落在八仙桌上那堆得滿滿登登的禮盒上,那是鎮北侯府送的禮物,看得她有些頭疼,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她索性先不管,拿了自己的畫匣,送到竹樓二樓的專屬畫室放好。
看著畫室裡熟悉的佈置,她心情放鬆了些,打算去找好姐妹張圖圖聊聊天,從過完元宵到現在,差不多二十天沒見了,她很是想念她,也好奇圖圖姐和秋笙哥哥最近又琢磨出了什麼新奇的竹編花樣。
就在她穿過庭院,剛走到半月池邊,就看到對麵東廂房謝廣福書房的門被推開,沈硯從裡麵走了出來。
兩人四目驟然相交。
沈硯的目光落在她這一身打扮上,綠衣襯得她肌膚勝雪,裙裾飄飄,宛如初夏新荷,清新脫俗中又帶著少女的明媚,讓他眼底瞬間掠過一抹難以掩飾的驚豔,呼吸都為之微微一滯。
謝秋芝想起李月蘭說的話,要大大方方的,不必刻意躲避。
她壓下心頭那一絲不自在,迎著沈硯的目光,坦然自若地向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即腳步不停,繼續朝著院門方向走去。
“秋芝姑娘。”沈硯見她又要走,連忙開口喚住她。
謝秋芝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帶著禮貌的詢問神色。
“你這是要出門?”沈硯走上前幾步,語氣自然地問道。
“嗯,去圖圖姐家看她新製的竹編。”謝秋芝如實相告。
沈硯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瞭然,隨即道:“正好。我淮月樓也打算定製一些竹製的涼亭、圍欄和桌椅,正想去篾匠那裡確認樣式和尺寸。”
他頓了頓,看向謝秋芝,語氣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無奈:“我不太認識路,秋芝姑娘可否順便帶我過去?”
謝秋芝看著他,心裡明鏡似的,這理由找得可真夠“順便”的。
但她再次想起李月蘭的叮囑,便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可以。”
就在這時,謝廣福也笑嗬嗬地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疊圖紙,看到女兒和沈硯站在一處,便直接將圖紙遞給了謝秋芝:
“芝芝,你去找圖圖正好,幫爹把這些圖紙帶給你秋笙哥,這是淮月樓裡一些傢俱的圖樣,讓他先看看,心裡有個數,也好提前準備合適的材料。”
謝秋芝接過圖紙,應了一聲:“知道了,爹。”
謝廣福又對沈硯笑道:“沈大人,距離晚飯還早,您如果要去篾匠那裡看看,正好讓芝芝帶你過去就是,張林木家的秋笙小子手藝是村裡最好的,準保誤不了您的事。”
沈硯正好談完正事,難得閒暇,心中亦是極願與謝秋芝同行,便從善如流地對著她微微頷首:“那便有勞秋芝姑娘了。”
於是,謝秋芝隻得拿著一疊厚厚的圖紙,和沈硯一同出了門,朝著村中張圖圖和張秋笙家的方向走去。
謝秋芝刻意保持著半步的領先距離,目不斜視地走在前麵帶路,步履輕盈。
沈硯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目光時而掠過她隨風輕揚的裙擺,時而看向遠處忙碌的村民和綠意盎然的景緻,看似愜意踱步,一派閒適,然而那眼角的餘光,卻如同最精準的尺規,始終未曾離開眼前那道清麗出塵的身影。
春日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帶著草木萌發的清新氣息,灑在兩人身上,使得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後的交疊著前行。
展風遠遠的跟在後麵,看著一前一後漫步在鄉間小路的兩人,隻覺得實在是養眼極了。
不多時,兩人便看到了張家的宅基地,張家的宅基地上碼了不少的青磚,看樣子也是要起新房子了,隨即兩人便聽到劈削竹篾的劈啪聲。
謝秋芝臉上立刻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揚聲喚道:“圖圖姐!秋笙哥!”
聽到她的聲音,張秋笙立刻從一堆竹子中探出身來,他穿著一身利落的粗布衫,身上還沾著些打卷的竹屑,看到謝秋芝,眼中是久而不見的歡喜,笑容乾淨而溫暖:“秋芝妹妹!你從京城回來了?”
他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熟稔。
“嗯,剛回來一會兒。”
謝秋芝笑著走上前,很自然地將手中的圖紙遞過去:“這是我爹讓我帶給你的,淮月樓的一些傢俱圖樣,讓你先看看,提前備料。”
她微微傾身把圖紙遞出去時的姿態自然而親昵。
謝秋芝將圖紙遞給張秋笙後,這纔想起身後還跟著一位“客人”。
她側過身,對張秋笙介紹道:“秋笙哥,這位是沈大人,你們之前見過的,他便是淮月樓的東家。”
她說著,又轉向沈硯,語氣禮貌而周全:“沈大人,這位便是我們村裡手藝最好的篾匠,張秋笙。我爹圖紙上的傢俱,還有您想要的庭院竹製品,都是他們家承製的。”
張秋笙聽聞是東家親至,連忙放下圖紙,有些拘謹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拱手行禮:“草民張秋笙,見過沈大人。”
沈硯麵上波瀾不驚,微微頷首,語氣平淡卻自帶威儀:“張師傅不必多禮,聽聞謝家的暖意竹樓也是你們建的,那淮月樓的竹製陳設,便有勞你了。沈某對竹藝很是欣賞,這次特意過來想與你商議頂樓庭院竹製品的樣式。”
他的目光在張秋笙臉上停留一瞬,帶著一絲審視。
張秋笙客套著回了幾句。
這時,張圖圖也聞聲從窩棚裡出來,見到謝秋芝,歡喜地拉住她的手:
“芝芝你可算回來了!快來看看,我和哥哥最近試著用染色的竹篾編了幾個小玩意兒,你看看喜不喜歡?”
說著,便拉著謝秋芝走到一旁的大桌子前。
桌子上擺放著幾個精巧的竹編工藝品,有栩栩如生的蜻蜓、蝴蝶,還有小巧玲瓏的花籃,竹篾被染成了靛藍、赭石、藤黃等雅緻的顏色,交錯編織,彆具匠心。
“哇!好漂亮!”
謝秋芝眼睛一亮,拿起那隻的竹編蜻蜓,愛不釋手:“秋笙哥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這配色,這形態,太靈動了!”
張秋笙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憨厚地笑道:“你喜歡就好,這個……本來就是想著你可能會喜歡,試著編的。”
陽光下,謝秋芝手裡捏著靛藍色的竹編蜻蜓,笑靨如花,與身旁笑容靦腆、眼神明亮的張秋笙站在一起,一個靈秀清麗,一個質樸俊朗,兩人低聲笑談,那畫麵竟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與……般配?
旁邊的沈硯,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第353
章
沈硯和謝秋芝下棋
他看著謝秋芝在張秋笙麵前那般放鬆、自然、由衷歡喜的模樣,那是與他相處時從未有過的神態。
還有張秋笙那專注望著謝秋芝的、帶著傾慕的眼神……
一股陌生又酸澀的鬱氣猛地衝上他的心頭,如同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悶得他幾乎有些呼吸不暢。
負在身後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麵上卻依舊維持著慣常的冷峻與平靜,隻是那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的波瀾代表著什麼隻有他自己才清楚。
他想上前,想隔開那片和諧,想將那笑得過於燦爛的女子拉回自己身邊。
但他以什麼立場?
用什麼身份?
他隻能站在原地,如同一個局外人,沉默地注視著這幅讓他心口發堵的畫麵,感受著那份名為“嫉妒”的火焰在胸腔裡灼燒,壓抑而隱忍。
謝秋芝和張圖圖湊在一起,拿著那些染色的竹編小玩意兒,低聲討論著哪個配色更好看,哪個造型更彆致,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聊著女兒家的話題。
另一邊,張秋笙則恭敬地請沈硯坐下,詳細詢問淮月樓傢俱的具體要求,比如竹材的粗細偏好、打磨的光滑程度、是否需要上清漆防蛀等等。
氣氛暫時恢複了該有的和諧與平靜。
如今,李月蘭的小黃車定製的竹編製品,因為每次量都比較大,已經不需要他們親自上門收取了。
張秋笙和張林木帶的四個徒弟,會定期將做好的貨品用板車穩妥地拉到謝家,很是方便。
傍晚時分,夕陽將天邊染成溫暖的橘紅色,謝秋芝和沈硯才從張家那邊告辭回來。
剛進院門,就看到已經結束了菜園子直播的李月蘭正拎著一大籃子水靈靈的鮮嫩蔬菜回來。
“娘!”謝秋芝開心地迎上去,晃了晃手裡那隻靛藍色的竹編蜻蜓和一個小巧的彩色花籃,
“你看!秋笙哥新研究出來的,用染色的竹篾編的,好看吧?”
李月蘭接過仔細看了看,也是滿眼驚喜:“哎呦,真精巧!這顏色配得也雅緻,秋笙這孩子,手是越來越巧了!”
她誇讚了幾句,隨即目光落到一旁靜立的沈硯身上,想到自己馬上要準備晚飯,當家的又出門去看縣城牛車帶回來的奇珍坊出品的嫁接果樹枝條了,鋒哥兒和那五個表弟也還沒見人影,家裡眼下就剩她和女兒在家,總得有人招呼沈硯這個貴客。
李月蘭隻好開口:“芝芝啊,娘得去準備晚飯了,一時半會兒顧不上招呼客人了,你和沈大人先去下盤棋?打發打發時間。”
謝秋芝聞言,眼睛瞬間瞪圓了,臉上寫滿了問號。
下棋?
跟她?
她下棋很菜的好嗎!
真的是非常菜,僅僅停留在知道“馬走日象走田”的入門水平,跟沈硯這種一看就心思縝密、運籌帷幄的人下棋,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可是……沈硯是客人。
爹和哥哥都不在,娘又要忙著做晚飯,家裡確實隻有她一個“閒人”。
似乎……也隻有下棋能勉強算是個消遣了。
她硬著頭皮,看向沈硯,語氣帶著點視死如歸的壯烈:“沈大人……你......要不要下棋?”
沈硯看著她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從善如流地點頭:“當然!願意奉陪!”
“......”
謝秋芝無語,這語氣,好像是沈硯百忙之中抽空陪她下棋似的。
兩人移步到庭院的半月池邊上,防水平台的石桌上棋盤擺開。
開局沒多久,謝秋芝就原形畢露。
她下棋完全沒什麼章法,全憑感覺落子,時而異想天開地想把“車”當“炮”使,差點直接越過棋子去“吃”沈硯的“帥”,被沈硯無奈地用手指輕輕點回原位。
時而又忘了“蹩馬腿”的規則,興衝衝地就要跳過去,被沈硯溫聲提醒:“秋芝姑娘,馬腿被絆著了。”
“啊?哦哦哦!”謝秋芝恍然大悟,訕訕地收回手,撓了撓頭,那迷糊又懊惱的樣子,像隻試圖偷魚卻抓空了的小貓。
沈硯原本因為謝秋芝和彆人更親近,總疏遠自己而鬱結的心情,在她這一連串令人啼笑皆非的操作下,竟不知不覺散了大半。
他並不急於取勝,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抓耳撓腮、苦苦思索的樣子,偶爾還會故意露出一個微小的破綻,引她“得意”地吃上一子,然後看著她因為這點小小的“勝利”而歡呼雀躍。
“我……我好像走錯了,能悔一步嗎?就一步!”謝秋芝眼看自己的“大將”要落入陷阱,雙手合十,眼巴巴地望著沈硯,軟聲請求。
沈硯看著她那可憐兮兮又帶著點耍賴的嬌態,心頭微軟,麵上卻故作沉吟,在她緊張的目光中,才慢悠悠地頷首:“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沈大人你最好了!”謝秋芝立刻眉開眼笑,飛快地把棋子挪回原位,那變臉的速度讓沈硯忍不住低笑出聲。
謝秋芝顯然並不覺得自己賣萌撒嬌“悔棋”的舉動有什麼不妥,她魂穿之前和謝廣福在家裡初學下棋的時候,也是這麼撒嬌“悔棋”的,百試百靈。
一局棋被謝秋芝下得是七零八落,毫無觀賞性可言,卻充滿了意想不到的樂趣。
謝秋芝的軟萌、迷糊、偶爾的小聰明和耍賴,都讓沈硯覺得新鮮又有趣。
和作畫時的她判若兩人,和騎馬時的她也彷彿是兩個人。
他發現自己非常享受這種逗弄她、看她各種生動表情的過程。
夕陽餘暉漸收,庭院內燈火初上,映照著棋盤和相對而坐的兩人,氣氛竟是難得的溫馨與……曖昧。
最終,當然是以謝秋芝被“將死”告終,但她卻因為中途“贏”過幾個子而顯得心滿意足,完全沒有慘敗的沮喪。
“沈大人棋藝高超,我輸得心服口服!”她笑嘻嘻地收拾棋子,語氣輕快。
沈硯看著她明媚的笑臉,淡淡一笑,意有所指道:“無妨,來日方長,可以慢慢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