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的蘭花 第30章 :灰色的怪物
-
冇錯，半眼龍害怕的東西，就在這座山上，並不是在山下的瀋河村裡。
賽金星表麵上是軍師，其實他也有一支隊伍，而且他還曾是自己隊伍的頭目，他把自己的隊伍，併入到了半眼龍的隊伍裡。這種情況，在土匪中很常見。
弱找強，強找更強，為了生存下來。
要不你以為，在電視劇裡麵一會一個“大當家”，一會又出現了一個“二當家”，這些“大當家”和“二當家”是怎麼來的。
土匪生存的方式，是遇到強壓之下，就需要化整為零；有時候，也需要化零為整。半眼龍自己的隊伍，本來就是十三四個人，結果賽金星帶著自己的四個兄弟加了進來。
隊伍不僅僅是擴大了，兩個人的隊伍質量本來就很高，加上賽金星善於策劃，隊伍的質量就越來越高。首先就是行動時冇有什麼人員損失，也幾乎不留下什麼暴露身份的痕跡；然後因為賽金星會在每一次行動前，會弄清楚對方的底細，所以每一次行動之後，都不會空手而歸。
還有在百姓中的口碑不錯，大家都知道，半眼龍和賽金星的隊伍，有點劫富濟貧的味道，所以，官府們很難找到隊伍的麻煩。
兩人的性格也有互相配合的地方。比如說，雙方互相信任，半眼龍相信賽金星的計劃，絕不質疑，賽金星始終尊半眼龍為老大，絕不逾越。
還有，半眼龍的特點是做事果斷，而且隻要決定的事情絕不後退；在行動時，半眼龍衝在第一線上。
你不要小看了這些優點，聚在瀋河村以北山坡上的土匪隊伍中，隻有半眼龍有這個特點。而且也隻有半眼龍，有賽金星這樣智慧、勇敢，卻從不想當老大的軍師和二把手。
彆的地方土匪頭目，一旦當上了頭，就拚命地擴張隊伍，然後自己就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吃喝玩樂，有人養小媳婦，更有惡劣的習慣是從明代末年出現的，養孌童。
這些土匪隊伍看著數百人之多，但是一遇到官軍的圍剿，基本上隻能化整為零，有些甚至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有些土匪頭目依靠凶殘成名，在成名之後，卻淪為一堆肥肉，要不就是在酒精的熏陶下，失去了基本的意識，變成了一個肝火極旺，缺少思考能力的蠢貨。
做土匪頭目是有風險的。要不被官府們乾掉，要不就是被手下人乾掉。有時候，被手下人乾掉的機率更高。有些動不動幾萬人的土匪隊伍，那樣的隊伍裡，頭匪老大幾經更迭，經曆了漫長又殘酷的自我淘汰後，才能產生。
賽金星認為半眼龍不是上述人等，半眼龍足夠冷靜，而且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喝酒從來不喝多，搶劫時也留有半分餘地。雖然下手狠辣，也算是土匪老大中的極品，所以賽金星對自己的老大是很滿意的。
但是現在，不論半眼龍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半眼龍是不合格的，他的表現配不上他的名頭。半眼龍最大的問題，他根本不瞭解眼前的形勢。
眼前的形勢隻有一句話能形容，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眼前這一百多口子土匪就在身後的山洞中，現在的情況，你要是不帶著他們去洗劫瀋河村，他們先把你給洗劫掉，你還指望活命嗎？
就在這裡，半眼龍突然間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老大大。”賽金星誠懇地說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這句話一出口，隻看到半眼龍的身子一下子跳了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
“你，你胡說什麼？”半眼龍聲音突然間變大，他像是發現了什麼，聲音轉低，“冇有。”
肯定有，賽金星在心裡叫道，有人恐嚇了半眼龍，就在這座山中，更準確地說，就在二十小時之內，可能就是在今天下午，因為上午見到半眼龍的時候，半眼龍還信誓旦旦要把從瀋河村搶來的金器融化掉，分給兄弟們。
在這座山裡，誰敢恐嚇一群群凶極惡的土匪。鬼都不敢。想到這裡，賽金星的心卻咯噔了一下。
就在這時，半眼龍一把抓住了賽金星的手臂。
“兄弟，你聽，你聽！”
賽金星隻覺得自己的手被抓得生疼，但是他確實聽到了一個聲音。
聲音來自他的背後。
一個奇異的、翅膀煽動的聲音，那翅膀在賽金星的身後慢吞吞地煽動著，那東西正在一點點靠近著他的後背。
賽金星正準備轉過頭去，半眼龍抓著他的手臂，卻一把扯住。
“不要回頭。”半眼龍近乎懇求地說道，“兄弟，千萬不要回頭，不要去看他們，他們就在你的身後，他們就在你的身後!”
賽金星並冇有回頭，不是他不敢回頭，而是不需要。
因為他能看眼睛。
賽金星看著半眼龍的眼睛，在那一雙略微帶點混濁氣息的眼球之中，映襯出了賽金星身後的東西。
那是什麼？
灰色的，灰色的東西。
是條灰色的東西，那東西是長條狀的，在半空中飛行著，而且在飛行的同時，似乎傳來了啪，啪，啪的一聲。
像是鷹在天空中向下滑翔時，準備撲向地麵上的獵物，那獵物轉身，並且伸出了利爪，準備迎接鷹的撲擊。
這時候，鷹突然間拍打著翅膀，把身體突然間重新抬了起來。
冇錯，賽金星再次聽到了啪，啪，啪的聲音。
對了，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說話的聲音隻有一句，那句話卻重複了好幾次。
“快跑，快跑，快跑！”
賽金星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子不語怪力亂神，老子是拿過秀才功名的！”
這話從心裡一說完，賽金星一掌打掉了半眼龍的手，就乘著半眼龍還冇有反應過來的那當口，賽金星已經轉過頭去了，他的身後，那道灰影像是突然間加快了飛行的速度，已經竄到了身邊的一根映山紅與金銀花纏綿的、由樹枝與蔓藤組成的樹網之中。
不必去找，就是去找也是什麼都不找到。
賽金星轉過臉來，半眼龍的麵孔是灰白色的，嘴唇不斷地蠕動著，似乎想說話。
“他，他，他就是傳說裡的那個在過年的時候纔出現的怪物，那怪物，就是瀋河村裡本來居住的村民……”
“好了。”賽金星靜靜地說道，半眼龍是他的兄長，這麼多年來，兄長對他多有照應，現在就算是他回報兄長的。
“從現在開始，隊伍由我來帶。”賽金星靜靜地說道，“大哥，找個地方，喝點酒睡一覺，今天晚上拿下瀋河村之後，我再給老兄送份禮，該拿的那一份，老兄請放心，少不了你的。”
賽金星說完這話，就甩開了半眼龍。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賽金星隻覺得心臟猛然跳動了幾次。
剛纔，他與半眼龍之間完成了一次不流血的權力更迭，他現在已經是這幫土匪的首領了，一旦半眼龍反悔，雙方現在就必須以血止血，到了見生死的時刻。
以賽金星以往對半眼龍的瞭解來看，半眼龍應該已經回過味來了。這世間上，有什麼東西比權力更美妙，又讓人奮不顧身的呢？
何況，半眼龍這次是一百多人的首領。
賽金星忍不住微微轉了一下頭，看著半眼龍。
那個男人，歪著腦袋，像是根本冇有聽到賽金星的話，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那株映山紅枝與金銀花藤
組成的樹網，像是在尋找裡麵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