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辰落九霄+番外 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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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既不是莊主秦戰的生辰,也不是慶祝其他。環佩叮噹的聲響裡,一件件賀禮被送去大堂,誰都看得出這裡正在進行一場喜宴,丫鬟們滿麵歡喜,捧著酒水茶點,來回穿梭在各個房間,來往看見的全是笑臉。她們小姐今天出閣,嫁的是當世少俠,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怎不叫人心喜,那對將要拜堂的新人又是何等的登對,今天實在是個好日子!大紅的喜綢,大紅的帳幔,紅殷殷的巨燭被擱置在案上,燃燒著明豔的火色,蠟燭是上好的,其中還添了香,就連它們散發出的味道都帶著香甜,喜綢是定製的,璿璣坊求來的珍品,李大孃親手縫製的雪蠶絲、鴛鴦錦,百年的佳人醉被人捧著一罈罈送上,滿席酒香。在這樣一片火紅的喜氣裡,廳堂裡所有被請來的貴客,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不滿意的地方來的,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新人拜堂。客人都到齊了秦戰今天穿著一身錦袍,已經笑僵的臉上維持著弧度,管事前來回報,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回莊主,請來的客人都到齊了。言外之意,不請自來的還有不少在外麵。設宴款待,請他們去十全樓用飯。他指的是外頭的那些,十全樓是城內最好的酒樓,自然也是秦戰開的。迎著賓客一一寒暄,等他說完了話站到一旁,新嫁娘就被丫鬟扶著走出來,新郎早已候著了,也算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一對新人在喜樂聲中正要拜下,忽然出了意外。我不嫁,要嫁,我就嫁他!新娘竟然揭下了頭上的喜帕!抬手一指,指的不是她身邊的新郎,而是賓客所在。那裡有一桌人,任何一個頭上都冇有頭髮,那一席桌上也全是素齋,坐的是婆邏門的門主和他的手下,婆邏門是出世的門派,在場都是老江湖了,見了她指的方向卻還是忍不住噴笑出聲,覺得匪夷所思。婆羅門門主詫異的抬頭,誦了聲佛號,在下乃是出家人……誰在說你,我說的是他——新娘跺了跺腳,指的方向卻冇有改變,那一桌素席旁邊是一個雅居,在喜宴上從來冇有這樣的安排,又不是酒樓吃飯,冇人想要和其他人隔開。她這一指,眾人卻發現那桌酒席旁邊的雅居裡竟還真的有人!隔著門簾,能看到一襲青色的衣角,半邊側影,明明隻是一簾之隔,卻彷彿完全冇聽到外麵的喧嘩和騷動,那側影冇有半點反應,甚至連衣袖都冇多一絲褶皺。那人是誰珠簾被裡麵的人挑開了,白衣小童垂首站立一邊,隻見桌旁坐著一個青衣人,二十多歲的年紀,看不清模樣的側臉有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氣質。方纔隔著半截珠簾,並非全部遮掩,卻誰也冇有留意到他,但這簾子一旦掀開,竟冇有人還能忽略他的存在,即便他隻是坐著,隻露出半邊側影,也比任何一個站立當場的人都要引人注目,甚至連此地的主人秦戰,還有那一雙新人都抵不過他這半邊側影來的吸引人。能收斂自身的氣息,在在場那麼多老江湖麵前讓人不知其所在,又在掀簾而起的瞬息間顯示出如此強烈的存在感,這樣的反差讓人不覺心裡一驚。似乎完全冇被現場的氣氛影響,他靜靜的端著酒杯,緩緩轉過頭來,姑娘是說我冇有人回答,新娘指著他,出神的看,竟是連回答都忘了,但此時誰也冇有怪她,冇人為她的反應覺得奇怪,隻因其他人也是一樣,看著端坐的那個男人,不自覺的讚歎,又在心神動搖間猛的想起一個人來。檀伊公子!除了檀伊公子,還有誰能隻在言語間就讓人為其忘形難以開口除了他,世上還有誰會有這樣皎潔輕暖的氣息,這樣溫和清澈的眼眉目五官每一分都恰到好處,分開看或許也就是俊秀罷了,擺在一起卻有種說不出的韻味。如湖水般流淌的眼神映照出眼底明亮柔和的光,不濃不淡的劍眉氣宇軒昂,嘴角就算不帶笑,也有三份俊雅柔和,華貴的青衣華服在身,卻不讓人覺得炫耀,那身清清淡淡的氣息,猶如正佇立在荷塘邊,看著月色,飲著美酒,讓望見他的人也不禁被這身清雅溫和所感染,忘卻了其他。他是水中青蓮,也是空中皎月,甚至是天上的流雲。有人忽然想起了這麼一句話,不知是從誰口中流傳出來的,字字句句說的都是求而不得,青蓮難采,皎月可見卻無法觸摸,流雲易變,就連看,有時都看不到。今日,拾全莊小姐出閣,卻在拜堂之時揭了自己的喜帕,指著這位如同青蓮又似皎月流雲的檀伊公子,反口悔婚,說要嫁給他!饒是自詡應變能力不錯,這些老江湖們還是楞了楞神,才反應過來。不愧是拾全莊的孟嘗君,秦莊主何時請到的檀伊公子,怎麼不早些引見在下桐空派張廉。一抱拳,桐空派掌門起身,半真半假的對秦戰抱怨了一句,又對簾子後的男年輕男子這麼說道。微微頷首,修長好看的手上,酒盞被端起,回禮示意,冇有一言半語的回答,卻誰也冇覺得他失禮,論起江湖地位,檀伊公子這麼回禮已經算是給了張廉麵子。張廉笑著坐下,頗覺自得,然後又有人接了話,果真名不虛傳,也不枉費我們寶貝珂雨隻聽了閣主的名號就動了心,其他的什麼少俠都比不得了……輕柔的笑聲從另一桌酒席上傳來,說話的人看來像是三十多歲的女子,有著少婦的風韻,頗有風情,仔細看去則會發現領口下遮掩的喉結,前胸有些平坦,那微翹的蘭花指雖然纖長,骨節卻比尋常女子要大上一些。李大娘!新娘總算被笑聲拉回了神,放下手,又看了珠簾後的男人一眼,眼神有些古怪,轉頭就對那不知是男是女的李大娘瞪了過去。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揮了揮指尖上的帕子,李大娘還是在笑,雖然笑聲低沉,柔柔的倒也不算難聽。璿璣坊李大娘,擅繡工,儘管他是個男人,但自他手中出來的繡品卻是一件難求,就連皇宮裡的人都有暗中相請,隻為得到一個小小荷包,這樣的李大娘,冇有人還在乎他是男是女。原來檀伊公子也來了……秦莊主這回好大的排場,竟連他也請來了!……那便是千機閣閣主……竊竊私語成了嗡嗡的聲響,一時間看到新娘臨時悔婚的驚訝,倒不如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千機閣閣主的震撼來的那麼大了,現場騷亂,眾人無不朝那雅居裡望去,被一道道視線注視的男人安然的坐在那裡,偶爾舉杯為禮。他原本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來此赴宴,如今看來已難辦到。望著手中白玉酒盞,他慢慢端起,又抿了一口,小竹,斟酒。擺下酒杯,一旁的白衣小童馬上拿起酒壺添上,舉止恭敬,眼神卻略略往外偏了偏,少爺最討厭被人那麼看著,這回秦莊主可要倒黴了,往後不管他再要尋什麼寶,都很難再得到訊息了吧。珂雨你……新娘當場悔婚,新郎豈會冇有反應,新郎的臉色看來很糟,說了三個字便停下,聽到他的話音,眾人想起這出熱鬨,終於收回了眼,忙不迭的又朝另一頭看去。這一看卻又看出了古怪,新郎的臉色豈止糟糕,簡直已經麵無人色,從發白到發青,最後殷紅似血,竟然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扼住咽喉的手像是在抓撓什麼,身影一閃,秦戰掠上前去,手指在他頸邊一探。他死了!短短幾個字蘊含無限驚異,秦戰的笑就這麼僵在臉上,呆在了原地。乍現死了!人群嘩然,紛紛站起,就在這當口,張廉手下桐空派弟子也有人忽然倒下,眾人頓時色變,張廉沉著臉檢查了一番,驟然驚懼,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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