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心 第三十九章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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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好歹
這帶著血腥味的怒吼終於將帝丹從失控的邊緣拽了回來。隻要認錯就放過他——帝丹向來言出必行。他強迫自己從那迷離的、誘人的沉溺中抽離，微微撐起身體，俯視著身下因憤怒和情潮而顫抖的人。看著臻歆那副狼狽又倔強的模樣，心底竟不受控製地湧起一股想要緊緊抱住他、安撫他的衝動。
不！帝丹猛地掐滅了這荒唐的念頭。他不能……不能為了區區一隻狐妖，就背叛自己的過去！那將是不可饒恕的軟弱！
臻歆此刻也瀕臨崩潰的邊緣，認錯之後，他彷彿抓住救命稻草般，語無倫次地強調著自己的身份：“我是臻歆！真的是！打孃胎裡出來就是了！”
他唯恐帝丹再次陷入那可怕的瘋狂。
看著他痛苦難耐的模樣，帝丹強行壓下所有翻騰的雜念。罷了，終究是為了這張臉……他決定再做一次“好人”。
一場無聲的、激烈而徹底的“救援”過後，帝丹擡起頭，神色間帶著一種看戲的好心情，看向懷中幾乎虛脫的小狐貍。口中吐出的，卻是毫不留情的打擊“嘖……難怪男女你都不要。連最基本的雙修之法都不會，你這五百年的妖，真是白做了。還是隻狐妖呢……嘖嘖嘖。”
那語氣充滿了戲謔和輕蔑。
要知道，他記憶中的那個臻歆，可是極會折騰人的。那些蒐羅來的、千奇百怪的手段，一股腦兒全用在了自己身上，才讓他輸得一敗塗地……如今，風水輪流轉，這些“手段”反過來用在了這個臻歆身上，帝丹心中竟莫名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從被救到被戲弄，從憤怒到被迫屈服……臻歆被他這一連串的舉動氣得渾身發抖，偏偏連一句完整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狠狠瞪著上方那張可惡的臉，胸膛劇烈起伏。
帝丹起身欲走，目光落在臻歆仍虛虛環著自己脖頸的手臂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故意拖長了語調，帶著七分戲謔三分審視：“藥性解了，還捨不得放手？莫非……是想再來一次？”
臻歆聞言，觸電般猛地收回手臂，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自我唾棄——竟如此後知後覺！但這份羞惱瞬間轉向了始作俑者，他張口便要斥罵：“卑……”
才吐出一個字，帝丹便已不耐地蹙起眉頭，生生截斷了他的話頭：“省點力氣待會兒收拾你自己吧！”他語氣冷硬，帶著明顯的疏離，“若不是看在臻意往日對我多有照拂的情分上，就憑你那一巴掌……”他頓了頓，話中的未儘之意清晰可聞——他根本懶得管他！
話音未落，帝丹已一把扯過臻歆那件血跡斑斑的白衣，轉身便走。臻歆隱約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句清晰的、帶著慍怒的低語隨風飄來：“好心救人，換來又打又罵，簡直不知感恩！”
他似乎……很不喜歡自己對他不好？臻歆望著那消失在門後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誰會喜歡對自己不好的人呢？這道理如此簡單……可自己方纔的反應，難道也出了問題？
“砰！”房門被帶上之前，最後四個字清晰地砸進臻歆耳中：
“不知好歹！”
臻歆的臉瞬間拉得老長，一口氣堵在胸口。
室內徹底安靜下來，力氣也一點點迴歸身體。臻歆獨自躺在淩亂的床榻上，開始梳理這段時間與帝丹相處的點點滴滴。思來想去，依舊迷霧重重，唯一能確定的是：帝丹似乎並無加害之心。甚至在自己打他耳光時，那雙深邃眼眸裡流露出的，也是清明的、帶著幾分無辜與難以置信的神色……一絲不易察覺的負罪感悄然爬上心頭。他確實冇有趁人之危，不是嗎？除了自己的內丹，臻歆不覺得帝丹能看上他身上什麼東西，而對方顯然也不需要內丹。
“那他……到底想要什麼呢？”臻歆被這個問題深深困擾，百思不得其解。
“咚咚咚！”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規律的叩門聲，緊接著是店小二恭敬的詢問：“客官，洗澡水燒熱了，給您送進來可好？”
這定是帝丹安排的。臻歆立刻反應過來，迅速將被子拉高蓋好，應聲道：“嗯，進來吧。”
店小二提著熱水桶進來，利索地往屏風後的浴桶裡倒水。臻歆狀似隨意地問起：“我那位朋友……去哪兒了？”
小二一邊忙碌一邊笑著回答：“您那位朋友說啦，您發熱怕藥苦不肯喝，他隻好硬拉著您幫忙捂被子發汗。這不，汗是發出來了，衣裳也濕透了。他方纔急匆匆去集市上給您尋新衣裳去了。”
臻歆：“……”
他隻覺得臉頰微微發燙，窘迫不已。
小二倒完水，又感慨道：“公子您這位朋友，人真是頂頂好！模樣生得跟神仙似的，心腸也好。就是瞧著有些清冷。都說江南出美人，果然不假！兩位公子都俊得不像凡人。等小的攢夠了錢，定要去江南安家！”
臻歆心不在焉地扯了扯嘴角。江南？自然是帝丹隨口胡謅的。這個大騙子！他身上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公子，水好了，您慢用。小的告退。”小二恭敬地退了出去。
臻歆揮了揮手，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身上汗濕黏膩的感覺實在難受，他掀開被子，一股腦兒紮進了浴桶中。
溫熱的水流包裹住身體，他仔細搓洗著每一寸肌膚，洗去汗漬與殘留的血汙。見水溫尚可，他便放鬆下來，趴在浴桶邊緣，微闔著眼眸，靜靜地沉入思緒之中，彷彿在等待什麼，又彷彿隻是在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臻歆眼皮都冇擡，睡意朦朧間彷彿置身家中，含糊地嘟囔道：“臻意……給我拿身衣服過來……水快涼了。”
帝丹將手中買好的衣物和那個小盒子放在床上，這才慢悠悠踱向浴桶邊。看著臻歆頭頂幾縷被水汽濡濕的碎髮，他下意識想伸手拂開，卻在指尖即將觸及時猛地頓住——他該生氣的！這麼快就和顏悅色，豈不是太冇骨氣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帶著幾分嘲弄的語調打破靜謐：“又不是新嫁娘初沐香湯，要不要再特意叫份補湯給你補補元氣呀？”
這熟悉的聲音如同冷水澆頭，瞬間將臻歆混沌的記憶驚醒！他猛地睜開眼，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殘存的睡意頓時煙消雲散。
無視臻歆瞬間難看的臉色，帝丹袖手而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冷漠：“衣服擱床上了。川好下樓吃飯，然後去給臻意挑生辰賀禮。”他頓了頓，故意拋出鉤子，“你是他親哥哥……總不會空著手吧？”
帝丹其實想邀他同去，一個人逛街未免無趣。但怕被拒絕，索性刺激一下，他篤定臻歆最終會去的——孿生兄弟的生辰，臻歆自己難道就冇有一點念想？
冇等臻歆回答，帝丹已轉身離去。臻歆氣結，想踢翻浴桶發泄，奈何身在水中無從著力。送不送禮物關他帝丹什麼事？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況且他們兄弟倆向來是同一天過生辰，除了互相給對方煮一碗“彆具風味”的長壽麪，其他俗禮早就免了。
穿戴整齊後，臻歆才發覺這身白衣竟異常合身，布料上乘，做工精細，隻是這純白……有些過於晃眼了。旁邊還放著那個小盒子，他順手打開一看——
一顆被柔和法力包裹、儲存得極其完好的心臟靜靜躺在裡麵！
臻歆瞳孔驟縮，心頭猛地一跳：“哪裡弄來的？！他……他該不會跑去殺人了吧？！”
迅速收起盒子，他神色匆匆地衝下樓。剛踏上樓梯，目光便鎖定了那個靠窗的身影。
帝丹一身淡黃衣衫，柔順如瀑的長髮幾乎觸及地麵。他一手支著下巴，一手隨意搭在桌沿，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道，隻留給眾人一個清冷絕倫的側影。周圍的食客好奇地窺視、低聲議論，他卻恍若未聞，兀自靜坐，宛如一幅遺世獨立的畫卷。
店小二端著茶水正走到樓梯口，臻歆站定讓路。
“江南來的公子，您朋友在等您用飯呢。”小二笑著招呼，“二位客官一來，小店生意都紅火了不少。可惜您朋友方纔說已經退房，待會兒就要走了。”
臻歆微微愕然，隨即點頭淺笑：“是該走了。我們……本就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二位還要繼續遊曆四方嗎？”
臻歆搖頭：“不了，我們……準備回家了。”
店小二笑容更盛：“那祝二位一路順風！希望將來小的去了江南，還能有幸再見到二位仙姿。”
臻歆側身讓過，客套道：“有緣自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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