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錄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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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一抬手指向前方,目光的儘頭有一抹紅飄揚在微風裡,那有一堆石頭堆砌著,那抹紅有些破碎,看起來像是誰的葬身之所。
“你的父親就葬在這,貧僧守諾將他安葬,這裡不會有人打攪,施主和你父親短暫相聚片刻吧。”
玉柯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石堆,左手緊握的玉墜是父親留下的,這玉墜本是母親纏在父親劍上的劍穗,父親珍視加了塊玉,擔心在用劍時磕碰碎了,每次出手必定好生收好,如今玉墜在,劍冇了。
她看了看身後的石門,收了劍,錯愕地走向石堆,那抹紅是一塊破爛不堪的破布條子,那破布纏著的是一個鐵盒子,盒身已經鐵鏽斑斑,上麵掉落著竹葉,玉柯將竹葉拂開,那鐵盒子有一柄劍那麼長,她顫抖著手打開盒子,裡麵赫然躺著一柄斷開的寶劍。
劍柄上纏著紅布,劍身上所刻的“白”字清晰可見,劍身從中斷開,是被鋒利之物生生劈開的。
是父親的劍,劍在,玉墜也在,足以證明裡麵躺著的是父親的屍骨。
玉柯忍住眼淚,問靜一道:“他怎麼死的?”
靜一歎息一聲,似乎在悔恨,“被人砍斷四肢,折磨致死。”
“何人?”
“恕貧僧不能告訴施主。”
折磨致死!
玉柯將玉墜收好,軟劍纏回腰上,拿起父親的劍,吞下上湧的淚水,腳下輕蹬,身影在竹子之間一躍,斷劍指向靜一。
“為何不能說?他不是你的朋友嗎?朋友枉死,為何不能說?”
靜一依舊堅持,“貧僧發過毒誓,他也發過,他背棄誓言,死狀淒慘,貧僧答應替他收屍,貧僧做到了。”
“虛偽!”
一個劍客被折磨致死,他卻要守住虛無縹緲的誓言,無事這個人的生死,枉他被人稱活佛,枉他在佛前苦修十幾年。
玉柯鄙視拉著他的衣領,痛恨他這句誓言,“你口口聲聲說守諾,那你如今在做什麼?利用你的名望殺人拋屍,利用他們的信任反手加害,你是和尚,不是閻王!守諾守諾,你是和尚,首先該遵守的是對佛祖的諾,青燈古佛伴的是佛祖,不是你的諾!”
靜一瞳孔震顫,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些,為了一個諾言,手上沾滿鮮血,他本不該做個劊子手,他本可以一輩子做個活佛在世,二者選其一,而他選了前者,罪過,天大的罪過!
“貧僧自知罪孽不可饒恕,此間事了,貧僧會在佛祖麵前謝罪,那些彌補不了的罪過,就讓後人來吧!”
靜一雙手合十,眼神早已不再平靜,他手上的鮮血是真,每次閉眼都能聽見耳邊的慘叫,這是他的罪孽。
“靜一,你該死!你為了彆人肮臟的諾殺人,要把你手上的罪惡強加在你徒弟身上,世間怎會有你這麼惡毒不稱職的師父?”
“不,師父是最好的師父”
小和尚開口為靜一辯解,卻被玉柯打斷,“你閉嘴,你們師徒都是一丘之貉!你們如今在做什麼?造了殺孽,把他們困在裡麵,想要挽救些什麼?又能挽救些什麼?”
玉柯的話讓靜一自愧不如,若自己不守著可笑的諾,一切悲劇不會發生,可他不能啊!
“有些話貧僧不能宣之於口,該知道的你們自會知道。”
“你在辯解些什麼?當你下殺手的時候,你的罪惡就定了,改變不了,無法贖罪,你憑什麼認為你靜一的命比那些慘死的人珍貴?你憑什麼認為你的懺悔連帶你徒弟的餘生能夠彌補?”
望著懦弱固執的靜一,玉柯收了斷劍,一掌打在他身後的竹子上,竹子劇烈搖晃之後,頂上的枝葉斷下來。
“你這樣的人懦弱的一輩子,等他們出來,怎樣判是官府的事。”
玉柯在石門前坐下,背對著靜一,怒上心頭,又是一拳打在石頭上,那石頭被她的拳頭砸出個坑來,她的手也傷痕累累。
靜一為那番話觸動,懦弱了一輩子,本以為他能站起來,卻是在深溝裡摸爬了一輩子。
“施主,可否幫貧僧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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