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月明 第一百二十八回 幽暗人性
申員外從偏廳出來神色鎮定不少，帶著不肯離開的申夫人離去了，宋玄止長長舒了一口氣，回想剛剛對他言語溫和的申員外，百思不得其解，欲問洛雲蕖，但洛雲蕖已經離開了，他伸著手在空中終究虛晃一下又收回。
“這個洛雲蕖，還真是鐵嘴銅牙，神了，什麼事到她那裡似乎都能擺平一樣。”宋玄止歎道。
大夫人眉頭緊鎖，多有抱怨：“老爺，你怎麼不說因為她的出現，本該平靜的家裡出現多少波折！”
宋玄止看她一眼：“是啊，想想當初究竟是誰趁我不在替我尋女兒來著？”
這話直接讓大夫人噤聲了，她自討無趣，甩了甩手帕氣呼呼的離開了。
洛雲蕖回到自己房間，蘭香上前來小聲說：“姑娘，剛剛辛公子還派他手下的人來問這邊的情況，我讓清芬去回了。”
洛雲蕖聽了搖搖頭：“早就告訴他不要管這事，他這個人還挺倔強的，不要他做的他竟然總不聽。”
蘭香扶著她的肩幫她整了整發間的絨花：“這大概就是來自朋友間的關心吧。”
洛雲蕖望望鏡子裡站著的蘭香：“我隻怕到最後不是他失望就是我失望。”
蘭香奇怪：“這是為何？若你兩個人果然情投意合，又何必擔心？”
洛雲蕖摸了摸自己的臉，搖了搖頭：“我們之間簡直有著天壤之彆，再者，最近目睹了許多……我覺得世事都是無常，今日恩愛者明日仇殺者，今日恩人明日仇人，這瞬息之間的變化，就像一場又一場噩夢，令人瞧著害怕，蘭香，或許，經曆多了，哪怕是看多了之後，就很難再相信什麼了，能夠相信的隻有無常。”
蘭香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第一次發現她堅強外表下隱藏的恐懼，不禁雙臂環住了她：“姑娘，不要怕，你年紀還小，可不能如此頹喪和充滿懷疑，你要陽光一點，你還有老夫人，還有我們，還有辛公子，不要被過眼的黑暗遮住心上的光，我不能告訴你要相信所有人，不過，我以為，既然人性有不能直視的幽暗之處，也必定有可以凝視的光明之處。姑娘，你就是這樣的光明所在，如果世間有明有暗，那麼就努力讓光明多一點，直至幽暗被驅逐。我相信，雖然這很難，雖然會步履維艱，但隻要不放棄，太陽就不會落山。”
洛雲蕖有點驚訝蘭香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仔細看了看蘭香：“我把你當成我的姐姐，謝謝你在我深感無力的時候安慰我。”
蘭香鬆了手，柔聲道：“姑娘，我也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妹妹，能夠安慰到你我其實也很高興，你平日裡都在為彆人操心，背了許多不屬於你這個年紀的包袱，看到你辛苦我其實也很擔心你，但我知道我不能攔著你，若能攔得住你，恐怕你也不是我認識的姑娘了，我隻能請你在幫彆人的時候也要照顧好自己，重要的是，入了眼，入了心都可以，但回到這裡，就要走出來，放得下，離了心纔是。不要背著彆人的因果前行，那樣會很累。”
洛雲蕖感動，沒想到蘭香竟然這麼細膩貼心，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說得對，我是看在眼裡便拔不出來了。”
這時清芬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個盒子，對洛雲蕖道：“姑娘，這是辛公子給的，我本想拒絕，但是他說必須送到，我慫了，就提回來了。”
“你是我的人，怎麼能聽他的呢？他走了嗎？”洛雲蕖問。
清芬點頭：“辛公子說這是什麼食糧，他說你會喜歡的。”
洛雲蕖心裡奇怪，伸手掀開了蓋子，發現裡麵是幾本書，再往下一格，裡麵放著一枚玉簪。
蘭香眼尖，認出了這是當下最時興的貴重飾品：“姑娘，這可是風靡一時的玉簪，看來辛公子是隻怕你沒有呢！”
清芬也道：“辛公子必定是上次被姑娘拒絕心裡不甘心，這是他精心挑選了送給姑孃的，姑娘，你要是再送回去保不齊他又想著送彆的了，這次就留下吧。”
洛雲蕖漫不經心的翻著書，心裡搖擺，沒有說話。
蘭香看出洛雲蕖的猶豫：“姑娘，你如果覺得不妥，我就再給他送回去就是了。”
“不必了，他的固執我也算領教過了，暫且把玉簪放起來吧，等合適的時候我再親自退給他，這幾本書倒是可以。”
清芬不解，看向蘭香，一臉茫然。
蘭香順勢將玉簪收了起來，放在了穩妥的地方，回道：“好的，姑娘。”
見洛雲蕖在那裡翻書，兩個人便退了出來。
清芬對蘭香道：“你有沒有覺得辛公子和我們姑娘之間很微妙？”
蘭香道：“微妙什麼？姑娘不說了隻是朋友嗎？”
“蘭香姐姐，你可彆騙我了，我都看得出來，辛公子喜歡咱們姑娘。”
蘭香看了看四下無人，鬆了一口氣：“你不知道我們姑孃的處境嗎？何必說這個呢？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是假，更彆提才對。”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隻是奇怪，姑娘怎麼沉得住氣？換了我說不定早就高興壞了，畢竟是那樣的公子，哪家姑娘不喜歡呢？就我們姑娘，和沒事人一樣，還要退回去……”
“你這個丫頭，我看你增長的隻有年齡沒有增長心量吧？”蘭香捂住了清芬的嘴巴，對她道：“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咱們管不著，但姑娘做的決定都要執行，你以後彆亂收辛公子送的東西，免得給她再添麻煩，本來她在這個家處境就夠艱難了，前有狼後有虎的。”
清芬聞言隻得點頭：“我隻是想幫他們一把，不是故意添亂的。”
蘭香道：“你呀你呀，不知道世間的事多複雜，就這深宅大院裡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稍有不慎，步步皆錯。再說，緣分之事可不好說，但有一點不變。”
“什麼？”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無論如何都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