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心 第六章重溫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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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溫舊夢
猶記兩人將散未散之時,他曾問臻歆,為何總執著於他那顆心。臻歆的回答是:“我要吃了它!”帝丹至今不解,當時那人臉上為何會浮現那般滔天怒火。難道他的心會異常美味?他又非采蜜的蜂蝶!
臻歆望著眼前怔然出神的帝丹,那深邃眸中真假難辨的眷戀,如磁石般牽引著他。他忍不住靠近,想要融入那片令他心碎又沉溺的幽潭。
待帝丹從綿長的回憶中抽離,臻歆的臉龐已近在咫尺。他閉上眼,伸手勾住帝丹的脖頸。唇瓣,帶著恰到好處的溫熱與柔軟,不魯莽亦不薄情,先是珍重地印在他額心那顆硃砂痣上,繼而蜿蜒而下,最終停駐於唇角,溫柔吮吸。片刻後,舌尖試探般輕輕掃過帝丹的唇線,無聲邀約。
五百年前那熟悉的熱度再度襲來,帝丹自然不會拒絕。
唇舌追逐纏綿的間隙,臻歆的手摸索到帝丹腰間繁複的衣結。五百年未曾如此親近,動作到底生疏,笨拙地解著一個又一個結。待兩人衣衫儘褪,帝丹早已反客為主,徹底掌控了唇舌間的糾纏。
帝丹攬著他躺倒,兩具軀體瞬間緊密貼合,溫度以燎原之勢急劇攀升。臻歆雙手攀著帝丹的肩頭,側臉緊貼著他溫熱的胸膛。帝丹用力擁著他,掌心撫過臻歆後背細膩光滑的肌膚,那溫暖的觸感,激得他恨不能狠狠掐下去,烙下獨屬於他的印記。
帝丹指尖輕撫著懷中人的輪廓,忽而發覺,這張臉他竟從未有過厭倦。便是自己的容顏,看久了也覺尋常,唯獨對他,卻似永遠看不夠。
是什麼組成了這張令他百看不厭的麵孔?倔強的唇?白皙的膚?飽滿的額?抑或那挺翹的鼻?
帝丹說不清。他隻知這些柔和的線條,拚湊出了一個精緻的臻歆。這精緻的臻歆生就一雙狐貍眼——初識時,能從裡麵窺見他打壞主意的狡黠;熟稔後,便隻剩下一種“歪心思”,滿眼都寫著如何將自己“弄到手”;再後來,這歪心思隨著他的迴應,化作了**裸的迷戀……隔了五百年光陰,那迷戀的痕跡雖淡,卻依舊可辨。
帝丹這般追憶往昔的神情,尤其還是在榻上,實屬罕見。若換了自己如此走神,定要被他欺負得夠嗆。臻歆心中微惱,擡手想將他思緒打回,猶豫片刻不知該拍向何處,乾脆撲上去,對著那張惑人的臉一頓毫無章法的啃咬。
帝丹吃痛回神,臻歆已緊盯著他,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逼問:“方纔……你在想誰?”
那神色,溫柔得近乎繾綣。此情此景下這般神思,所想必是人!臻歆的心猛地一沉——會不會是這五百年間,他真心喜歡上的哪一個?那人什麼模樣?可曾如自己當年那般癡迷於他?
“在想你。”
平平淡淡幾個字,卻讓臻歆的心跳驟然失序。
“在想……初見的你。”
帝丹的聲音將他帶入遙遠的回憶。“那時我初任執法天神,於離析宮設宴群仙。你隨眾前來,飲至半酣,想尋個清淨處歇息,誤打誤撞闖入後院,在那把長椅上……遇見了我。”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臻歆的肩頭,“你蹲在我麵前,霸道且無理的將手和頭枕在我膝上,迷迷糊糊說了第一句話。”
醉酒之事臻歆記得,可醉後言語卻早已模糊。他忙追問:“我說了什麼?”
“你說……”帝丹故意拖長了調子,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慢悠悠道,“叫我抱著你睡覺。”
“冇誆我?”臻歆臉上微熱,他一直以為初見的第一句是酒醒後的“多謝收留”。
“豈敢?”帝丹低笑,手臂收緊,“現在……便抱你睡。”
一覺醒來,不知今夕何夕。臻歆赤身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裡,被角掖得妥帖。枕邊整齊疊放著他的衣衫,上麵靜靜躺著那三樣“交易”所得。
他試著動了動,四肢百骸立刻湧起濃重的痠痛。伸手取過那塊玉佩,它上端邊框中央和“丹”字頂端一點各有一小孔,一根紅繩巧妙穿過。臻歆摩挲著方框內那個遒勁的“丹”字,心頭忍不住暗罵:禽獸不如!
“醒了便起,霸占我不夠,還要霸占我的床榻不成?”
帝丹的聲音自外廳傳來,聽上去忽遠忽近。臻歆被驚得險些失手摔了玉佩,一句“臭不要臉”正欲脫口——
那聲音緊跟著又道:“不想起,先前就彆手欠拿我的玉。它的本事你豈會不知?既醒了,收拾清爽便出來幫手。”
臻歆冇好氣地反唇相譏:“有本事又如何?你少感知些不行麼!”
“想多了。它離我這般近,無需刻意感知。”
意識到又落了下風,臻歆氣得恨不得將這玉佩砸過去,最終隻能重重擱下——他可冇忘,得到它的代價是何等“慘烈”。
挑開帷幔,一個小小的隔音結界悄然消散。不遠處,一隻浴桶蒸騰著氤氳白氣。臻歆忍著痠痛下榻,走向那溫暖的水霧。水聲輕響的瞬間,帝丹的聲音又似抱怨般傳來:“怠慢你了,先前叫你受累。若非瑞華偷懶,將本該他的緊急公務塞給我,此刻……我該親自伺候你沐浴纔是。嘖,是該找師尊告他一狀了。”
這話語自帶一股親昵的寵溺,好在用了傳音之術,不至被外人聽去。臻歆臉上微燒,對著屏風方向薄怒:“誰要你伺候!我冇那麼不濟。”
外頭立刻傳來迴應:“是是是,知道你一向精力充沛,生龍活虎。算我失言,行了吧?”
臻歆忍不住抖了抖身上泛起的雞皮疙瘩——他何時學會這般快就“認輸”了?
水溫恰到好處,最得他心意。安心浸泡時,一絲清苦藥香若有若無地鑽入鼻端,身上的痠痛不適竟也消散了大半。這確是帝丹一貫的作風——體貼時,便體貼入微;絕情時,便冷硬到底,從不拖泥帶水。
臻歆穿戴整齊,目光緩緩掃過這間內室。佈置依舊簡約到近乎冷硬:靠牆的黑檀書架、角落的玄鐵鏤空置物架、那架雲母屏風、一張寬闊的床榻……再無多餘陳設,甚至連桌椅也無。
他記得,很久以前,自己曾在這裡添過幾抹生機——幾盆精心侍弄的靈植花草,就擱在窗邊的矮幾上。如今,那矮幾連同花草都已不見蹤影。
……是決裂之後,被他丟棄了吧?
這個念頭如細針般刺入心間,帶來一陣綿密的鈍痛。臻歆垂眸,指尖無意識地拂過冰冷的櫃麵,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失落悄然瀰漫開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難歸難,日子總得過!
臻歆掐訣將三樣東西收入袖中,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身後未及整理的淩亂床榻,麵不改色地走了出去——這“事後”的爛攤子,他向來是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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