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不彈琴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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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出和離。
昭陽縣主沈知微的陪嫁,一百二十抬,長公主當年竭儘所能將好東西塞給我。
我要帶走我的全部嫁妝。
陸家自然不肯。
婆母進宮哭訴,說我誤會了:「柳氏隻是投親的孤女,並非妾室。再說,不準夫君納妾便要和離,縣主名聲也有損。」
作為主母,理應主動為夫君納妾,開枝散葉。
用此理由和離,站不住腳。
「母親說的是。」我垂眸思索片刻。
陸衍到宮裡接我回府。
陸家送走了柳映雪。
我回來後,家中氣氛壓抑,婆母甚至氣病了。
「娘,祖母病著,您去燉些湯品給她。」我兒陸暉對我說。
我:「我不會。」
「雪姨每次燉的湯,祖母用了都好得快。」我兒子說,「不止祖母,我病時也是雪姨守在床邊,娘您呢?」
我淡淡笑了笑:「我為了你父親的前程,替你父親追隨的太子殿下對付七皇子,主動去彆院。
「若無『傷了昭陽縣主手腕,致其舊疾難愈』這一樁,你外祖父的舊部如何會漸漸疏遠七皇子,轉而支援太子?」
我兒子愣住。
他九歲了,開蒙多年,知曉些常識。
前世我不忍在他麵前揭穿他父親追逐權勢的嘴臉,從未言明。
兒子一直怨我,說我善妒不容人。柳映雪即便做了二房又如何,公侯之家誰不是三妻四妾?
相較其他權貴,陸衍已算專一。
豈能讓他守著我一人。
今生,我已不在乎這個兒子,他如何想無關緊要,一切與他挑明。
「你休要胡言!」他怔愣片刻後怒道。
「你不信,去彆院瞧瞧,你祖母病時,你外出公乾的父親,是否正與你的雪姨私會。」我說。
兒子轉身離去。
我女兒亦很難過。
她不似兄長強硬,而是委委屈屈同我說:「娘,我答應在長公主壽辰時獻上一曲《鶴鳴九皋》。冇有雪姨,我彈不好。」
「是她教,還是她替?」我問。
女兒:「教。」
「我另尋人教你。」我說,「這世上會彈《鶴鳴九皋》的琴師,不止柳映雪一人。」
「可我學的這版本,是雪姨獨有的。獨一無二,方能令長公主殿下歡喜。」女兒道。
「你是我女兒,即便彈錯幾個音,長公主也會歡喜;若非如此,你琴技超凡她亦不覺稀罕。宮中缺琴師嗎?」我說。
我女兒氣哭:「娘,您怎能這樣貶低雪姨?」
我淺笑:「她抬高自身時,你未察覺;我說句實話,反成貶低她了?」
兒子愚鈍,女兒天真,皆如前世的我。
情分至此,隨緣吧。
我拂了拂衣袖。
待和離後,我會托總管事照看孩子們一二,留足維持生計的銀錢,養他們至成年,助他們婚嫁。
儘生母之責,畢竟己出。
其餘,不敢奢求。
我離府時,孩子們已五歲,理應懂事。
當時我留了人照料他們。
待我歸來,他們身邊侍奉之人悉數更換。
是婆母所為。我的人,與婆母的人利益相沖,她自然容不下。
孩子們對我的感情,亦變了。
無妨,我已不執著。註定緣淺,我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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