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月明 第二百一十五回 無緣有故
之前宋玄止還曾在大夫人魏氏麵前說過洛雲蕖所學不過皮毛而已,如今又誇其所學頗深,還真是一日一變。
變,也不過是為了摳搜的省錢,誰讓他的二夫人已經將庫房裡的錢財和金銀細軟拿去許多呢?
不等大夫人說什麼,宋玄止已經將地契收入自己袖子裡,大為喜悅的抬腳便走了。二夫人自是邀功者和倖存者,拉著宋錦嫿也興衝衝的走了。
一樁投毒誣陷案就這樣不了了之。
屋子裡的人個個悶著,都不曾說話,這一幕彷彿啞劇一般真切又可笑。
倒是門外躲閃的宋魏殊見父親大步流星離去,這纔敢進門來,撲倒在母親懷裡來一個遲來的關愛。
大夫人白眼一翻,差點再次氣暈在床上。
一個魯莽任性,一個膽小如鼠,我好歹也是高門貴女,如何就生出你們這兩個不成器的姑娘?
宋魏若已經被尤管家的媳婦請去了祠堂,多說無益,好歹不用受皮肉之苦,大夫人心裡鬆了鬆。
再看向一旁站著不動的洛雲蕖,象征性的開了開口:「勞你受累了,雲蕖。」
洛雲蕖早叫碧涵帶來了針灸一套用具,氣定神閒的坐了下來,明晃晃的針尖對準了大夫人的穴位,也不多說:「餘毒未清,還需幾針下去嘔吐一番纔是。」
又是一陣催吐,膽汁都吐出來了,這才罷了。
大夫人臉白之際,倒覺頭輕了許多,身子也輕了,方覺好轉。
洛雲蕖已經寫好養身的方子交給了碧涵去督促著煎藥去了。
「若無他事,雲蕖就退下了。」洛雲蕖向大夫人微施一禮就要離開。
大夫人聲音微弱的道:「你是個好孩子,不如就養我房裡吧,日後也可以嫡女的身份出嫁。」
這一投毒倒是投出一個冰釋前嫌來。之前她也氣自己丈夫朝三暮四,到處留情,對洛雲蕖也銜怨在心,如今若不是眼前這個人,她也難逃九死了,杜氏那個小娼貨,為了自己的孩子竟然不惜下手投毒於自己,且不說自己曾經還是她的主子,也算養出了一條白眼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大夫人魏氏日常本頗為清高,如今兩個女兒不爭氣,丈夫寵妾滅妻愈發嚴重,她不得不為自己和女兒思量了。
這正應了那句:形勢逼人。
洛雲蕖雖有點震驚於大夫人這個表態,但她還是拒絕了,理由也很簡單:「祖母為歸,未敢專也。」
言下之意: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你得問祖母。
既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等於什麼也沒說,立場暫時中立。
家中事如亂麻,雖宋錦嫿與自己格格不入,總針對自己,但大夫人與二夫人之間向來明爭暗鬥,水火不容,洛雲蕖離家多年除了想習得一門傍身活命又有益於他人的手藝外,不願捲入家中紛爭也是原因之一。
大夫人雖開始器重自己,但洛雲蕖可不想做那把衝鋒在前的器。
小的時候覺得自己是累贅,丟之都不快,如今有用了又來拉攏,早乾嘛去了?
果然,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有的隻是利益的錙銖必較罷了。
「大夫人還是好好養身子的好,如今毒素雖除,但關鍵還在於養心,莫要急火攻心,傷了心脈,反而留下隱疾。」
洛雲蕖語畢,不再停留,退了出去。
碧涵匆忙行禮,也跟著洛雲蕖歡快的出了大夫人風景綺麗的院子,尾隨在後。
碧涵小聲嘟囔:「二夫人可真陰毒,以前明明還暗著來的,如今都開始明目張膽了,她毒害大夫人又誣陷你,一箭雙雕啊,不過被你揭穿竟然因為一張不易得的地契就了了事,老爺難道是糊塗了嗎?」
洛雲蕖捂住了她的小嘴,示意她彆說話,兩人悄無聲息的回了老夫人的院子。
關起門來,自家丫頭守在外麵,方纔講話。
「你剛才也說不易得了,據我所知,那鋪子的確處在詹喬的黃金地段,已經是個百年老字號了,若非主家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兒,斷然不會出賣,如此難求,他怎會不知?二夫人能拿下,足見其能耐,她這個馬屁拍的正中下懷,就是大夫人死了,她也算拿了一塊免死金牌了。」
碧涵為洛雲蕖倒了一杯清茶:「看來姑娘不在的日子裡,家裡的天早就變了。」
洛雲蕖笑了笑:「這位杜氏的手段了得,綿裡藏針,苦苦經營多年,如今也算成勢了。」
「是的,不然照大夫人那清高孤傲的性子,怎麼可能在剛才轉死為生的瞬間就要你到她房裡做什麼嫡女,大夫人雖然是個直腸子沒什麼手段的,可也不會不思慮……想必她是感覺到了害怕。這輩子生兒子沒指望了,身子都壞了,兩個女兒又那樣……」
碧涵的聲音漸漸下去了,洛雲蕖隻是點了點頭,思緒又飄飛到了彆處去。
「變天,可不隻是家裡變天了,外麵的天兒也變了。」洛雲蕖喝了一口茶,眉頭皺緊了。
碧涵有點吃驚,想了想,才道:「姑娘怎麼這麼說?」
「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洛雲蕖反問一句,讓碧涵仔細去想。
碧涵道:「隻覺得近日城裡多了一些乞丐,這有什麼呢?姑娘莫不記得之前瘟疫肆虐的事兒?難不成還能再來一次?」
洛雲蕖叫清芬拿來輿圖,認真的在上麵找到了黃中這個地名,這是大河末端的城池,說了句:「這裡昌河泛濫,決堤三月有餘。」
又往下找,找到了淮巳地區,道:「而這裡大旱,土地龜裂,民顆粒無收,餓殍遍野。」
碧涵點了點頭:「所以……」
洛雲蕖道:「上麵這兩地尚無救災舉措,我已經注意到城中糧價在漲,而衙門又開始在募兵了。」
碧涵頗為疑惑:「對外用兵?」
「不止如此,估計彆的地方已經亂了。」
碧涵大驚:「姑娘,你怎麼知道的?」
洛雲蕖低著頭在繼續看輿圖,頭也沒抬:「昨晚有人飛鴿傳書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