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種極易燃易爆的材料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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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3:59“女朋友,10週年快樂!”
我在薄牧川帥氣的麵龐和友人的期待中對著蠟燭許下願望。
00:00薄牧川迫不及待又耐心地幫我摘下陷在頭發裡的王冠,沒有傷到哪怕一根頭發。
桃花眼笑成了輕佻的形狀:“分手快樂,前女友。”
頓時,包間裡歡呼聲甚囂塵上。
“一年一度!恭喜薄哥重獲自由!”
“開盤了開盤了,複合的押我這兒,不複合的押趙兒那兒!”
燈紅酒綠中,我仍然安靜地坐在原地,彷彿一切都與我無關。
薄牧川摟著蘇蕊的纖腰路過我時叮囑道:“老規矩,一個月。”
我按著隱隱作痛的小腹,不動聲色。
薄牧川,這次的期限是一輩子。
我要嫁人了,不論是誰,總之不是你。
1
被搖狠了的香檳高高拋在頂上,包廂裡所有人好似瘋了一樣狂歡。
狂歡我的男朋友重獲自由身。
上一秒還在人群中間許願的我,從女主角一下子隱入黑暗,再無人問津。
薄牧川並不熱衷於這樣的場合,狐朋狗友們請他出席總要費儘百般心思。
所以一年一度盛大的分手日便分外令人期待。
我和薄牧川相識於大學,校園男神又有家世加持,校園女神設計圈嶄露頭角。
青春是種極易燃易爆的材料,我們的愛情轟動高校圈。
但日子久了,難免有人生出厭倦。
第四年紀念日,我許過願後,薄牧川半晌才道:“半晴,我們已經在一起四年了,你累嗎?”
我不明就裡地看著他,卻隻見烏黑發頂的漩渦,幽深得像要把誰卷進去。
他把我緊摟在懷裡摩挲著我的小臂,循循善誘:“為了避免N年之癢,以後我們每年紀念日後分手一個月,互不乾涉。”
“如果對方找到了更合心意的伴侶要祝福,如果都沒找到,一個月後就複合。”
我驚慌失措起身,打翻了我們共同裱的蛋糕,五顏六色的奶油雜亂的潑在地上,像潦草收尾的油畫。
懷中頓空,薄牧川不自然地握了握手,仍然堅持:“好嗎?”
也許是太過震驚,我手腳有些麻木,但我也是驕傲的。
“好啊!”
見我答應,薄牧川緊繃的肌肉霎時放鬆。
分手的一個月裡,我時刻關注著他的動向,對比著他身邊的女生和我,他們牽手了嗎擁抱了嗎親吻了嗎,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成為最後一片雪花。
精神壓力過大,有時會在午夜驚醒不受控製的哭泣。
實在承受不住的夜裡給他打電話,瞬間接通,他沒有怪我打擾,沒有指責我乾涉。
而是用溫柔地嗓音講著幼稚的故事,哄我沉沉入睡。
“半晴,分手一個月會不會太久了?”
第二天,距離一月之期還有三天,我們複合了。
第五年紀念日,我以為他不會再提起,卻事與願違。
至今第十年,年年如此,甚至每年他都堅持夠30天才肯複合。
少一分一秒都不算一個月。
這甚至成為了圈內一大盛事,每年都要為此開盤。
複合一賠一,不複合一賠百。
徐方玲突然坐到我身旁:“蘇半晴,你許的什麼願?”
我許的願,是再也不見。
2
徐方玲是薄牧川的第一個一月女友,隻持續了27天那個。
無辜的她誤入我們的分手遊戲,知道真相後很有些怨懟。
薄牧川把她納入圈子賠罪。
多年浸染,當年那個不起眼的小鎮女孩已經出落得落落大方奪目耀眼。
我端起麵前的水,敬她一敬:“沒許什麼。”
趙非凡唱著分手快樂路過,擠眉弄眼:“嫂子肯定許一個月內薄哥彆被外麵的小妖精勾走,再回到她的懷抱吧。”
“是吧嫂子?”
徐方玲打跑了他,回頭勸我:“他找你也找啊,乾嘛自苦?我們大女主可不演苦情劇。”
我眉眼一彎,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記得押不複合,包贏。”
徐方玲倏然瞪大了雙眼。
可惜沒給她詢問的機會,場內再次爆發歡呼聲,趙非凡忙扯著她的胳膊去看熱鬨了。
“喔喔”
聚光燈打在一處,薄牧川抱著有一截嫩白纖腰的女生跳著圓舞曲。
優雅、專注,曖昧。
“這才五分鐘薄哥就選好了,嫂子有點危險哦,要不我改押不複合吧?”
“誒?怎麼有點眼熟?”
確實眼熟,是萬小曼。
去年也是她。
萬小曼是全然不同於我的熱烈。
一個月,於我不過是四個星期薄牧川小貓小狗逛街吃茶迴圈往複。
於她卻好像很久。
她帶著薄牧川潛水,跳傘,做儘一切刺激腎上腺素的運動,最後一站是爬雪山。
我擔心的整夜失眠,可薄牧川不肯接我的電話。
我拋下一切日夜兼行,終於在四姑娘山上攔住了他們。
“你沒有任何經驗,不能爬雪山。”
薄牧川玩著雪杖漫不經心:“小曼會保護我的。”
萬小曼更不客氣:“蘇半晴,你一個前女友也管的太寬了吧?又不是妻子。”
風雪將我還未出口的話全部凍弊於喉間,又硬又疼。
我彷彿忘記了說話的能力,隻直直盯著薄牧川。
他目光閃躲。
沉默的側過半身讓他們通過,萬小曼得意的笑穿過麵罩直擊耳膜。
下山的時候我想,我們終於要分手了,我要解脫了。
可十分鐘後,薄牧川追了上來。
“半晴,我都聽你的,不爬了。”
兩個毫無戶外經驗的麻瓜,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終於走回基地,基地裡卻兵荒馬亂在組織救援。
“萬妹子在山上滑野雪,摔慘了。”
薄牧川一下變了臉色,恨恨地剜了我一眼,轉身上了山。
萬小曼的擔架是薄牧川親手抬下來的。
她骨折了,大腿扭成了怪異的角度,拉著我的手哀哀哭泣:“蘇姐,今天我不怪你,可你們已經分手了,求你彆糾纏他了。”
鄙夷、不屑、唾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羞恥得我恨不得從這裡跳下去。
戀愛九年,我成了小三。
薄牧川也在雪山上傷了肺,落下了常年咳嗽的毛病。
下山後薄牧川不顧自己,天天鞍前馬後的伺候著,洗澡方便都親自公主抱著去,不肯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徐方玲告訴他我持續不明原因低燒住院時,他剛幫萬小曼洗完澡,兩個人臉色懼是緋紅,說的話卻冰冷:“她什麼時候學會裝病了,再說她有你們管,小曼隻有我一個。”
三個月,所有人,包括我,都以為我們終於要結束了。
押不複合的那邊要開香檳慶祝。
薄牧川與萬小曼斷崖式分手,又回到了我身邊。
萬小曼堵在門口,麵色灰敗:“薄哥,沒有你我會死的。”
薄牧川讓我先回家,自己打發走了她。
夜裡,他將我環在懷中,呼吸反複灼燒著我的耳朵:“半晴,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隻是不想欠她,這回不算犯規。”
“你纔是妻子。”
我望著窗外月沉如水,淡淡道:“那我們結婚。”
他沉默翻身睡去。
3
舞曲節奏越來越快,已經從圓舞曲變到了維也納華爾茲,兩人緊緊相貼在場中飛快旋轉,萬小曼的裙擺越飄越高。
這麼多年,她是第一個返場的一月女友。
如果說我是井水,那她就是滾油,總勾著薄牧川冒險去取藏在深處的東西。
舞曲落幕,他們對視一眼開懷大笑。
“薄牧川,你沒有食言,你真的來找我了!”
“誰讓你說沒我不能活,我這是大愛。”
粉拳捶在他胸膛,舊傷牽動,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萬小曼紅著眼要為他撫背,他溫柔地抓起她的手掌,單膝跪地取出了懷中之物。
方纔還鬨的大鬨天宮一樣的包廂,安靜得落針可聞。
萬小曼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死死捂住了嘴巴。
盒子開啟,是枚光華璀璨的戒指。
以藍天為座,星河為臂,鋪鑲鑽石構成了點點星河,主鑽如銀河之光,璀璨奪目。
瞬間奪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太美了,比星空還美。
“你曾帶我看過雪山頂的銀河,今天,我把它摘下來給你。”
萬小曼哭著不住點頭,淚珠被碩大鑽石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我看著那枚戒指,久久失語。
巨大的落差把我本就疲憊的心摔成了一灘肉泥,再拚不起來。
胃突然抽搐痙攣,嘔意怎麼都壓不下。
徐方玲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胸腔胃裡不住地翻騰,怎麼也說不出話。
隻能衝她擺擺手,扶著牆慢慢走向洗手間。
太疼了,連視線都有些模糊,恍惚間好似回到一個月前。
臨近紀念日,薄牧川反常地心緒不寧,總是欲言又止。
我問他時,他求我設計一枚戒指,主題是星河。
我麵上平平心裡卻迸發出巨大驚喜。
他還記得那年看極光時說過的,要摘一顆星星向我求婚。
時間不多,我手上一刻也不敢停,從草稿圖紙選料乃至於打磨鑲嵌,事無巨細不肯假手他人。
哪怕輔料顏色差一點,都不將就。
原來在我期待著紀念日被求婚時,他卻在雀躍地等待著再次擁抱萬小曼。
踐踏著我的愛情,拿著我的回憶我的心血,送給了她。
“女士,你還好嗎?需要去醫院嗎?”
耳邊不住的呼喚喚回了我的意識。
原來是暈過去了,心痛原來會讓人暈過去。
我以為過了很久,渾身疲憊,可其實不過隻是幾次呼吸幾次眨眼。
謝絕了路人的幫助,我深吸一口氣往大門外走去,這裡的空氣我沒辦法再呼吸一秒。
路過包廂,他們在世人的祝福中擁吻,萬小曼高舉著右手,比自由女神更驕傲。
等了半個小時都沒打到車,薄牧川抱著萬小曼出來。
初秋的淩晨風有些涼,我挑選的那件風衣披在萬小曼肩頭。
剛分手,如此相見他還有些羞恥感:“半晴,她腿疼,上回複查醫生還罵我......”
話音一頓,他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看他如此反應,我漿糊般的腦袋終於遲鈍地意識到,他們一直沒有斷過聯係。
他們的車先來了,薄牧川跟我說:“再見。”
我揮揮手:“再也不見。”
聲音細碎散在風中,他好似並未聽見。
4
薄牧川其實是個秩序感很強的人,也隻為了萬小曼屢次破戒。
分手當夜,他就再沒回過家。
【2】
我守著小貓小狗看日升日落,倒也不失為一種寧靜。
時間的流速在這裡彷彿調慢了,隻有房子裡的東西一件件減少。
第五天,薄牧川打來了電話,問他慣用的刮鬍刀是哪個牌子的,我正在剪合照。
上萬張,剪的手都要酸了,最後隻好付之一炬。
第十天,他漱口水用完了,我正在打掃碎瓷片,那曾是我們一起在景德鎮做的情侶杯。
第十五天,他叫了跑腿小哥來取了兩條領帶,我用顏料潑了之前親手畫的他。
畫框大大小小堆了有半間屋子。
第二十天,他隔空送了花來祝我生日快樂,我賣掉了我們的床。
那張遠渡重洋來的古董床,據說某國的國王和王後曾在這張床上恩愛一生,生了七八個孩子。
第三十天,我叫了個貨拉拉把精心佈置的兒童房裡各種小床玩具都拉去二手市場。
貨拉拉剛走,薄牧川回來了。
他的發絲被秋風撩起,散發著溫暖的光暈。
張開雙臂:“半晴,一月為期,我回來了,辛苦你等我。”
我沒像以往一樣撲進他懷裡,或撒嬌或流淚。
他又笑:“高興傻了嗎半晴?”
我想了想答道:“沒有。”
沒有傻,也沒有在等你。
他眉心蹙起,有些生氣,擠開我率先進了房子。
“房子怎麼好像空了很多?”
說著他又看到了那間剛清空的嬰兒房,興致衝衝地走過去。
“終於捨得開啟這扇門了,從前我問你裡麵是什麼,你總說是秘密。”
“今天可是打了你一個措手不及,我倒要看看裡麵有什麼,該不會是癡戀我太過寫了一屋子情書吧?”
我無法忽略心中的鈍痛。
那裡曾經的確是我的情書,全世界最浪漫的情書。
他已經看到裡麵空無一物:“誒?怎麼是空的?”
因為太晚了。
他興致衝衝要給我做糖醋小排,手機響了。
在有些空蕩的房子裡竟然有回聲。
而我也清晰的聽到了那頭的聲音,帶著電流,哭的嬌憨。
“薄哥,我割腕了,再過20分鐘就要死了。”
薄牧川肉眼可見地慌亂,我抱臂等他選擇。
可他隻是說:“人命關天,我也是沒有辦法。一個月有31天,我現在去找她不算犯規。”
“半晴你等我,你一定要再等我一天!”
為了她,一天也要爭。
我笑著揮手:“再見。”
一天,一小時,一分鐘,一秒鐘,都不會再等了。
哪裡是沒有辦法,報警不行,打120不行,告訴她的朋友鄰居去砸門救她不行,必須自己飛車前往。
連鍋一起扔了那鍋半生不熟的糖醋小排,把鑰匙交給買家,拖著行李箱,離開了這個承載我所有青春的地方。
飛機落地時,薄牧川的朋友圈更新。
是萬小曼的口吻。
【哈嘍大家好,我是薄牧川,我愛吃糖醋小排】
配圖是他挽起袖子在廚房做飯的背影,隱約可見小臂緊實的肌肉。
小腹銳痛,我不得不在人來人往的機場狼狽地跪下。
5
醒來時,鼻尖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正想著,門外進來一個大高個男生,見我眼珠子嘩啦啦轉,高興的跟什麼似的。
“哎呀,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我的
????
清白有救了。”
“你快解釋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醫生都罵我好久了,說女朋友懷孕了也不知道,還惹你生氣流產。”
“天老爺,你當時哐當一下就跪在了我麵前,嚇我好大一跳才發現你是暈過去了。”
短短幾句,資訊量巨大,我過載的大腦怎麼也處理不來。
男生的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傻掉了啊?醫生,醫生在嗎?”
醫生進來歎了口氣安慰:“你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不過這男朋友可以換一個了。”
我回過神來,還了男生清白和錢,感謝了幾句,他歡天喜地地走了。
我一個人躺在四麵潔白的病房,慢慢咀嚼反複消化。
月東升,我顫抖著撫摸上小腹。
它來過,也許覺得人間無愛儘是荒唐就走了。
閨蜜杜姍姍還沒進門,看我憔悴潦倒,淚嘩嘩得淌。
“薄牧川這個畜牲,他怎麼敢這麼對你!”
說著咬牙切齒就給撥通了他的電話。
那邊風很大,但聲音還是順著電流漏了出來。
“怎麼了小丈母孃?有何貴乾?”
姍姍聽他心情頗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半晴住院了?你在哪兒?”
薄牧川似乎有些急:“哪家醫院我這就來......”
“薄哥,今天是我們的最後一天,你說好要陪我看完日出再分手的。”
“馬上就要日出了。”
萬小曼的聲音,年輕透亮,有著少女獨有的嬌憨。
薄牧川聲音低了下來:“小丈母孃今天就辛苦你照顧半晴,你也知道每年一個月的約定。”
“明天,我親自向你們賠罪,再給你倆買新款包,你們不是......”
“誰稀罕你的包!”姍姍沒等他說完就恨恨掐斷了電話。
姍姍哭慘了,我還要安慰她,有些哭笑不得。
手機螢幕亮起,是薄牧川的訊息。
【半晴,你哪裡不舒服?等太陽升起我們就能複合了,我好期待。】
【我想你了】
【其實萬小曼也沒什麼意思,我們以後不玩分手遊戲了好不好?】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離日出並不遠了。
從前的我又要患得患失輾轉難眠,期待第二天見到薄牧川又害怕見到他身邊有彆人。
但現在的我一分一秒都不會再等了,他的約定他的規則,以後再也不能約束我了。
拉黑刪除,身心皆自由。
薄牧川看著【我們結婚吧】前麵紅色的感歎號,心第一次慌了。
姍姍還在哭,我歪頭問:“你哥結婚了嗎?”
她瞪得滾圓的眼下掛著兩顆淚珠,十分滑稽。
驚喜地抱著我:“沒有沒有,我不給他介紹,他那個木頭怎麼可能有女朋友。”
6
意識到萬小曼隻是用割腕騙他來,薄牧川有些慍怒。
隻是少女柔軟的胸膛貼在胳膊上讓人心軟。
薄牧川語調冷淡:“下次再這樣,以後就不要聯係了。”
萬小曼紅著眼把手腕舉到他眼前,一道紅痕在雪白麵板上分外刺眼。
委委屈屈:“我真的割了,但怕再也見不到你沒敢下狠手,要不然薄哥哪還能見到我,沒有你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薄牧川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嘴上卻不饒她:“下次買把鋒利的刀。”
見他生氣,萬小曼咯咯笑著環上他的脖頸:“好好好,再有下次我就從五十層樓跳下去,為我們的愛情殉葬。”
她以為薄牧川會順勢和她胡天胡地,卻不想他隻是冷淡地掙開了她的懷抱,轉身開門。
“彆胡說,我和你哪有愛情,不過是各取所需。”
“我要回去找半晴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今年會結婚,以後見了她記得叫嫂子。”
萬小曼瞬間崩潰,抄起手邊剛放下的水果刀抵在了脆弱的動脈上。
“她就那麼好!如果你真的愛她,為什麼每年都要分手!你根本不愛她!”
“薄哥,是這裡嗎?隻要一刀下去哪怕在醫院門口都救不了是嗎?”
薄牧川更加生氣,卻不敢刺激她:“我從來沒有隱瞞過你,從頭到尾你都知道隻有一個月,現在是做什麼?”
萬小曼淚流滿麵:“去年不是破戒了嗎?今年為什麼不可以!”
薄牧川趁她分心奪過了刀:“去年半晴就生氣了,我怎麼能再讓她傷心,她纔是我的妻子。”
萬小曼癱坐在地上,苦苦哀求。
“今天,就今天,給我好嗎?你不是說大月有31天嗎?”
小姑娘要的又不多,隻求最後一天而已。
薄牧川心生憐憫,抿著嘴點了點頭。
看著薄牧川認真做糖醋小排,寬肩窄腰,認真細致,萬小曼咬咬下唇。
這麼好的男人,憑什麼是蘇半晴的?就不能是她萬小曼的嗎?
她就不信,她這麼年輕漂亮,還有撬不動的牆角。
更何況這個牆角本來也不算多堅固。
看著薄牧川落在茶幾上的手機,她決定勸退那個老女人。
吃飯時,她癡纏著薄牧川要喂,薄牧川不願意,掉了幾滴眼淚後還是如願吃到了。
男人嘛,不過如此,一哭二鬨三上吊,還不是乖乖回到她的手掌心。
萬小曼心裡得意麵上卻不顯,又可憐巴巴求薄牧川給她最後一次日出。
兩人到了海邊,腳下沙灘柔軟滾燙,海浪不斷拍打著礁石,西邊的晚霞映紅了天。
萬小曼主動獻吻:“我還沒帶你去看過雲蒸霞蔚,好遺憾啊,明年好嗎?”
薄牧川心念掙紮。
萬小曼帶給他的是全然不同於半晴的刺激,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覺得自己是年輕的鮮活的。
這種鮮活是沒有目的地的的旅途,隨性自由,而不是一定會走向婚姻的既定的路,禁錮。
人為什麼不可以有兩個妻子。
他又想起那天徐方玲的警告,半晴說押不複合包贏。
她對他就這麼沒信心嗎?
他就像風箏,無論多少次,他都會義無反顧地沿著風箏線回到她身邊。
並且這一回,他要把愛了十年的姑娘,娶回家了。
薄牧川正色道:“我結婚後必然會忠於婚姻,我們徹底結束,不會再有明年後年。”
萬小曼撇撇嘴,不在意地樣子。
杜姍姍突然來電,萬小曼在一旁嘟囔:“比去年長進了不少,都會裝病搶關注了。”
薄牧川定下心來,這反而證明半晴還是在乎自己的,拉黑也是一時生氣。
明天回家後,他好好道歉賠罪就好了。
心裡掛念著蘇半晴,對看日出更加心不在焉。
一輪紅日突破海平麵躍然騰空,薄牧川連告彆的話都沒說就匆匆往家趕。
不論萬小曼是如何撒嬌跺腳,都沒有再回頭。
滿心期待著往家趕,他不要準備什麼驚喜了,他要立刻告訴半晴,他半年前就找了一線設計師,為婚紗和婚戒做準備,現在都快做好了。
7
木柵欄裡我親手種的四季花卉已經被連根拔起,堆在路邊枯萎腐朽。
還不斷有工人把大大小小的櫃子沙發地毯全部搬出來。
一個工人腳下一絆,他和我逛了三天才從古董市場淘回來的法式餐邊櫃重重磕在地上,摔破一個角。
薄牧川劍眉一豎:“你們怎麼做事的?”
工人一頭霧水:“這都是要扔的東西了,而且又不是你的,你急什麼?”
“這是我家!”
“這是我家才對吧?”有人從房子裡出來,“前天我從蘇女士手裡買下,已經完成了過戶手續,各種材料都未顯示房子還有第二個房主啊。”
薄牧川意識到什麼,腳下幾乎踉蹌一步,猛地衝進房裡。
大多東西都已經搬空,裝修進場,僅僅一天,已經看不出哪怕一絲我們倆愛巢的痕跡。
薄牧川瘋了般搶下即將被工人扔出去的床頭櫃,從櫃底摸到了一張掛號單。
蘇半晴,產科。
手不受控製地發抖:“她人呢?”
新房主不明就裡:“這個房子有糾紛嗎?”
“那我可要上法院告你們了。”
“沒有,沒有......”薄牧川跌跌撞撞離開。
他想起幾年前,我們還在租房住的時候,我總說要一起買房,他都覺得我是在逼婚,不僅不買,還會生氣。
吵的架多了我也累了,自己買了一套,他倒住的很開心。
所以,我有100%的權力處理這套房子,而他,問都不能問。
他後悔了。
萬小曼追上來:“薄哥,蘇姐肯定是找到了新歡,她不要你了,你看看我吧。”
薄牧川雙眼猩紅,一把揮開她的手:“滾!”
“都是因為你,昨天她明明還在的!”
“要不是你!她怎麼會傷心,怎麼會離開!”
萬小曼跌坐在地上,尾椎連著腰都在疼,也沒有換來薄牧川施捨一眼。
接到徐方玲電話的時候,我正出院。
胎兒很小又是主動胎停,我沒受什麼罪,甚至連流產都不算,低血糖好轉後醫生就催我出院了。
“你真跟薄牧川分了?”徐方玲話語裡是滿滿的不信任,“怎麼會呢,你那麼愛他。”
我打斷她的猜想:“讓你押不複合你押了嗎?”
“押了一千,真是可惡啊,一賠百我應該押十萬的!”
徐方玲為她失之交臂的財富咬牙切齒。
我笑著說:“你是他的朋友,如果看得起我,我們就重新做朋友,如果不,就把我刪了吧。”
徐方玲咋舌:“你這是要跟薄哥徹底決裂啊,真不回頭了?”
“絕不。”我哂笑,“你要是還對他有想法就抓緊衝吧。”
說完我也很意外,可以輕鬆地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我是真放下了。
徐方玲惡寒:“噫,那種渣男速速遠離,你可盼我點好吧。”
我怔愣,彆人相處一個月便能斷言他是渣男,我卻用了十年。
是我太笨,玩不了他的遊戲。
趙非凡來電,我拒接,他是薄牧川的舔狗,必然是來當說客的。
接起隨後打來的陌生電話,趙非凡一聲哀嚎:“嫂子,你快回來吧,薄哥他瘋了啊!”
我立刻結束通話拉黑,設定拒接所有來電。
8
回老家探望了爸媽,養好身體還是決定出去闖一闖。
我還不到三十歲,怎麼能為了一個男人就此消沉呢?
求到老師那裡的時候,這個國內數一數二的設計師嘴角怎麼都壓不下去:“這幾年你困守孤城,讓我檢查一下手上功夫落下了沒有?”
舊的手機號棄之不用,換了新微信,再也沒有故人能聯係到我。
我跟著老師辦了幾場秀,老師要把我推到台前,我拒絕了。
我暫時還不想被薄牧川找到。
徐方玲有時會打電話抱怨,薄牧川現在夜夜酗酒,喝醉了就騷擾每一個共友,問我在哪兒,問是不是他們把我藏起來了。
問他怎麼就把我丟了。
甚至還接到了薄家父母的電話,兩個耳順之年的高知識分子,頭一次低聲下氣求人,毫無風骨。
“半晴,阿姨知道是他對不起你,可是他離不開你。”
“阿姨替他道歉,你回來看看他好嗎?”
我用沉默拒絕了。
沒有薄牧川的日子都被工作填滿,但十年愛戀並不好戒斷,午夜夢回依然淚濕枕頭。
甚至在姍姍的撮合下和她哥吃過兩次飯之後,總夢到薄牧川猩紅著眼指責我出軌。
失眠了很久,聽助眠直播都越聽越精神。
求助於AI幫我解夢,D老師說,這預示我與夢中人緣分已儘了。
緣分已儘,抱著這樣的念頭我慢慢走出陰影。
薄牧川輾轉找到我時,我正在和杜明霄第三次見麵。
杜明霄是個沉穩沉默的人,卻總細致周到。
前兩次都請我吃西餐,今天我堅持回請他吃小龍蝦。
他愕然的樣子竟然有點可愛:“我以為你不吃這些。”
其實上次他去洗手間時,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備忘錄。
【請半晴吃東西要選能吃的體麵的,她吃起來方便】
【要多說話,不可以冷場,可選話題:天氣、衣服、美妝、時政......】
在他眼裡難道我是什麼餐風飲露的仙女嗎?每次都吃些蔬菜沙拉之類的。
我笑得眉眼彎彎,他立刻意會我這是在告訴他我愛吃什麼,他低著頭有些沮喪:“好吧,我其實不會追女生。”
搶過鋼盆,沉默地剝起了蝦。
薄牧川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拳風以疾雷之勢要打在杜明霄臉上,被他險險躲開。
苦主還沒說什麼,倒是出手傷人的薄牧川先哭了。
“半晴,他是誰?你為什麼在和他吃飯?你就是為了他要離開我嗎?”
一連三問,正大快朵頤的我差點被小龍蝦噎住,這就是渣而不自知嗎?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和誰吃飯你無權乾涉。”
我終於抬頭正視他。
數月未見,他憔悴了許多,為了耍帥辛苦練的肌肉也沒什麼痕跡了。
他和萬小曼過的不好嗎?
“你那麼喜歡萬小曼,不要辜負她了。”
薄牧川突然緊緊抱著我,聲線都在顫抖:“不要說這種誅心的話,我沒有喜歡過彆人,我隻喜歡你!”
我有一瞬間的茫然,厭倦了我每年要開小差一個月是喜歡,為萬小曼屢次破戒不是喜歡,定製戒指送給她不是喜歡,陪她海邊看日出也不是。
他的喜歡,究竟怎麼界定?
杜明霄幫我離開桎梏,看著薄牧川像看一團垃圾:“我警告你,脅迫婦女是犯罪。”
薄牧川又一拳落空。
“你是誰?你憑什麼靠近她,她是我的妻子!”
9
杜明霄閃躲著沒有還手,混亂中嘴角還是捱了一拳。
他碰了碰嘴角剛生出的裂口,眼中慍色聚集。
“夠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各種不懷好意的眼神落在我們身上。
我壓抑著憤怒委屈:“薄牧川,我不是你的妻子,從來就不是!”
“在雪山上不是,紀念日那天也不是,連我親手設計的戒指,你都套在了彆人手上。”
“現在,又憑什麼說我是妻子?”
薄牧川急切地從懷中取出戒指,執著地要往我手上套。
這個戒指我也見過,某品牌當季主推,廣告鋪天蓋地。
敷衍,可笑。
我抽回自己的手,嘴角掛著嘲諷:“你還記得,曾經說過要怎麼求婚嗎?”
“對不起半晴,我定做的戒指還沒有回來,你今天先戴上這個,改天我給你換。”
“還有婚紗,婚紗是我親自參與設計的,我熟悉你的每一寸,穿上那件婚紗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這話說的有些露骨,圍觀人群也不客氣。
“這女的都讓人玩爛了。”
“是逃婚了嗎?”
我臉色一下漲得通紅。
“嘩”
薄牧川被杜明霄一拳摁在地上,帶著桌椅倒了一片,他試了兩次都爬不起來。
“嘴巴放乾淨點,她等了你十年你都不願意娶她,一分手你倒是深情起來了,好像出軌的人是你吧?”
“啊!”萬小曼不知道從哪裡衝進來,拚命推著杜明霄,“你憑什麼打薄哥!”
撲到薄牧川身上更是心疼地掉淚:“薄哥,虧你還心疼她,她都給自己找好下家了!”
“她說愛你都是假的,不過是想用道德綁架逼你結婚而已。”
薄牧川絕望地閉上雙眼,萬小曼的到來,無異於不打自招。
那枚“星河”在她的手上熠熠生輝,襯得這一切更像是笑話。
薄牧川抓著萬小曼的手指,強行拔戒指。
那戒指本來就是我的尺寸,倒是很容易就被拔下來,萬小曼沒受傷。
不然又要怪到我頭上來。
“半晴,戒指內壁我刻了日期,隻有一個月的。”
“我沒有向她求婚,隻是給她一個紀念品。”
我接過“星河”,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扔進了垃圾桶。
他眼裡的熱切,彷彿一下熄滅了。
“向前看吧薄牧川,我已經不在原地了。”
“製定遊戲規則的人是你,願賭就要服輸,彆讓我看不起你。”
我拉起杜明霄的手,向外走去。
外麵陽光正好。
風箏線其實從來都不在任何人手中,他是自由的,我也是。
薄牧川不肯回榮城,總是守在我的必經之地,我也總收到各種禮物。
無一例外,都很貴重。
無一例外,都進了垃圾桶。
頂尖設計師設計的“星穹”確實比我的更美。
婚紗也極其重工,光華璀璨,滿墜明珠。
有杜明霄守著,薄牧川進不了我的身。
姍姍神秘地告訴我,她哥是特種兵退伍,十個薄牧川捆起來都打不過的,隻是輕易不出手,這麼多年也就為我破了一次例。
後來,薄牧川終於不再出現,我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萬小曼突然打來了電話:“蘇半晴,你要逼死我是嗎?”
“那就讓你親眼看著我一屍兩命!”
10
我握著手機有些茫然。
公司卻突然熱鬨了起來。
“有人在咱們樓頂要跳樓!好像還是個孕婦!”
“Su,她點名要見你。”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情感糾紛啊,她哭喊著你搶她老公。”
謠言比春天的柳絮傳得更快,卻已經不再能困擾到我。
她的惡意終於不再掩飾,亮著刀明晃晃衝我來了。
我反而冷靜地坐回了椅子上,讓手下的小姑娘報了警,叫了120。
小姑娘有些忐忑:“Su,你真的不去看一下嗎?萬一她......”
我把手機直播畫麵轉向她,萬小曼在樓頂泣血控訴,聲嘶力竭,卻離邊緣遠之又遠。
“她在表演,未必是表演給我看的,我去了她騎虎難下真跳了怎麼辦?”
小姑娘茫然地走開。
薄牧川到了,他更瘦了,扯著萬小曼的手腕下樓,兩人的手腕竟然差不多粗細。
“再這麼丟人現眼,你更進不了薄家的門。”
萬小曼不想草草結束表演,奮力掙紮:“你來乾什麼,不就是想看看她蘇半晴嗎?”
“我告訴你,她沒有來。你看不清我替你看清,她徹底不在乎你了!”
也許是動作過大,也許是情緒太過激動,暗紅的血跡沿著她的褲腿流在地上,慢慢彙聚成一小灘。
萬小曼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驟然暈倒。
直播戛然而止。
我收拾好東西往公司門外走,杜明霄來接我了。
今天是我們訂婚的日子。
昨天他問我,需要多久他才能超越薄牧川,和我結婚。
我答,去往婚姻的路太遠太崎嶇,我已經不想再走一遍了。
他說你不用走,我們直接飛進去。
挽上他結實的手臂,和抱著萬小曼的薄牧川擦肩而過。
可憐萬小曼了,她不過是嚮往愛情,卻遇到了這樣一個人渣。
後來,薄家父母給我來電,話語裡都是難以啟齒的歉意。
“半晴,對不住了。我們帶學生太忙,實在不知道他這麼對不起你,叔叔阿姨該怎麼補償你?”
我拒絕了。
愛薄牧川,等薄牧川,都是曾經我心所向。
不愛他,放棄他,也是我心之所向。
不需要誰的補償。
我的遠大前程和美好未來纔是最好的補償。
萬小曼失去孩子後,沒有嫁給薄牧川,不知道去了哪裡,徐方玲他們也再沒見過她。
薄牧川背著相機遠走非洲,在一次哮喘發作時,因為缺醫少藥救治不及時,草草結束了一生。
薄家父母寫了贈予協議,要把他們所有財產贈予我。
我去諮詢了律師,無法拒絕。
等他們百年以後,我都捐了就是了。
我和杜明霄結婚,最高興的莫過於姍姍。
她像個猴子,抓耳撓腮手舞足蹈:“早知如此,我應該早點把我哥綁給你啊。”
婚戒是杜明霄親手打的,婚紗是他選的,場地儀式都是他佈置的,流程全程都是他在盯。
去婚房看裝修時,我落淚了,那個嬰兒房和我夢裡的一模一樣。
沒有讓我為結婚受一點累,卻總熨帖在我心上。
這樣,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