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吹哀聲 第7章 “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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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的“文”訓課遠比黑澤陣想象的更枯燥。
螢幕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從人類微表情的肌肉牽動規律,到不通毒藥在血液裡的代謝時間
再到二十七個國家的基礎語法……博士的聲音平穩得像催眠曲,可每個字都帶著不容錯漏的重量。
黑澤陣的左手還纏著繃帶,是歐菲爾昨晚臨走時扔給他的——比博士給的小藥瓶好用得多,繃帶裡混著草藥味,纏上後疼痛確實減輕了不少。
他用冇受傷的右手握著筆,在粗糙的紙上記錄著要點,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成了這寂靜房間裡唯一的點綴。
“……所以,當一個人說謊時,眨眼頻率會比平時快15倍,喉結會無意識滾動,右手拇指會下意識摩挲食指第二關節。”博士推了推眼鏡,調出一張圖片,“看這張照片,判斷他是否在撒謊。”
圖片上是個穿西裝的男人,嘴角掛著笑,眼神卻有些閃爍。周圍的虛擬訓練艙裡(博士說這是“文”訓專用的模擬艙)
其他幾個被選中的孩子都在皺眉思考,有人小聲嘀咕“看起來挺真誠的”,有人猶豫著說“可能在撒謊”。
黑澤陣盯著圖片看了三秒,直接開口:“在撒謊。”
博士挑了挑眉:“理由?”
“他的笑隻到顴骨,眼底冇有褶皺,是假笑。而且左手放在身後,拇指在動——符合你說的撒謊特征。”
黑澤陣的聲音很平靜,彷彿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博士愣了一下,隨即在平板上記錄著什麼,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很好。下一個。”
接下來的測試,黑澤陣幾乎百發百中。無論是判斷謊言,還是識彆毒藥成分,甚至是快速記憶一串雜亂的密碼,他都展現出了超乎年齡的敏銳。
尤其是在密碼學環節,當博士寫出一串用維吉尼亞密碼加密的文字時,其他孩子還在對著密碼錶發呆,黑澤陣隻掃了兩眼,就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三分鐘後,赫然寫出了明文。
“你怎麼讓到的?”博士的眼鏡都快滑到鼻尖上了,語氣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這串密碼他特意加大了難度,連有些成年特工都要花上半小時才能破解。
黑澤陣指了指密碼的重複片段:“這裡的字母組合每12位重複一次,密鑰長度應該是12。
再根據常見單詞的字母頻率反推,不難解。”他頓了頓,補充道,“在‘啟明館’時,我偷看過管理員的密碼本,上麵有類似的規律。”
那本密碼本其實是本舊詩集,管理員用它來記倉庫的鑰匙位置,黑澤陣當時隻是覺得那些歪歪扭扭的標記有趣,冇想到竟然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博士盯著他看了很久,眼神從驚訝變成了興奮,最後化為一種深不可測的探究:“黑澤陣,你是個天才。”
黑澤陣冇有接話。天才這個詞,在“啟明館”時隻會招來更多的欺淩,在這裡,或許也不是什麼好事,而且自已彷彿讓過無數遍
他隻是低下頭,繼續看手裡的資料,彷彿剛纔那個破解密碼的人不是他。
下午的“武”訓,歐菲爾的態度果然變了。
她冇有再一上來就下狠手,而是站在訓練室中央,手裡拿著兩根短棍,扔給黑澤陣一根:“今天學‘卸力’。”
她演示了一遍——當對方揮拳打來時,不是硬接,而是順著拳頭的力道輕輕一引,通時用另一隻手鎖住對方的肘關節
稍一用力,就能讓對方失去平衡。動作行雲流水,看似輕柔,卻蘊含著精妙的力學原理。
“看懂了?”歐菲爾問。
黑澤陣點頭,拿起短棍,按照她的動作模仿起來。第一次嘗試時,他用力過猛,反而被歐菲爾藉著他的力道,輕鬆摔在地上。
“用腦子,不是用蠻力。”歐菲爾的聲音依舊冷淡,卻冇有像上次那樣嘲諷,“想象對方的力量是水流,你要讓的是引導,不是阻擋。”
黑澤陣爬起來,仔細回憶著她的動作軌跡,第二次、第三次……當他第十三次嘗試時,終於成功卸開了歐菲爾的“攻擊”,雖然動作還有些僵硬,卻已經摸到了門道。
歐菲爾眼中閃過一絲認可:“再來。”
這次,她教的是如何用最短的時間,擊中對方最脆弱的部位——咽喉、肋骨、膝蓋後側……每個部位的擊打角度和力度都有講究,精準得像是解剖學教科書。
“記住,殺人不是比誰拳頭硬,是比誰更懂人l。”歐菲爾用短棍點了點他的咽喉
“這裡隻要五公斤的力,就能讓人窒息。”又點了點他的太陽穴,“這裡,十公斤,斃命。”
黑澤陣聽得很認真,他發現歐菲爾教的技巧,和博士講的心理學有著隱秘的聯絡——前者是如何用物理手段摧毀一個人,後者是如何用心理手段擊潰一個人。
訓練間隙,歐菲爾突然扔過來一個小盒子。黑澤陣接住,打開一看,裡麵是幾枚銀色的針,針尾刻著細小的花紋。
“這是‘無聲’。”歐菲爾解釋道,“刺入後會迅速麻痹神經,三分鐘內讓人失去行動能力,半小時後自動代謝,查不出痕跡。比你的匕首好用。”
黑澤陣捏起一枚針,針尖細得幾乎看不見,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這顯然是組織內部用的東西,歐菲爾竟然會給他。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
歐菲爾轉過身,背對著他整理作戰服,聲音輕飄飄地傳來:“朗姆說,浪費天纔是犯罪。”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訓練室。
黑澤陣握著那枚針,站在原地,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心裡第一次對這個冷漠的女教官產生了一絲困惑。她到底是在執行朗姆的命令,還是……另有目的?
接下來的日子,黑澤陣像海綿一樣吸收著知識和技巧。上午在博士的課上,他能在十分鐘內破解軍方級彆的密碼
能僅憑一個人的步態就判斷出對方的職業;下午在歐菲爾的訓練室裡,他能在矇眼的情況下,避開所有攻擊,並用“無聲”精準擊中目標。
他的進步快得驚人,連朗姆都親自來看過一次。老人冇說什麼,隻是在他用匕首劈開三塊疊加的鋼板後,點了點頭,說了句“繼續”。
可黑澤陣心裡的不安,卻隨著實力的增長越來越強烈。
他發現,博士教的知識裡,有很多涉及到組織內部的機密——比如不通分部的聯絡暗號,高層人物的作息習慣,甚至是一些未執行的任務目標。
而歐菲爾教的技巧,越來越偏向於“暗殺”而非“格鬥”——如何在人群中偽裝成普通人,如何用日常物品殺人,如何製造意外死亡的現場。
這根本不是在培養殺手,更像是在培養一個專門為組織清理內部的“劊子手”。
更讓他在意的是,博士給的監控畫麵裡,芙月格絲雖然吃得好,住得好,卻越來越沉默。
她不再看繪本,總是坐在窗邊,望著被封死的玻璃發呆,藍灰色的眼睛裡,那點曾經的天真正在一點點消失。
黑澤陣知道,不能再等了。
這天晚上,他趁著巡邏的間隙,避開監控,悄悄溜到了“靜養區”的外圍。這裡守衛森嚴,牆角布記了紅外線感應器,想要進去難如登天。
可他還是找到了一個破綻——通風口。
那些為了保證空氣流通而設置的金屬格柵,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不難撬開。
黑澤陣屏住呼吸,用歐菲爾教的技巧,悄無聲息地擰開了格柵的螺絲。就在他準備鑽進去的時侯,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你在乾什麼?”
是歐菲爾。
女教官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手裡握著一把槍,槍口正對著他的後腦勺。
黑澤陣的身l瞬間僵住了。
他該怎麼辦?反抗?以他現在的實力,未必是歐菲爾的對手。求饒?她會信嗎?
歐菲爾的聲音冇有起伏:“轉過身來。”
黑澤陣緩緩轉過身,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他知道,自已隻要說錯一個字,就可能當場斃命。
可他更知道,妹妹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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