竅攘諳儀mm8V渙倉 050
路上溪水不憂愁
三窪地的村民和裡正趙老七混在謝家村人群裡,聽清了陳進虎要一鼓作氣直撲京城的決定,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很難理解謝家村瘋狂趕路的行為:
“孃的咧,從這到那永定門……這得有多遠?”有人歪著頭,掰著沾滿塵土的指頭粗粗一算:“少說也得再走他孃的八百裡地吧?!這得走到猴年馬月去?”
“乖乖,這謝家村的人膽子也太肥了,連清河州都不歇?可彆累垮了……”
但嘀咕歸嘀咕,抱怨歸抱怨,趙老七那雙精明的老眼卻一直沒離開過謝家村的隊伍。
他看著謝鋒那小子前後照應、沉著安排的樣子,看著謝家村的人即便累得夠嗆也咬牙跟著的勁頭……
慢慢的,他心裡的那點不情願和害怕,竟然奇異地轉化成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佩服。
“他孃的……謝家村這幫人,是真有種啊!”他心裡暗罵一句,卻帶著點服氣的意味。
“從臨漳州開始,就數他們主意正,膽子大,運氣好像也他孃的比彆人好那麼一丟丟?跟著他們,雖然顛簸得要死要活,但好像……還真能撈著點實在好處?”
廣陵府門口那五斤糧可還在他懷裡揣著呢!雖然過程驚險,但實打實落著了。再看看後頭那些還沒影兒的村子,連這五斤糧的味兒都聞不著!
“他孃的,富貴險中求!這逃荒路上,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趙老七把心一橫,眼神變得堅定起來:“謝忠這老狐狸雖然心黑,但眼光是真毒,路子是野!他敢帶著全村賭這把大的,老子……老子就敢跟!”
他心裡嘀咕著,立馬找到了隨隊的那兩位官差。
趙老七臉上堆著討好的笑,急吼吼地對官差說:“兩位差爺,大事!謝家村那邊商量好了,不停清河州,要直接奔京城永定門去搶好地!咱們……咱們是不是也得趕緊跟上?”
一位官差皺了皺眉:“不停清河州?這路程可不近,人吃得消嗎?”
“差爺您放心!”趙老七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謝裡正和陳爺都盤算過了,說路上有溪流不缺水,咱們糧食也還夠。您二位還不知道謝裡正那人?精得跟什麼似的,沒把握的事他能乾?他謝家村乾啥,咱們跟著乾,準沒錯!他就是那領頭雁,咱們跟著飛,省力又不會迷路!這節骨眼上,一步慢步步慢,好地要是都被謝家村挑完了,咱們三窪地的鄉親往後可咋辦?”
另一個官差聽了,與同伴交換了個眼色。他們這一路也見識了謝家村那個老裡正確實有點章法,做事穩妥,趙老七這人雖然像個沒主見的跟屁蟲,事事以謝家村馬首是瞻,但這法子往往省心又穩妥。於是點了點頭:“行吧,既然他們敢走,咱們也沒道理慫著。通知下去,收拾東西,跟著謝家村的節奏,咱們也直接往京城趕!”
“好嘞!多謝差爺!”趙老七喜出望外,他回頭衝自家三窪地的鄉親們吼了一嗓子:
“都跟緊了!彆掉隊!謝家村吃肉,咱們怎麼著也能喝上口熱湯!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想想京城的好田地!想想熱乎的稠粥!他孃的,不就是八百多裡地嗎?就算走上十天半個月又怎麼樣,老子這把老骨頭,就捨命陪君子,跟謝家村賭這一把了!”
隊伍再次開拔,目標直指京城。
三窪地的人推起板車,死死咬在謝家村隊伍的尾巴後麵,儼然一副“鐵杆跟班”的架勢。
也許是否極泰來,這路竟越走越順坦,離開廣陵府地界還沒太久,前方果然出現了一條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在官道旁,水聲潺潺,在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
這可是逃荒這麼久以來,他們第一次遇到除了井水之外的活水溪流!
那股子興奮勁就甭提了,根本不等謝裡正或官差們正式下令休整,幾乎所有人,無論是謝家村還是三窪地的,都歡呼著、爭先恐後地撲向了溪邊。
陳進虎也沒攔著大家,反而自己也走到上遊處,痛快地掬水洗臉,然後把水囊灌滿。
渴壞了的村民捧起水就痛飲,清甜冰涼的河水瞬間驅散了滿身的疲憊和燥熱,大家忙著將所有的水囊、瓦罐都灌得滿滿的。
謝秋芝也興奮極了,因為長期趕路,頭發和臉頰平時都蒙著一層塵土。
此刻見到這清澈沒有被工業汙染的活水,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們在上遊一處河岸邊踩著石塊蹲下洗手洗臉。
不少漢子甚至直接脫了上衣,跳進較深的水窪裡,痛快地洗刷一路的風塵,惹得婦人們一陣笑罵。
謝秋芝哎呀一聲,也趕緊捂住眼睛,真是非禮勿視,她拉著李月蘭往上遊人更少的地方走去。
忽然,她眼尖地發現岸邊泥地裡長著一片熟悉的鋸齒心形葉子的植物,是魚腥草!
“娘,快來看!這兒有折耳根!”謝秋芝壓低聲音卻掩不住興奮,忙招呼李月蘭過來。
李月蘭一看,也是喜上眉梢:“還真是!這東西清熱解暑,今晚正好給大家添道菜!還能順便留個種。”
母女兩人立刻動手,用小刀和木棍小心地挖掘著魚腥草的根部。
可惜,這好東西哪藏得住,她們才挖了一小把,就被同樣來上遊取水的婦人看見了。
“哎?廣福媳婦,你們挖啥好東西呢?”那婦人一眼認出是能吃的野菜,嗓門頓時拔高。
這一喊不要緊,瞬間引來了好幾雙眼睛,很快,訊息就像長了腿一樣傳開:“上遊有魚腥草!快去找啊!”
沒一會兒,謝秋芝發現的那一小片魚腥草,連同上下遊類似的地方,都被聞訊而來的人們“掃蕩”得乾乾淨淨,連剛長出的嫩芽都沒能倖免。
看著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泥地,謝秋芝有些哭笑不得,隻好將手裡那一點點收獲小心收好,好歹種在空間的花盆裡,也能留個種吧。
接連三日,隊伍沿著官道跋涉,一路上遇見了幾次溪流,但是大家都沒有第一次那樣失態了,該補給的就補給,該洗漱的就洗漱,一時間隊伍裡麵那股子汗酸味淡去了不少。
越往京城方向走,官道兩旁逐漸被一片茂密的山林所取代,高大的樹木枝椏交錯,在黃昏時分投下濃重的陰影。
眼見天色將晚,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陳進虎便決定將這林子作為臨時的宿營地。
村民們早已習慣了風餐露宿,很快便依著樹乾、靠著板車,或用油布勉強搭起簡易的窩棚,生火熬野菜粥,也有人累極了蜷縮著進入夢鄉。
夜半時分,謝秋芝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凍醒的。
自她魂穿到這個世界,經曆的都是烈日炙烤、大地焦枯的旱魃之象,夜間雖涼,卻從沒有感受過這般刺骨的冷意。
她坐起身挑起油布的一角看向外麵,耳邊傳來一陣緊過一陣的呼嘯聲,是風。
狂風卷過密林,搖動著無數枝葉,發出嘩啦啦的巨大聲響,彷彿整個森林都在不安地躁動。
一種沒來由的心悸攫住了她,那是一種對自然力量的莫名敬畏和預感。
睡在外麵的謝鋒和謝廣福也一角被風吹醒,營地陸續有人抱怨天氣的變化。
“娘,娘!快醒醒!”謝秋芝急忙推醒身旁熟睡的李月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開心和擔憂,既開心天上終於下雨了,又擔心他們會被淋濕:“好像要下雨了!”
李月蘭睡得正迷糊,被女兒搖醒,還有些不清醒,嘟囔著:“下雨?芝丫頭你說夢話呢?咱們逃荒以來,天上何時掉過一滴雨?快睡吧……”
她的話音還未落。
“啪!”
一滴冰涼、碩大的水珠重重砸在油布上,濺開一小片濕意。
緊接著,“啪啪啪——!”
豆大的雨點毫無征兆地、密集地砸落下來,擊打在乾燥已久的樹葉上、泥土上、油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爆響,瞬間連成了一片急促的雨幕!
第
75章
雨夜密林尋人
李月蘭睡意瞬間全無,趕緊起身檢查板車的油布有沒有漏雨。
謝鋒和謝廣福也搖醒了謝文,捲起鋪蓋堆在板車上避雨。
謝文縮在李月蘭和謝秋芝的中間躲雨,因為板車空間有限,謝鋒和謝廣福沒法上來一起避雨,隻好各自披上另外的油布,戴上草帽遮雨。
“哎呀!真下雨了!”
“快起來!下雨了!”
“糧食!彆讓糧食淋濕了!”
村民先是驚喜,然後才驚覺他們是露天而睡的,沒有遮雨的地方,家當裡有被褥和糧食,都有可能被淋濕。
沒有人抱怨,所有人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撲向自家那些視若生命的糧食袋子和怕濕的行李!
“快!把油布蓋嚴實了!”
“板車往樹下推推!哎喲不行,樹下也漏雨!”
“被子!被子收進來!”
男人們吼叫著拉扯油布,女人們慌亂地歸攏物品,孩子們也被驚醒,懵懂地幫著傳遞東西。
黑暗中,謝秋芝隻聽見雨聲、風聲、人們的呼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混成一片。
然而,這最初的慌亂過去,有人伸出手,接住那甘霖,喃喃自語:
“雨……真的是雨……”
漸漸地,不知是誰先開始,壓抑的、充滿難以置信的喜悅的低語變成了歡呼:
“下雨了!老天爺!終於下雨了!”
“蒼天有眼啊!下雨了!”
“地有救了!莊稼有救了!”
許多人仰著頭望著天空,哪怕渾身濕透,也毫不在意,臉上洋溢著近乎狂喜的笑容。
這場他們期盼了三年的雨,終於下了。
漢子們淋著雨,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找到了謝裡正。
來人是村裡唯一的獵戶謝彪的媳婦,李氏李秀琴,此時她渾身濕透,頭發黏在蒼白的臉上,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眼神裡充滿了驚惶。
“裡正叔!裡正叔!不好了!”李氏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要被雨聲淹沒,“我家那口子……謝彪他……他不見了!他還沒回來!”
李秀琴有些語無倫次,謝秋芝和李月蘭在板車上躲雨都能聽見她的哀求。
謝裡正心裡一咯噔,趕忙將她拉到稍微能避雨的地方:“慢點說,彪子媳婦,咋回事?這麼大的雨,他能去哪兒?到底是不見了還是沒回來,你倒是說清楚啊。”
“傍晚紮營的時候,他看著這林子,就說……就說手癢了。”
李氏急得一邊哭一邊說:“他說好幾年沒見著這麼茂盛的山林了,旱災時山裡光禿禿的,兔子都不見一隻……來到這,他說林子那麼密,山裡活物肯定要出來,他……他沒忍住,背著弓就偷偷進山了,說快去快回,打點野味給倫兒添補添補……可這都多久了,雨都下瘋了,他還沒回來!我……我怕他出事了!”
謝彪是謝家村唯一的獵手,身手敏捷,經驗豐富,但再好的獵手也是凡人,在這陌生的、暴雨滂沱的深山老林裡,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
謝裡正臉色凝重起來,他立刻通知了陳進虎,又喊上謝鋒和族老們。
眾人一聽,心都沉了下去。
“胡鬨!簡直是胡鬨!”謝六爺氣得跺腳,“這黑燈瞎火又暴雨傾盆的,是打獵的時候嗎?”
“現在說這個沒用,”謝鋒冷靜地打斷,目光轉向李秀琴,“彪嬸,您最後看見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李秀琴努力回憶著,顫抖地指向密林深處的一個方向:“好……好像是那邊……他說那邊地勢高些,可能有野物的山窩子……”
謝鋒對陳進虎和謝裡正道:“陳官爺,裡正爺爺,不能乾等,我得帶幾個人進去找找,這場雨太邪性,容易迷路出意外。”
陳進虎眉頭緊鎖:“這太危險了!林子裡現在什麼都看不見!”
“必須去!”謝鋒語氣堅決,“咱們好不容易走了大半的路來到這裡,不能丟下任何一個人,願意去的漢子們帶上繩子和柴刀,互相拴著腰,彆走散了!”
謝彪在村裡人還連著幾家親戚的,為人也正義,沒一會就有三四個漢子站起身表示一起去。
“爹,娘,我們進去找人,你們在外麵等我們回來,放心,不會有事的。”謝鋒、謝文和謝秋芝平時在外人麵前都是喊謝廣福和李月蘭爹孃的,隻有私底下才會喊爸媽,不過漸漸地,他們也喊得少了。
謝廣福和李月蘭知道他們是攔不住謝鋒的,還不如表現得平靜一些,所以李月蘭隻是點點頭:“你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謝廣福拍拍他的肩膀:“山裡危險,萬事小心些。”
很快,一支由謝鋒帶領的七八人搜救隊組成了。
他們點燃了儘可能多的火把,雖然火光在暴雨中搖曳不定,時明時暗,但總好過徹底的黑暗。
每個人用粗繩係在腰間,連成一串,握著柴刀或木棍,深一腳淺一腳地闖入了那片漆黑未知、被狂風暴雨蹂躪的森林。
一進入林子,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頭頂是瘋狂搖曳的枝葉構成的漆黑穹頂,雨水像瀑布一樣從上麵澆下來。腳下是濕滑的淤泥、盤根錯節的樹根和厚厚的落葉,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火把的光芒被壓縮到極小一圈,隻能勉強照亮腳下幾尺的範圍,四周是無儘的、咆哮著的黑暗。
“彪叔——!”
“謝彪——!你在哪兒——!”
他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但聲音很快就被風雨聲吞沒。
走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忽然,最前麵的謝鋒猛地停下,高舉火把照向前方。
隻見前方一片狼藉,好幾棵碗口粗的樹竟然歪斜倒塌,形成了一個雜亂的障礙,泥水在那裡彙聚成一個小窪地,渾濁不堪。
“小心點!這樹像是新倒的!”謝鋒大聲警示,心中不祥的預感加劇。
就在這時,側後方傳來一聲驚叫和重物落地的悶響!
“哎喲!我的腳!陷進去了!”是謝鐵匠的聲音。
原來是他一腳踩空,陷進了一個被落葉掩蓋的獸坑裡,幸好坑不深,但扭傷腳是免不了的。
眾人連忙七手八腳地去拉他,混亂中,有火把掉在泥水裡,“嗤”地一聲熄滅了,周圍的光線頓時暗了一半。
而就在這光線驟減、人心惶惶的瞬間......
第
76章
暴雨密林遇狼群
“嗷嗚......”
一聲悠長而淒厲的狼嚎,穿透密集的雨幕,從不遠處黑黢黢的山坡方向清晰地傳了過來!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僵住,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比這冰冷的雨水還要刺骨。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狼嚎相繼響起,彼此呼應,顯然不止一頭!
饑餓的狼群,也被這場暴雨逼出了巢穴,正在附近徘徊!
“狼……是狼!”一個漢子聲音發顫地說,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柴刀。
謝鋒的心猛地揪緊,謝彪失蹤、暴雨、有人受傷、現在又出現了狼群……所有最壞的情況似乎都在這一刻彙聚了!
他沒有抽出彆在後背的電棍,電棍或許能傷害狼,但它不是一個對付狼的好工具,
它的失敗風險遠遠高於成功幾率,狼厚實的皮毛是天然的絕緣屏障,隻有電棍的兩個電極必須同時穿透毛發直接接觸麵板才能形成有效電路,如果隻是電在毛上,效果會微乎其微,甚至完全無效。
一次不成功的話還極有可能徹底激怒狼群,使它發起更凶猛、更瘋狂的不死不休的攻擊。
這相當於斷掉了自己撤退的後路,而且一隻成年狼體重可達50公斤以上,在攻擊狀態時腎上腺素飆升,對疼痛的忍耐力遠超人類,謝秋芝買的民用電棍的功率不足以瞬間製服它們。
謝鋒緩緩抽出腰間的砍骨刀,刀刃在剩餘的火光下反射出寒芒,對著驚惶的眾人壓低聲音說道:
“彆慌!都靠攏!背對背!把受傷的人護在中間!點火的東西都拿出來!狼怕火!”
殘餘的火被儘力聚攏,人們擠成一團,刀刃和木棍齊齊對外,緊張地注視著周圍黑暗中那些可能閃爍著綠光的方向。
風雨聲和隱約的狼嚎交織,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林間夜曲。
他們找到了謝彪可能來過的痕跡,卻也把自己陷入了危險之中。
“都彆亂!聽我命令!”謝鋒的聲音壓過了風雨和漢子們心中的恐慌。
他在現代的雨林特訓中經曆過比這更凶險的場麵,知道現在如果有一絲猶豫都可能釀成大禍。
眼神迅速掃視周遭環境,無形中忘了自己現在是古代的謝鋒,潛意識裡把自己當做那個在雨林特訓裡和戰友們一起麵對危險的那那個兵王,快速分析了這次跟著一起尋人的幾個漢子的性格和能力。
謝大山人如其名,身材最為高大魁梧。
謝石墩像石墩一樣結實、下盤穩固,力氣極大。
謝鐵牛是謝彪的親戚,除了實在,沒發現彆的身體上的優點
謝長河也是謝彪的堂哥,性格比其他人更細膩,有一膀子力氣。
謝永強最為爭強好勝,是五人中最拚命的那一個。
這五人也是上回在汝陽府花二十一兩銀子買續命糧的時候,整夜在衙門門口守著糧食的五人,人品還是值得信任的。
謝鋒評估完五人的能力,立刻下達了一連串清晰而果斷的命令:
“謝石墩!你和謝大山,柴刀向外,守住北麵那個土坎,那是緩坡,狼最可能從那上來!”
“剩下的人,以我為中心,圍成圓陣!腳受傷的鐵頭放在最中間!火把聚在外圍,剩下的火摺子讓鐵頭哥舉著,火不能滅!”
“把你們身上所有能響的東西全都拿出來!聲音越大越好,狼怕生聲音的東西。!”
他的命令又快又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隻可惜,漢子們身上沒什麼能響的東西,唯有手裡的柴刀。
原本驚慌失措的壯漢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識地按照他的指令行動起來。
圓陣迅速結成,刀刃向外,殘餘的火光和幾支重新吹亮的火摺子組成了搖曳但堅定的防線。
“嗷嗚——!”狼嚎聲再次逼近,甚至能聽到灌木叢被踩踏的窸窣聲和野獸粗重的喘息,幾對幽綠的光點在黑暗的林木間閃爍,逡巡不前,顯然是在忌憚火光,卻又被饑餓和人類的氣息所吸引。
“鋒子!它們圍上來了!”謝鐵牛聲音發顫地喊道,握著柴刀的手抖得厲害。
“穩住!”謝鋒低吼,他站在陣型最前方,如同一塊磐石。
“不過是幾隻餓慌了的野狗!它們比我們更怕死!永強,聽我口令,我數到三,你帶人使勁敲響手裡的刀麵,要大聲吼叫!”
“一!”
謝鋒的聲音沉穩有力。
“二!”
壯漢們屏住呼吸,肌肉緊繃。
“三!給我吼!!!”
“吼——!!!”
“鐺鐺鐺!!!”
“滾開!畜生!”
霎時間,巨大的噪音在林中爆發開來,敲擊聲、怒吼聲甚至壓過了風雨聲。
那幾對綠光猛地一滯,驚慌地向後縮去,隱約能聽到狼群夾著尾巴逃竄的腳步聲。
“有效!它們退了!”有人驚喜地叫道。
“彆放鬆!它們沒走遠!”謝鋒絲毫沒有大意,目光依舊緊鎖黑暗。
“這些東西狡猾得很!謝石墩和謝大山,用火把往前探三步,驅趕它們,記住,隻三步,立刻退回來!”
謝石墩和謝大山此刻對謝鋒已是心服口服,毫不猶豫地執行。
揮舞著火逼退黑暗,然後又迅速退回,陣型絲毫不亂。
“鋒子,接下來怎麼辦?一直耗著不是辦法!”謝長河喘著氣問道,已經完全將指揮權交給了謝鋒。
謝鋒大腦飛速運轉,狼群暫退,但危機未解,謝彪還在林中某處,必須儘快找到他。
“我們不能被動捱打,也不能丟下彪叔。”謝鋒沉聲道,“狼怕火、怕響、怕比它們凶的東西!我們就要顯得比它們更凶!”
他迅速調整計劃。
“所有人,火把儘量集中前伸!保持噪音!緩慢向彪叔可能去的那個山窩子方向移動!移動時陣型絕不能散!注意腳下和四周!”
“鐵頭哥,還能不能走?”
“能……能堅持住!”謝鐵匠咬著牙道。
“好!你站起來跟緊隊伍!”
第
77章
救回謝彪得到陳進虎承諾
在謝鋒的指揮下,這個臨時組成的圓陣開始像一隻警惕的刺蝟,一邊發出巨大的聲響和光亮,一邊緩慢而堅定地向山窩子方向挪動。
謝鋒始終處在最危險的外側方位,他的方向也是狼嚎的方向,他的砍骨刀穩穩握在手中,眼神冷靜地掃視著任何可能的威脅。
謝大山幾人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莫名的信心所取代。
這可是謝鋒,他們村最厲害的後生,月前打死過老虎的狠人。
逃荒的這一個月,雖然他話不多、甚至有些神秘。但他在此刻展現出的冷靜、果決和彷彿與生俱來的戰鬥本能,徹底折服了他們。
此刻他們覺得自己和他不僅僅是同村鄉親,而是在戰場上聽從將領指揮的士兵。
突然,謝鋒猛地抬手止住隊伍。
“噓——!聽!”
在風雨和噪音的間隙,他似乎聽到了一絲微弱的、不同於狼嚎的聲響。
那像是……一種壓抑的、用儘全力的敲擊聲?
“那邊!”
謝鋒立刻判斷出方向,指著左前方一處更加濃密的灌木叢。
“火把照過去!響聲彆停!”
兩支火把奮力探向前方。
火光掠過之處,眾人赫然看到在一棵半倒的大樹形成的天然凹陷處,一個身影正蜷縮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塊石頭,有氣無力地敲擊著樹乾,不是謝彪又是誰!
而他所在的那個淺坑周圍,赫然徘徊著兩道黑影,竟有兩隻膽大的狼試圖逼近!
“彪叔!”眾人驚呼。
那兩隻狼被突然增強的光亮和聲響驚嚇,嗚咽一聲,夾著尾巴竄入了黑暗。
謝鋒一馬當先,幾步衝了過去。
隻見謝彪臉色蒼白,左腿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身旁丟著他的獵弓,箭袋已經空了,顯然經曆過一番搏鬥。
他看到來人,尤其是看到領頭的謝鋒,眼中爆發出死裡逃生的狂喜和難以置信。
“鋒……鋒子……你們……”他激動得說不出話。
“彪叔,彆說話,省點力氣。”
謝鋒蹲下身快速檢查了他的傷勢:“腿斷了,失溫嚴重。但命保住了。”
他語氣平靜,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他迅速脫下自己的濕外衫,裹在謝彪身上,然後對後麵喊道:
“鐵牛、長河,做副簡易擔架!用樹枝和繩子!快!其他人保持警戒!狼群還在附近!”
眾人此刻對謝鋒的話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立刻高效地行動起來。
找結實樹枝的,解下腰間繩子的,警戒四周的,一切井然有序。
很快,一副簡易但結實的擔架做好了。
謝彪被小心地抬上擔架,謝鐵匠也拖著扭傷的腳忍著痛跟上隊伍,謝鋒親自斷後,指揮著隊伍保持著防禦陣型,沿著來路快速而謹慎地撤退出森林。
當搜救隊的身影,一個不少地衝出那片令人心悸的林子時,尤其是看到那副簡易擔架上赫然躺著失蹤的謝彪時,營地裡的焦灼瞬間被巨大的狂喜和沸騰的歡呼所取代!
“回來了!都回來了!”
“是彪子!老天爺!彪子還活著!”
“太好了!一個都沒少!還把人都帶回來了!”
村民們激動地湧上前,七手八腳卻又小心翼翼地幫忙接過擔架,將謝彪平穩地轉移到油布搭建的臨時棚子。
謝裡正和陳進虎大步流星地迎上來,目光灼灼地掃過每一個從林子裡出來的漢子。
他們個個渾身濕透,泥漿裹身,臉上帶著脫力後的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謝裡正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他用力地、依次拍打著謝鋒、謝鐵匠以及其他搜救隊員的肩膀,彷彿要將心中的激賞拍進他們骨頭裡:
“好!好!好!都是頂天立地的好後生!是咱們謝家村的脊梁!這林子看著就唬人,還下著暴雨,你們愣是闖進去了,還把謝彪的命搶了回來!這份膽識,這份情義,我謝忠替全村老少謝謝你們!”
陳進虎也是一臉肅然起敬,他作為官差,雖然也想進去救人,但他沒有這麼做,他身上有使命不假,他也更擔心自己出不來,護送謝家村到達京畿道是重要,但比起這個,他更珍惜自己的命,因為他也有家人在等他回家。
這種矛盾讓他對謝鋒和謝家村的人生出了一絲愧疚,連帶著說出的話也帶了毫不保留的讚賞。
“謝鋒!帶隊有方,臨危不亂,是條真漢子!還有你們諸位,都是好樣的!沒給你們謝家村丟臉!我陳進虎敬佩你們的膽色,等到了永定門,我陳進虎必定給大家夥好好打聽打聽哪裡的地最好,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
陳進虎的肯定和承諾,讓謝家村的人又是一陣歡呼,顧不上還下著暴雨,一群人哼著在謝秋芝那偷學的“阿裡裡”在暴雨中手舞足蹈。
這時,李秀琴拉著女兒謝明月過來道謝,謝明月的小名也叫小丫,今年十六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
母女兩人跌跌撞撞地穿過歡呼舞蹈的人群,眼睛都哭得紅腫了。
李秀琴“噗通”一聲就跪在了謝鋒麵前,手裡捧著一個粗布小包,裡麵是自家緊緊巴巴省下來的小半袋雜糧和幾十個磨得發亮的銅錢。
“鋒子!還有各位鄉親……大恩大德啊!要不是你們……我家就……就塌了天了!這點東西……千萬彆嫌少,一定得收下!不然我這心裡……這輩子都過意不去啊!”
她聲音哽咽,說著就要磕頭。
她身邊少女小丫,也跟著母親跪下,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看向謝鋒。
當她看到謝鋒那雖顯疲憊卻異常堅毅沉穩的俊秀麵龐,以及他高大的身影時,少女的心絃彷彿被猛地撥動了一下,臉頰瞬間飛起兩抹紅雲,慌忙又低下頭去,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蚋:
“謝……謝謝鋒子哥……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