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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場陣雨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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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年前,雙胞胎妹妹林紓幫我追求學長,結果自己和他在一起了。

後來,妹妹林紓因為急性白血病躺在病床上。

配型結果出來那天,我平靜地簽署了《自願放棄捐獻知情同意書》。

媽媽當場崩潰,一個耳光扇得我天旋地轉。

“林一!你瘋了!那是你親妹妹!”

爸爸指著我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我們林家怎麼會養出你這種鐵石心腸的畜生!”

而學長盛年,這個寫滿了我整個青春日記本的男人,悲痛地問我:

“林一,你為什麼不願意救小紓。”

十年後,**廣場紅旗如海,盛年回來。

在這舉國歡慶的頂點,將一枚鑽戒遞到我麵前。

“林一,嫁給我。”

……

我指尖冰涼。

盛年單膝跪地,四周是鼎沸的人聲和閃爍的鏡頭。

他一身挺括的黑色風衣,眉眼深邃,十年風霜讓他比少年時更加英挺。

隻是那雙望著我的眼睛裡,冇有我期待過的愛意,隻有一片沉寂的深海。

荒唐嗎?

十年前,我的雙胞胎妹妹林紓,也曾攥著我的手,亮著眼睛描述過一模一樣的場景。

“姐姐,等盛年從部隊回來,就在**前向我求婚,所有人都為我們祝福!”

“到時候,你一定要當我的伴娘哦!”

如今,她長眠地下,而我站在這裡,成了她幻想的女主角。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科室的催促電話。

我定了定神,撥開他遞過來的戒指。

“我晚上還有一台緊急手術。”

盛年的動作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起身,將那枚鑽戒強硬塞進我的手心,溫熱的金屬硌得我掌心生疼。

“林一,彆鬨。”

他的語氣很淡,像是陳述,又像是命令。

“我們結婚,這是小紓的遺願。”

又是林紓。永遠都是林紓。

我垂下眼,看著掌心的鑽戒,忽然輕笑出聲。

“好啊。”

“盛年,我嫁給你。”

說完,我頭也不回擠出人群,將身後驟然響起的歡呼和議論甩在腦後。

可那些聲音還是像鬼魅一樣鑽進我的耳朵。

“天啊,他就是那個戰鬥英雄盛年吧?太帥了!”

“他未婚妻不是早就病死了嗎?這個是誰?”

“好像是她姐姐……嘖,姐姐搶了妹妹的未婚夫,真精彩。”

我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手術很成功,我卻感覺不到絲毫喜悅,隻有深入骨髓的疲憊。

脫下白大褂,我看著鏡子裡蒼白的自己,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爸,媽。”

“我要和盛年結婚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寂。

隨即,是我媽歇斯底裡的尖叫。

“林一!你還有冇有良心!你怎麼敢!”

2

我趕到家時,客廳裡一片狼藉。

一眾親戚圍在旁邊,對著我指指點點。

盛年跟在我身後,一進門便被我媽通紅的眼睛死死盯住。

“盛年!你對得起小紓嗎!你說過會照顧她一輩子的!”

我姑媽立刻幫腔:“就是!小紓屍骨未寒,你們就要結婚?傳出去我們林家的臉往哪兒擱!”

盛年垂著眼,聲音沉穩。

“阿姨,叔叔,娶林一,是完成小紓最後的願望。”

“她臨走前說,希望我能代替她,照顧姐姐一輩子。”

一句話,再次將我釘在自私自利的恥辱柱上。

看,不是他變心,也不是我橫刀奪愛。

是我,一個需要被“照顧”的廢物,占了本該屬於我妹妹的位置。

所有人都用一種憐憫又鄙夷的眼神看著我。

好像我是一個不知好歹,還要依靠死去妹妹的餘蔭才能苟活的寄生蟲。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落在我臉上。

我媽渾身顫抖,指著我:“林一!你妹妹到死都為你著想,你呢?你配嗎!你這個劊子手!”

臉頰火辣辣地疼。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終於抬起頭,平靜看著眼前這群麵目猙獰的“家人”。

“她是個小偷。”我一字一句說道。

整個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我爸猛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瞪著我:“你……你說什麼?”

“我說,林紓,是個小偷。”

我重複,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

“她偷走了我的日記,知道了我的暗戀,然後穿著我買的裙子,用我教她說的話,去跟盛年告白。”

“她偷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全國醫學競賽一等獎的獲獎證書,頂著我的名字去參加了名校的自主招生。”

“她偷走了我的人生,偷走了我的一切,你們知道嗎?”

我轉向爸媽。

“你們知道,那份被她拿去參賽的論文,每一個數據,每一個公式,都是我熬了多少個通宵算出來的嗎?”

“你們隻知道她拿獎後,你們在親戚麵前多有麵子。”

“你們知道,我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質問我為什麼抄襲,差點被記過處分嗎?”

“你們不知道。”

我看著他們震驚到失語的臉,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們隻知道,你們捧在手心的小女兒,天真,善良,柔弱,像個天使。”

“而我,從出生起就比她健康,比她強壯,所以我活該被忽略,活該成為她的墊腳石,活該為她奉獻一切,甚至……我的命。”

十年了。

這是我第一次,把這些話說出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盛年。

他眉頭緊鎖,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迷茫。

而我媽,在短暫的震驚後,臉色變得慘白。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盛年。

“你以為,她為什麼在病床上還念念不忘要你‘照顧’我?”

“因為她心虛。”

“她怕我把真相說出來,怕她死了以後,你從彆人口中知道,你愛了這麼多年的女孩,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寂靜的客廳裡,隻剩下我冰冷的聲音。

還有,我媽壓抑不住的,崩潰的抽泣聲。

我忽然想起林紓臨死前,在醫院的那個下午。

所有人都走了,病房裡隻剩我們兩個。

她拉著我的手,氣若遊絲。

“姐姐,彆救我。”

“求你,千萬彆給我捐骨髓。”

盛年沉默了。

良久,他才沙啞開口:“小紓……她不會騙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

“婚禮,三天後。”

“你們愛來不來。”

說完,我轉身就走,冇再看他們一眼。

3

我以為那場對峙會是結束,卻冇想到,隻是另一場風暴的開始。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院辦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主任臉色凝重地推給我一個平板。“林一,你自己看吧。”

螢幕上,是一個點擊量已經破百萬的視頻。

標題是——【心碎母親泣血控訴:名醫大女兒見死不救,眼看親妹妹病死床前!】

視頻裡,我媽哭得撕心裂肺,對著鏡頭一遍遍地重複著我是如何“鐵石心腸”,如何“冷血無情”。

她將我簽署的那份《放棄捐獻知情同意書》放大,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對我公開處刑。

評論區,更是不堪入目。

“天啊,這還是人嗎?親妹妹都不救?”

“她還是個醫生?這種人配穿白大褂嗎?建議醫院立刻開除!”

“查了一下,協和的林一醫生,怪不得能進協和,原來是踩著妹妹的屍骨上去的。”

“抵製!必須抵製!這種冇有醫德的人,誰還敢找她看病!”

輿論像一場海嘯,瞬間將我淹冇。

我的手機被打爆,科室的電話也響個不停,全是來質問和辱罵的。

我關掉手機,看著主任。

“主任,我申請休假。”

主任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也好,你先避避風頭。

醫院這邊,我們會發聲明。”

我走出辦公室,迎麵撞上了來找我的盛年。

“林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質問我,“你真的……”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他明明有機會聽我解釋,卻選擇相信我那顛倒黑白的父母。

現在事情鬨大了,他又來扮演正義使者。

“你不是說,會去查清楚嗎?”

我反問。

“怎麼,還冇查,就先來給我定罪了?”

盛年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他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疲憊和掙紮。

“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試圖緩和氣氛,“我隻是……林一,你為什麼總是要把事情弄得這麼僵?”

“你跟叔叔阿姨服個軟,把視頻刪了,事情不就過去了嗎?”

“你為什麼非要跟所有人對著乾?”

我看著他,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

原來在他的世界裡,黑的可以說成白的,對的可以向錯的低頭。

隻要“服個軟”,一切就能“過去”。

“盛年。”

我平靜開口,“在你眼裡,是不是隻要我退讓,我妥協,我認錯,這個世界就和平了?”

“我冇有錯,為什麼要服軟?”

“被網暴的人是我,被汙衊的人是我,被毀掉事業的人也是我。

你讓我去跟加害者服軟?”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胸口堵得發慌。

“我們的婚禮,取消吧。”

盛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林一,你又在耍什麼脾氣!”

“我說了我會查!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心虛,那些事都是你編出來騙我的!”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

“隨你怎麼想。”

我轉身,再也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然而,當我回到空無一人的宿舍,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一種荒唐的念頭卻瘋狂滋生。

他們不是都覺得我欠林紓的嗎?他們不是都覺得我搶了她的東西嗎?

好啊,那就搶個徹底。

我撥通了盛年的電話,在他接起的瞬間開口:“民政局,九點,帶上你的戶口本。過時不候。”

我和盛年結婚了。

到底是什麼心理作祟,我也說不清。

可能是被那天父母歇斯底裡的反對刺激了。

也可能是對少時喜歡的對象還殘存一點點幻想。

也有可能,是因為小紓。

無所謂。

反正就是稀裡糊塗地,在妹妹去世的十年後,我和盛年成為了合法夫妻。

我們是當天就去了民政局,填表、拍照、簽字、拿證。

一係列流程高效且麻木。

紅底雙人照上兩張毫無感情的臉,在喜氣洋洋的氛圍裡顯得尤為突兀。

曾幾何時,我也偷偷幻想過,自己能夠和盛年走進婚姻。

夢想成真,這怎麼不算呢?

我忍不住自嘲。

我當天晚上就離開了家鄉。

4

婚禮的日子,如期而至。

我冇有取消,也冇有通知任何人。

穿著最簡單的紅裙,為自己準備了一場“一個人的婚禮”。

地點在我大學時打工賺錢的一間玻璃花房。

這裡,小紓帶著沈聿來過。

我以為這場鬨劇會以我的狼狽退場而告終。

可我冇想到,盛年,還有我的家人,竟然找到了這裡。

門被粗暴推開。

我媽衝在最前麵,看到穿著紅裙的我,眼睛瞬間就紅了。

“林一!你還要不要臉!”

“你妹妹才死十年,你就穿著一身紅,在這裡跟彆的男人結婚!”

她身後,跟著我爸,一眾親戚,個個義憤填膺。

我姑媽指著我,唾沫橫飛:“你還裝!網上都傳遍了!說你被一個富二代包養了!今天就在這秘密結婚!你把盛年當什麼了!”

原來,他們又給我安了一個新的罪名。

我放下酒杯,站起身,笑意盈盈地問:“哦?那我的新郎呢?怎麼還冇來?”

話音剛落,盛年和他的父母出現在門口。

盛夫人目光如刀,掃過我,最後落在狼藉的場麵和哭鬨的我媽身上,眉頭緊緊皺起。

“胡鬨!”她厲聲喝道,“盛家的臉,都要被你們丟儘了!”

她轉向我,眼神裡滿是輕蔑:“林一是吧?我不管你和我兒子有什麼過去,但我們盛家,絕不接受一個聲名狼藉、害死親妹妹的女人進門!你想結婚?除非我死!”

盛年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冷眼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

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和動容,嘴唇動了動,卻終究冇說出一個字。

他的沉默,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一個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所有人回頭。

門口站著的,是頭髮花白的周教授,國內醫學學界的泰鬥。

他是得知我要結婚,唯一給我打電話的人。

周教拄著柺杖,一步步走進來。

目光帶著一絲歉意和心疼。

“代表國家去參加世界青年醫學學家論壇,拿到金獎為國爭光的,是林一。”

“你們的另一個女兒林紓,提交上來的那份論文,從頭到尾,都是抄襲林一的。”

“這件事,我們一直冇有對外公佈,是考慮到對兩個孩子的影響。但我們保留了所有的證據。”

周教授頓了頓,從懷裡拿出一份泛黃的檔案。

“這是當年林紓同學親筆寫下的,承認抄襲並請求學校不要處分她的檢討書。”

檢討書被遞到我爸媽麵前。

上麵的字跡,跟林紓的一模一樣。

我媽的身體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

我爸拿著那張紙,手抖得像風中落葉,喃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盛年站在原地,臉色比紙還要白。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那雙曾經讓我沉溺的眼睛裡,此刻寫滿了痛苦和悔恨。

我姑媽突然像瘋了一樣衝過來,指著我的鼻子尖叫。

“就算小紓抄了你的又怎麼樣!她是你妹妹!你讓著她點怎麼了!”

“現在她人都死了!你還要把她這點醜事翻出來!你安的什麼心!你就是見不得她好!你就是嫉妒她!所以你纔不捐骨髓讓她去死!”

她隨手抓起桌上的紅酒瓶,就朝我頭上砸來!

預想中的劇痛冇有傳來。

盛年擋在了我身前。

他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卻依然堅定地護著我。

“夠了!”他轉過身,“你們還嫌害她害得不夠嗎!”

我推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看著眼前這群醜態百出的“親人”,看著搖搖欲墜的父母,看著滿眼悔恨的盛年。

我笑了,笑的越來越大聲。

“你們想知道我為什麼不救她?”

“好啊。那我就告訴你們,我為什麼會簽下那份《放棄捐獻知情同意書》。”

5

我話音落下,空氣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震驚,懷疑,更多的是等待。

盛年的母親最先反應過來,她滿臉鄙夷:“你還想編出什麼故事來?林一,事到如今,你除了會汙衊一個死人,還會做什麼?”

“媽!”盛年製止了她,他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讓她說。”

我扯了扯嘴角,目光掃過我那已經麵無人色的母親。

“媽,你還記得嗎?小紓確診白血病後,你第一時間不是想著怎麼治療,而是衝進我的房間,質問我為什麼要去參加那個國際醫學競賽的選拔。”

我媽的身體猛地一顫,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我替她說了下去:“你說,我妹妹都快死了,我還有心思去追求我自己的前途,我自私,我冷血。你逼著我退賽,說家裡的一切都要為小紓讓路。而那場比賽,是我準備了整整三年的心血。”

“你們告訴所有人,小紓是急性白血病,刻不容緩。可你們冇說的是,她的主治醫生明確表示,她有很長的治療期,化療和靶向藥都是可行的方案,骨髓移植隻是最後的選擇。”

“但你們冇有選。你們,或者說,是你,媽,還有你的好女兒林紓,選擇了一條最快、也最能毀掉我的路——逼我捐骨髓。”

“因為醫生說過,捐獻骨髓後,身體會有一段虛弱期。那段時間,我根本不可能完成高強度的競賽集訓。你們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治病,而是要毀了我!”

“你胡說!我冇有!”我媽尖叫起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我都是為了救她!我隻有那一個女兒了!”

“隻有一個女兒?”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對,在你心裡,林紓纔是你的女兒。而我,隻是她的備用血庫,她的墊腳石,是她可以隨時犧牲掉的垃圾!”

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加密檔案夾,裡麵隻有一個音頻檔案。

我按下了播放鍵。

林紓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裡傳了出來,在這間玻璃花房裡迴盪。

“姐姐,彆救我。”

“求你,千萬彆給我捐骨髓。”

聽到這裡,我姑媽立刻喊道:“你聽聽!你聽聽!小紓多善良!她到死都不想拖累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我冇有理會她,隻是靜靜等著。

錄音裡,是我當時震驚而困惑的聲音:“小紓,你彆說傻話,我會救你的。”

然後,林紓發出一陣低低的、詭異的笑聲,那笑聲讓人頭皮發麻。

“姐姐,你真天真。你以為,我真的需要你的骨髓嗎?”

“我早就偷偷換掉了我的抗排異藥物。就算你捐了,我的身體也會產生劇烈的排異反應。到時候,所有人都隻會說,是你林一的骨髓有問題,是你……親手殺了我。”

“你不僅會失去比賽資格,你還會背上一輩子害死親妹妹的汙名,你的醫生生涯,你的一切,都會被我毀掉。”

“而如果你不捐……”林紓的聲音帶著一種得意的喘息,“那更好。你就是見死不救的劊子手,爸爸媽媽會恨你一輩子,盛年……他也會愧疚一輩子,然後用這份愧疚,一輩子記著我,照顧你這個‘可憐’的姐姐。”

“姐姐,你看,無論你怎麼選,你都是輸家。”

“所以,求你,千萬彆救我。因為你救不活我,你隻會……毀了你自己。嗬嗬……咳咳咳……”

6

錄音播放完畢。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臉上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驚駭和……恐懼。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這不是小紓……”我媽瘋了一樣撲過來,想搶奪我的手機,被我爸一把拉住。

她癱軟在地,嘴裡反覆唸叨著,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再也冇有了之前的半分體麵。

盛年的父母臉色鐵青,看向我的眼神從鄙夷變成了複雜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而盛年,他怔怔站在那裡,身體搖搖欲墜。

那段錄音將他過去十年裡所有關於林紓的美好記憶、所有對我虧欠的認知,全都捅得稀碎。

他愛了十年,愧疚了十年的女孩,是一個精心策劃了自己死亡,隻為將親姐姐拖入地獄的魔鬼。

“為什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目光渙散,彷彿整個世界都在他麵前崩塌。

我收起手機。

“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什麼不救她了嗎?”

“因為她根本冇想活。她想要的,是拉著我一起死。”

“我簽署那份同意書,不是放棄她,而是放棄被她拖進泥潭。我成全了她的‘求死’,也保全了我自己。”

我環視了一圈這群我所謂的“親人”,最後目光落在我失魂落魄的父母身上。

“從今天起,我跟林家,再無瓜葛。”

“你們欠我的,我不要了。”

“我欠林紓的,那條所謂的‘命’,十年前,我已經用我的名譽和十年的痛苦,還清了。”

說完,我不再看任何人的反應,轉身走出了這個囚禁了我半生的玻璃花房。

我回了醫院的宿舍。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將那段錄音匿名發給了幾家最大的媒體。

第二天,林紓這個名字,再次引爆了全網。

這一次,再也冇有人同情她。所有的讚美都變成了唾罵。“毒如蛇蠍”這個詞,被用到了極致。

那份被我媽當成武器的《放棄捐獻知情同意書》,如今成了我深思熟慮、自我保全的證據。而我媽,那個“泣血控訴”的母親,則成了人人喊打的、愚蠢又惡毒的幫凶。

林家徹底成了眾矢之的,公司股票一夜之間跌停,合作夥伴紛紛解約,我爸媽走在路上都會被人扔雞蛋。

我的社交平台湧入了無數道歉和安慰的私信。醫院也第一時間發表聲明,恢複了我的所有職務,並對我遭受的無端指責表示歉意。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可我心裡那塊空掉的地方,卻再也填不滿了。

許雲,我最好的朋友,,提著兩大袋零食來看我。

“一一!你終於沉冤得雪了!”她激動抱著我,“我就知道!我們家一一是最好的!”

我笑了笑,拆開一包薯片。

“你看熱搜冇?林家現在成了過街老鼠,公司都快破產了!還有那個盛年,聽說他主動向部隊申請了處分,現在被停職調查了,好像是因為這次的輿論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真是大快人心!惡有惡報!”許雲憤憤不平地刷著手機。

我哢嚓哢嚓嚼著薯片,冇什麼表情。

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劃開接聽,對麵傳來了我媽小心翼翼的聲音。“小一……是媽媽……”

我直接掛斷,拉黑。

冇過幾分鐘,又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是盛年。

“林一,我們見一麵吧。”他的聲音疲憊不堪。

“我不想見你。”

“我在你宿舍樓下。”

我走到窗邊,果然看到他站在樓下的路燈旁,身影被拉得很長,頹喪得像一條被遺棄的狗。

“林一,求你。”他語氣裡的卑微,讓我覺得陌生又諷刺。

我掛了電話,拉上窗簾。

他在樓下站了一夜。

第二天我出門上班時,他還在。眼睛裡佈滿紅血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狼狽又頹喪。

看到我,他立刻迎了上來,手裡還提著一份早餐。

“林一,你……”

我從他身邊走過。

他追上來,一把拉住我。

“林一!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他像是終於被我逼到了極限,聲音裡帶著一絲崩潰。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我把我的命給你,行不行?”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

“你的命?”我笑了,“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盛年,我不需要你的彌補,更不需要你的命。”

“我隻希望,你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

“彆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就是你對我最大的仁慈。”

7

我以為話說得這麼明白,盛年應該會放棄。

但我低估了他的偏執。

他開始每天出現在我上下班的路上。

不說話,不靠近,隻是遠遠地跟著。

像一個沉默的影子,甩都甩不掉。

他給我送花,送禮物,送各種昂貴的東西。

全都被我原封不動地扔進了垃圾桶。

醫院裡開始傳出風言風語。

說我欲擒故縱,說我仗著盛年的愧疚,拿喬。

我懶得解釋。

直到那天,我做完一台長達十個小時的手術,走出手術室,看到他倚在牆邊。

他手裡拿著一個保溫桶,看到我,立刻迎上來。

“我給你燉了湯,喝點吧。”

我繞開他,徑直往前走。

他跟在我身後,喋喋不休。

“林一,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彆不理我。”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次,我一定好好愛你。”

我停下腳步,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衝上了頭頂。

“盛年。”

我回頭,一字一句地問他。

“如果今天,周教授冇有出現,真相冇有大白。”

“你還會在這裡,跟我說這些話嗎?”

他愣住了。

“你不會。”

我替他回答,“你隻會像所有人一樣,覺得我惡毒,冷血,不可理喻。”

“你會心安理得地娶我,然後用一輩子的時間,以‘照顧’之名,折磨我,懲罰我。”

“你愛的,從來都不是林一。”

“你愛的,是你心中那個完美無瑕的‘林紓’。你接受不了她的不完美,所以你把所有的愧疚和悔恨,都轉移到了我身上。”

“盛年,你不是在愛我,你是在贖罪。”

我的話像一把刀,剖開他所有虛偽的偽裝,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

他的臉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身體搖搖欲墜。

“我……”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

因為我說的,全都是對的。

“彆再來了。”

我扔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

從那天起,盛年再也冇有出現過。

我的生活終於徹底恢複了平靜。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帶領團隊攻克了一個又一個醫學難題。

我成了協和最年輕的主任醫師,前途一片光明。

而林家,在經曆了那場變故後,徹底敗落。

公司破產,房產被拍賣,我爸媽一夜之間,從人人羨慕的對象,變成了窮困潦倒的普通人。

他們給我打過幾次電話,無一例外,都是來借錢的。

我一次都冇有接過。

許雲說我做得對。

“他們當初怎麼對你的?現在想起你是他們女兒了?晚了!”

我隻是笑笑。

8

兩年後,我收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包裹。

裡麵是一疊厚厚的信,和一個小小的u盤。

信是盛年寫的。

他說他要去參加一個秘密任務,九死一生。

他說如果我能收到這個包裹,就說明他已經回不來了。

信裡,他反反覆覆地寫著對不起。

他說他查了很多事。

他查到,當年林紓的白血病,根本不是急性。

她有很長的治療時間,也有很多其他的治療方案。

是她自己,和我媽一起,瞞著所有人,誇大了病情。

她們的目的,就是要逼我捐獻骨髓。

因為醫生說過,捐獻骨髓後,身體會有一段虛弱期,而我當時正在準備一場至關重要的國際醫學競賽。

她們想用這種方式,毀掉我的前途。

而林紓,她甚至……

她甚至在拿到配型成功報告的那一刻,偷偷換掉了自己的抗排異藥物。

她想要製造出我捐獻失敗,她病情加重的假象。

然後,再由我媽出麵,哭訴我的骨髓“有問題”,害了她。

這樣,我不僅會失去比賽資格,還會背上一輩子害死親妹妹的汙名。

隻是她冇有想到,藥物的副作用,比她想象的要猛烈得多。

她的計劃,最終,要了她自己的命。

盛年在信的最後寫道:

“一一,她不是死於白血病,她是死於自己的惡毒和貪婪。”

“而我,是幫凶。”

“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求你,好好活著,忘了我們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u盤裡,是所有的證據。

包括我媽和林紓的通話錄音,林紓購買和更換藥物的記錄,以及……她寫給朋友的,炫耀自己計劃的聊天截圖。

原來,那句“姐姐,彆救我”,不是懺悔。

而是一個惡毒的,雙關的詛咒。

如果我救了,我會身敗名裂。

如果我不救,我就是見死不救的劊子手。

無論我怎麼選,都是輸。

好狠。

9

我將u盤裡的東西,匿名發給了幾家最大的媒體。

林紓這個名字,再次火爆了全網。

這一次,再也冇有人同情她。

所有的讚美都變成了唾罵。

我爸媽徹底成了眾矢之的,走在路上都會被人扔雞蛋。

聽說我媽受不了刺激,精神失常,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爸一夜白頭,變賣了所有家產,去給我媽治病,最後淪落到在街邊掃大街。

有一次,我開車路過,看到他佝僂著背,在寒風中吃力地揮動著掃帚。

他看上去,比他實際年齡老了二十歲。

我們的車交錯而過,他冇有看到我。

有些人,有些錯,不值得被原諒。

一年後,我在新聞上看到了盛年的訊息。

他冇有死。

他帶領小隊,成功完成了任務,搗毀了一個巨大的跨國犯罪集團。

他成了真正的英雄,榮獲一等功。

新聞釋出會上,他穿著軍裝,英姿颯爽。

隻是那張英俊的臉上,再也冇有了笑容。

記者問他,有什麼願望。

他說,希望能找到一個人,跟她說一句對不起。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人是我。

網上又掀起了一陣“求複合”的浪潮。

很多人艾特我,勸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英雄也犯過錯,但他已經用生命在贖罪了。”

“林醫生,你們是那麼般配,彆錯過了。”

我關掉手機,不為所動。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又過了半年,我向醫院遞交了申請。

我要去參加無國界醫生組織,去那些最需要我的地方。

許雲抱著我,哭得稀裡嘩啦。

“一一,你真的想好了嗎?那裡很苦,也很危險。”

我拍著她的背,笑了。

“想好了。”

“雲雲,這裡的一切,都該結束了。”

前半生,我為彆人而活,活在仇恨和痛苦裡。

後半生,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去看看這個世界,去救更多的人。

10

臨走前一天,我去了林紓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她笑得天真爛漫。

我放下一束白菊。

“林紓,我來看你了。”

“你想要的,盛年,名譽,父母的愛,我一樣都不要,全都還給你。”

“我們兩清了。”

一陣風吹過,吹動了墓碑前的野草,像是在迴應我。

我轉身,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是盛年。

他比新聞上瘦了很多,穿著簡單的便服,安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們隔著一排排墓碑,遙遙相望。

最終,他朝我走了過來。

“你要走了?”

他問,聲音沙啞。

我點了點頭。

“去哪裡?”

“一個很遠的地方。”

他沉默了。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悲傷。

“還會回來嗎?”

我搖了搖頭。

“林一。”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那枚鑽戒。

“這個,你帶上,好不好?”

“就當是……給我留個念想。”

我看著那枚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的戒指,想起了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也想起了,我那本寫滿了他的名字的,早已被燒掉的日記。

物是人非。

“盛年。”

我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人要往前看。”

“你也一樣。”

說完,我從他身邊走過,冇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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