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不再挽人間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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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監獄沉重的鐵門從後方哐地一聲關閉,隔絕了整整七年的光陰。
林清挽眯著雙眼,午後的陽光刺的她眼眶發酸。
七年,足以讓世界天翻地覆。
黑色轎車無聲滑到她麵前,車門開啟,顧霆深快步下來,依舊是她記憶裡清俊矜貴的模樣,不過眉宇間多了幾分銳氣。
他幾步上前用力將林清挽擁入懷中。
“辛苦了,清挽。”
他身上的清冽撲麵而來,帶著久違的熟悉感,林清挽身體微微一僵,七年的時間,已經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
原本以為顧霆深會變,但現在看來。
似乎一往如昔。
顧霆深小心翼翼的為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一上車,林清挽眼神呆滯,侷促不安的坐在椅子邊。
顧霆深心頭微動。
“清挽,我給你報了個班,能幫你撿起來這些年落下的東西。”
“明天就去上課吧,好好學習,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適應的。”
獄中的習慣讓她天剛剛亮就起了床。
今天老師休息,她打算用剛學來的知識做個便當給他吃。
該說不說,七年,科技大大進步,好多東西她還真的不會用呢,被電蒸鍋弄了滿手的水泡。
不過想到顧霆深最願意吃她整的花饃饃,林清挽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她按照記憶來到了辦公室外,好險,她差點走丟了呢。
一會可得和霆深好好說說。
剛要開門,裡麵的談話聲傳出。
是顧霆深和他的好兄弟趙銘。
“要我說還是你狠,咱們誰不知道那場醫療事故其實是語歡操作失誤才讓患者沒命的,你還非要替她攬下。”
“要不是嫂子對你情根深種,甘願替你入獄,現在像個白癡似的什麼都不懂的人可就是你了。”
趙銘瞥了瞥嘴嘖嘖感歎著。
“語歡是個天才,前途大片光明,如果因為一點小事故影響了她,那我這輩子都難安啊。”
“而且,我知道我對不起她,但那不都是她自願的嗎?”
林清挽瞬間被釘在原地,甚至一度覺得是她自己耳鳴挺差了。
可裡麵剜心的對話還在繼續,讓她無法再自欺欺人。
“可監獄7年呐深哥,聽說那監獄裡邊,嘖嘖!”
似乎想到什麼,顧霆眉頭緊皺,打斷了趙銘的話。
他不想聽,有關獄中的一切。
就在這時,林清挽的手機微微一震,是顧霆深的訊息。
“清挽,今天學的怎麼樣?我今天公司臨時有事,要開會研究患者的手術方案可能不回去了,給你訂了你喜歡的甜點,彆太辛苦了,慢慢來~”
研究手術方案?
林清挽扯動嘴角冷笑。
她眼睜睜看著顧霆深將對著手機笑的寵溺。
“好好好,下班就去找你,知道你準備了新花樣,今天一定好——好——試~”
電話那頭嬌俏的女人笑聲如銅鈴般回蕩,讓林清挽眼前一陣黑暗。
是沈語歡!
以前就喜歡黏在顧霆深身邊的那個小實習生!
他們嬌笑著討論晚上玩什麼花樣,渾然忘了,她這7年地獄般的生活。
獄裡經常有小團夥霸淩新人,她剛進去時,不是被扯頭發就是扇巴掌,更是有人專門逼她早晚跪安,倒洗腳水。
被毆打被羞辱的時候,她都是想著顧霆深度過的。
她為了他,葬送了七年的青春和職業生涯。
可他呢?卻和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被翻紅浪,巫山雲雨?
她的心止不住的揪疼,本想一走了之,可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腳,在顧霆深出門後,她也偷偷跟了上去。
透過未被完全拉攏的窗簾,林清挽看見他們纏綿悱惻,正吻的難舍難分。
“深哥~你都好久沒來了,怎麼,姐姐的味道比我好是嗎?”
沈語歡撅著嘴佯裝生氣,顧霆深卻很吃這套。
他嘴角輕揚,麵帶寵溺。
“胡說,除了你,我根本沒碰彆的女人。”
“我不信!我不信!”
“真的真的,小醋包,你也不想想,七年的牢獄之災,我可早都聽說了,在那裡麵能全身而退的人,不失去點什麼是不可能的,我嫌她臟。”
“隻有寶寶你纔是最香的,來讓老公香一個~”
“哎呀,彆~萬一被姐姐發現了怎麼辦呀~”
“那又如何?監獄裡邊待七年,外邊的世界她一竅不通,離了我她根本沒辦法生存。”
“不過,清挽畢竟為我做了七年牢,這顧太太的身份隻能是她,語歡我也隻能委屈你了。”
顧霆深親了親沈語歡的手背。
林清挽呆呆的站在樓下,淚水糊滿了她的臉頰。
她隻恨自己,在監獄裡學的太多,僅憑二人口型,她便知道二人聊了些什麼。
七年牢獄,她失去的青春原來在他眼裡,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甚至,在她被人踩在地上時,他在捧著彆的女人的腳,她被人險些淩辱以自殺替他保貞潔時,他在質疑她的貞操。
既然,他覺得她的愛,如此廉價。
那好。
顧霆深,這顧太太的身份我不稀罕。
就連你,我也不要了。
林清挽拿出手機,找到記憶中的電話號碼,打了出去。
“你說的救命之恩,還報嗎?”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鬆了口氣,他會幫她注銷國內的身份資訊。
時間需要,15天。
2
顧霆深回到公寓時,已是深夜。
他帶著一身不屬於他的甜膩香氣,臉上還帶著幾分饜足的慵懶。
推開門的瞬間,他愣住了。
客廳的燈亮著,林清挽安靜地坐在餐桌旁,桌上擺著幾個略顯笨拙、但能看出用心形狀的花饃饃,還有一個保溫桶。
她沒睡,在等他。
顧霆深心裡莫名一緊,下意識地收斂了臉上的饜足,換上慣有的溫柔:
“清挽?怎麼還沒睡?不是讓你彆等我嗎?”
林清挽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老師今天休息,我學了新菜,做了點便當,本想送去公司給你嘗嘗。”
顧霆深的心猛地一跳,目光銳利地掃向她:
“你去公司了?什麼時候?”
“下午。”
“差點迷路,還好找到了。到你辦公室門口,聽到你在忙,就沒進去。”
顧霆深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神緊鎖著她的表情,試圖找出任何一絲異樣:
“聽到什麼了?清挽,趙銘那人嘴上沒把門的,要是說了什麼渾話,你彆往心裡去。”
他的手心溫熱,卻讓林清挽感到刺骨的寒。
“沒聽到什麼,”
她輕輕抽回手,垂下眼瞼,強力忍住胃裡的翻湧。
“就是覺得,七年變化真大,我好像......真的什麼都跟不上了。”
見她神色如常,隻是帶著些許落寞,顧霆深鬆了口氣,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
“傻瓜,不是說了慢慢來嗎?有我在呢。”
就在這時,門鈴突兀地響起。
這麼晚了,會是誰?
顧霆深皺眉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竟是穿著一身性感吊帶睡裙,外麵隨意披了件外套的沈語歡!
她手裡還拎著一個精緻的小蛋糕。
“深哥!我猜你肯定忙忘了吃晚飯,給你送點宵夜......”
沈語歡聲音嬌嗲,在看到客廳裡的林清挽時,故作驚訝地掩住嘴。
“呀!清挽姐也在家啊?我還以為......”
她話沒說完,但眼神裡的挑釁和得意幾乎要溢位來。
顧霆深臉色微變,下意識想擋在門口:
“語歡,這麼晚了,有事明天公司說。”
沈語歡卻像泥鰍一樣擠了進來,徑直走到餐桌旁,看著那盤賣相普通的花饃饃,誇張地笑道:
“清挽姐,這是你做的呀?真......彆致。不過深哥現在胃不好,吃不了太硬的東西呢,還是嘗嘗我帶來的蛋糕吧,米其林大廚做的哦,他最近的最愛呢~”
林清挽表麵不動聲色,放在膝蓋上的手卻驟然縮緊。
顧霆深跟過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語歡,彆鬨。清挽,語歡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多擔待著點,彆跟她一般見識。”
“擔待?”
林清挽緩緩抬起頭,目光第一次直直地看向顧霆深。
“顧霆深,怎麼纔算擔待了呢?”
顧霆深被問得一噎。
沈語歡立刻挽住顧霆深的手臂,撒嬌道:
“深哥,你看清挽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呀?我隻是好心來看看你嘛......”
顧霆深看著林清挽蒼白的臉,又感受到手臂上沈語歡柔軟的觸感,一種莫名的焦躁和心虛湧上心頭。
他壓下情緒,試圖緩和氣氛:
“清挽,語歡就是被我慣壞了,沒壞心。你也累了,早點休息,這些明天讓保姆收拾。”
他選擇再次和稀泥,維護沈語歡。
林清挽聽著顧霆深輕描淡寫地讓她“擔待”,讓她“彆一般見識”,隻覺自己的心像是破了個大洞,嗖嗖的往裡灌風。
她緩緩站起身,看也沒看那盤她燙了滿手水泡才做出來的花饃饃,輕笑一聲:
“好,我擔待。”
說完,她轉身,一步步走向客房。
顧霆深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頭那股失控的恐慌感再次襲來。
他想叫住她,卻被沈語歡纏住。
“深哥,我肚子好痛,給我揉揉嘛......”
“姐姐你放心,我姨媽期,不會做什麼的嘻嘻~”
顧霆深看了看沈語歡,又看了看林清挽。
最後還是把目光放到了懷中。
這一夜,主臥嬉笑聲不斷,隱約有壓抑的喘息聲傳來。
林清挽沉默不語的看著之前二人的合照,顧霆深,你夠狠。
3
接下來的兩天,顧霆深似乎想彌補那晚的尷尬。
對林清挽格外體貼,買了很多新衣服和首飾。
但林清挽隻是淡淡地看著,不拒絕,也不見欣喜。
但顧霆深樂此不疲,一味的對林清挽示好。
這天,沈語歡又來了,這次是打著送檔案的幌子。
她像女主人一樣在客廳裡走動,目光掃過林清挽房間門口那個老舊的小木箱,那是林清挽從獄中帶出來的,唯一的東西。
“清挽姐,你這個箱子好舊了,都掉皮了,該扔了啦。霆深哥不給你買新包包嗎?真過分呐!”
“我給你換一個吧!”
沈語歡說著,故作好奇地去拿箱子。
林清挽瞳孔一縮,那是她母親留給她唯一的念想,裡麵裝著母親唯一的一張照片和一枚成色普通的玉觀音吊墜,是她精神最後的寄托。
“彆動!”
她厲聲阻止,就想拿回箱子。
沈語歡被她突然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手一抖,箱子“哐當”掉在地上。
小小的玉觀音吊墜滾落出來,沈語歡的高跟鞋尖“不小心”正正踩在了上麵!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那枚溫潤的玉觀音,瞬間四分五裂。
林清挽僵在原地,看著地上那攤碎片,彷彿聽見了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她緩緩蹲下身,顫抖著手想去拾起那些碎片重新拚接,卻不知從何下手。
“哎呀!對不起啊清挽姐!我不是故意的!”
沈語歡捂住嘴,眼裡卻毫無歉意,隻有得逞的快意。
“這......這很重要嗎?看起來也不值什麼錢,我陪你個成色更好的吧,我這個無事牌,是去年深哥送我的生日禮物......”
說著就把這個遞出去,卻被憤怒的林清挽一把拂開。
顧霆深聞聲從書房出來,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
林清挽抬起頭,聲音嘶啞:
“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東西。”
顧霆深看著地上的碎片,又看看泫然欲泣的沈語歡,心中煩躁更甚。
他覺得林清挽有些小題大做,一個舊物件而已。
他走上前,拍了拍被嚇到的沈語歡。
“清挽,語歡不是故意的。碎了就碎了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明天我帶你去買更好的。彆這麼小氣,為個死物傷和氣。”
“小氣?死物?”
林清挽喃喃重複著這兩個詞,看著眼前這個她曾願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隻覺得荒謬透頂。
曾經,她最喜歡的項鏈掉到泳池裡,深秋冰冷,他愣是跳進去遊了很久,直到幫她找到。
如今麵對她母親的遺物,他竟如此說?
她七年的青春,母親唯一的遺物,在他眼裡,都抵不過沈語歡一句“不是故意的”。
她沒再爭辯,默默地將碎片一點點撿起來,用一塊手帕包好,緊緊攥在手心,然後一言不發地回了客房。
顧霆深看著她沉默的背影,想說些什麼,卻又被沈語歡叫了回來。
“深哥,你送我生日禮物,摔碎了嗚嗚~人家心痛死了!”
林清挽本以為再熬幾天,一切都會過去的。
可沒想到,讓她更心碎的事隨之發生。
4
幾天後,顧霆深難得地提出帶林清挽出去吃飯。
沈語歡又又又和他們偶遇。
然而飯後,在停車場偏僻處,三人突然被幾個蒙麵壯漢圍住!
“顧總,好久不見啊?聽說你左擁右抱,豔福不淺?”
為首的男人獰笑著。
“今天哥們幫你做個選擇,這兩個妞,你隻能帶走一個。另一個,留下來陪我們兄弟玩玩。”
冰冷的匕首同時抵在了林清挽和沈語歡的脖子上。
沈語歡立刻嚇得花容失色,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深哥!救我!我好怕!”
林清挽卻異常平靜,隻是靜靜地看著顧霆深。
過去七年,她無數次動過想死的念頭,這點威脅,不算什麼。
她甚至在好奇,他會怎麼選?
或者說,她還在期待什麼?
顧霆深臉色鐵青。
他看看嚇得瑟瑟發抖、哭得梨花帶雨的沈語歡,又看看麵無表情、沉著冷靜的林清挽。
短暫的掙紮後,他做出了選擇。
他指著沈語歡,對綁匪頭目艱難開口:“放了......她。”
綁匪挑眉:
“哦?顧總這是選了這個小美人?那這個呢?”
他指了指林清挽。
顧霆深不敢看林清挽的眼睛,偏過頭,聲音低沉卻堅決:
“她......沒關係。”
“清挽你經曆過七年牢獄,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比語歡堅強,能扛得住的。”
“語歡她不一樣的,她單純,不諳世事,沒經曆過這些,她會受不了的......”
他甚至,像是為了說服自己,又補充了一句:
“就算......就算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反正......你早就......”
“早就什麼?”
林清挽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詭異。
“早就被你親手送進去,替你心上人頂罪,所以活該再替你心上人承受一次,是嗎?”
顧霆深渾身一震,猛地看向她!
她知道了!她什麼時候知道的?
綁匪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
就在這混亂之際,誰也沒注意到,林清挽藏在袖子裡的手,偷偷的按下了老師曾經教過的。
緊急按鍵。
遠處,隱隱傳來了警笛聲。
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停車場死寂的絕望。
綁匪頭目臉色一變,咒罵一聲:
“媽的,條子怎麼來得這麼快!”
他凶狠地瞪向顧霆深。
“你報警了?”
顧霆深也是一愣,他並沒有機會報警。
他下意識看向林清挽,隻見她依舊垂著眼,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快走!”
另一個綁匪催促道。
混亂中,綁匪頭目眼神一厲,顯然不甘心就此罷休。
他一把抓過離他最近的林清挽,冰冷的匕首緊緊貼在她纖細的脖頸上。
“顧霆深!讓你的人退後!不然我立刻宰了她!”
他拖著林清挽作為人質,快速向一輛準備好的麵包車退去。
顧霆深看到林清挽脖頸上那抹刺目的紅,呼吸一窒。
剛才選擇放棄她時的那套理論瞬間被他拋諸腦後。
“放開她!你們要什麼我都給!”
他嘶吼出聲,想要衝上前去。
“深哥!彆去!危險!”
沈語歡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哭喊著。
“警察來了,他們會救清挽姐的!你去了隻會添亂!我害怕......”
顧霆深的腳步被沈語歡拖住,眼睜睜看著林清挽像一片無力的落葉,被綁匪粗暴地塞進了麵包車。
“清挽——!”
5
顧霆深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沈語歡還在他耳邊啜泣,但他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腦海裡反複回放著林清挽被挾持時,最後看向他的那個眼神。
沒有恐懼,沒有哀求,隻有一片荒蕪,和一種......近乎憐憫的嘲諷。
幾個小時後,警方在郊外一個廢棄倉庫找到了被遺棄的林清挽。
她衣衫淩亂,身上有多處擦傷和淤青,脖頸上的傷口已經簡單包紮,但最刺目的,是她手腕上被粗糙繩索勒出的深深血痕,以及她臉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她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麻木。
顧霆深接到訊息衝進醫院病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衝過去,想抱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清挽,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聲音沙啞,充滿了懊悔和後怕。
“你怎麼樣?他們有沒有......”
後麵的話,他問不出口。
林清挽卻緩緩抬起頭,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他臉上,輕嘴角輕扯:
“托你的福......還活著。”
這句話,讓顧霆深無地自容。
他想起自己當時那句“你比語歡堅強,能扛得住”,臉上火辣辣地疼。
“不是的,清挽,我當時......”
他急於解釋,卻發現自己的話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顧總,”
一個冷靜的男聲打斷了他。是負責此案的警官。
“林小姐受了驚嚇和皮外傷,需要休息。”
“另外,根據初步審訊,綁匪交代,他們原本的目標是沈語歡小姐,因為顧先生您最近搶了他們的專案。綁架林小姐是臨時起意。”
警官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顧霆深一眼:
“他們說,是聽到顧先生您‘選擇’了沈小姐,覺得林小姐無足輕重,才決定拿她泄憤的。”
顧霆深臉色一白,是他,是他親手將林清挽推入了更危險的境地!
警官離開後,病房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死一般的寂靜。
沈語歡這時才匆匆趕來,臉上還帶著淚痕,她猛然撲到顧霆深懷裡:
“深哥!嚇死我了!你沒事吧?清挽姐怎麼樣了?”
顧霆深下意識地想推開沈語歡,但在看到她蒼白的臉和淚眼後,又忍住了。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語歡,你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
“不嘛,我要陪著深哥,我也很擔心清挽姐......”
沈語歡撒嬌道,緊緊挽著顧霆深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主權。
林清挽閉上了眼睛,對於眼前的鬨劇,她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顧霆深看著病床上脆弱得彷彿一碰即碎的林清挽,再看看身邊依賴著他的沈語歡,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他既心疼林清挽的遭遇,愧疚於自己的選擇,又無法狠心推開此刻“更需要他”的沈語歡。
他走到床邊,試圖去握林清挽的手,聲音乾澀:
“清挽,彆怕,都過去了。我會保護好你,以後絕不會再讓......”
林清挽猛地抽回了手,彷彿碰到什麼臟東西。
她睜開眼,看著他,眼神裡是掩不住的冰冷。
“顧霆深。”
“你的保護,我承受不起。”
“請你,帶著你的小白花,離開我的視線。”
“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待著。”
顧霆深被她眼神中的決絕釘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
他隱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似乎正在失去控製。
總感覺,他要失去什麼......
6
顧霆深試圖彌補。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笨拙地學著下廚,給林清挽煲湯。
他送來的禮物不再是珠寶華服,而是一些她曾經喜歡的小玩意兒,絕版的書,難覓的黑膠唱片。
但林清挽隻是淡淡地看著,不發一言。
她不拒絕,也不接受,那種從內二外的不在乎,比爭吵更讓顧霆深心慌。
他總感覺,林清挽,她失控了。
沈語歡將他的焦慮看在眼裡,嫉妒的火燒的她肝疼。
她必須做點什麼,徹底碾碎林清挽可能複燃的希望,也讓顧霆深看清,誰纔是能與他靈魂共鳴的人。
這天,沈語歡興衝衝地來到公寓,手裡捧著一個用絨布遮蓋的物件。
“深哥!清挽姐!快看我帶來了什麼!”
她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
“我最新的作品入選了市裡的先鋒藝術展!”
她猛地掀開絨布。
那是一座半身雕塑,材質特殊,泛著類似肌膚的瑩潤光澤。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雕塑的麵容,竟然是林清挽!
但更令人震驚的是,這雕塑是赤身裸體的,每一個細節都逼真到駭人,甚至神態中的被迫、屈辱都被繪聲繪色的弄了出來。
顧霆深愣了一下。
林清挽也瞬間白了臉色,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認出來了,那雕塑的形態,分明是依據她入獄時
被迫拍攝的檔案照片!
沈語歡竟然用它......!
“語歡!你胡鬨什麼!”
顧霆深終於反應過來,厲聲嗬斥。
沈語歡卻委屈地撇嘴:
“深哥,這是藝術!破碎與重生的主題,多麼契合清挽姐的經曆啊!我覺得這是一種另類的讚美!再說......”
她瞥了一眼渾身僵硬的林清挽,語氣天真又帶著殘忍:
“反正清挽姐進去的時候,該看的不該看的,早被多少人看過了嘛,也不差藝術展上那些懂得欣賞的眼光了。清挽姐,你不會介意吧?為了藝術,配合一下嘛。”
顧霆深眉頭緊鎖,心中極度不適,但看著沈語歡那雙“純粹”為藝術興奮的眼睛,到嘴邊的重話又嚥了回去。
他轉向林清挽,試圖緩和氣氛,說出的話卻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清挽,語歡她......就是太癡迷她的藝術了,沒什麼惡意。”
“這東西......你要是實在不喜歡,我讓她搬走就好了。反正,也,也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
林清挽聽著這話,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
七年的冤獄不說,母親的遺物被毀,如今連她最後一點尊嚴都要被剝光、被展覽,在他眼裡,竟然隻換來一句“不是什麼大事”。
心,終於死了。
死的徹底。
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空洞,眼神麻木,笑得顧霆深和沈語歡都愣住了。
她止住笑時,臉上竟露出一絲近乎溫柔的順從,目光掃過顧霆深,最終落在沈語歡身上。
“沈醫生說得對,”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這是藝術,挺好。”
她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冰冷雕像的臉頰。
「霆深,語歡的藝術展,我會去。畢竟,如你所言,沒什麼大不了。都是為了藝術獻身。對了,我先出門辦點事,晚點展館見。」
平靜的語氣讓他頭皮發麻。
但那邊沈語歡立刻纏了上來詢問雕像的細節。
“深哥,你最瞭解姐姐的身體了,我這哪裡做的不對嘛?你快給我看看,我要衝國際大獎的呢~”
顧霆深被纏住了,無法脫身。
想著等展會開始時再和林清挽好好說說。
一直到了晚上,林清挽都沒回來。
心中湧上慌意。
顧霆深想起,他曾囑咐過的,她不要關機,方便他隨時聯係。
他立刻撥打她的電話,已是空號。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心跳逐漸瘋狂。
他顧不上沈語歡所謂的展會,開車衝回了家。
一路上,油門踩到底,甚至差點撞到其他車。
可家裡,明明和早上離開時無異,但他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忽然間,他想到那個玉佛。
他瘋了般衝進屋子,卻發現,梳妝台被她寶貝的包起來的那個玉佛碎片,也早已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屋子,除了他添置的那些身外物,竟再無其他林清挽的氣息。
他瘋了般衝向她可能去的每一個地方,皆無所獲。
甚至花了重金加急去調查她的去向,皆是一無所獲。
甚至多家機構都和他說,這個人不存在,檔案已經消除了。
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最終,彆無他法的他驅車趕往藝術展,想著會不會在那裡看到她。
展館內,沈語歡得意地向他展示一座**的、與林清挽麵容無二的雕塑,周圍是竊竊私語的圍觀者。
“深哥~姐姐不是說來和我的雕塑合影嗎?怎麼還沒來呀?”
顧霆深看著暴露的雕像,那屈辱的神態,讓他突然就意識到,林清挽似乎不會來了。
她,真的離開了。
7
藝術展館裡,那尊以林清挽為原型的裸體雕塑旁,顧霆深如同石化一般一動不動。
沈語歡還在一旁喋喋不休。
“深哥,姐姐怎麼還沒來呀,一會頒獎我都給她想好詞了呢。”
沈語歡抓著顧霆深的胳膊撒嬌,企圖得到顧霆深的附和。
顧霆深卻滿腦子都是失去蹤跡的林清挽。
“閉嘴!”
他猛地揮臂,將那尊礙眼的雕塑掃落在地,碎裂聲頓時引起一片尖叫。
他顧不上沈語歡煞白的臉和周圍錯愕的目光,眼眶猩紅地衝出了展館。
接下來的日子,顧霆深好似失了靈魂。
他開始失眠,依賴酒精麻痹自己。
公寓裡酒瓶堆積,煙蒂滿地。
他癱坐在散落的空酒瓶中間,手裡死死攥著林清挽留下的那條細銀鏈。
昔日矜貴整潔的顧總,變得鬍子拉碴,眼窩深陷。
他無數次撥打那個已成空號的電話,對著冰冷的提示音喃喃自語:
“清挽......回來......我知道錯了......”
混沌中,他彷彿看到七年前,那個穿著白大褂、眼神清亮堅定的林清挽,在手術台前從容不迫的樣子。
一個被他刻意遺忘多年的細節,猛地撞進腦海。
那場致命手術前,林清挽似乎欲言又止,臉色異常蒼白,還罕見地請了半天假。
他當時隻沉浸在專案即將成功的興奮中,並未深究。
為什麼現在纔想起來?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他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衝進書房,翻箱倒櫃。
他記得林清挽有個習慣,重要的東西會備份在一個舊U盤裡,藏在......
終於,在書架最底層一本厚重的醫學典籍夾層裡,他摸到了一個冰冷的金屬物。
是那個U盤。
心臟狂跳,帶著不祥的預感,他將U盤插入電腦。
他顫抖著點開資料夾,裡麵除了些檢查資料,還有一本有寫泛黃的日記。
裡麵清晰記錄了林清挽孕期的時間。
她居然,在懷著他孩子的時候替他和沈語歡進了監獄?
那孩子呢?
顧霆深麵色慘白,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在她滿懷欣喜的時候,他卻親手把她送進了監獄。
且七年來,對她遭受的一切不聞不問,甚至在她出獄後,還縱容沈語歡拿她的過去取樂。
“啊——!”
顧霆深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一拳一拳的打在鏡子上,很快,拳頭上沾滿了血跡。
可他好像毫無知覺,還是一拳又一拳的繼續。
似乎這樣就能減輕他內心的愧疚和悔恨。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內容隻有寥寥幾字:
「林小姐留了件東西,在你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第一次見麵的地方......醫學院的那棵老榕樹下?
顧霆深眼神一亮,連手上的鮮血都來不及包紮,徑直衝出屋去。
顧霆深在那棵老榕樹下徒勞地挖掘到雙手鮮血淋漓,終於,挖到破敗的罐子。
心中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顧霆深顫抖著開啟罐子,裡麵赫然是已經乾涸的,一條臍帶。
結合前麵看到的孕檢報告單,顧霆深臉色慘白一片。
腥臭的味道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腦袋裡不斷閃爍著林清挽十年前離開時的神情。
愧疚與悔恨讓他痛不欲生。
一陣天旋地轉之下,他重重的倒在了樹下,手裡還抱著裝有他孩子的罐子。
8
另一邊的小鎮。
沈序白將一份熱湯放在桌上,語氣溫和:
“手續都辦妥了,你現在是Clara,享有合法的居留和工作權。研究所那邊我也都安排好了,等你身體穩定些,隨時可以開始專案。”
“謝謝你,師兄。”
林清挽感激地笑了笑。
是沈序白動用了他在海外的所有關係,幫她完成了身份的徹底轉換和隱匿。
那個發給顧霆深的簡訊,也是她的想法,畢竟,她的孩子死的慘烈死的冤枉,她也不想讓顧霆深好過。
這也是多虧了沈序白替她掃清痕跡,不然她早就被發現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師兄他明白她的不甘,知道她想重新撿起丟失的醫術。
特意為她個人,開了個單獨的專案。
而國內的顧霆深也正如林清挽所料,每個日夜,都會夢到他們的孩子被他親手扼殺,而他卻摟著沈語歡笑的肆意。
如此愧疚,如同火焰日夜灼燒著他。
他開始頻繁夢見林清挽,有時是七年前她穿著白大褂自信從容的樣子,有時是她出獄後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睛,最後總是定格在一片陌生的環境。
林清挽站在聚光燈下,身側站著另一個男人,
他們比肩而立,相視而笑。
可在看到他時那眼神裡卻滿是疏離與冷漠。
好似......他們隻是,陌生人?
他猛然從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
他翻出僅存的一張照片,上麵的林清挽眼含笑意一臉溫柔。
長時間的心力憔悴讓顧霆深終於是撐不住了,竟是直接一頭栽倒在醫院門前。
住院期間,沈語歡又來探望,依舊試圖用眼淚和柔弱喚起他的憐惜。
“深哥,你瘦了好多......彆這樣折磨自己了,姐姐她......她也許根本就不值得你這樣......”
沈語歡是聰明的,有什麼話都不直說,而是讓顧霆深自己猜。
而之前的這麼多年,也確實如此,顧霆深對林清挽步步猜忌,最終分心。
可現在,自從失去了林清挽之後。
他似乎,猛然開竅。
現在對於沈語歡說的每一句話,他都不再輕信。
顧霆深猛地睜開眼,目光銳利如刀地射向沈語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了她眼底的虛偽和算計。
他想起U盤裡林清挽的日記,想起綁匪的供詞,有些懷疑自他心裡,發芽,生根......
且沈語歡還在喋喋不休的引導,話裡話外的講林清挽在監獄裡的那七年。
聽到這,顧霆深徹底忍不住了,他額頭青筋暴起,眼眶猩紅的吼出聲:
“住嘴!給我滾出去!”
“以後再說清挽的不是,我就!”
說著,眼神狠厲的舉起拳頭,好像下一秒就要毫不留情的砸到沈語歡臉上。
沈語歡的臉嚇得瞬間褪色,眼看著顧霆深失控的樣子,哭啼著捂著臉跑了出去。
顧霆深靠在病床上,疲憊地按著太陽穴。
他起身想上個廁所,卻因身體無力,一頭倒在衛生間裡。
他住的房間已經是很乾淨了,可他還是隱約能聞到一股尿騷味。
屈辱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猛地用力起身,卻因動作太快而閃到了腰。
梅開二度。
這下,是徹底動不了了。
醫生說這次扭的很嚴重,加上之前酗酒身體的恢複力早就不行了。
後續即便出了院也要靜靜修養。
不然容易終身殘疾。
顧霆深卻不以為然,或者說......他根本沒聽到。
他癱在病床上,思緒早已飄到了很多年前…
他想起自己剛創業時,資金鏈斷裂,焦頭爛額,是林清挽默默拿出她所有的積蓄,甚至冒險偷偷的接了好幾台外麵私人醫院的高風險手術,才幫他渡過難關。
且她從未有個抱怨,隻是在他成功後,輕描淡寫地說:
“我知道你能行。”
有一次高燒,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不停用溫水給他擦身降溫,喂他喝水。
醒來時,看見林清挽趴在床邊睡著,眼下烏青,手裡還攥著毛巾。
那時的他覺得理所當然,到現在他腰身受損,不能動彈之時,才知道,那種無微不至的守護,何其珍貴。
想到這,他眼角留下一行淚,不知是不是疼的。
......
另一邊,林清挽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隨即自信的展開一抹笑容。
下週的國際神經外科線上研討會報告,終於完成了。
就在此時視線內出現一杯牛奶。
正是沈序白。
“師妹,辛苦了。”
語氣依舊是如沐春風般的溫柔,隻是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和......有些越界的情感。
“謝謝師兄。”
林清挽接過牛奶,發自內心的展顏一笑。
多虧了師兄,他幫她處理身份、安排工作,事無巨細,遠超報恩的範疇。
但他從不言明,隻是一味的為她考慮更多。
在他的幫助下,她這才走出過去的陰影,重新投入到熱愛的醫學研究中,找到了那個丟失的自己。
她隱約感覺到師兄不一樣的情感,但她不敢確定,也不敢深想。
畢竟,上一份輕信愛情代價,實在太過慘痛。
......
而顧霆深在董事會的壓力下,也是不得不回公司主持大局。
為了重振集團聲譽和技術實力,他下令蒐集全球頂尖手術案例進行學習。
大型會議室內,投影屏上正在播放一段來自歐洲某研究機構的手術視訊。
主刀醫生防護嚴密,隻有一雙冷靜專注的眼睛露在外麵,正在進行的是一項極為精密的腦乾附近腫瘤切除手術,風險極高,多少年經驗的老醫生都不敢接手。
但視訊中這個一看就年齡不大的醫生,手上的動作卻行雲流水般的完成。
甚至可以說是賞心悅目。
甚至有幾刀,堪堪的擦著腦乾過去,在場眾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一位主管激動的站起身來:
“這簡直就是神跡!如果我們能......”
顧霆深坐在主位的輪椅上,原本渙散的目光在落到螢幕上那雙眼睛時,驟然凝固!
儘管隻有一雙眼睛,儘管隔著遙遠的螢幕,但那眼神中的沉靜、果決......還有,那個他曾經笑話過她、她卻說“這樣最穩”的、獨特的專屬持刀手勢——
是林清挽!
絕對是她!
一股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顧霆深激動的呼吸急促。
他以為她隱姓埋名,會沉寂下去,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另一個國度,以這樣一種絕對強大的姿態,重新站到了行業的頂峰!
他,終於找到她了!
視訊結束,掌聲雷動。技術總監興奮地看向顧霆深:
“顧總,我們是否嘗試接觸這位醫生?這對我們集團至關重要!”
顧霆深猛地回過神,壓下翻江倒海的情緒,眼中卻燃起一種複雜的光芒,混雜著悔恨、震驚,以及一絲勢在必得的執念。
他必須找回她。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9
自從教學視訊發現了林清挽之後,顧霆深便用了十足十的力氣去尋找,不惜任何代價,花費巨額的人力物力去尋找。
可每次要找到之時,都被另外一股力量攔了下來。
接連幾次,都是如此。
這讓原本因為腰部受損不得發泄的他更加煩躁,陰晴不定。
現在就連沈語歡都不敢輕易靠近,生怕被波及到。
直到一次極為重要的合作時,他的暴躁將對方嚇走,顧霆深揉了揉眉心,意識到這樣是不行的。
但他可沒打算放棄,而是連夜做好計劃,飛往國外。
他要,親自去尋。
......
數月後,國際神經外科頒獎會舉行。
其中含金量最高的年度突破獎,頒給了有著卓越貢獻的Clara.一位美麗的東方小姐。
頒獎方再三請求林清挽出席,沈序白本有擔憂,但林清挽思索片刻,平靜地答應了。
她知道,徹底告彆過去,有時需要直麵它。
而且,顧霆深的主戰場在國內,和她應該不會產生什麼交集。
燈火輝煌的頒獎大廳,座無虛席。
林清挽一襲乾練的短發,洋溢著自信的笑容,任誰看了都會被這抹從內二外散發的從容感染。
她挽著作為研究所代表陪同出席的沈序白,一步步走上紅毯。
她不再是那個整日圍著顧霆深轉圈,被大家造謠是靠男友上位的花瓶,而是自帶光芒的學者。
然而,當她目光掃過主賓席時,挽著沈序白的手臂幾不可察地一僵。
主位上,那個原本應是學界泰鬥的位置,此刻坐著的,竟是顧霆深!
他穿著量身定製的黑色西裝,恢複了往日的矜貴,隻是眉眼間沉澱著揮之不去的陰鬱和疲憊。
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隔著老遠就將她鎖定。
裡麵翻湧著震驚、狂喜、痛楚,以及勢在必得的複雜情緒。
與此同時,林清挽的心中也再起驚濤。
顧霆深竟然是這次峰會的主要讚助商?!
他不是從不涉足國外的嗎?
難道他早就知道了她在這裡?
他是衝著她來的!
見到顧霆深,林清挽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僅僅是一瞬。
她迅速垂下眼睫,再抬眼時,眸中已是一片平靜無波的陌生,彷彿他隻是台下眾多陌生麵孔中的一個。
她甚至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徑直走向領獎台。
顧霆深看著她如此自然地無視他,看著她與身旁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姿態親密,心臟像是被毒蟲嗜咬,痛得他幾乎無法維持表麵的鎮定。
另一邊,華裔主持人,麵帶驕傲的念出有關林清挽的一切成就,震驚四座。
聚光燈下,她發表著流利的英文獲獎感言,聲音清越,邏輯清晰,談及研究時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眼。
不再是那個剛從監獄出來,連智慧機都不會用的可憐蟲。
或許,若沒有顧霆深,林清挽本就是懸掛在高空之上的月,讓人唯有仰望的份。
顧霆深坐在台下,貪婪地看著台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林清挽,她自信、獨立、光芒萬丈。
與他在一起時,她總是唯唯諾諾,怕這怕那,不是怕他出軌,就是怕他變心。
這樣的林清挽,睥睨一切的強者。
他還是第一次見。
一想到這,他就止不住的心痛。
他錯過了她的七年,更差點永遠錯過這樣的她。
頒獎典禮一結束,顧霆深立刻起身,不顧周圍上前寒暄的人,快步穿過人群,想要攔住林清挽。
“清挽!”
他聲音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清挽停下腳步,轉過身,禮貌而疏離地看著他,用的是流利的德語:
“這位先生,您認錯人了。我是Clara。”
那眼神,比看一個陌生人還要冷淡。
顧霆深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清挽,我知道是你!彆裝作不認識我!我們談談......”
沈序白適時上前,擋在了林清挽身前,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顧先生,請您自重。她需要休息了。”
顧霆深看著沈序白保護性的姿態,看著林清挽預設地站在他身後,一股濃烈的妒火捲上心頭,焚燒著他的每一分理智。
他眼睜睜看著林清挽對沈序白微笑著輕輕點頭,然後兩人並肩離開,自始至終,她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
當晚,林清挽下榻的酒店房間門鈴響起。
門外站著顧霆深,手裡捧著一大束她曾經最愛的白色鬱金香,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伏低,討好。
“清挽,我知道過去都是我混蛋,我眼瞎!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
他語氣急切,帶著從未有過的卑微。
林清挽開啟門,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沒有接花,隻是一味沉默。
這時候,身後一聲帶著些許冰寒的輕笑響起。
“顧先生,糾纏一個有夫之婦,恐怕有失您的身份吧。”
有夫之婦?
顧霆深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她無名指上那枚簡約卻刺眼的戒指,又看向她身後房間裡,正在整理行李的沈序白。
他們,結婚了?
10
“有夫之婦”四個字一出,直接將顧霆深釘在原地。
怎麼會呢?
這才過了多久,林清挽怎麼就成了彆人的妻子呢?
她怎麼敢的?
在他因為她的消失而煩躁暴怒、夜不能寐的時候,她卻在另一個國度,與他人許下共白頭的承諾?
他不信!絕不信!
畢竟之前的林清挽,對他有多深情他可是知道的!
他剛要開口質問,卻見林清挽已然一臉冷漠的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將他隔絕在外。
任他有千言萬語,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沒辦法,他隻能狼狽的回到酒店。
回去之後,顧霆深立刻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查林清挽的婚姻狀況,他總覺得,這場婚姻是假的。
愛他愛到能替他坐七年牢的女人,怎麼會突然就變了心呢?
然而,反饋回來的資訊像一盆盆冷水,澆得他透心涼。
當地的婚姻登記記錄清晰顯示,Clara與David
bai於數月前正式登記結婚。
甚至還有幾張模糊的、被當地小報刊登的婚禮照片,照片上的女她穿著簡單的白T牛仔褲,看不清臉,但挽著沈序白的手卻刺痛了顧霆深的眼。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事實。
她真的,嫁人了!
“啊——!”
顧霆深將手中的平板狠狠砸在地上,螢幕碎裂,映出他扭曲痛苦的臉。
他癱坐在地,雙手插入發間,之前受傷過的腰再度隱隱作痛。
可他根本顧不上那些,他隻知道,現在就連法律上,也不承認他們的關係了。
......
而事實卻是,林清挽與沈序白確實結婚了,但這一切,都是沈序白算計得來的。
他和林清挽說,婚姻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快速獲得當地身份的方法。
但其實,能讓林清挽獲得身份的方法有很多種,選擇這種方法,他是有私心在的。
他當時為了取信於林清挽,還特意準備了後續離婚的程式。
林清挽鬆了口氣,臉上掛上了實實在在的感激:
“師兄,謝謝你。等身份穩定後,我們就按協議辦理。”
她本意是,怕麻煩師兄,可聽在沈序白耳朵裡,確實無比刺耳。
沈序白推了推金絲眼鏡,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溫和一笑:
“不急,你能重新發展纔是最重要的。”
他確實存了私心,希望能藉此機會拉近與她的距離,哪怕隻是名義上的。
但他尊重她,絕不會強迫。
儘管知道了二人結婚,可顧霆深還是不願這麼離去。
他以投資小鎮附近醫療專案為由,滯留不去。
他不再貿然上前糾纏,而是換了一種方式。
每天清晨,林清挽家門口會出現一束帶著露水的白色鬱金香。
她常去的咖啡館,他會“恰好”坐在角落,目光貪婪地追隨她的身影,在她看過來時又倉促避開。
他甚至通過層層關係,試圖對研究所進行巨額捐贈,指定用於“Clara”醫生的專案,被沈序白笑眯眯的拒絕了。
他像個卑微的影子,固執地出現在她生活的邊緣,用這種笨拙的方式,試圖彌補過去。
林清挽對此卻始終視而不見。
她專注於自己的研究,顧霆深於她,恍如隔世罷了。
而顧霆深長期滯留國外的訊息,終於傳到了國內沈語歡耳中。
她看著顧霆深助理發來的、偷拍到的林清挽如今自信乾練的樣子,甚至整個人幸福的都在發光。
這讓她嫉妒得幾乎發狂!
尤其是看到顧霆深像條搖尾乞憐的狗一樣跟在林清挽身後,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憑什麼,她使勁全身解數的誘惑他看都不看一眼。
而且他明明說來國外是開拓新市場,結果卻是為了那個早就該爛在監獄裡的女人!
想到此,沈語歡立刻收拾行李,帶著她最大的籌碼。
顧霆深的四歲兒子樂樂,飛到了瑞士。
“深哥!樂樂說想爸爸了,非要來找你!”
沈語歡抱著孩子,直接找到了顧霆深臨時居住的彆墅,哭得梨花帶雨。
“你看,樂樂長得越來越像你了......”
對於她的自作主張,心裡煩躁的顧霆深剛要發火,就看著孩子躲在沈語歡的後麵,怯生生的喊他爸爸。
剛纔要說的話哽在喉嚨裡。
但這次,他卻沒有立刻搭話。
他對這個孩子的存在一直心存疑慮,但當年的事實在太過突然,沈語歡莫名其妙的消失一段時間,再歸來就給他生了個兒子。
但就算是他親生的,他現在也沒心情去管。
他現在,滿心都用在林清挽身上,想著怎麼能取得她的原諒。
但沈語歡可不在乎顧霆深是怎麼想的,她開始有意無意地帶著孩子,出現在林清挽可能出現的公共場所。
一天,在林清挽常去的湖邊散步道,沈語歡“偶遇”了正在沈序白陪伴下散步的林清挽。
“清挽姐?真的是你!”
沈語歡故作驚訝,將懷裡的樂樂往前推了推。
“樂樂,快叫阿姨!這位阿姨可是......爸爸以前很好的朋友呢。”
她刻意加重了“朋友”兩個字,語氣帶著暗示。
樂樂怯生生地不敢說話。
林清挽的目光掃過沈語歡,落在那個孩子臉上,停頓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
隨即她輕扯嘴角:
“沈小姐,好久不見。你兒子很可愛呢。”
沈語歡一拳打在棉花上,再看看旁邊風度翩翩的沈序白,嫉恨扭曲了她的臉。
“是啊,我和霆深的孩子,當然可愛。不像有些人,夢寐以求的想懷霆深的孩子,最後卻......”
“沈語歡!”
顧霆深的聲音猛地從身後響起,帶著駭人的怒氣。
他快步上前,一把拽開沈語歡,眼神陰鷙,語氣冰冷:
“你再敢胡說八道一個字,我不會讓你好過一分,你信不信?”
他轉頭,急切地想向林清挽解釋:
“清挽,你彆聽她胡說,孩子的事我......”
林清挽卻已經主動挽住了沈序白的手臂,輕聲開口:
“師兄,風大了,我們回去吧。”
自始至終,她沒有看顧霆深一眼,彷彿他們一家子,對她而言不過一場笑話。
顧霆深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再看看身旁哭鬨的沈語歡和懵懂的孩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暴戾湧上心頭。
他轉頭,惡狠狠的看著沈語歡。
都是因為她!
11
與林清挽的重逢像是一瓶慢性毒藥,每在深夜便會發作,讓他心痛到幾乎窒息。
所以,在他回到國內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計代價地動用一切人脈和手段,深挖七年前那場改變所有人命運的醫療事故。
因為時間跨度有點長,所以調查比他想象的更艱難。
但顧霆深的執拗與堅持終究還是把那七年的真相撕開了口子。
此時,顧霆深的心腹助理正站在書房裡,將一份厚厚的檔案袋放在桌上,聲音沉重:
“顧總,都查清楚了,情況,比我們想的......嚴重的多......“
顧霆深神色難看,深吸一口氣。
“你說。”
“第一,關於手術事故。我們找到了當年負責處理醫療廢物的一個老員工,他私下留了一份證據。”
“沈小姐在手術前,利用實習生的身份便利,偷偷更換了術中關鍵麻醉藥劑,使用的是即將過期且儲存不當的藥劑。這是導致患者出現嚴重過敏反應並最終死亡的直接原因。”
“事故發生後,她第一時間篡改了藥品領用記錄,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林小姐身上。“
顧霆深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繼——續!”
李辰拿起另一疊資料,包括一些模糊的監控截圖和通訊記錄。
“沈小姐在事發後,第一時間潛入護士站修改了就醫記錄。同時,她頻繁與您接觸,有關這部分......我們找到一段您與她對話的片段。”
李辰操作電腦,播放了一段嘈雜的錄音:
沈語歡帶著哭腔:
“深哥,怎麼辦......我知道清挽姐不是故意的,她肯定是太累了......可是,如果外界知道是她的失誤,你的公司就完了!”
“那些投資人肯定會撤資的!我......我隻是個實習生,我擔下來也沒人在意,但清挽姐不一樣,她技術那麼好,就算......就算最後認定是過失,也不會判很重的,說不定還能緩刑......”
“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才能保住公司啊......”
顧霆深聲音疲憊沙啞:
“也罷......就這樣吧......”
錄音到此中斷。
顧霆深猛地閉上眼,那段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洶湧而來。
這話,確實是他說的。
是他,在那種情況下,默許了“棄車保帥”。
是他,間接認同了讓林清挽去頂罪。
他當時,還想著隻要找人照顧好她,即便是監獄裡也和外邊沒差。
助理頓了頓,抽出一份泛黃的醫療記錄。
“我們在醫院檔案庫的角落裡,找到了林小姐當年的體檢報告。她在入獄前...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顧霆深神色悲慼,這點他早就知道了,可再聽到時還是難掩傷心。
助理的聲音帶著不忍。
“記錄顯示,她在入獄後第三個月,因......因長期精神壓力過大、營養不良,以及......據一些模糊的旁證顯示,可能還遭受過同監舍人員的欺淩和體罰,最後,因為抗拒監獄老大的強迫,選擇從二樓跳下,最後......流產。”
“那孩子是個成了型的男胎,被林小姐拖人送出來埋了去,不知道埋在哪裡了。”
顧霆深藍色傻白,踉蹌著後退好幾步,扶住桌沿才勉強站穩。
那孩子,他知道埋在哪。
他以為是林清挽生氣了自己打掉的,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是這麼沒的。
他都乾了些什麼啊!
而且他明明派人在獄裡好好照顧她的啊!
他的疑問很快就被助理解答。
“顧總。我們順著沈語歡的資金流向,找到了一個早已退休的獄警。他承認,當年曾多次收到沈語歡通過中間人轉交的‘好處費’,要求他在職權範圍內,‘特彆關照’林小姐,讓她在裡麵‘多吃點苦頭’。”
助理神色複雜,隨之掏出一份錄音。
錄音裡,沈語歡甜美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如此惡毒:
“讓她多吃點苦頭,最好永遠都彆想完好無損地出來。”
“不用怕深哥報複,有事我擔著,更何況讓深哥二選一他肯定是選我的。”
沈語歡洋洋得意的聲音響在耳邊,讓顧霆深臉色更加慘白,整個人氣的牙都在哆嗦。
“還有最後一件...“
說到這,助理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我們查到,沈語歡的兒子...不是您的。”
顧霆深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DNA檢測結果顯示,您與那個孩子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孩子的生父,是沈語歡的一個遠房表親。”
這一刻,顧霆深感覺自己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他居然為了這麼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親手將最愛的人送進了地獄。
他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好似瘋了一般無能嘶吼。
這一刻,他恨不得殺了沈語歡,更恨不得殺了當初那個愚蠢的自己。
怎麼就,會被如此拙劣的謊言矇蔽!
書房裡死寂一片,隻剩顧霆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
良久,他抬起頭,眼中不再隻有痛苦,裡麵驚人的恨意讓人望之生畏。。
他盯著窗外,聲音沙啞滿是殺意:
“沈、語、歡。”
12
另一邊,林清挽在小鎮的生活平靜而充實。
然而,她並不知道,國內的顧霆深正因為得知真相而徹底癲狂。
顧霆深帶著一身戾氣回到彆墅。
他沒有質問,沒有咆哮,隻是將一疊厚厚的調查報告,沉默地放在沈語歡麵前。
沈語歡還以為什麼稀奇玩意呢,嬌嗔著笑出聲:
“深哥,隻是過個節而已,沒必要送我這麼多......”驚喜的......
後麵的話她都還沒說完,就被桌上的檔案震住。
當她看見上麵清晰的交易記錄、通訊截圖、甚至還有她與藥販子見麵的模糊照片時,她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深哥......我......你聽我解釋......”
她顫抖著想去拉他的手。
顧霆深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力道之大直接把她扇倒在地。
他俯身,掐住她的脖子,力道收緊,看著她因缺氧而漲紅的臉,一字一句道:
“買兇綁架,偽造證據......沈語歡,你還有什麼可解釋?”
“解釋你是怎麼哄騙我把她送進監獄?解釋你是怎麼在我麵前演戲,把我當成傻子一樣耍了七年?!”
他鬆開手,看著她像破布娃娃一樣癱軟在地咳嗽,眼神殺意幾乎快要溢位來。
“沈語歡,我以前隻覺得你嬌氣,沒想到你如此惡毒!你真讓我惡心!”
沈語歡嚇得癱軟在地,抱著他的腿哭得梨花帶雨:
“深哥,我錯了!我是因為太愛你了,我害怕失去你才鬼迷心竅......”
“愛?”
顧霆深猛地一腳將她踹開,力道狠辣,看著她痛得蜷縮呻吟,心中沒有半分憐惜,隻有無儘的惡心。
“你的愛,令人作嘔!”
“要不是看在你還有點用,你以為你還能喘著氣跟我說話?”
他甩開她,如同丟掉一件垃圾。
“從今天起,你最好祈禱她在外麵的日子平安順遂,如果她再受到一丁點傷害,哪怕掉一根頭發,我都會千倍萬倍地從你身上討回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沈語歡看著他眼中那完全陌生的殺意,第一次的,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
他是真的,想讓她......生不如死。
極度的恐懼和嫉妒,讓沈語歡做出了更瘋狂的舉動。
她花了更大的價錢,買通了當地的黑幫,這次不是侮辱,而是明確指示,讓林清挽徹底消失!
小鎮,黃昏。
林清挽剛結束一場學術討論,心情不錯地步行回家。
路過一處相對偏僻的地方時,幾個手持棍棒、眼神凶狠的男人圍住了她,汙言穢語撲麵而來。
“聽說你以前是坐過牢的?還在裡麵被不少人玩過吧?”
“裝什麼清高學者?讓哥幾個也嘗嘗滋味......”
“廢話少說,臭婊子,這次,沒人救得了你了!”
林清挽心中一驚,雖然在上次過後,她報了大量的武打班,但這次來的人太多,她肯定......敵不過的!
就在一根棍子即將砸向她瞬間,一道身影如同炮彈般衝了過來,用身體硬生生替她擋下了這一擊!
是顧霆深!
他一直像影子一樣跟著她,保護她。
此刻看到這些人要傷害她,積壓了數日的悔恨徹底爆發!
他不顧自身,隻攻不守,拳腳狠辣地與那些亡命之徒搏命,企圖用身體上的傷贖罪。
“滾開!都給我滾開!誰敢動她!”
他嘶吼著,眼神猩紅,狀若瘋魔。
棍棒和拳頭如同雨點落在他身上,他被打得大口吐血,肋骨處也傳來撕心裂肺的疼,但他恍若不覺,隻是死死地將林清挽護在身後,用後背承受著大部分攻擊。
林清挽看著眼前這個為她拚命,被打得渾身是血卻不肯倒下的男人,眼底湧上複雜。
恨嗎?
似乎早就忘了他了。
怨嗎?
好像也沒有,她隻是覺得,萬分荒謬。
如果七年前他有此刻十分之一的維護,他們何至於此?
終於,在顧霆深幾乎要被打垮的時候,沈序白帶著警察及時趕到。
沈序白第一時間衝上前,緊張地扶住林清挽:
“師妹!你沒事吧?”
他的擔憂之色毫不掩飾,拉著林清挽轉了好幾個圈圈,看到沒有受傷這才安心下來。
“師兄,都說了沒事了,彆繞了,再繞就吐了。”
林清挽無奈的輕笑,語氣中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親昵。
顧霆深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隻覺渾身血肉模糊的傷口不及心中半分疼痛。
有那麼一刻,他感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用儘渾身解數也換不迴心上人回眸的小醜。
救護車趕來,醫護人員將奄奄一息的顧霆深抬上擔架。
他努力睜大眼睛,想再看一看林清挽。
他臉上血跡和汙漬混雜,狼狽不堪,隻有那雙眼睛,還執拗地望著她,裡麵盛滿了悔恨和一絲卑微的......期盼。
林清挽沉默了幾秒,語氣疲憊:
“顧霆深,這身傷,算是還了你當年,讓我替你頂罪入獄之情。”
“我們,扯平了。”
“從今以後,還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說完,她決絕地轉身,走向一直等待她的沈序白。
顧霆深躺在擔架上,聽著她平靜如水的語氣,隻覺人生一片黑暗。
他用近乎自毀的方式去贖罪,卻連她一絲心軟都未換來。
而在遠處陰影裡,沈語歡派來盯梢的人低聲彙報:
“歡姐,失手了......顧總為了那女人,快被打死了......”
電話那頭,沈語歡砸碎了手邊所有能砸的東西,一向可愛近人的臉上掛滿了仇恨與怨毒。
“林——清——挽!”
13
另一邊,顧霆深被緊急送往當地醫院,傷勢嚴重,多處骨折和內出血。
就連被推進手術室時,嘴裡也在反複喃喃:
“清挽......對不起......”
而清挽在沈序白的陪伴下回到住所。
她表麵平靜,但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沈序白語氣溫和:
“嚇到了吧?以後我儘量接送你。”
“師兄,我沒事。”
林清挽搖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隻是覺得......很荒唐。”
顧霆深口吐鮮血護著她的那一幕和七年前他將她推出去的記憶反複重現,讓她心情很是複雜,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深情的顧霆深。
沈序白看著她,金絲眼鏡後閃過一絲意味不明: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師妹,你現在有大好的前途,真的要再重蹈覆轍嗎?”
沈序白承認,他有私心。
可自從知道林清挽過去的痛苦,他再也不想事事“尊重”她的選擇了,他要適當的,乾擾一下。
手術後的顧霆深在病房醒來,麻藥勁退去後,身體無處不在的疼痛提醒著他不久前發生的一切,但更痛的卻是抽痛的心。
而助理守在床邊,臉色凝重。
“顧總,您醒了。”
助理低聲開口。
“警方初步審訊,那幾個人咬死是隨機搶劫,但背後肯定有沈小姐的手筆。隻是......證據鏈還不完整,跨國操作也比較麻煩。”
顧霆深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聲音沙啞卻不失狠厲:
“證據?我不需要法律來審判她。”
他緩緩轉過頭,眼中殺意凜然:
“你去幫我辦幾件事。”
“第一,立刻凍結沈語歡名下所有賬戶、資產。以我的名義,向所有與她有業務往來的公司和合作夥伴發出通告,宣告與她切割,任何與她合作者,即是與顧氏為敵。”
“第二,把她那個兒子和他生物學父親的所有資料,匿名寄給沈語歡的父母,以及......她常去的那個貴婦圈。”
他要讓她親眼看著自己擁有的一切,如何一點點土崩瓦解,讓她在恐懼和絕望中,生不如死!
國內的沈語歡很快就感受到了顧霆深的報複。
銀行卡被凍結,奢侈品被品牌方收回,昔日巴結她的“朋友”對她避之不及,連父母都打來電話厲聲質問孩子生父的事情,讓她丟儘了臉麵。
“啊——!顧霆深!林清挽!你們不得好死!”
她在空蕩華麗的彆墅裡瘋狂打砸,恍若瘋魔。
極致的恐懼和怨恨讓她失去了理智。
她知道,顧霆深這意思是不會放過她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她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她拿出一個備用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狠毒而決絕:
“我改變主意了!不要等她落單了!我要她立刻死!馬上!不管用什麼方法,製造意外也好,直接動手也罷!我要林清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讓她的情緒更加激動。
她嘶吼出聲,幾近破音。
“我說了,我不管什麼後果,你要是完不成,那孩子,你再也彆想看到!”
掛了電話,她一臉狠厲。
她一定,不會讓林清挽好過!
顧霆深不顧醫生勸阻,強行提前出院,坐著輪椅,再次出現在了林清挽的視野裡。
他不再試圖靠近,隻是遠遠地看著。
短短幾天,他臉色蒼白,眼下烏青,整個人瘦脫了形。
他每天依舊讓人送白色鬱金香,隻是不再放在門口,而是放在她研究所樓下的長椅上。
他知道她不會收,但他還想送。
林清挽對此視若無睹。
她專注於即將到來的一個重要學術報告會,這是她向上一層的關鍵一步。
報告會當天,會場座無虛席。
林清挽站在台上,自信從容,侃侃而談,光芒四射。
台下,沈序白微笑著注視著她,眼中滿是欣賞與驕傲。
而角落的陰影裡,坐著輪椅的顧霆深,貪婪地望著台上那個他此生摯愛卻又永遠失去的女人,心痛到無法呼吸,這是被他親手丟失的珍寶。
報告會圓滿成功。
林清挽在沈序白的護送下,與幾位學界泰鬥寒暄後,準備離開。
就在他們走向停車場時,一輛原本安靜停著的黑色轎車,突然毫無征兆地啟動,引擎發出刺耳的轟鳴,竟是直直地朝著林清挽撞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驚呆了!
“清挽!小心!”
沈序白反應極快,猛地將林清挽往旁邊一推!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幾乎是憑借本能,角落裡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不知從哪裡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從輪椅上一躍而起。
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將林清挽和沈序白一起,撞離了原來的軌跡!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轎車狠狠撞上了顧霆深剛才所在的輪椅,金屬扭曲,碎片四濺。
而顧霆深本人,則因為那奮力一撲和落地時的撞擊,重重地摔在幾米外的堅硬地麵上,頭部磕在路緣石上,瞬間昏死過去。
被推開倒在地上的林清挽,驚魂未定地抬起頭,正好看到顧霆深像斷線的風箏般飛出去,沒了聲息。
空間死寂一片。
林清挽再冷酷的心也不禁動搖,她不會回頭,不會再愛。
可這不耽誤她為之觸動。
七年前,他選擇放棄她。
七年後,他用生命來換她。
14
顧霆深被再次推進搶救室,傷勢比上次更為凶險,顱骨骨折,顱內出血,生命垂危。
林清挽和沈序白守在手術室外。林清挽臉色蒼白,緊抿著唇,目光落在手術室亮起的紅燈上,久久沒有移開。
沈序白默默站在她身邊,他能感覺到她內心的掙紮。
那個她恨過、怨過的男人,兩次不顧性命地救她,再堅硬的心也無法毫無波瀾。
經過數小時的搶救,顧霆深的命保住了,但腰部多次受傷,導致他下半生,隻能用輪椅代步,再無半點起來的可能。
最嚴重的是,醫生說,他可能會成為植物人,也可能醒來。
但就算醒來,記憶也會受損,程度不定。
林清挽做了一個出乎沈序白意料的決定。
“師兄,”
她聲音有些沙啞,但眼神堅定。
“在他脫離危險、能夠妥善安置之前,我想......留下來照顧他。”
沈序白眉頭微蹙:
“清挽,你沒有這個義務。他有助理,可以請最好的看護。”
“我知道。”
林清挽垂下眼睫。
“但他這次......是為了救我。七年前的事是一回事,這次的恩情是另一回事。我不能在他生死未卜的時候一走了之,這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則。等他情況穩定,找到合適的安置辦法,我就離開。”
沈序白看著她眼中的堅持,隱隱有些不安,但也知道,師妹下定的決心,無人能改。
隻能重歎一聲:“好,我陪你。”
半個月後,顧霆深奇跡般地蘇醒了過來。
然而,正如醫生所預料,他的記憶出現了巨大空白。他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一些常識,記得他是顧氏集團的總裁。
卻獨獨忘記了與林清挽相關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們曾經的愛情、七年的分離、以及最近的糾纏與捨身相救。
他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和守在床邊的林清挽與沈序白,眼神裡充滿了茫然和警惕。
“你們......是誰?”
林清挽看著他那雙曾經盛滿愛意、悔恨,此刻卻隻剩下警惕的眼睛,心中五味雜陳。
“我是林清挽,這位是沈序白。你為了救我們,受傷了。”
“救你們?”
顧霆深皺緊眉頭,努力回想,頭卻傳來針紮一般的疼痛。
“我......不記得了。”
出於道義和責任,林清挽暫時承擔起了照顧失憶顧霆深的責任。
她幫他做複健,為他準備流食,耐心地回答他關於外界的一些問題。
失憶後的顧霆深,褪去了曾經的霸道和陰鬱,他本能地對林清挽產生好感,眼神裡時常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信任和依賴。
這種純粹的感情,卻讓林清挽感到無比煎熬。
她麵對的不再是那個她恨著的顧霆深,而是一個因為她而重傷、失去記憶的“陌生人”。
她不斷提醒自己過去的傷害,卻又無法對眼前這個恍若新生的男人狠下心腸。
沈序白將她的掙紮看在眼裡,心中憂慮更深。
他知道,愧疚和同情,有時比恨更易滋生複雜的情感。
與此同時,國內早已天翻地覆。
顧霆深長期滯留國外、重傷昏迷的訊息無法完全封鎖,逐漸在集團內部和市場上流傳開來。
沈語歡立刻意識到,這是她翻盤和報複的絕佳機會!
一番精心策劃後,她帶著兒子和姦夫,飛到了顧霆深的身邊。
15
醫院病房裡,沈語歡哭得我見猶憐:
“霆深!你嚇死我了!我和兒子都好想你!”
她拿出早就準備的各種照片,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謊言:
他們是恩愛夫妻,她是他最愛的女人,樂樂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而林清挽,則被她描述成一個多年前癡纏他未果、因愛生恨,甚至試圖破壞他們家庭,糾纏他多年的壞女人。
失憶的顧霆深看著照片上她們的親密,聽著沈語歡聲情並茂的訴說,雖然內心深處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眼淚汪汪的沈語歡和樂樂卻又讓他不得不信。
隻是,當想起林清挽時,心臟總是難免疼痛。
“她......”
顧霆深下意識地想指向林清挽。
沈語歡立刻打斷他,語氣委屈:
“霆深,醫生說你剛醒,需要靜養,不能受太多刺激。有些無關緊要的人,我們還是少接觸為好。”
她轉身,對著林清挽,語氣瞬間冰冷:
“林小姐,感謝你前段時間對我丈夫的照顧。不過現在有我在這裡,就不麻煩你了。請你離開,不要再打擾我們一家人的生活!”
林清挽看著眼前這幕荒唐的戲碼,看著顧霆深毫不猶豫的選擇信任沈語歡,隻覺得諷刺到了極點。
她本就不想多待,如果不是責任心作祟,她根本不會留下,此刻有機會離開更是巴不得。
“顧先生既然家人來了,我也就放心了。告辭。”
她語氣極快,拉著沈序白,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猶豫。
顧霆深望著她決絕離去的背影,下意識就要伸手挽留,卻被沈語歡一把拽了回來。
“來,深哥,到時間吃藥了。”
沈語歡成功地將林清挽排擠走後,立刻以“顧太太”的身份自居,全麵接管了顧霆深的一切。
她利用顧霆深的信任,在他身體稍好時,哄騙他在一些檔案上簽字,以及姦夫沈鑫在暗中的配合,開始一步步行動。
她先是安撫了因顧霆深長期不在而躁動的集團元老,假傳口令,進行了一係列人事調動,安插自己的親信。
接著,她以顧霆深需要“靜養”、不便處理公務為由,巧妙地截留了公司與顧霆深的直接聯係,所有重要檔案都經由她手。
在沈鑫這個精通財務和法律的姦夫策劃下,沈語歡開始大規模地轉移顧氏資產。
她利用顧霆深的授權,將集團核心業務的資金以“專案投資”、“海外並購”等名義,源源不斷地注入他們事先在海外設立的皮包公司。
顧氏集團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被極速的從內部掏空,蠶食。
與此同時,沈語歡雖然得到了顧家的權利與財產,但她對林清挽的恨意卻絲毫未減,反而因為顧霆深無意識的深情約燒越烈。
僅僅將人趕走遠遠不夠,她要讓林清挽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她與沈鑫合謀,精心準備了一份針對林清挽的黑料。
裡麵不僅重新翻出七年前那場被歪曲的醫療事故,添油加醋地描繪林清挽為了利益不顧人命。
更是偽造了一係列證據,暗示林清挽在獄中行為不端,行為放蕩,出獄後更是利用不正當手段偽造身份、學曆,在國外招搖撞騙。
沈語歡還特意選擇了時間點,就定在林清挽獲得國際頂級醫學獎項的提名頒獎典禮的前夕,將這些黑料匿名傳送給了獎項評審委員會、多家國際知名醫學期刊和媒體。
林清挽對沈語歡在國內的所作所為以及針對她的陰謀一無所知。
在沈序白的支援和陪伴下,她逐漸從顧霆深帶來的情緒波動中平複,全心投入到研究和準備頒獎典禮中。
這是她憑自身贏得的榮譽,是她新生的見證。
頒獎典禮當天。
林清挽身著沈序白為她精心挑選的禮服,自信從容,與各國頂尖學者交流。
沈序白作為她的伴侶和引薦人,陪伴在側。
一切都在朝著預想的美好進行著。
而在國內,沈語歡和沈鑫坐在電腦前,陰冷地笑著,等待著好戲上演。
顧霆深則在沈語歡的刻意隱瞞下,對正在發生的、針對林清挽的惡毒計劃一無所知。
16
頒獎典禮現場。
林清挽莫名的感到一股不安,總感覺會有什麼事發生,可環顧四周,該準備的應該什麼都沒落下。
沈序白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輕輕覆上她微涼的手背,低聲安撫:
“彆擔心,你的研究成果經得起任何考驗。”
台上,主持人熱情洋溢的介紹著這次獎項的意義。
當唸到獲獎者是“一位來自東方的美麗小姐”時,聚光燈猛然彙集於林清挽的身上。
下一秒,無數目光聚焦過來,她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優雅起身。
臉上帶著屬於學者的從容與自信。
就在她即將踏上舞台時,一個尖銳的聲音穿透圓廳:
“等一下!”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唰”地投向聲音來源。
隻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臉上帶著一股濃鬱的正義感,語氣激動而高昂:
“尊敬的評審團主席,各位來賓!我是《柳葉刀》的記者,我有確鑿證據表明,這位即將獲獎的東方小姐,她的身份存在嚴重問題!”
“她的真實身份是中國在逃犯林清挽!七年前,她因一起重大醫療事故導致患者死亡,被判入獄!她利用獄中時間偽造學曆、身份,潛逃海外,繼續招搖撞騙!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玷汙醫療聖地的聖潔?”
原本充滿喜悅的現場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麵麵相覷,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住了。
幾秒後,現場瞬間炸開鍋!
驚呼聲、議論聲四起。
記者如同嗅到血腥味味的鯊魚,裝置幾乎快要懟到林清挽的臉上。
刺眼的閃光燈幾乎讓她睜不開眼,那些目光裡的質疑、震驚、審視,甚至還有幸災樂禍,更是喚醒了七年前的記憶。
初入監獄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堆燈照著她,剝下她的尊嚴,折斷她的傲骨。
不懷好意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那些湧上來的恐怖記憶讓她僵在原地,張張口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被什麼塞住一樣說不出話。
沈序白臉色驟變,立刻起身想要護在她身前,卻被幾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身形高大的“保安”有意無意地攔住。
“讓開!”
一向溫柔的沈序白冷聲嗬斥。
“抱歉,先生,為了避免混亂,請您配合。”
保安麵無表情,一動不動,顯然是受人指使。
評審團主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眉頭緊鎖,並未直接給林清挽定罪:
“這位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並提出切實證據。否則,這將構成誹謗。”
“證據?當然有!”
那名記者得意地揚起手中的一個資料夾,同時,會場備用的大螢幕突然亮起,開始快速滾動播放提前準備的各種材料。
模糊不清的事故現場記錄、打著馬賽克的判決書、甚至還有幾張角度刁鑽、看起來像是在監獄拍攝的、衣著暴露沒乾好事的女性照片,以及一份偽造的身份偽造宣告。
儘管這些所謂“證據”漏洞百出,經不起推敲,但在這種場合下,卻是無人深究。
“Clara,或者說,林清挽女士——”
主席的目光轉向她,帶著些許審視。
“對於這些指控,您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全場再次安靜下來,所有的壓力都彙聚到了林清挽身上。
直播鏡頭牢牢鎖定著她,全球無數雙眼睛正在觀看。
過去被霸淩被欺辱的感覺曆曆在目,她的軀體下意識開啟自我保護,張嘴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
......
與此同時,醫院的高階病床上。
沈語歡正精心削著蘋果,試圖喂給坐在輪椅上看財經新聞的顧霆深。
她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扮演者好妻子的角色。
內心卻盤算著如何進一步哄騙他在幾份關鍵的資產轉移檔案上簽字。
顧霆深雖然失憶,但商業本能仍在,對某些檔案表現得相當謹慎,這讓她有些焦躁。
“深哥,吃點水果,醫生說補充維生素對神經恢複好。”
顧霆深則是有些心不在焉,林清挽,好久沒來了啊......
這時,他的目光掠過電視螢幕。
恰好,頻道被無意中切換到了頒獎典禮的直播現在。
當鏡頭給到站在風暴中心、臉色蒼白卻脊梁挺直的林清挽特寫時,顧霆深拿著水杯的手猛地一顫,熱水直接撒在了身上。
可他卻恍然不覺。
沈語歡的驚呼之中,他的目光死死鎖在螢幕上那個女人身上。
心臟深處,毫無預兆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一些混亂的的記憶碎片,反複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手術室裡,她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額角滲出細汗,手中的手術刀行雲流水的動作。
溫暖的夕陽裡,她拿著一份報告,臉頰泛著紅暈,眼神羞澀的看著他......
冰冷的探視玻璃內外,她穿著囚服,瘦得脫形,眼神空洞絕望,隔著玻璃無聲地對他說著什麼......
停車場,他護著瑟瑟發抖的沈語歡,對著綁匪,艱難地說:
“她......沒關係......她扛得住......”
林清挽那時看他的眼神,是徹底的死寂。
之後就是她決絕地轉身:“顧霆深,我們扯平了。”
“啊——!”
顧霆深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頭顱脹痛難忍,似要爆炸開來,整個人從輪椅上痙攣著滑落在地。
那些被遺忘的罪惡與悔恨......幾乎要將他撕碎!
“霆深!你怎麼了?彆嚇我!”
沈語歡被他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想去關掉電視。
“都是這女人害的!彆看這些了!”
“滾開!”
顧霆深雙眼猩紅,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推開她。
他死死盯著螢幕上正被千夫所指的林清挽,靈魂深處咆哮著要去保護她。
他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
沈語歡的毒計!
他自己的眼瞎心盲!
林清挽那七年的屈辱與折磨!
還有那個......他甚至來不及知道存在,就已逝去的孩子!
“沈、語、歡!”
他一字一句的念出她的名字,再次轉頭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殺機。
“你竟然......騙我至此!害她至此!”
沈語歡被他眼中的瘋狂的恨意嚇得一驚:
“不......不是的霆深,你聽我說,是林清挽她......”
“閉嘴!”
顧霆深怒吼,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因雙腿無力而再次跌倒。
他猛地看向門口,用儘所有力氣嘶吼:
“李辰!李辰!!”
一直奉命守在門外、卻被沈語歡的人以“先生需要靜養”為由攔住的李辰,聽到裡麵動靜不對,立刻帶人強行衝了進來。
看到屋內的情形,李辰瞬間明白——顧總,想起來了!
“顧總!”
“立刻控製住這個女人!還有她那個姘頭沈鑫,一個都不準放跑!”
顧霆深聲音嘶啞,麵色焦急:
“快!備車!用最快的速度,去頒獎典禮現場!立刻!!”
他必須去!必須立刻趕到她身邊!
哪怕是用爬的,他也要去為她掃清著遍地汙穢,還她一個清白!
17
頒獎典禮現場,林清挽已經整理好思緒,準備開口反擊。
她不能讓自己的名譽毀於一旦,更重要的是,不能連累了師兄。
然而,就在她剛要開口,會場入口處傳來一陣更大的騷動!
伴隨著保安的嗬斥和人群的驚呼。
聚光燈打了過去。
隻見顧霆深坐在輪椅上,由保鏢奮力推著,不顧一切地衝破保安的阻攔,闖了進來。
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額角還帶著方纔掙紮時磕碰出的青紫,寬大的病號服更顯他瘦骨嶙峋,但那雙眼睛,卻亮的驚人。
“他怎麼......”
沈序白瞳孔微縮,心中警鈴大作。
林清挽也怔住了,看著那個本應在醫院休養、此刻卻以如此狼狽又如此強勢的姿態出現的男人,心中複雜。
他,恢複記憶了?
顧霆深的目光,穿越重重人海,無視所有議論,貪婪地粘在台上那個讓他虧欠半生的身影。
僅是一眼,他便下定決心,一定要,護她周全。
他操控輪椅,無視所有障礙,徑直衝到台前,幾乎是搶過主持人手中呆愣住的話筒。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虛弱而微微顫抖,卻通過音響,清晰響亮地傳遍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擲地有聲的力量:
“關於剛才對Clara,也就是林清挽女士的所有指控,全部都是誣蔑!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銳利如刀地掃過那個臉色開始發白的“記者”,掃過評審團,最終,定格在林清挽蒼白的臉上:
“我,顧霆深,以顧氏集團總裁的身份,更是以七年前那場事故的親曆者、以及......以及造成林清挽女士七年冤獄的罪人的身份,在此鄭重宣告,並對所有不實指控,提出抗議!”
他頓了頓,壓下喉頭的哽咽,麵色沉痛:
“七年前的醫療事故,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沈語歡!是她為了利益,利用實習生的身份,偷偷用過期的藥劑更換了術中關鍵的麻醉,是她事故後第一時間篡改、偽造了所有證據!”
“更是她,利用我的信任和當時公司麵臨的壓力,不斷誤導、哄騙我將所有的責任推給了無辜的林清挽女士!”
他舉起一個黑色的U盤,示意工作人員連線大螢幕。
“這個U盤裡,有沈語歡購買違禁藥物、篡改醫療記錄、賄賂相關人員的所有證據!有她夥同其情夫沈鑫,趁我重傷失憶期間,侵吞、轉移顧氏集團巨額資產的鐵證!還有......”
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憤怒。
“還有她買通獄警,在獄中長期虐待、折磨林清挽女士,最終導致她......導致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夭折的錄音和轉賬記錄!”
大螢幕上,開始以無可辯駁的姿態,快速滾動展示著一樁樁、一件件的鐵證。
她與獄警的通話錄音,裡麵她甜美的聲音說著最惡毒的話:
“......讓她多吃點苦頭,最好永遠都彆想完好無損地出來......那個野種,絕對不能留......”
她和沈鑫通過複雜手段轉移顧氏的資金,金額巨大,觸目驚心......
真相,就這麼**裸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現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更加激烈的議論聲!
記者們瘋狂地記錄著,直播收視率瞬間飆升!
那個冒牌記者麵無人色,轉身就想溜,卻被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男人攔住。
顧霆深不再看那些跳梁小醜,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林清挽身上。
他看著她眼中不斷滾落的的淚水,心臟傳來窒息的痛。
他操控輪椅,又向前靠近了一步,仰望著台上的她,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懇切:
“清挽......對不起......我知道,一句對不起太輕太輕,我過去的愚蠢、眼瞎、懦弱,給你帶來的傷害,此生都無法洗清。”
“我不敢求你原諒,我甚至不配站在這裡......我隻希望,能用我這殘破之軀,為你證明清白,讓你......讓你往後的人生,坦坦蕩蕩,再無罵名。”
他又轉向評審團和全場,語氣恢複了商界巨擘的威嚴:
“林清挽女士的醫學才華毋庸置疑!她今日所獲得的一切榮譽,都是她應得的!任何試圖汙衊、詆毀她的人,都將受到法律最嚴厲的製裁!我顧家,也會追究到底!”
評審團主席與其他成員緊急商議後,重新回到台上。
“經過核實顧霆深先生提供的新證據,評審團一致認定,此前對Clara女士的指控純屬惡意誣陷,完全無效!對於此次獎項,她實至名歸!我們為剛才的插曲向Clara女士致以最誠摯的歉意!”
掌聲雷動,這一次,是送給這場遲到了七年的真相。
林清挽看著台下那個坐在輪椅上、不惜自揭傷疤、與過去徹底決裂也要為她正名的男人,這一刻,她是徹底放下了。
沈序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用行動告訴她,他在。
顧霆深看著台上終於被還以清白、與沈序白並肩而立的林清挽,看著她靠在沈序白肩頭無聲流淚的樣子,隻覺嘴中苦澀異常。
他再也,無法挽回她了。
後續的事情,在法律和資本的強大力量下,處理得迅速而徹底。
沈語歡和沈鑫在試圖逃離時被逮捕,隨後被引渡回國,關押起來。
曾經錦衣玉食、趾高氣昂的沈語歡,如今穿著統一的、散發著黴味的囚服,縮在冰冷的水泥牆角。
她姣好的麵容因為缺乏保養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而迅速憔悴,眼底血絲遍佈,極其駭人。
看守所裡弱肉強食。
她過去仗著顧霆深的勢,得罪過不少人,如今虎落平陽,那些積怨瞬間爆發。
同監舍的女犯知道她的事跡後,對她極儘欺淩。
她被分到最靠近廁所的床位,整晚被異味和衝水聲折磨。
吃飯時,她的飯菜經常被人故意吐口水或搶走,隻能餓肚子。
稍有反抗,便是一頓拳打腳踢,專挑看不見的地方下手,讓她有苦說不出。
她們還會輪流講述各種恐怖的監獄傳說,嚇得她整夜不敢閤眼,精神幾近崩潰。
更是在澡堂裡,她被幾個女犯圍住,用粗糙的刷子狠狠刷洗她的身體,直到麵板紅腫破皮出血,這群人也隻是美其名曰“幫她洗清罪孽”。
她尖叫哭喊,卻無人理會。
更讓她絕望的是,她通過律師得知,她的父母因她的事情羞憤交加,與她斷絕關係,變賣了家產移居海外,徹徹底底的放棄了她,不打算救她出去了。
而那個她曾寄予厚望、用來綁住顧霆深的兒子樂樂,經過DNA鑒定確認是沈鑫的孩子後,也已被送往福利院。
她真正變得一無所有,眾叛親離。
就在她徹底絕望之時,顧霆深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尤其是沈語歡,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18
他動用了龐大的律師團隊和難以想象的財力,以“需要配合調查集團資產流失細節”以及“考慮到嫌疑人精神狀態不穩定,需取保候審進行專業評估”等理由,成功為沈語歡辦理了取保候審。
當沈語歡戴著電子腳鐐,從陰暗的看守所被接出來,重新看到外麵刺眼的陽光時,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來接她的,竟然是顧霆深身邊最得力的助理李辰。
李辰麵無表情,公事公辦地說:
“沈小姐,顧總吩咐,在案件審理期間,為您安排了臨時住所,並需要您配合理清一些財務問題。”
沈語歡被帶到了一處隱秘但極其奢華的高階公寓。
衣帽間裡掛滿了當季最新款的奢侈品服飾,梳妝台上擺滿了頂級護膚品和珠寶。
她彷彿一夜之間,又從地獄回到了天堂。
起初,她極度警惕,認為這是顧霆深的陰謀。
但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不能隨意離開公寓範圍和需要定期接受“心理評估”,她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甚至比她在顧太太鼎盛時期還要奢靡。
顧霆深從未露麵,但通過李辰,偶爾會送來一些她曾經隨口提過想要的限量款包包或是珠寶。
一種荒謬的希望,如同毒草般在她心中瘋狂蔓延。
難道,顧霆深對她還有舊情?
難道他後悔了?
畢竟他們有過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他是不是心軟了?
是不是在給她機會?
她被這種虛妄的幻想衝昏了頭腦,很快就恢複了之前的模樣,拿起了顧太太的威風。
她挑剔傭人伺候不周,對送來的餐食指手畫腳,甚至在一次“心理評估”時,對著醫生哭訴自己對顧霆深的“深情”和“不得已”,試圖塑造一個被情所困的可憐女人形象。
她不知道的是,她每一個貪婪、虛榮、試圖翻盤的醜態,都被隱藏的攝像頭清晰地記錄下來,成為顧霆深桌上的一份份報告和視訊檔案。
一個月後,顧霆深終於打算見她。
沈語歡精心打扮,穿著最昂貴的裙子,努力做出我見猶憐的姿態,怯生生地喚道:
“深哥......”
顧霆深抬眸,眼神裡沒有她預想中的絲毫溫情,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寒和毫不掩飾的嘲弄。
“這一個月,過得還舒服嗎?沈小姐。”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沈語歡心中一凜,強笑道:
“深哥,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以前的事是我鬼迷心竅,我們......”
“我們?”
顧霆深打斷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嘲諷弧度。
“誰跟你是‘我們’?”
他按下遙控器,辦公室一側的整麵牆瞬間變成巨大的螢幕,開始播放這一個月來,沈語歡在公寓裡的所有醜態。
她如何貪婪地試戴珠寶,如何刻薄地指責傭人,如何在對心理醫生演戲時眼底閃過的算計......
“看看你這副令人作嘔的嘴臉。”
顧霆深的聲音冰冷:
“你以為,我把你弄出來,是對你餘情未了?”
顧霆深操控輪椅,緩緩逼近她,語氣緩慢而殘忍:
“我把你捧到這個位置,讓你重新嘗到奢靡的滋味,就是為了讓你清清楚楚地感受一下,從雲端摔進爛泥裡,是什麼感覺!”
“你以為你算計了一切?殊不知,從你踏進這裡的第一步,就註定了會比在監獄裡,痛苦千萬倍!”
他猛地將一疊照片摔在她麵前,那是她和沈鑫在轉移資產時留下的各種證據,比她想象中還要詳儘!
“享受夠了嗎?這短暫的、虛假的榮華?”
顧霆深的眼神如同看著一隻垂死掙紮的蟲子。
“現在,遊戲結束了。”
他按下內線電話:
“李辰,通知警方和法院,嫌疑人沈語歡取保候審期間,試圖賄賂相關人員,並有潛逃風險,申請立即收監,並建議從重處罰。”
“不——!顧霆深!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跟你那麼多年!我愛了你那麼多年!”
沈語歡徹底崩潰,歇斯底裡地撲上來,想要抓住他,卻被迅速進來的保鏢死死按住。
顧霆深看著她涕淚橫流、狀若瘋魔的樣子,眼中沒有一絲波瀾,隻有一層又一層的厭惡。
“愛?如果這就是你愛的方式,你還是去大牢裡給沈鑫吧,我顧霆深承受不起!”
隨即他揮了揮手,保鏢毫不留情地將尖叫掙紮的沈語歡拖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她絕望的咒罵和哭嚎。
之前所有的一切奢華生活,都是他故意的,他給了沈語歡希望,卻又在她以為可以重回巔峰時把她重重摔下,這種精神上的淩遲,遠比肉體折磨更殘忍。
經此“捧殺”一局,沈語歡的精神徹底垮了。
再次被關回看守所時,她不再是那個還有一絲僥幸心理的女人,而是一個眼神渙散、時而癡笑時而痛哭的瘋婆子。
另一邊,沈鑫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在男監,他這種“吃軟飯”、“坑蒙拐騙”的角色最為人所不齒。
他被打斷了兩根肋骨,臉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更是有些癖好特殊的犯人對他上下其手。
開庭那天,沈語歡穿著囚服,戴著手銬腳鐐,被法警押上法庭。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聽席角落,由李辰推著的顧霆深。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麵容冷峻,在看到她時,眼中的恨意瞬間凝聚。
當檢察官一條條宣讀她的罪狀,當那些鐵證如山的證據被一一展示。
當她買通獄警、導致林清挽流產的錄音當庭播放時,旁聽席上傳來陣陣壓抑的驚呼和鄙夷的唾罵。
都在蛐蛐著讓她去死。
可這次,她再無後招了。
19
最終,法官宣判:
沈語歡數罪並罰,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罰沒個人全部財產。
沈鑫作為主要同犯,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
法槌落下的瞬間,沈語歡徹底癱軟在地,眼神渙散,口中喃喃:
“完了......全完了......”
她的人生,從此刻起,將永遠在暗無天日的牢籠中,伴隨著無儘的悔恨、欺淩和痛苦,直至生命的終點。
而顧霆深也不好過,記憶如同最殘忍的劊子手,日夜對他進行淩遲。
他無數次夢見林清挽在獄中被人欺淩的場景,夢見她護著肚子從高處跳下,夢見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化成血水......每次醒來,都是一身冷汗。
他開始失眠,依賴大劑量的安眠藥才能勉強入睡,但隻要睡下,那些噩夢依舊如影隨形。
且沈語歡和沈鑫掏空顧氏的部分資產雖然已經被全力追回,但造成的巨大損失和信譽危機已難以完全彌補。
顧霆深以鐵腕手段重整顧氏集團,清理了沈語歡安插的親信,穩住了搖搖欲墜的局勢。
但腰部因多次受傷,無法再站起來,已成定局。
下半生,他都隻能當個殘疾了。
他也隻能苦笑一聲,接受這個結局。
就當做是贖罪了,這是他應得的。
他嚴格遵守了與林清挽“互不打擾”的界限。
隻是每年她生日那天,一束最新鮮的白色鬱金香會準時出現在她研究所的門衛處。
沒有卡片,沒有署名。
他偶爾也會通過李辰,得知一些她安好的訊息,知道她在醫學道路上越走越遠,知道她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那個被埋在老榕樹下的、盛放著他們早夭孩子臍帶的小罐,被他秘密地、鄭重地遷回了國內,安置在一處寧靜的墓園。
他時常會獨自一人,在夕陽下,推著輪椅去那裡坐很久,很久。
一年後的春天,小鎮的春意盎然。
在研究所後麵那片他們常去的、開滿小雛菊的山坡上,沈序白停下了腳步。
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溫柔而鄭重。
他轉過身,麵對林清挽,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絲絨盒子,輕輕開啟,裡麵躺著一枚設計簡潔卻熠熠生輝的鑽石戒指。
“清挽,”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這次卻失了從容,帶著難掩的緊張。
“我知道,你的過去,傷疤太重。我不求你立刻忘記,但我希望,你的未來,能有我的參與。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們攜手,走完剩下的旅程嗎?”
林清挽看著眼前這個在她最黑暗、最狼狽時伸出援手,給予她毫無保留的信任、支援和尊重的男人。
她看著他眼中清晰的愛意和小心翼翼的期待,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伸出手,綻放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好。”
沈序白眼中的驚喜爆發,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戴在她纖細的無名指上。
然後,他激動的將林清挽抱在懷裡。
用力,再用力......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顧氏集團頂樓辦公室。
顧霆深坐在輪椅上,處理完最後一份檔案。
窗外,是繁華都市的萬家燈火,卻再無一盞為他而留。
他放下鋼筆,習慣性地從抽屜裡拿出那條早已失去光澤、卻被他摩挲得異常光滑的細銀鏈,這是林清挽離開時唯一留下的東西。
李辰輕輕敲門進來,低聲彙報了一些公司事務,最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顧總,那邊傳來訊息......林小姐......她接受了沈序白博士的求婚。”
顧霆深摩挲銀鏈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恢複了正常。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辰以為他不會開口時。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極其苦澀的笑容,他輕聲地開口,彷彿怕驚擾了誰的幸福:
“嗯。挺好。”
“祝她......永遠快樂,平安順遂。”
在林清挽和沈序白婚禮的前夕,顧霆深鬼使神差地讓李辰推著他,去了小鎮。
他沒有告知任何人,隻是遠遠地、隔著一條喧囂的街道,看著那家正在佈置的婚禮場地。
他看到林清挽和沈序白並肩走出來,似乎在確認最後的細節。
林清挽臉上洋溢著寧靜而幸福的微笑,那是他從未給予過她的。
那一刻,顧霆深感覺呼吸都停滯了。
他貪婪地看著她的笑容,彷彿要將這一刻刻進骨子裡。
他下意識地想要操控輪椅上前,哪怕隻是說一句“恭喜”,但手指放在操控杆上,卻重若千斤。
他有什麼資格?
他以什麼身份?
一個差點毀了她一生的罪人嗎?
最終,他頹然鬆手,對李辰低聲道:
“走吧。”
輪椅悄無聲息地滑入夜色,如同他來時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束原本想托人送去的鬱金香,也被他留在了酒店房間,最終枯萎在垃圾桶裡。
多年後,他坐在療養院的露台上,蓋著薄毯,看著遠方的山巒。
他手中依舊摩挲著那條細銀鏈,眼神依舊是化不開的遺憾。
護工輕聲告訴他,外麵花園裡的白色鬱金香開了。
他微微頷首,目光投向那一片純白,彷彿透過它們,看到了另一個時空裡,那個對他展露笑顏、最終卻被他親手推開的少女。
他緩緩閉上眼,嘴角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釋然的弧度。
清挽,我們還有,下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