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月明 第一百八十九回 時光荏苒
七年後。
固安山上的紫金觀常年雲霧繚繞，宛如仙境。洛雲蕖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身姿輕盈，麵容沉靜，一切似乎沒有改變，可一切又都變了。
這日，采藥歸來的她被師父道空高人喚至跟前。
“師父，你出關了？”洛雲蕖看到久未見到的道空很是欣喜。
道空高人依舊衣決飄飄，俊美中透著灑脫，他目光溫和卻又帶著幾分決然，緩緩開口：“雲蕖，為師已無什麼可教給你了，你在此學醫已滿，是時候下山了。”
洛雲蕖聽聞，原本欣喜瞬間消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與不捨：“師父，為何如此突然？徒兒並不想下山，守著這道觀，繼續鑽研醫術，為往來香客治病，也是極好的。”
道空高人卻微微搖頭，目光望向遠方，似是穿透了層層雲霧：“天命難違，如今時機已到，非你我所能強留在此。”
“什麼時機？”洛雲蕖滿心疑惑，不明白師父所言之意。
“天機不可泄露。”道空卻隻是微笑，並不點破。
洛雲蕖沉默以抗。片刻，道空無奈，換了個溫和的語氣，輕聲哄她：“雲蕖，你難道不想你的祖母嗎？”
“額……”洛雲蕖聞言，心中猛地一顫，祖母慈祥的麵容瞬間浮現在眼前。
這些年在山上，她雖潛心學醫，可對祖母的思念卻從未減少半分。想起祖母，她眼眶微微泛紅，輕輕點了點頭：“自然是想的，可師父，我若下山，何時才能再見您？”
“自然是該見麵時就見到了。”道空高人從袖中取出了三個錦囊，鄭重地交到洛雲蕖手中：“這三個錦囊你收好，日後遇到險中之險可開啟。”
洛雲蕖雙手接過錦囊，心中滿是感激與疑惑，想要開口再問，可道空卻閉了眼睛，她知道他向來神秘莫測，所言所行必有深意，便不再多問，隻將錦囊貼身放好向他謝過。
洛雲蕖一步三回頭地走出觀門。當她再次回頭打算磕頭拜謝時，卻驚異地發現，身後隻有一片鬱鬱蔥蔥的密林，哪還有紫金觀的影子。她不禁感歎道空的神秘莫測：“跟隨師父學醫七年，如今看來，我所學的也不過是他的萬分之一罷了。”
“去吧，彆回頭，也不要再回來了，雲蕖，你有你的使命。”空穀回響起道空的聲音來。
洛雲蕖還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不為虛禮，隻為她欽佩的師父。
洛雲蕖一襲素淨衣衫，身姿輕盈地立在宋家朱漆大門前。門旁的石獅子曆經歲月摩挲，透著幾分威嚴。日光灑下，給她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發絲在微風中輕輕飄動。
“小姐！”一道驚喜的呼聲驟然響起，蘭香從門內急匆匆奔出。她雙目圓睜，滿是難以置信的驚喜，跑到洛雲蕖跟前，恭恭敬敬行禮，聲音因激動微微發顫，“真的是您，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洛雲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笑意，伸出手輕輕扶起蘭香，目光中滿是關切：“蘭香，許久不見，你倒是出落得愈發精神了。祖母她老人家可好？”
蘭香連忙應道：“老夫人一切安好，隻是近日去了老爺兄長宋玄進那兒。家中無人知曉小姐您今日會突然下山到蘸喬，沒來得及準備迎接，還望小姐恕罪。”
話剛落音，一陣環佩輕響傳來。宋錦嫿邁著蓮步，從門內緩緩走出。她身著一襲淡粉色錦緞長裙，繡著精緻的海棠花紋，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麵容白皙如玉，眉眼含情，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乍一看，端的是溫柔婉約。
“原來是六妹妹。”宋錦嫿聲音輕柔，宛如春日微風，邊說邊盈盈下拜，行了個優雅的屈膝禮。
洛雲蕖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微微欠身還禮：“四姐姐安好，瞧你如今出落得這般標致，聽聞還代替大夫人管家了，想必家中諸事在你打理下，定是井井有條。”
宋錦嫿掩嘴輕笑，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六妹妹謬讚了，我也不過是略儘綿薄之力，不敢居功。”話鋒一轉，她朝身旁的仆人使了個眼色，“不過你剛從山上回來，聽聞山上條件艱苦，難免沾染些不好的東西。我特意準備了些小物件，為你祛祛晦氣。”
話音剛落，幾個仆人抬著三個熊熊燃燒的火盆匆匆趕來，“哐當”一聲，將火盆穩穩地放在洛雲蕖麵前。熾熱的火焰“呼呼”往上躥，熱浪撲麵而來，映紅了周圍人的臉龐。
洛雲蕖心中瞬間明白宋錦嫿的用意，這是在暗諷自己。她麵上卻依舊波瀾不驚，神色淡然地看著那三個火盆，腦海中思緒飛轉。若不踏，定會被宋錦嫿及旁人抓住把柄，大肆編排；若踏了，這無端的汙衊就好似坐實了一般。
短暫的沉默後，洛雲蕖抬起頭，目光堅定且清澈，直視宋錦嫿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輕聲道：“四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在山上一心鑽研醫術，與藥草、醫書為伴，實在不知這晦氣從何而來。不過既然四姐姐如此盛情，我若不踏，反倒顯得生分了。”
說罷，她深吸一口氣，裙擺輕揚，蓮步輕移，朝著第一個火盆走去。鞋底與地麵接觸，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她穩穩地抬起腳，跨過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動作優雅從容，彷彿那不是熾熱的火盆，而是春日裡一灣平靜的溪流。接著，她又依次跨過第二個、第三個火盆。自始至終，她的脊背挺得筆直，麵容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慌亂與怯懦。
周圍一片寂靜，眾人都被洛雲蕖這鎮定自若的模樣驚住了。
洛雲蕖看向她：“如此，是否就可以了？”
宋錦嫿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卻又迅速恢複了那副溫柔可人的模樣：“既已踏過，想必晦氣都已祛除乾淨。六妹妹一路舟車勞頓，定是累了，我這就叫人收拾房間。”
洛雲蕖微微點頭，“有勞了。”
一路上，蘭香緊緊跟在洛雲蕖身後，時不時偷瞄一眼自家小姐，見她神色如常，心中不禁暗暗佩服。終於，她忍不住小聲嘟囔：“小姐，那宋錦嫿也太過分了，平白無故地編排您，真當我們好欺負不成！”
洛雲蕖輕輕拍了拍蘭香的手，安撫道：“無妨，清者自清。她不過是想藉此打壓我罷了，我不會上她的當的。”
兩人且說且走，不一會兒便到了祖母的院子門口。洛雲蕖抬眸望去，熟悉的一切勾起了她許多回憶。她深吸一口氣，抬腳邁進院子，心中暗自思忖，這歸家之路，怕是不會平靜，可自己既已回來，便不會任人拿捏，定要將這家中隱藏的暗流湧動看個清楚，護好自己想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