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瘧死本6N8J孿趟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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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丫鬟小氣市儈,我親眼見過她因為兩個銅板和廚房的秋姨扯頭發。
她穿得土氣,常吃其他丫頭的剩飯,卻攢下了一大筆銀子。
後來沈府落敗,被抄家流放,她卻憑著一手好廚藝進宮做了貴人。
我成了她的丫鬟。
看著她從被處處鄙夷的下等人,變成不可一世的貴妃。
沒人的時候,她就摸著我的腦袋笑得從容和藹:
「傻小姐,這次我來護你。」
1
燒紅的鐵鍋裡滑入一塊瑩白的豬油,放入蔥花薑片辣子爆炒出香。
鍋中便滋啦啦起了一陣焦香的青煙。
翠萍圍著圍裙,手裡的鍋鏟舞得虎虎生風:
「出鍋!」
我從廚房那頭哎了一聲,小跑著溜過去,隔著抹布將那盤炒麵放到托盤上,腳下生風頂著門簾就到了外間兒。
「上麵嘍,小心磕碰。」
小小的一間麵館裡,統共就四張桌子。
敞開的大門外,又擺了兩把長凳,若有著急的食客,坐在門口不消一刻鐘便能吃乾淨一碗麵。
六文錢一碗,先結錢後上麵。
翠萍說先兵後禮,見了銀子才叫大爺。
我懵懂地點頭,覺得翠萍說得必然都是對的。
晌午的時候都是做工休息的漢子,本都是不好相與的,卻在翠萍抄著菜刀追了個想賴賬的一條街後,消停了許多。
我端好了麵,又去廚房夾了一小碟醬菜出來悄悄放在張秀才桌子上。
「翠萍姐送的,有滋味些。」
張秀才耳朵有些紅,朝廚房裡看了看,又小聲同我道謝。
翠萍剛出攤賣麵時,這秀才就總來。
翠萍覺得他有學問,每回都送這個送那個,我知道,她是想賣些人情,換人家抽空能教我寫兩筆字兒。
於是我沒事也送些殷勤,我覺得這秀纔不上不下,為人卻很重情義,正可托付翠萍的終身。
才學有限考不了太好,往後便不會嫌棄翠萍的出身。
卻也有些小智慧,不至於將日子過得太差,再加上翠萍勤快,往後的生活必然是過得去的。
我叫沈逐齡,今年方纔八歲,便有一副好算計。
嘻嘻。
2
到了傍晚,我和翠萍將一大盆的碗筷洗出來,兩人直挺挺地倒在榻上捶腰。
「小姐,如今生計好,每日盈餘有百來文,再攢一些便能給你去教束脩學琴。」
我翻了個身,不想聽她唸叨:
「我一個女子,又落魄了,還學這些做什麼。不如你將攢下的錢拿出來,咱們在城西買一座小宅子,往後是病是老都有著落了。」
她氣得坐了起來:
「小姐年紀不大,怎麼好如此市儈。」
我沒有回她,假裝睡著了。
翠萍是個很聰明的人,我估計她一眼就知道我是假裝的,卻沒有拆穿。
她歎了口氣,躡手躡腳下地去掏瓷瓶兒。
瓷瓶裡是我倆這一年攢下的錢,我估計能有個十兩就不錯了,她卻來來回回每日都要數一遍。
像極了從前在沈宅的樣子。
我原是尚書台任沈宏山的女兒,從小金尊玉貴教養長大,七歲了連銀子是什麼用處也不知。
翠萍是我房中的丫鬟,梳雙環髻,圓臉,一對十分生動的眼睛。
母親曾拉著我的手笑:
「你看這丫頭愛財,是她的她一文一毫都要爭,不是她的,她看都不看一眼。是個有氣節有主意的孩子。」
就是因為這句話,本要被奶嬤嬤打發出去給四哥做通房的翠萍被留了下來。
翠萍和我說,她攢了那麼多年的錢,就是預備有一日能給自己贖身,去過不伺候人的普通日子。
給四哥做通房的事兒,本是過了明路的,她差一點便永遠也走不了了。
可到日子那天,我卻抱著她不撒手。
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
翠萍笑著說:
「小姐將自己圈在我腰上,死活都不肯放我走出那個院子。四少爺氣得直跺腳,卻叫你一嗓子嚎得沒了脾氣。」
也是那次,她鼓足了勇氣跪在地上,說她想留下來伺候我,不想去給四哥做通房。
我撇撇嘴,將一筐嫩綠的小油菜放到地上。
「我那四哥,整日甜言蜜語哄騙小丫頭同他親嘴兒,我不喜歡他。」
轉念一想,也許就是因著這件事,她才會在沈家被抄時,將我從狗洞順出來。
可我還沒想明白她為何後來也願意帶著我這個累贅,就被一把薅起來:
「教琴的那位女夫子快授課了,你收拾收拾聽牆角去,今兒少賣兩碗麵也無礙。」
3
翠萍手藝好,能把清湯寡水的東西做得格外香,誰家手頭充裕要下頓館子,都願意來我們的麵館兒。
翠萍又極為大方地隔三岔五送些東西,故而左鄰右舍都和她十分交好。
出了門,就是出城收菜的張叔,一到約定的日子,他就專門拐來一趟,捎我去櫻桃巷的書塾。
路上會碰到賣肉的王嬸,她見我就順手塞過來個馬紮,我抱在懷裡鑽過書塾的狗洞便能坐下。
書塾的守門也是翠萍的好友,他家孩子喜歡吃翠萍做的糖冬瓜,我去聽牆角,他總睜一隻眼閉一隻。
你瞧,我家翠萍是多厲害的女子。
我沒有琴,手裡拿了一把燒糊的麥稈子,每每都在地上畫了線,憑空彈。
當今皇帝愛琴,許多琴藝高超的女子都能體體麵麵地做女師,麵聖奏樂。
翠萍叫我學琴,她說終有一日,咱們能麵見皇帝,痛陳冤屈。
多傻的話,我倆連琴絃都買不起一根,卻想著哪日能名聲斐然麵見皇帝。
可這話若是翠萍說出來的,就平白叫人信服。
若她說能搭一副登天梯,給我送上去求神,我也是信的。
4
聽完課已到了寅時,是麵館關門收拾的時候,最為忙碌。
我抱著馬紮小跑回去,半道就遇到了王嬸。
「小齡,你家門口來了一大群人啊!我滴親娘,帶刀的拿傘的,烏泱泱一大群,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抹了一把臉,將馬紮塞到王嬸懷裡,撒腿就開始跑。
剛跑到巷子口時,我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王嬸不認識,我卻認識。
這是皇帝的儀仗。
小小的巷子被圍得水泄不通,每家每戶都站了兩個帶刀的護衛,不讓出進。
我被下工回來的劉叔拽到一邊:
「天老爺,皇帝到你們家吃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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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磕磕絆絆的話裡,我聽明白了大概。
皇帝到環山聽玉書君的古琴,回來的路上餓了,尋摸著與民同樂,吃一碗麵。
正街上的小兒指了我家。
我心中百感交集,我怕……
怕翠萍為了我家和皇帝求些什麼,那樣大的案子,牽扯了汴京好幾個大戶,我和翠萍如何能有絲毫線索呢?若她沒有頭緒地提起,若她真的傻到去求……
我直勾勾地盯著那些人,拍了拍身上的灰,揚起笑臉就跑過去。
巷口的侍衛一人一把刀架在我頭上。
「兩位大老爺,我聽說有大人物來我家吃飯,特地跑回來給我姐搭把手。我怕她忙不過來,做不好飯,大老爺能否幫問上一嘴,我能不能回家呀。」
兩個侍衛一錯眼,身量較高那個便轉頭往裡頭去了。
他再出來的時候,有一位公公架著拂塵走過來。
「哪個小丫頭呀。」
我伶俐地下跪磕了一個頭。
「大人萬事順意,鴻運當頭。正是小的,翠萍麵館的掌櫃是我姐,我去年就給姐姐幫工啦!」
那位白麵紅唇,捂著袖口笑了一聲。
隨後裡頭又小跑著出來一位公公。
「季總管,都查問清楚了,是有這麼個小丫頭。每月初一、初八、初十三天,午時出門,寅時二刻歸。去櫻桃巷。」
那位被稱作總管的公公嗯了一聲。
「行了,跟咱家來吧。」
我利索地爬起來,拍了一拍膝蓋處的浮灰,三步並作兩步就跟了上去。
5
我徑直被送回了廚房,進去前還有兩個婆子裡裡外外地搜了身,連頭發和鞋子都不曾放過。
進去的時候,翠萍正在煮麵。
沸水浮白,一圈一圈地滾上來,她拿著水瓢等著,沸水過線便澆上半碗水。
灶台上放了兩隻嶄新的青花瓷碗,像是剛拿出來的。
碗口極大,碗肚卻小。
裡頭湯頭已盛了出來,雞湯底兒,上頭點點亮光的是油花。
我熟稔地係上圍裙,踩著板凳去盛鍋裡剛炒好的菜。
翠萍則將麵撈出,過了涼水鋪在麵碗底兒。薄薄一層,不少,卻實在不算多。
兩碗麵四個菜擺放得宜,我倆才互看一眼。
我端穩托盤:
「姐,若這大人物吃好了能給我們些賞銀就好了,我隻求咱姐倆買宅子時能少貸些香積錢。
「彆的,再無所求。」
最後四個字,我咬得格外慢。
翠萍倒是笑了一聲,將兩托盤的飯菜遞給門口的侍者。
「勞煩大人了。」
是了,我們見誰都要叫一聲大人。
心裡的石頭重重落地。
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啊。
6
皇帝吃了麵之後,有些意猶未儘,卻被邊上伴駕的貴妃勸了兩句。
倆人談笑著就走了。
方纔帶我的那位公公打簾兒進來,賞了我們一袋金瓜子兒。
「好麵,皇帝賜名,三月柳。」
我倆動作整齊,撲通一聲跪地,口稱萬歲,道謝恩。
季公公笑看我一眼:
「姐倆都是伶俐的,怪不得這天大的好運落到你家。」
裡外都去了巷子裡伺候皇帝,翠萍趕緊起身,從荷包裡掏出一把金瓜子兒握在手心,又將剩下的儘數都推回去。
「小兒持金過鬨市,民女福薄怕承不了聖上的恩澤,求大人慈悲,借貴氣幫我們姐倆分一分這滔天鴻運。」
季公公手一轉,錢袋子便落到他袖袋子裡去。
「可!」
拂塵一掃,竟轉身就走了。
翠萍低頭看了眼一手的瓜子兒,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真要啊。」
我兩手拍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7
皇帝大張旗鼓地來了我家之後,東城西城,是小官書生員外郎都要來。
來了都擠在外麵大眼瞪小眼。
「這麼好的營生,你們家就四張桌子啊。」
翠萍正提著一桶臟水去渠上,爽朗地笑:
「外頭多加了兩排長凳啊。」
張秀纔此時正蹲在長凳前頭嗦麵,聞言抬起頭衝翠萍甜甜傻笑。
三月柳的名聲傳開了去,家裡絡繹不絕,儼然真成了個食肆。來的人越是吃不到,越是來,將這貓兒衚衕堵得水泄不通。張叔都不來捎我去櫻桃巷了,他說牛車進去了出不來。
管我們這片的裡長也來找翠萍,他將翠萍拉到後院。
「我看著都著急,你們家這麵怎麼不漲價呀,如今這兒可是聖上親臨,親品的三月之柳。你平日十分激靈個人,如今怎麼榆木腦袋。」
翠萍捶著整夜和麵的胳膊,有些無精打采。
「大人,我們姐妹小本買賣,伺候幾日大人物那已是祖上積德。可我兩個女子,毫無倚仗,實在伺候不起。過個兩三日,風頭過去,還是要招待那些粗野漢子,僅這幾天啊,就不關門整修了。」
我一麵刷碗一麵點頭。時局動蕩,哪裡有官場哪裡就有是非,是非在我們小小食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我家該如何是好。
這也是我和翠萍商量過的,見過沈家一夜覆滅後,委實有些膽小如鼠。
裡長啞口無言,院門口卻傳來笑聲。
「小娘子好通透的考量,好淡泊的心性。」
我膝蓋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這是皇帝的聲音。
這次來,皇帝隻帶了兩個人,穿著便服。
他坦步走進來,錦袍一撩,就坐在我對麵的小馬紮上,本略顯滑稽的搭配,叫他坐得貴氣逼人。
在那一刻翠萍的臉上露出了這些年我從未見過的表情。
她揚起臉,絲毫不見怯懦。
「公子,我家今日關門了。」
那人將手一揚,他身後的護衛便拿出一錠金來。
「我加錢。」
翠萍笑著將錢收下:
「麵要新活,菜要現炒,酒可蒸,茶可泡。估摸您要等上兩刻鐘。」
她落下話,又妥帖地將裡長送走。
「大人心意,小女子領了,改日您來,酒肉管夠。」
8
翠萍進屋和麵,我低頭刷碗。
一大盆汙水,我用小瓢舀到木桶裡去,舀大半桶便要提了去水渠倒掉。
我力氣小,翠萍給我做了個帶四個木咕嚕的小板子。
跨過門檻,我再將桶放到板子上,便能很快地走一個來回。
皇帝一邊兒等麵,一邊兒拄著下巴看我做活。
絲毫也沒有叫人給我搭把手的意思,我氣急敗壞地想:
這果然不是一個好皇帝。
他卻如茅塞頓開一般:
「妙啊!果然有許多巧思。你看她這晾衣裳的竹架子,也是不同的。尋常晾衣竿一丈長也就晾六件衣裳,若用上這竹架子,一縱一橫,便能晾曬數倍。還有這小丫頭倒水那輪板,便是當日席麵上那隻碗也有學問。
「果是個妙人。」
廚房中炊煙已起,翠萍一邊兒做飯,一邊哼起了小曲兒。
屬於她的獨特嗓音混著飯香傳出來,已然是勝卻人間無數了。
我親眼敲著,皇帝眯起眼來,誌在必得地一笑。
這回吃飯,是我和翠萍上的菜。
四碟小菜,一碗麵,三塊肥瘦均勻的排骨鋪在麵中,上頭還帶著糖色的焦香。香菜和蔥花點綴一旁,貼著盈盈泛光的湯頭。讓人食指大動。
皇帝沒動,他身後的侍衛率先上前,裡裡外外先檢查了一遍。
「可惜,趁熱怕是更有滋味。」
皇帝說完,竟舉著一雙筷子狼吞虎嚥起來。
嗯……說是風卷殘雲也不為過。
麵的分量依舊不多,皇帝幾口就吃完了。
他吃飯的空當,翠萍一直在擦桌子,麻利爽快,一會兒就將小小店麵擦得一塵不染。
皇帝笑了笑,拍了一下桌子。
「翠萍姑娘,姓什麼?」
翠萍手上的活一停,卻並沒有回。
「您吃好了?」
許是頭一回有人避他的話,皇帝便生出了幾分揶揄的心思來。
「沒吃好,你這店黑心,碗看著大,實則是個倒錐,少得很。」
翠萍並不著急:
「我家麵本是窮苦百姓吃的,出力的漢子也能吃飽。隻是貴人腸胃嬌弱,吃多了要怪罪,便多放澆頭和肉,少些麵。若是百姓,點上幾滴油星兒,墊厚厚一碗就是了。
「賣他們的麵,三文能做,六文也能做。賣你們的麵,便宜不了。」
皇帝一樂:
「就說你通透,走了,下次再來。」
9
翠萍說得沒錯,富戶和官身的老爺們怎麼肯日日來吃我家這碗麵。
來了幾波吟酸詩,講大道理的人後,我家麵館便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張秀才還總來,有時候吃兩口就走,有時候留下來幫翠萍算賬,多的時候教我寫字。
筆墨價貴,他每次都自己帶來,仔仔細細蹭幾遍油亮的食桌,又小心翼翼地鋪平毛氈。
皇帝抽空也來,幾個月來一次,和張秀才碰上過,兩人能聊上幾句。
說前朝文人,聊民生百姓,張秀才喝兩口酒,連官場都敢指點,被翠萍一水瓢拍了後腦勺之後才說話穩當些。
日子像流水賬一樣過去。
秀才說自己叫張有瑕,沒爹沒娘,家中有兩畝地三頭驢外加一個明紙鋪子。
「哎,考中了就做官,考不中就做人。簡單,簡單。」
他十分直言不諱,同我說他喜歡翠萍,攢些銀子就找媒婆來說親。
我笑嘻嘻地指著他發紅的耳朵:
「憋不住了,哈哈哈。」
他甩著筆杆子敲在我的頭上。
「彆笑,彆笑,我明日給你買東街的果子。」
等翠萍來的時候,他又搖頭晃腦地說我寫字不靜心,要罰。
小人!哼!
10
張秀才的銀子還沒攢齊,上回那個姓季的總管又來了。
他說貴妃娘娘有旨,叫翠萍入宮伺候。
我手裡剛出鍋的麵抖了三抖,險些落地。
那位季總管卻不像上回那般客氣,兩眼朝上,鼻孔底下看人。
我哆哆嗦嗦地問:
「伺候……伺候哪位?」
他冷哼一聲:
「自然是伺候貴妃娘娘,還想伺候誰?」
翠萍跪在地上,低著頭,我不知她在想什麼,是想昨天看的那個我倆剛好能買的小院子,還是想張秀才前些日子給她塞的那盒胭脂。
冷峻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聖人之威壓下來:
「宮女選拔,曆來有製,貴妃倒手眼通天。她既覺得翠萍好,朕也覺得好,便封貴人,帶回宮裡吧。」
那位季公公跪在地上,抖如篩糠,連連稱是,再沒有剛才的囂張。
皇帝歎一口氣,走過來將翠萍扶起。
「她們見朕整日往外頭跑,在宮裡跪了一排勸諫,如今又將主意打到你頭上。是朕連累你了,起來吧,再給朕煮碗麵,往後再吃不著嘍。」
我心裡呸了一口,真虛偽。
翠萍隻是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抬頭去看皇帝。
她今日穿得依舊樸素,圓臉,不驚豔的眉眼,簡單的發髻,掉進人堆裡都找不到的顏色。
她張了嘴:
「大碗小碗?」
皇帝開心得很,握著翠萍的手開懷大笑。
11
一群人走後,宮裡來了另外一位公公,還有一頂小轎。
「皇帝隆恩,貴人若捨不得,便帶上令妹。」
翠萍利索地收拾了銀錢,關了鋪麵。
深秋的季節,我倆一人一身薄襖。她牽著我的手,上了那抬有些褪色的小轎。
轎子搖搖晃晃,從側門進宮。
於是我倆又被叫下來,跟著公公往裡走。
皇宮太大了,大抵有兩條街那麼大,我又不大確定,隻知這一路,翠萍的手都是冷的。
最終,我倆沒有見到街坊鄰裡,也沒見到張秀才一麵。
隻不過張有瑕那人,慣是灑脫的,應該也不會太難過。
我想了想,將翠萍的手攥得更緊些。
翠萍低下頭,同我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彆怕。」
黝黑的夜,和四下飄零的燈籠,彷彿都亮了一些。
12
翠萍說是皇帝親封的貴人,隻分了兩個半大的丫鬟,一個小太監。
住在西南有些偏僻的微雲宮,主位是個病秧子,聽說翠萍是宮外的廚娘,連請安都不叫去。
一住住到了隔年開春,我和翠萍手上都長了凍瘡,又好了。
不曾見過皇帝一麵,也沒有見過傳說中的貴妃和皇後娘娘。
其間我躲在被子裡悄悄問過翠萍,為何要進宮來。
翠萍聰明,她的聰明在於無時無刻不在經營,她想走的路便會先踏出來,等著人來走。她不想走的路,便會找東西堵死,叫人繞行。
皇帝第一次來,她就已經開始鋪路,一鍬一鏟的,說不上有多耗費心神,卻總歸是拿捏揣度著行事的。
那天,翠萍將我抱在懷裡:
「我知道小姐想過安生日子,我知道的。」
沈家滿門都死了,死在流放的第二年,說是疫病,屍骨都燒了。
我現下隻有翠萍,我不想申冤,也不想報仇。
我隻想安穩地活著,半碗麵搭一張胡餅,一日兩餐,朝夕有起落。
翠萍抱著我,一聲又一聲輕輕哄著。
「可是我的小姐,咱們已然被發現了啊。」
張有瑕,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秀才。
雙廬橋上有一群小乞兒,是翠萍的好幫手,跑腿送貨,打探訊息最是麻利。
沒有人會注意這樣一群散在街頭的乞兒,也沒有人想著一個婢女會調查端王派出去的人。
張有瑕確實無父無母,卻是落魄寒門,祖上更是出過一位翰林。
他剛到汴京城,就入了端王府邸。
我乾脆將腦袋也縮排被子裡。
「端……端王查咱們做什麼呢?」
翠萍沒有說話,手掌輕柔地在我背上拍了拍。
「許是前年,有東西沒找到吧。」
13
貴妃召見翠萍,來了四個人,兩個宮女說要帶路,兩個公公要留下喝茶。
我覺得屋子裡沒什麼要緊,小碎步就跟上了翠萍。
一路走過去,越走越覺富麗堂皇。
到貴妃的殿上時,我和翠萍兩個人都已出了汗。
貴妃正躺在榻上,眯著眼打著團扇,左右兩排又坐了好幾位娘娘,都是我不認得的。
小宮女悄悄走上去,低著聲道:
「馬貴人來了。」
哦哦,翠萍姓馬。
貴妃這才千嬌百媚地睜開眼,往這頭瞟了一眼。
「那個宮外的廚娘?她的手藝不錯,本宮想吃,叫她做一碗麵來。」
說白了,是折辱。
說得不明白,我想不通堂堂貴妃娘娘為何要費心思同翠萍交戈兩場。
翠萍哎了一聲,麻溜就起來。
「娘娘吃清淡點?雞絲麵可好?」
貴妃扔了扇子,直起腰來正襟坐起。
「不好,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指點本宮吃什麼?」
於是翠萍撲通一聲又跪下去,腦袋觸底,生砸在磚地上。
也不知貴妃有沒有消氣,她手掌一翻同下首的妃子聊起衣裳來,又聊宮中的趣事兒,聊朝堂的女眷。
半晌,貴妃纔看翠萍:
「等了這許久,本宮要吃的麵呢?」
這一回,翠萍沒有說話,腦袋嘭嘭嘭敲在地上又磕了三個頭。
「娘娘何必與她置氣,進宮半年多了,皇帝提都不曾提一次,可見當真隻是那下麵有些東西。」
她的話一出,殿上連著好幾位都笑起來。
更是有人翻了白眼罵翠萍:
「下賤的東西。」
我頭埋在地上,兩手的指甲都攥到了掌心裡,牙關也緊緊咬著。
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一滴又一滴,彙聚在額頭上,又涼又濕。
我那樣聰明的翠萍,無所不能的翠萍,卻被這皇宮壓得,無力掙紮。
不知什麼時辰,嬪妃都散了,貴妃娘娘也走了,領我們來的那個宮女把翠萍扶起來。
「回去吧,皇帝要來了。」
14
那一夜,我和翠萍互相攙扶著走回了微雲宮。
公道中碰到了皇帝的轎輦,又跪了一番。
等我倆回去的時候,各屋已經掌燈了。
那位身子不好的江嬪站在階上看我倆,隻看了一會兒就咳嗽四五聲。
「晚上了,小醫官也不好驚動,給她送些化瘀的膏藥。」
四下寂靜,因此她說的那話完完整整地落入我和翠萍的耳朵裡。
翠萍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卻並沒有道謝。
夜裡,她將我抱在懷裡,替我一下一下地揉膝蓋,用的正是江嬪送的藥油。
屋子被翻過了,很小心,兩個小宮女也不敢說,但我和翠萍都看得出來。
她搓熱了手捂在我的膝頭:
「小姐,翠萍得爭一爭了。」
沒什麼能登天的法子,翠萍叫小太監往禦膳房塞了些東西,不說彆的,隻是求著這兩日做些麵食。
求的是最底下的小太監。
小太監為賺銀子多聽了兩句翠萍的話,將一卷麵食的本子遞了上去,又告訴那管事:
「聽說前一陣子,皇帝總微服出宮,去外頭食肆吃麵,是不是覺得咱們膳房的麵食不行啊?」
小太監捱了一個大嘴巴子,卻得了翠萍的三兩銀。
我問翠萍,若是貴妃知道了,偏不讓做麵食呢?
她氣定神閒:
「多做,或全然不做,都是能行事兒的。不然就算這銀子白花了。」
15
老天爺眷顧,皇帝想起了翠萍。
季公公頤指氣使地過來,叫翠萍準備著,皇帝要一碗紅燒排骨麵,多加些蔥。
末了,他咳嗽一聲,掐著嗓子道:
「多擱些麵,禦前要試菜的,兩口吃沒了。到朕嘴裡,能剩幾根呀。」
哦哦,這是皇帝口諭。
沒去禦膳房,我和翠萍被領到了專給皇帝開小灶的禦廚司。
皇帝愛琴,愛美食。
一碗麵下肚,他抬眼看到了我和翠萍腦門上的大包。
「哎呦,這腦袋怎麼了?」
翠萍捂著腦袋:
「昨日給貴妃請安,沒請過,磕得實誠了點。」
皇帝嘖聲,負手從案前走過。
「都是朕的疏忽。」
當夜,翠萍侍了寢,得了個封號喚誠。
偏遠的微雲宮頭一次得了許多賞賜,連小太監都叫補全了,又送過來個機靈的。
江嬪的門一直關著,翠萍叫送了東西過去也不開。
侍過寢的翠萍有些變了,不知哪裡不一樣,卻更加靈動多情。
美人如雲的後宮中,她實在算不上好顏色,卻有一身叫人愜意的味道。
皇帝也喜歡翠萍,新吃了什麼好東西都會叫人送過來,得了空也會偷著吃些翠萍鼓搗出來的新東西。
他倆有時候喝酒喝得迷糊了,翠萍就抱著皇帝的頭看,她的眼裡泛出細致寧柔的顏色來。
波光瀲灩。
16
貴妃娘娘依舊得寵,西南運過來的好東西第一波就是往她那送,第二波才送到皇後宮中。
第三波是到其他妃嬪處,翠萍也有一份。
翠萍說貴妃家中三朝元老,文武都有,連皇後的家族都碰不過。
她還說,沈家忽然遭災,許和貴妃、端王有關。
我吃著荔枝的手一僵:
「啊?那麼大的事兒?」
她悵然地道:
「事兒或許不大,卻十分要緊。故而咱倆在坊間賣個麵,都能叫人盯上。」
我們未曾去找貴妃的不快,貴妃卻先上門將我抓了起來。
她說我上次去她宮中,偷了她的鐲子。
「坊間賣手藝乞食的東西,連貴妃娘孃的愛物都敢偷,真是活膩歪了。」
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將翠萍按住,四處翻查,終於在床下的一個暗格中找到了鐲子。
我被捂住了嘴拖走,連句話都沒喊出來。
隻知道被拽住兩隻胳膊的那瞬間,翠萍的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
汗水混著她淩亂的發絲貼在額頭上,她咬著牙,忍著淚,一雙眼的絕望幾乎要溢位來。
17
我被拖到了慎刑司,專門懲治犯事宮人的地方。
剛進去,我就被高高地架在木柱上,兩腳不著地。
老嬤嬤不發一言,抓著根還帶血的鞭子就抽在我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吃不得痛,大聲地哭出來。
長到十歲,我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疼,好疼啊。
渾身的痙攣讓我忍不住嘔吐,穢物順著我的喉嚨一波一波地嘔出來,這裡頭的人卻已經見怪不怪了,一盆冷水潑上來,就換了另一種刑罰。
約莫到晚上的時候,燭光亮起來,有人往地上潑水擦地,又有人熏了一遍香。
是貴妃來了。
她喬裝了一番,並沒有穿宮妃的衣裳,一身嫋嫋儀態卻仍如天人下凡。
「如今你那個姐姐,正跪在皇後那個病秧子門口哭呢。下午跪皇上,皇上沒管,晚上就去跪了皇後。你說是不是蠢的。
「一日為奴,終身護主,她倒是忠心。」
她湊近兩步,彷彿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
略有嫌棄地捂住了鼻子:
「怎麼打成這樣啊?」
那老嬤嬤恭敬地彎下腰:
「端王殿下的吩咐,叫奴才們在您來之前就給她骨頭打折了,您有什麼問的,也問得快些。」
貴妃皺著眉:
「還是個孩子呢,再給打死了。」
「不會,奴才手下有分寸,疼是極疼,卻不傷要害。」
貴妃娘娘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當初沈家掘地三尺都挖遍了,小丫頭,香囊在哪呢?」
我不知她說的什麼香囊,卻嚇得夠嗆。
她不是為什麼鐲子而來,也不是為爭寵而來。
我渾身又疼又冷,隻覺完了。
全完了,我再熬不出去,見不到翠萍了。
想起翠萍,我流下淚來,狠狠地咬了一口舌頭,兩眼一翻就吐了血出來。
什麼狗屁香囊,得我能活命才給你找吧。
18
我再睜開眼的時候,又見到了翠萍。
她臉色蒼白,渾身都被雨澆透了,眼中的紅絲比我走的時候更多。
「小姐,你受苦了。」
她湊上前來,卻不敢抱我,眼睛上下來回去尋我的傷口。
「你才十歲,她們怎麼下得去手。」
翠萍的眼淚如不要錢一般掉下來,一對一雙的。
我張開嘴,滿口都是鐵鏽味道,嗓子也疼得厲害。
「翠萍不哭,我早該死了。」
我早該和沈家一起死在流放的路上,我想娘親了。
翠萍退後一步,堅毅地看著我:
「你不會死,我有孕了,彆怕,我會救你出去。」
19
翠萍說話從不食言,她說救我出去,第二日我就被放了出去。
慎刑司推了一輛板車,給我灌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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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車推回微雲宮的時候,我張了張嘴,嗓子卻再發不出聲音。
翠萍的淚落了一地,就連江嬪也開了門,站在階上遠遠地看著。
太醫說我嗓子徹底廢了,手也落下殘疾,往後不能提重物。
這太醫本是來給翠萍看胎象的,給我開了方子又去給翠萍把脈。
「小主這幾日動了胎氣,安胎藥每日兩副,必得準時喝下。」
等人都走了,翠萍才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她本是不確定咱倆是否知道,暗中派人看著。現下不知怎麼,對你動了手。
「小姐,現下,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咱們找儘這世上的名醫,一定能醫好你,等這一切都平息了,我就送你出去。」
我沒法說話,身上也沒有力氣。
翠萍擰了一把濕帕子蓋在我腦門上。
「三年前沈家大宴,貴妃和端王在後院私通,兩人衣衫儘褪,忘乎所以,被沈夫人撞見了。
「當日沒有戳破,貴妃繡給端王的香囊卻掉在了地上。
「這樣的事兒,告發了是死,不告尚還能苟活。
「夫人和老爺商量一宿,決定當作不知。
「沈夫人處置了那日跟她一起在假山後頭的小丫鬟,又將香囊藏了起來。
「可端王還是查到了蛛絲馬跡,他不肯自己的心上人有一絲危險,與老爺商量。
「說是做局,沈家流放塞外,可私下裡,端王卻能找人調轉乾坤,把沈府一家都送到江南老家去。」
原是這般,是這樣。
可父親就信嗎?這樣的說法,明明是騙人的。
翠萍也搖頭:
「老爺沒有辦法,沈家這些年也不乾淨,官場沉浮,哪裡有沒把柄的人呢。
「夫人卻是不信的,抄家的前一日,夫人找到了我,她讓我帶你走。
「傻小姐,你已不記得了,當初我家鄉發大水,半個村子的人都淹死了,我到京都來投親戚,叫打了出來。三日水米未進,險些要餓死在大街上,是小姐給了我一串糖葫蘆,還記得嗎?」
翠萍一會兒溫柔地笑,一會兒又掉眼淚。
「對不住,我沒有護好你。」
我眼睛酸澀,早在被打的時候已經哭得沒什麼眼淚了,此時卻沒有憋住。
翠萍,我不能彈琴了。
你總想讓我學彈琴,我如今再學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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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當初張有瑕找到我們的時候,本是要打探出我和翠萍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手中有沒有香囊。
若不知,若沒有,當即就是要死的。
翠萍說她也不知道張有瑕是如何說的,竟把端王都蒙騙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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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聖上的出現,讓翠萍知道,我倆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死了。
所以她若有若無地用一些法子令皇帝惦記,令貴妃不安。
她歎了一口氣:
「本是想能進宮做個廚孃的,皇上眼皮子底下,咱總還有一線生機。若在外頭,可真是悄無聲息便死了。
「可誰知道,誰知道卻是我攀了高枝,將你帶到這一片虎狼窩中。」
傻翠萍,若沒有你,我早死多少次了呀。
我轉過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緩緩搖頭。
我知她懂。
這本該就是我的劫難。
21
因為翠萍胎象不穩,皇帝接連三天都宿在微雲宮。
連一向低調的皇後都派人送了好多東西。
等我身上的傷都結了痂,江嬪死了,死於中毒。
她那扇常年都不怎麼開啟的門,太醫進進出出,忙活了一個晚上。
翠萍說,江嬪把她的保胎藥喝了,誰都沒攔住,小丫頭剛在廊下熬好了藥,她就瘋了般搶過去一飲而儘。
死於七竅流血,腸穿肚爛。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去搶那碗有毒的藥,甚至沒有人知道她是否知道這藥裡有毒。
一直伺候她的大宮女也死了,死前她來見了翠萍一麵。
「誠貴人不必難過,我們主子早就活不下去了,她說您唱的那個小曲好聽,像她家鄉的小調。」
出了門,再往外,就是一處荒蕪的廢井。
她頭衝下紮了進去,救上來早便沒了氣兒。
翠萍坐在榻上,一連歎了好幾口氣:
「嬪妃自戕是大罪,可若被毒死了,就是死了。」
不知為何,可江嬪確實不想活了。
謀害皇嗣這樣大的事兒,叫皇後娘娘從中宮走了出來,親自調查。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貴妃。
這個時候,春闈已過,張有瑕考上了探花郎。
皇帝欽點他到禦史台做書吏,結果他當庭便跪下上了一本摺子。
原話是這樣說的:
「學生碌碌一生,窺天顏瞬息,若能撥雲見微光,縱赴死又何如!」
摺子上血漬斑斑,是一角舊衣。北邊偏遠小城,一夜覆滅。
二百六十多口人,隻餘他一個活口。
張有瑕將頭磕得砰砰響。
「學生狀告端王,私造兵器,草菅人命,謀逆大罪,罪不容誅!」
22
不論朝堂還是後宮,都陰雲一片。
宮女太監們走路都不敢大喘氣兒,生怕惹人注目被拉入端王謀逆一案。
貴妃也被禁足,宮殿中的人被撤走大半。
她家裡人得了訊息,又送來了兩個旁支的貴女入宮。
一位溫婉嫻靜,另一位明豔大氣。
細細看來,容貌上比貴妃還要出色些。
翠萍請了一座觀音像,整日燒香拜佛。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我與翠萍、江嬪、張有瑕,還有終於不再蟄伏的皇後。
單每一個人出來,都會不能成事兒。
可偏偏,巧成這個樣子,所有的事兒都趕在了一起。
翠萍覺得是老天開眼,
終於肯幫我們一把,在這個節骨眼上,
救了我們。
她恭敬地拜完菩薩,緩緩站起來。
「端王下天牢的訊息,理應告訴咱們的貴妃娘娘知曉。」
她從貼身的小衣裡扯出一塊布來,
正是三年前貴妃遺落的那個香囊紋樣。
「找個妥帖的人送過去,
務必叫我們的貴妃娘娘,鬨起來。」
23
貴妃是在一個雨夜衝出來的,
她不顧體麵地在宮道上狂奔。
「我要見皇上,
我要見皇上!
「皇上,我和端王是清白的,你要相信臣妾啊!」
聽說宮道上有一處地磚沒有鋪平,把貴妃絆倒在了地上。
不知是念著和端王的情分,
還是已知自己被家族放棄了。
貴妃愣是爬到了皇帝的殿前。
她嗚咽痛哭,
聲如泣血,卻沒有令皇帝心軟。
那位姓季的總管仰著頭下令,將貴妃拖去了冷宮。
24
貴妃死在了三日後,七竅流血,
腸穿肚爛而死。
端王被貶為庶人,流放三千裡。
25
翠萍的孩子沒有保住,
皇帝憐惜,晉她做了嬪位。
住江嬪那間屋子。
翠萍依舊熱衷攢錢,
一半錢打點太醫院給我治嗓子,
另一半錢都捐出去給了菩薩。
她日日唸叨:
「我人微言輕,
我奴纔出身,
若沒有菩薩保佑,如何能護小姐周全,如何能替沈家報仇。」
直到張有瑕連升兩級,
穿上了朝服,皇帝給他賜了婚。
翠萍說先兵後禮,見了銀子才叫大爺。
「(叫」「你當朕真是無意去吃一碗麵,張有瑕是朕的人,早將端王探查你的那點事兒跟朕稟了。」
正值豔陽,我和翠萍出了一身冷汗,
被熱風一吹,
極快就散了。
26
隔年,翠萍又有了孩子,
是一個小皇子。
小皇子還沒斷奶,翠萍就將他送到了皇後的宮中。
至此,皇帝有了嫡子,
是翠萍的孩子。
27
又很久很久以後,
宮中花開了又敗,可皇帝仍舊喜歡來翠萍這裡吃一碗麵。
我的嗓子也好了起來,零零碎碎地能說兩句話。
翠萍搬出好大一個箱籠,
說這都是給我攢的錢,
出去賣麵也好,嫁人也好,都行。
我看著翠萍身上貴妃的服製和又隆起來的小腹,
輕輕搖了搖頭。
可她還是將我送出了宮。
很多年前我倆一同看的那個小院子還在,不知換了幾位主人,那年我相中的鞦韆卻已經不在了。
叫人種下了一棵不知品種的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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