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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捍輛先cGmE八菇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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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給我買了個相公,生娃娃延續香火。

可他瞧不上我。

嫌我認字少。

還嫌我咋咋呼呼,不如葉家小姐淑女。

就連晚上睡覺,也要穿著衣服。

他說:「我堂堂侯府世子,淪落至此已是屈辱,你不準碰我。」

以至於過去了三年,我的肚皮還沒動靜。

我爹愁白了頭,天天跪在祠堂求祖宗保佑。

我實在不忍,摸黑進了新來的教書先生屋子。

反正生娃娃和誰不是生呢!

更何況謝先生模樣好,說話溫柔,學問還高。

生出來的娃娃我爹一定滿意!

1

我拿著寫好的字去找爹爹時,他不在房中。

管家伯伯讓我去祠堂看看。

我緊皺著眉,不大想去。

裴雲起總說我給祝家丟了臉,祠堂的列祖列宗見了我就要生氣,生氣了就要去夢裡罵爹爹。

我不想爹爹挨罵。

可謝先生告假前,叮囑我寫好了字就拿去給爹爹看。

一邊是謝先生,一邊是列祖列宗。

我拿不準主意,磨磨蹭蹭。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祠堂門口。

門虛掩著。

我貓著腰,看見爹爹跪在蒲團上。

「列祖列宗在上,祝家三代單傳,到今宵這裡……」

爹爹的聲音發顫,「求祖宗保佑,讓今宵早日懷上子嗣……」

我攥著宣紙的手緊了緊,紙角皺成一團。

原來爹爹每天愁眉不展,是為了這個。

回院的路上,我踢著小石子。

生娃娃要兩個人脫光光抱在一起,可裴雲起從來不讓我碰他。

上次我趁他睡著鑽進被窩,他踹得我屁股疼了好幾天,還罵我不知羞。

想到這裡,我揉了揉已經不疼的屁股,鼻子有點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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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裡,石榴樹下的丫鬟們正在咬耳朵。

「聽說謝先生他娘快不行了。」

「可不是,臨死前就想看兒子成家。這次回去,八成要相看姑娘。」

「可憐見的,謝先生為了給娘治病,連科考都放棄了……」

我蹲在廊柱後麵,忽然眼睛一亮。

謝先生要娃娃,我也要娃娃,那我們倆生一個不就好了嘛!

這樣爹爹高興,謝先生的娘也高興。

我真是個聰明的小腦瓜!

我趁著四下沒人,抱著最軟和的繡花枕頭溜進了西廂房。

謝先生的屋子總是香香的,像新曬的棉花。

我背著手看他的書桌——硯台在右上角,毛筆排排隊掛在筆山上,真整齊!

床頭小幾上有幅沒畫完的畫。

我湊近瞧,畫上的姑娘抿著嘴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像東街葉家小姐,又像布莊陳掌櫃的閨女。

眼下的那顆痣倒是像我。

我戳了戳畫中人的臉蛋,不小心蹭到未乾的墨,手指黑了一塊。

「哎呀!」我趕緊在衣角上擦了擦,結果越擦越臟。

這下糟了,謝先生回來要生氣的。

我越想越心虛,索性鑽進被窩裡躲起來。

被褥有陽光的味道,我抱著枕頭打了個哈欠。

等謝先生回來……

2

「今宵!」

爹爹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窗外亂哄哄的。

燈籠的光在窗紙上跳來跳去,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哎呀!

我猛地坐起來。

忘記告訴爹爹我來謝先生這裡了!

我光著腳丫跳下床,冰涼的地板讓我縮了縮腳趾。

爹爹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我拉開門就往外衝:「我在這兒!」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爹爹舉著的燈籠停在空中,幾個家丁張著嘴,活像池塘裡等著餵食的鯉魚。

「爹爹!」我提著裙子跑了過去,「今宵沒丟,今宵在謝先生房中呢!」

燈籠「啪」地掉在地上。

我這纔看清爹爹身後站著兩個人。

謝先生的青衫被汗水浸透了一片,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裴雲起站在陰影裡,月光隻照到他緊繃的下巴。

「小姐沒事就好。」謝先生長長地舒了口氣,想必是找了我很久。

「你為何會在謝臨房中!」裴雲起的聲音比冬日的井水還冷。

他向前一步,月光照出他鐵青的臉。

我忽然想起他踹我那晚,也是這樣的表情。

屁股好像又隱隱作痛起來。

我鼓起腮幫子,故意抬高下巴:「以後不用你管啦!」

「我找到彆人陪我生娃娃了。」

「就是謝先生!」

謝先生像被雷劈中的樹,直挺挺地僵在原地。

「胡鬨!」爹爹溫熱的手掌捂住我的嘴,把我拉到一旁,「你一個姑孃家,這種話怎麼能亂說?」

我掙脫開來,歪著頭問:「為什麼呀?」

「因為你夫君是裴雲起啊。」爹爹急得直搓手。

「那我不要裴雲起了。」我不滿地撇了撇嘴。

「他總是罵我蠢,還不和我生娃娃。」

「我要謝先生當夫君,和我生娃娃!謝先生學問好,模樣好,脾氣也好,生出來的娃娃爹爹一定滿意!」

人群像炸開的米花,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我看見廚娘捂著嘴笑,小丫鬟們互相擠眼睛。

裴雲起忽然冷笑一聲。

「不知廉恥的蠢貨。」

「我本來就不想當個傻子的夫君。」

謝先生的眉頭皺成小山:「裴公子,此言過分了。」

「怎麼?」裴雲起斜眼看他,「你喜歡傻子?那就送給你好了。」

3

裴雲起回到房中,猛地甩上門,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他盯著桌上的青瓷花瓶,胸口堵著一團火氣,抬手就想摔了它。

可指尖剛碰到冰涼的瓷麵,又猛地停住。

這是祝今宵最喜歡的花瓶,她總愛往裡插些亂七八糟的野花,還笑嘻嘻地捧到他麵前,說:「夫君,你看,好看嗎?」

她是個傻子,根本不懂什麼叫夫君。

他咬了咬牙,悻悻地收回手。

轉而一拳砸在桌麵上,震得茶盞叮當亂響。

他堂堂侯府世子,淪落至此已是屈辱,如今竟還被一個傻子嫌棄?

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腳步聲,書童平安端著茶進來,低聲道:「公子,喝口茶消消氣。」

裴雲起沒接,隻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平安跟了他許多年,從他還是侯府世子時就伺候在側,後來家中獲罪,他被發賣為奴,平安也一路跟著他吃苦。

見他臉色陰沉,平安忍不住勸道:

「公子何必動怒?那祝今宵不過是個商戶女,還是個癡傻的,哪裡配得上您?」

裴雲起眸光一沉,猛地抬頭:「滾出去。」

平安一愣:「公子?」

「我讓你滾!」裴雲起厲聲道。

平安嚇得一哆嗦,連忙放下茶盞退了出去。

屋內又安靜下來,裴雲起盯著那杯茶,熱氣嫋嫋上升,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忽然覺得可笑——平安說的沒錯,祝今宵的確是個傻子,商戶之女,與他從前高門顯貴的身份天差地彆。

可為什麼,聽彆人這樣貶低她,他反而更惱火?

他走到床榻邊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被麵上的鴛鴦戲水紋樣。

這是成親時祝今宵親手繡的,針腳歪歪扭扭,鴛鴦胖得像兩隻肥鴨子。

她當時獻寶似的捧給他看,眼睛亮晶晶的:「夫君,你看,我繡的!」

他當時隻冷淡地「嗯」了一聲,連看都沒多看一眼。

現在想想,她似乎總是這樣,滿心歡喜地捧著她覺得好的東西給他,卻一次次被他冷臉推開。

她隻是腦子笨了些,可心是熱的。

裴雲起閉了閉眼,記憶翻湧而來。

當初他被發賣為奴,滿身鞭傷,是祝今宵笨手笨腳地給他上藥。

他疼得厲害,凶了她幾句。

她也不惱,隻是小聲說:「你彆怕,我輕點。」

後來成親,他嫌麻煩,說一切從簡。

她便乖乖點頭,連嫁衣都沒挑剔。

成親後,她聽說他喜歡喝蓮藕湯,便跑去廚房學,手上燙了好幾個泡,卻還是笑嘻嘻地端給他:「夫君,你嘗嘗?」

而他呢?他給了她什麼?

冷臉、嘲諷,還有那一腳。

裴雲起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發顫。

他那一腳,確實太重了。

她隻是……想靠近他而已。

窗外傳來隱約的說話聲,是祝家的下人在議論今晚的事。

裴雲起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不用想也知道,無非是嘲笑祝今宵又鬨了笑話。

他本該高興的,可此刻,心裡卻隻剩下一股說不清的悶痛。

良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這次,換他哄她吧。

就哄這一次。

4

爹爹的巴掌重重拍在桌上,茶盞「哐當」一跳,濺出幾滴熱茶。

「胡鬨!」他臉色鐵青,鬍子氣得直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縮了縮脖子,從沒見過爹爹這樣凶。

往常我闖了禍,他頂多歎口氣,揉揉我的腦袋說「今宵呐」。

可今天,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像是要把我吞下去。

「我、我就是不想和裴雲起過了……」我絞著衣角,聲音越說越小。

「荒唐!」爹爹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婚姻大事,豈是你說換就換的!」

我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爹爹從來沒用這種語氣罵過我,我越想越委屈,轉身就跑,一頭紮進隔壁的空廂房,把門狠狠一摔。

門外,爹爹的怒吼隱隱傳來:「讓她自己待著!誰也不許理她!」

我撲到床上,把臉埋進被子裡嗚嗚地哭。

被褥有股陳舊的灰塵味,嗆得我直打噴嚏,可我還是死死抓著被子不放手,像是這樣就能把委屈全悶在裡麵。

哭著哭著,我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屋裡黑漆漆的。

我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管家伯伯講過的鬼故事。

他說半夜會有無頭女鬼在空屋子裡遊蕩,專門抓不聽話的小孩……

我渾身一僵,耳朵裡全是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吱呀......」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嚇得一哆嗦,抄起凳子擋在胸前,哆哆嗦嗦挪到門邊。

「祝小姐?」

是謝先生的聲音!

我手一鬆,凳子砸到腳趾,疼得我「嗷」一聲蹦起來,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門一開,月光下果然站著謝先生,青衫被夜風吹得微微晃動。

「怎麼哭了?」他愣了一下,從懷裡掏出帕子遞過來,「乾淨的。」

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抽抽搭搭地說:「我、我以為你是鬼……」

謝先生笑了,眼角彎出淺淺的紋路。

我的肚子突然「咕嚕」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我捂住肚子,臉燒得發燙。

「餓了?」他輕聲問。

見我點頭,便朝我伸出手,「走吧,帶你去廚房。」

廚房裡黑漆漆的,謝先生卻像在自己家一樣熟悉。

他摸出火摺子點亮油燈,又從櫥櫃深處翻出半把掛麵,動作利落地生火、燒水。

我蹲在旁邊看他切蔥花,刀在案板上「噠噠」響,像小雨打在瓦片上。

「謝先生怎麼會做飯呀?」我托著腮問。

他手腕一頓,火光映得他側臉忽明忽暗:「我娘常年臥病,有時候半夜醒了想吃東西,就得現做。」

麵湯「咕嚕咕嚕」冒著泡,蒸汽模糊了他的表情。

我想起丫鬟們說他娘快不行了,突然覺得心裡悶悶的,連餓都忘了。

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麵很快擺在我麵前,蔥花碧綠,湯色清亮。

我捧著碗狼吞虎嚥,燙得直吐舌頭。

謝先生坐在對麵看著我,忽然說:「祝老爺說的都是氣話。」

我咬著麵條抬頭。

「他方纔急得滿院子轉,還偷偷吩咐廚娘溫著粥。」

謝先生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往後……」

他頓了頓:「那樣的話不要再說,你是姑孃家。」

我聽得似懂非懂,卻又不好意思再問。

院門口,我拽著他的袖子小聲道謝。

月光下他的眉目格外溫柔。

我剛要再說點什麼,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一回頭,裴雲起抱臂倚在廊柱下,眼神比冰還冷。

5

裴雲起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來。

我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往謝先生身後躲了半步。

可轉念一想——我現在又不用求著他生娃娃了,乾嘛要怕他?

我挺直腰板,故意衝他做了個鬼臉。

裴雲起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說把我拽到身後。

我踉蹌著撞上他的後背,鼻子一酸。

「多謝謝先生照顧我家娘子。」裴雲起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每個字都裹著冰碴。

「深更半夜的,真是辛苦你了。」

我被他這聲「娘子」嚇得一激靈,胳膊上立刻冒出一片雞皮疙瘩。

從前我追著他喊夫君,他從來都是冷著臉不理我,今天怎麼突然轉性了?

謝先生神色不變,隻是微微拱手:「分內之事。」

「不勞謝先生費心。」

裴雲起打斷他,手指收緊,捏得我手腕發疼,「良宵苦短,就不送謝先生了。」

兩個男人對視的目光讓我後頸發涼。

雖然想不通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但本能告訴我,現在最好彆插嘴。

裴雲起拽著我往回走,我跌跌撞撞跟著,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謝先生。

月光下他站在原地沒動。

見我望過去,溫和地笑了笑。

房門「砰」地關上,裴雲起一把甩開我的手。

「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他額角青筋直跳,「祝今宵,你到底懂不懂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麼寫!」

我揉著發紅的手腕,不服氣地頂回去:「我當然懂!謝先生教過我。」

我揚了揚下巴,「我的夫君馬上就變成謝先生了!」

這句話像捅了馬蜂窩。

裴雲起眼神陡然一沉,突然伸手扣住我的肩膀,猛地把我按倒在床榻上。

錦被裡的棉花絮被驚得飛起幾縷,在燭光裡飄飄蕩蕩。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生娃娃嗎?」他俯身壓下來,呼吸噴在我耳畔。

「今晚就如你所願。」

我渾身僵住了。

他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燙得嚇人。

從前我百般討好想靠近他,現在卻莫名害怕起來,手腳不聽話地發抖。

「放開……」我推搡著他的胸膛,指甲不小心劃過他的下巴,留下一道紅痕。

裴雲起突然停下動作。

他摸了摸那道傷痕,眼神漸漸冷卻。

他冷笑一聲,利落地翻身下床。

房門開了又關,帶進一陣涼風。

我蜷縮在床角,看著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6

我一夜沒睡。

天剛矇矇亮,我就跑去敲爹爹的房門。

「我要休了裴雲起!」我叉著腰站在門口,聲音大得能把房頂掀了。

「哐當。」屋裡傳來凳子翻倒的聲音。

爹爹連鞋都沒穿好就衝出來,鬍子一翹一翹的:「小祖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梗著脖子,把昨晚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爹爹的臉色變來變去,最後像隻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門檻上。

「罷了罷了。」

他揉著太陽穴,「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了。」

我眼睛一亮,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爹爹最好了!」

「但是。」

爹爹推開我正色道:「雲起去臨州談生意了,要五日後纔回來。」

五日!

我掰著手指頭數日子,一天恨不得問爹爹八百遍「裴雲起回來了沒有?」

終於等到第五天,我天不亮就爬起來,特意換上最喜歡的鵝黃色裙子,跑去城門口的茶樓等著。

爹爹昨晚說的話還在我腦子裡打轉——

「今宵啊,你不該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傷裴雲起的麵子。」

爹爹摸著我的頭歎氣,「他從前是侯府世子,金尊玉貴的人物,性子傲些也正常。」

「再說,他全家都沒了,就剩他一個,比你還可憐呢。」

「你至少還有爹爹。」

我趴在茶樓窗台上,眼巴巴盯著城門方向。

待會見到裴雲起,我一定要先道歉。

雖然我已經不想和他生娃娃了。

但爹爹說得對,我不該那樣傷裴雲起的心。

「喲,這不是祝家的傻子嗎?」

一道尖細的聲音刺進耳朵。

我回頭一看,葉靈穿著水紅色紗裙站在樓梯口,手裡搖著團扇,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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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靈是城裡出了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就連爹爹都誇她。

我因此很是羨慕她。

以前我總追在她後麵送東西——繡了三天才做好的荷包,爹爹從西域帶回來的琉璃珠子,連我最喜歡的蜜餞都分她一半。

可她總是不滿意。

「小傻子,才這點東西就想和本小姐做朋友?」

我急得團團轉,「那……那還要什麼?我都給你。」

她轉了轉眼珠子,指著學院裡的大黑狗。

「要不,你當著大家的麵學狗叫?本小姐就答應和你做朋友。」

我高興地點了點頭,「好!」

第二日,我鼓足勇氣,趴在地上學著大黑狗的樣子。

可剛叫一聲,她就捧著肚子大笑起來。

「瞧,真是個傻子!」

我那時才知道,她根本不是真心想和我玩,便再也沒理她。

「聽說你要休了裴雲起?」葉靈用扇子掩著嘴笑。

「早該如此,你這樣的傻子,怎麼配得上他?」

我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我知道葉靈喜歡謝臨,當初她爹和我爹競價買裴雲起,最後是我爹出的銀子多。

為這事,葉靈在背後沒少罵我。

「你才配不上!」我反駁,「我爹爹說了,我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她又笑了起來。

「難怪你這麼傻,原來是遺傳了你爹啊!」

我冷下臉,「你要是稀罕,等和離了我就把他送給你!反正你就喜歡撿我用過的東西。」

葉靈的臉色瞬間鐵青。

她衝上來,突然揚手給了我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地疼,我腦子「嗡」地一聲,想都沒想就撲了上去。

我們扭打在一起,撞翻了茶桌,瓷碗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葉靈抓我的頭發,我咬她的手腕,最後我騎在她身上,把她精心梳的發髻扯成了雞窩。

「住手!」

冷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抬頭一看,裴雲起風塵仆仆地站在那裡。

他的目光落在我淩亂的衣裙和葉靈紅腫的臉上,眉頭深深皺起。

我手忙腳亂地從她身上爬起來,突然發現自己的裙帶散了,頭發上還掛著半片茶葉。

7

我張了張嘴,滿肚子委屈正要往外倒。

葉靈卻突然「哎喲」一聲,紅著眼眶撩起袖子,露出腕上被我咬出的牙印。

「裴公子……」她聲音發顫,眼淚要掉不掉,「我隻是來問問祝小姐的近況,誰知她……」

「你胡說!」我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自己紅腫的臉頰,「明明是你先打的我!」

「夠了!」

裴雲起冷聲打斷,眼神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臉上。

「道歉。」

我呆住了,耳邊嗡嗡作響。

明明捱打的是我,被罵的是我,怎麼反倒要我道歉?

「是她先......」

「你撒謊成性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裴雲起的聲音比冬日的冰碴還刺人。

「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把我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我娘走得早,爹爹從不許任何人說半句不好。

現在裴雲起居然,居然……

眼前突然閃過很多畫麵。

裴雲起看著我寫的字,說不如葉家小姐的好。

裴雲起每次見到葉靈都會微微頷首,那是他從未給過我的禮節。

裴雲起聽著我磕磕絆絆地背《論語》,敲著我的腦袋說我笨。

原來如此。

我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一絲血腥味。

轉身往外跑時,聽見葉靈假惺惺地說:「裴公子彆怪她,她腦子不清楚。」

風在耳邊呼嘯,我跑得發髻散亂,繡花鞋都掉了一隻。

直到撞進一個帶著墨香的懷抱,才終於停下來。

「祝小姐?」謝先生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目光落在我紅腫的臉頰上時,瞳孔猛地一縮。

我「哇」地哭出聲,把臉埋進他青色的衣襟裡。

謝先生手足無措地僵了一會兒,輕輕拍著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樣把我帶進了屋。

藥膏涼絲絲的,抹在火辣辣的傷處很舒服。

謝先生的手指修長乾淨,動作比爹爹給我塗藥時還要輕。

「裴雲起……他說我有娘生沒娘養,」我抽抽搭搭地告狀,「他還讓我給葉靈道歉,明明是她先打我的。」

謝先生的眉頭越皺越緊。

「謝先生。」我捏著衣角,聲音越來越小,「我是不是……真的很笨?也不漂亮?」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

謝先生放下藥膏,雙手輕輕捧起我的臉。

他的掌心很暖,帶著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

「祝今宵。」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我,眼睛亮得像夜裡的星星。

「你是我見過最純真、最漂亮的姑娘。」

我眨眨眼,突然想起他房裡那幅沒畫完的仕女圖——杏眼桃腮,笑起來有酒窩。

那畫的……是我嗎?

8

爹爹衝進謝先生屋裡時,袍角都卷著風。

「今宵!」他一眼看到我臉上的傷,鬍子氣得直抖,「誰打的?!」

我鼻子一酸,撲進爹爹懷裡,把茶樓的事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說到裴雲起那句「有娘生沒娘養」時,爹爹的臉色瞬間鐵青,拳頭攥得咯咯響。

「好個裴雲起!」爹爹一腳踹翻凳子,「吃我祝家的飯,還敢胳膊肘往外拐!今日非得休了這個不守夫德的東西!」

房門突然被推開,裴雲起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目光掃過我紅腫的半邊臉,又落在我挽著爹爹胳膊的手上。

「告狀?」他冷笑一聲。

「放屁!」爹爹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盞震得跳起來,「你自己乾的混賬事,還要怪今宵告狀?今日這休書寫定了!」

裴雲起眼神在我和謝先生之間轉了轉,突然扯出個譏諷的笑:

「正合我意。」

「早就厭煩身邊有個傻子轉來轉去。」

「拿紙筆來。」

管家戰戰兢兢地鋪開灑金紙。

爹爹口述,裴雲起執筆,墨跡淋漓寫下「一彆兩寬」。

寫到「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乾」時,筆尖微微一頓,暈開個小墨點。

「畫押。」爹爹把印泥推過去。

我盯著裴雲起手指按在硃砂上,突然想起三年前初見那日。

他被抬著進門,渾身是傷,一身素衣也掩不住通身氣度。

我躲在屏風後偷看,被他抓個正著,還以為他會生氣,誰知他竟對我輕輕頷首。

那時多好啊。

我歪歪扭扭寫下自己的名字。

管家捧著和離書退下時,窗外突然下起雨。

雨點劈裡啪啦砸在青石板上,像無數顆小石子。

裴雲起轉身往外走,玄色衣袍被風吹得翻飛。

跨過門檻時,他頭也不回地說:「傻子配窮書生,倒是天生一對。」

9

爹爹坐在賬房裡算了一整夜的賬。

「雲起雖然對你不好,但確實幫祝家賺了不少銀子。」

爹爹揉著發紅的眼睛,把一疊銀票裝進錦囊,「不能叫人說我祝家虧待了他。」

第二日我去裴雲起住過的屋子收拾,發現那疊銀票原封不動放在桌上。

倒是少了幾樣不起眼的小物件——去年端午我硬塞給他的艾草香囊,繡歪了竹葉的帕子,還有那個他總嫌土氣的青瓷花瓶。

我撓撓頭,心想這人真奇怪,銀子不要,偏拿這些破爛。

沒過多久,謝先生的母親離世了。

他再回來時,整個人瘦得脫了形。

青布長衫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像套在竹竿上。

我踮腳想替他拂去肩頭的紙灰,卻摸到一把骨頭。

「先生彆難過。」我笨拙地拍拍他的背,「你娘親去了天上,變成星星啦。」

謝先生嘴角彎了彎:「嗯,早就有準備,不難過。」

可他說這話時,一滴水珠「啪」地砸在我手背上,燙得我心裡一揪。

原來大人也會說謊。

日子像溪水一樣淌過去。

謝先生還是教我念書,但不再罰我抄寫。

我背錯詩句時,他就用筆杆輕輕點我鼻尖,笑著說:「小呆瓜。」

閒暇時,他帶我出去玩。

我舉著糖葫蘆亂跑,差點撞到人。

抬頭一看,是個穿綢衫的書生,正驚訝地望著謝先生。

「謝臨兄?」書生把謝先生拉到柳樹下,「你怎麼還帶著這個傻……」

風把他們的竊竊私語送進我耳朵。

我假裝對糖葫蘆上的芝麻粒很感興趣,數了一遍又一遍。

「科考在即,以兄之才……」

「多謝好意。」

我偷瞄過去,正好看見謝先生拱手作揖。

轉身時,他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今宵不傻,她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糖葫蘆突然不甜了。

謝先生回來牽我時,發現糖葫蘆化了半邊。

他蹲下來與我平視:「怎麼了?」

我搖搖頭,把剩下的糖葫蘆塞進他嘴裡。

他猝不及防被酸得皺眉,那模樣逗得我「咯咯」直笑。

10

謝先生遲遲不娶我。

我蹲在薔薇架下,聽見兩個小丫鬟在假山後嚼舌根。

「謝先生那樣的才學,就該去考功名,報效朝廷,在祝府當一個教書先生,太屈才了。」

「可不是,當初謝先生答應娶小姐,還不是為了病榻上的老孃,如今他娘已經過世了,也沒了娶小姐的必要。」

腦海中的疑惑逐漸變得清楚起來。

原來是這樣嗎?

謝先生發現我走神時,我正在紙上亂塗,墨汁暈開一大片。

「今宵?」他輕輕敲了敲桌麵,「有心事?」

我咬著筆杆,把丫鬟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說到「不會娶我」時,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

謝先生愣住了。

他睫毛顫了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我鼻子一酸:「要是要是謝先生不想娶我......」

「傻姑娘。」他突然笑了,撩起衣擺在我對麵坐下。

「我不是不想娶,是想讓你明明白白地嫁。」

「什麼叫明明白白地嫁?」我歪著頭。

「比如——」他指尖點了點我的眉心,「你為什麼要嫁給我?」

「生娃娃呀!」

我掰著手指數,「讓爹高興,還有……還有……」

舉起的手指停在半空。

我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

謝先生也不急,隻是揉了揉我的發頂:「瞧,你還沒想明白呢。」

我把自己關在屋裡苦想。

想得腦袋發脹,為什麼要嫁謝先生?除了生娃娃,還有什麼?

可腦子太笨,什麼也想不出來。

急得我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來給我送飯的丫鬟心疼地看著我,「小姐,彆想了。」

「反正謝先生也要走了。」

「走?」

「他辭了教書先生的活,正在收拾東西離開呢。」

我猛地跳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跑。

謝先生的屋子大開著,箱籠攤了一地。

他正把幾件青衫疊進包袱,聽見動靜回頭,被我滿臉的淚嚇了一跳。

「彆走!」我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哭得直打嗝,「我、我明白了!」

「我想嫁給你,是因為……」

心口跳得厲害,像揣了隻撲棱的雀兒。

「因為我喜歡你!」我終於喊了出來,「不隻是為了生娃娃!」

謝先生的手頓在半空。

陽光從窗欞斜斜切進來,照得他眼角發亮。

爹爹笑眯眯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誰說謝先生要走?」

他站在門口,「謝先生是去鋪子裡當賬房,誰說要走了?」

我眨眨眼,淚珠子還掛在睫毛上:「啊?」

謝先生低頭輕笑,袖口蹭過我濕漉漉的臉頰:「現在明白了?」

我的臉騰地燒起來,卻忍不住跟著傻笑。

原來喜歡一個人,心裡會這麼滿,像爹爹給我買的糖人,甜得能淌出蜜來。

11

立冬的婚期定下後,謝先生變得格外忙碌。

「嫁衣想要什麼樣的?」有天傍晚,他一邊幫我研墨一邊問。

小?
?唬?
?b?o?t?文?件?防?盜?印?,?找?丶?書?丶?機?器?人?選?小?
?唬?
?,?穩?定?靠?譜?,?不?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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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著筆杆想了想:「要像海棠花那樣,一層一層的!」

手指在空中比劃著,「還得繡珍珠,繡果子,繡糖糕……」

謝先生「噗嗤」笑出聲。

我立刻臊紅了臉,絞著衣角嘟囔:「算了算了,普通的就好。」

?小?丶?虎?b?o?t?文?丶?件?防?丶?盜?印?,?找?丶?書?機?器?人?選?小?丶?虎?,?穩?丶?定?靠?丶?譜?,?不?踩?丶?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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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晚路過書房,卻見燭火通明。

謝先生正對著光穿針引線,布料上已經綻開幾朵海棠。

「市麵上沒有這樣的嫁衣。」他抬頭衝我笑,「隻好自己做了。」

針尖在他指尖翻飛,竟比我的繡工還好。

我鼻頭一酸,突然想起給裴雲起繡荷包時,他嫌棄地丟在一旁的樣子。

「我、我給謝先生繡新郎服!」我擼起袖子,又怯怯地縮回手,「不過繡得不好。」

「好啊。」謝先生把針線遞過來,「今宵繡的,我都喜歡。」

立冬那日,嫁衣裡絮著新棉,風再大也不冷。

珍珠在裙擺上叮咚作響,
像落了一地的星星。

謝先生揹我下花轎時,我偷偷掀起蓋頭一角——街角閃過一道玄色身影,轉眼就沒了蹤跡。

婚後第三個月,
老大夫捋著鬍子說「恭喜」時,
爹爹差點把房頂笑塌。

他請了最好的戲班子,在院裡咿咿呀呀唱了半個月。

我最愛那出書生報恩的故事。

「小狐狸怎麼就不認得了呢?」

散戲後我窩在謝先生懷裡嘟囔,「書生多難過呀。」

第二天,戲文竟改了結局。

台上的書生日複一日陪在失憶的小狐狸身邊。

直到某個春光明媚的早晨,小狐狸突然用尾巴纏住他的手腕:「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想和你生娃娃。」

謝先生的手悄悄覆在我尚未顯懷的肚子上。

戲台的燈籠映在他眼裡,
像兩簇溫暖的火苗。

小狐狸和書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裴雲起番外。

雪粒子撲簌簌打在臉上,裴雲起站在巷子陰影裡,看著祝府門前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晃。

那嫁衣真醜——層層疊疊的海棠紅,
裙擺綴滿珍珠,
活像隻炸毛的錦雞。

可祝今宵穿著它轉圈時,珍珠在陽光下亮晶晶的,
晃得他眼睛發酸。

「一拜天地。」

喜樂聲飄過院牆。

裴雲起想起三年前自己那場婚事。

祝父張羅著要擺酒,他卻冷著臉說「不必」。

喜燭都沒點,
合巹酒也沒喝,
新娘子蜷在床角睡了一夜。

「傻子。」他低頭碾碎腳邊的冰碴,
卻不知在罵誰。

其實他早就喜歡那個傻子了。

喜歡她偷偷把蜜餞塞進他書箱的笨拙,
喜歡她學刺繡紮得滿手針眼還傻笑的憨態,甚至喜歡她總也寫不好的醜字。

堂堂永寧侯世子,竟對個癡傻的商戶女動了心,
多可笑。

更可笑的是,
他明明動心,
卻偏要傷她。

那夜噩夢驚醒,月光下祝今宵蜷在床沿,半個身子懸空,
生怕碰著他。

他盯著她後頸細軟的絨毛,
突然想起父親臨終時的眼睛。

「雲起,
裴家的仇……」

指尖掐進掌心。

門虛掩著。

「這若」所以他開始變本加厲地推開她。

看她哭得打嗝,心裡揪著疼,
嘴上卻說「蠢貨」。

直到她說「不要裴雲起當我的夫君」。

他才驚覺戲演過了頭。

去臨州是假,祭拜父母纔是真。

衣冠塚前枯草萋萋,
他跪著燒完最後一遝紙錢。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回程時故意激怒她,故意讓祝父聽見,
故意簽下和離書。

京城半年,他查清了部分真相。

回程時,
他特意「偶遇」了去寺廟祭拜的葉靈。

那女人摔下山崖時的尖叫,
比罵祝今宵「傻子」時動聽多了。

她沒死,但瘸了一條腿。

雪越下越大,
喜樂聲漸漸散了。

裴雲起轉身走進風雪,玄色大氅上落滿白絮。

「祝雲。」他念著自己取的新名字,祝今宵的祝,裴雲起的雲。

嗬出的白氣很快消散。

若真有來世……

他回頭最後望了一眼祝府的飛簷。

若有來世,
請讓他早點遇見祝今宵。

這一次,他一定會不顧一切,朝她奔去。

備案號:YXXBv4nPmGv3NJhbdNALzun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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