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入懷卻無你 第1章
1
江鈞霆有本詳細記錄了他人生規劃的手冊。
他計劃每天六點整起床,哪怕失眠到淩晨五點半才睡著,也會在六點準時睜眼。
1977年,高考恢複,他計劃要考上全國最好的高校,哪怕在考試前意外摔斷右手,也拚命要去考場用左手答完考卷。
1981年,他計劃戀愛,所以在他加入軍區研究所前,接受了周饒夢的告白,成為了她的男朋友。
1985年,他計劃結婚,所以在他升任軍區研究所所長當天,他便主動去接結束知青下鄉的周饒夢回家,並向她下跪求婚,成為令無數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人生中每件事,江鈞霆都按照人生手冊,嚴格執行,絕無意外。
直到1988年,他二十八歲,計劃該有一個孩子了。
卻遲遲沒有懷上。
周饒夢和江鈞霆不知道做了多少檢查,吃了多少藥,甚至求神拜佛,都沒能擁有孩子。
又一次懷孕失敗,周饒夢緊緊抱住江鈞霆:“抱歉,鈞霆,你馬上就要29歲了,這次你的人生計劃,我好像沒辦法幫你實現了。”
他明明緊緊抱著她,神情溫柔又真摯:
“沒事,人生哪來那麼多的一帆風順,總會有意外。”
可眼前,周饒夢竟然親眼看到江鈞霆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奶娃,低聲哄著!
護士滿臉喜悅:“孩子爸爸,是龍鳳胎,您可真有福氣!”
“生產很順利,孩子媽媽也已經醒了,您要不要進去看看她?”
房門大敞開,江鈞霆走進去,將其中一個孩子遞給病床上的女人。
女人依靠入他的懷裡,兩人親密又曖昧,看上去就像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鈞霆,給倆孩子取個名字吧。”
江鈞霆哄著孩子,溫柔開口:
“就叫**青和江子衿吧。”
周饒夢瞬間如墜冰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早在江鈞霆十歲那年,他就在人生計劃手冊裡,定下了他未來兩個孩子的名字。
**青、江子衿。
周饒夢本以為,這兩個名字,會屬於她的兒女。
萬萬沒想到,竟成了其他女人孩子的名字。
“周同誌,你還好嗎?”
護士小心翼翼的呼喊拉回了周饒夢的思緒。
“您不是想過來沾沾喜氣嗎?宋同誌和江同誌可是生了個龍鳳胎呢!”
周饒夢渾身發麻,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想沾喜氣的宋同誌宋悅冉,是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原來,為了確保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早在那麼久之前,江鈞霆就已經放棄了她。
眼前,他成功在二十九歲前,擁有了一對龍鳳胎。
他真的愛她嗎?周饒夢心亂如麻。
“我提前跟宋同誌說過了,您願意給她一萬塊,換走她一件貼身衣物,她已經同意了。”
護士說著,將一件內衣遞給周饒夢。
看到那件內衣的瞬間,周饒夢渾身氣血全然凝滯。
她有一件和宋悅冉一模一樣的內衣。
這是三年前,江鈞霆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事後她曾無意發現,這件內衣是套裝售賣,按理來說,江鈞霆應該送她兩件。
可她隻收到了一件。
那時她沒想太多,如今方纔察覺端倪。
三年前他們到底認識了多久?
江鈞霆到底還瞞了她什麼?
周饒夢在走廊碰到她的主治醫生,向她遞來檢查結果,語氣帶有幾分試探:
“您真的非常健康。”
“您不要考慮一下,懷不上孩子,有沒有什麼彆的原因?”
周饒夢渾渾噩噩地往樓下走。
沒想到宋悅冉居然追了上來,問她要那一萬塊。
周饒夢隻想快點逃離這裡,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她。
宋悅冉接過後,卻意味深長的笑了:
“周同誌,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你臥室抽屜的的離婚申請,江老爺子還答應為周饒夢搞到一張十天後離開的火車票。
隻是結束通話電話前,江老爺子仍按捺不住的開口:“饒夢,不管怎麼說,你和鈞霆在一起整整八年。”
“你真捨得?”
周饒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心口處卻漫起一陣又一陣的揪痛。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江鈞霆藉口忙碌,連電話都沒給周饒夢打一個。
周饒夢卻不停從護士嘴裡聽到江鈞霆和宋悅冉的甜蜜八卦。
江鈞霆不僅為宋悅冉找來全國最好的月嫂,還利用職務之便,為宋悅冉購入一顆以她名字命名的小恒星。
江鈞霆甚至還為宋悅冉洗手作羹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和江鈞霆在一起八年,周饒夢從未吃過江鈞霆親手做的任何東西。
他總說,他的每日計劃裡沒有做飯這一項,她不能打亂他的計劃。
可原來,周饒夢隻是不配打亂他的計劃。
終於,宋悅冉坐完月子,江鈞霆也“出差”結束了。
他回家時,周饒夢已經將行李收拾得差不多。
江鈞霆的眼神掃過堆了滿屋的紙箱,眉心微擰:“你收拾東西乾什麼?”
“我”
周饒夢糾結著要不要說出實話之際,江鈞霆隨意掀開紙箱,打斷她:
“又老又舊的東西,扔了換新的也好,占地方。”
周饒夢掌心不由沁開一片寒涼。
江鈞霆開啟的那隻紙箱裡,裝著的是他們當年結婚時穿的衣服。
為了讓江鈞霆合身,周饒夢費了極大的心神,親手繡製而成。
對她來說極具紀念意義的東西,看在江鈞霆眼中,原來不值一提。
周饒夢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之色,語氣淡淡:“是啊,反正也不重要,換成新的也好。”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說“物”,還是在說“人”。
江鈞霆還想再說點什麼,一聲突然爆發的啼哭聲瞬間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匆忙轉身離開之際,江鈞霆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望向周饒夢:
“饒夢,我收養了兩個孩子。”
周饒夢渾身一僵,如墜冰窖。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拖著僵硬的步伐,去到客廳的。
那對她在醫院裡曾看過的龍鳳胎,正躺在搖籃裡,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周饒夢沙啞著嗓音,追問他:“什麼意思?”
江鈞霆直接將一份收養檔案遞給她:
“孩子會養在我們的名下,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他們的母親。”
見周饒夢臉色慘白,他眉梢不由緊皺,不自然多了幾分不耐:
“饒夢,你知道我的。”
“我必須要在29歲之前擁有孩子。”
“離我生日沒幾天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
周饒夢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另一個女人生下孩子。
然後把孩子交給她,讓她來養老公出軌的私生子?
何其可笑!
周饒夢張嘴欲言,孩子扯開嗓子一聲哭啼,惹得房門被人“轟”地一聲推開。
宋悅冉衝了進來,滿臉心疼地將孩子抱起來:“鈞霆不,江所長,孩子哭得這麼大聲,你得多哄哄。”
她眼眶微紅,似是心疼至極,抬頭看向周饒夢。
這一瞬間,周饒夢的心徹底沉入無間地獄!
女人長了一張與她至少五分相似的臉。
周饒夢突然想起數年前的某個深夜,喝醉酒的江鈞霆在黑暗中難得情緒混亂,胡亂又熱烈的親吻著她。
他的嘴唇重重吻在周饒夢的眼角時,曾呢喃過一句:“你這裡要是長一顆淚痣,必定好看至極。”
宋悅冉的眼角,便有這樣一顆淚痣。
猶如兜頭涼水一桶澆下,周饒夢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榮幸”地成為江鈞霆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原來,她還有一張和宋悅冉極其相似的臉。
宋悅冉已經主動開口:“周同誌您好,我是宋悅冉,一名育嬰師,曾在國外進修學習。江所長特地請我過來照顧孩子。”
江鈞霆語氣平淡:“倆孩子早產身體弱,醫生說最好住在向陽的房間,你今天收拾一下東西,先搬進次臥,讓孩子和宋同誌暫住主臥。”
周饒夢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雙眸幽暗地望向江鈞霆,一字一頓:
“江鈞霆,如果你實在需要一個孩子。”
“其實,我可以和你離婚。”
江鈞霆的眼底卻閃過一抹陰霾之色。
他皺緊眉頭,一字一頓:
“不可以。”
周饒夢微微一顫:“為什麼?”
“我的人生計劃裡,並不包括離婚。”江鈞霆說。
望著江鈞霆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周饒夢瞬間失去所有力氣,跌坐在地。
原來如此。
他不離婚,原來不是因為對她有那麼一點喜歡。
3
周饒夢搬進了次臥。
房間裡的那些紙箱子,她找人來拉走,該捐的捐,該扔的扔,空空蕩蕩,最後隻剩下一個很小的手提箱。
看到這箱子時,江鈞霆還微皺起眉梢:“從主臥搬到次臥而已,你至於用上手提箱嗎?”
周饒夢什麼都沒說。
江鈞霆還不知道,再過七天,就連這個手提箱,都不會再留下。
周饒夢很快便將次臥的被子枕頭換好。
正打算下樓時,抱著孩子的宋悅冉突然攔住她:
“周同誌,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換下主臥的被子?”
“你也看到了,兩孩子根本離不得人,一放下就哭鬨,我實在是沒辦法。”
周饒夢雙手攥緊成拳,正要拒絕。
江鈞霆卻突然開口:“我記得你有一套真絲的?”
宋悅冉兩眼發亮:“那真是太好了!剛出生的孩子麵板嬌嫩,睡不得太粗糙的料子,真絲的剛好。”
江鈞霆淡淡開口:“去拿來換上吧。”
周饒夢隻覺一口鬱氣驟然湧上心頭,堵得她幾乎說不出話。
“江鈞霆,那是我母親——”
可沒等她把話說完,江鈞霆已經直接拉開抽屜,精準無比地找到了被套。
宋悅冉將孩子遞給江鈞霆,自己將被套鋪開,邊還委屈開口:
“我不過是個育嬰師,不好勞煩周同誌,還是我自己來吧。”
可她動作間,手指在真絲上勾出無數絲線。
周饒夢氣得全身發抖。
真絲四件套是母親留給周饒夢最後的遺物。
連她自己都隻在結婚當夜用過一次。
那一次,她十分小心翼翼,卻還是不小心勾了絲。
於是第二天一睜眼,她便立刻地將被套收進櫃子裡,再捨不得拿出來用。
可眼前,她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的被套,竟直接“撕拉”一聲,被宋悅冉拉開了一條口子!
“住手!”周饒夢立刻膽戰心驚地衝上去。
沒想到,她的手甚至還沒來得及碰上宋悅冉,對方便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往後倒去!
宋悅冉的後背撞在桌角,立馬紅了眼眶:
“周同誌!你怎麼能推我?”
周饒夢臉色發白,剛要解釋。
一股大力卻驟然從她後背傳來。
她甚至沒來得及有過多反應,整個人便如脫線的風箏一般,被江鈞霆推得狠狠撞在尖銳的床腳。
刺痛瞬間從後腰處彌漫開來,她癱坐在地上,看到江鈞霆直接心疼地扶住宋悅冉。
“周饒夢,你太過分了。”
“不過是個不值錢的被套,你至於動手傷人嗎?”
周饒夢痛得連呼吸都在發抖:
“我沒有”
“嘩啦”一聲,江鈞霆卻直接將被套扯下來,撕成了兩半!
那雙冰冷的瞳孔中,隻剩下週饒夢無比陌生的厭惡之色。
周饒夢全身發抖,嗓音幾近哽咽,幾乎怒吼出聲:“江鈞霆!那是我母親留給我最後的遺物!”
江鈞霆微微一怔,正要開口。
宋悅冉更緊地抱住江鈞霆:“江所長,我有點痛”
眼中擔憂閃過,江鈞霆再顧不得其他,扶著宋悅冉轉身離開。
離開前,他隻匆忙留下一句:“照顧好孩子。”
甚至沒有再多回頭看一眼。
哪怕多看一眼,便能看到周饒夢疼得已經全身發抖、臉色慘白。
4
江鈞霆那一推,害得周饒夢直接撞上了本就脆弱的胃部,直接胃出血。
她自己去衛生所輸完液,才渾渾噩噩地回家。
她到時,院子裡沒亮燈,靜謐得可怕。
可就在她推開門的瞬間,嬰孩的啼哭聲驟然炸開,直接刺入她的耳膜。
燈光被按開,周饒夢渾身一凜,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江鈞霆的嗓音已經陰沉響起:
“回來了?”
周饒夢不明所以:“嗯,怎麼了?”
江鈞霆雙眸陰沉,一字一頓:“孩子交給你照顧,現在卻嚴重過敏,你不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一下嗎?”
周饒夢望向一旁的搖籃,兩個孩子全身紅腫,哭得抽巴,看上去可憐極了。
她不由皺起眉頭:“我需要解釋什麼?”
“江所長,您彆怪周同誌,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宋悅冉滿臉心疼地哄著倆孩子,語氣無奈,“周同誌畢竟沒照顧過孩子,不知道嬰兒都脆弱得很,大概是有哪些方麵沒注意到吧。”
可她話音剛落,一旁的保姆突然渾身一抖,直接跪了下去。
“江、江所長,和我真的沒有關係!”
“是周同誌!是周同誌讓我給兩個孩子都餵了花生醬——”
宋悅冉渾身一震,失聲道:“你說什麼?周同誌,我不是給您留了話,讓您千萬不要給孩子碰花生嗎?”
“他們對花生嚴重過敏”
看著眼前這場大戲,周饒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衝著她來的。
周饒夢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所以,江鈞霆,你覺得是我故意想要害死兩個孩子?”
江鈞霆的雙眼陰沉得可怖,麵色更是鐵青:
“證據確鑿,你難不成還要否認?”
“周饒夢,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不想接受這兩個孩子,我理解,畢竟他們不是你親生的。”
“可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會要了他們的命!”
孩子的啼哭聲和窗外雷電交加的暴雨聲交織在一起。
驚雷照亮周饒夢那張蒼白又平靜的臉。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研究所被泄漏機密,所有證據都指向周饒夢。
江鈞霆卻堅定地站在周饒夢麵前,替她擋去所有風雨:“饒夢,我信你。”
可眼前,不過因為宋悅冉三兩句挑撥,他便毅然決然站在了她的對立麵,說她要殺人害命。
周饒夢的心口處,像是被豁開了一個極大的口子,凜冽寒風不斷灌入。
她疲憊不堪,甚至生不出掙紮的力氣,甚至笑了笑:
“那你們想怎麼樣?”
“江所長”宋悅冉低聲道,“孩子們差點死了!”
江鈞霆深吸一口氣:“周饒夢,做錯了事,自然該道歉受罰。”
“今夜,你便跪在門口受罰。”
“沒我的允許,絕對不能進來!”
“砰”的一聲!周饒夢被警衛員強行按在院前的碎石路上,膝蓋處泛開綿密的劇痛。
從前,大院裡,全都是這樣的石子路。
周饒夢嫌踩在上麵硌腳,江鈞霆便吩咐人鏟了石子,填平道路,隻在花園旁留下這一小塊石子路。
他那時說,捨不得她吃疼。
現在卻讓她在這石子路上,淋著暴雨,受著寒風,跪了整整一夜!
後半夜,周饒夢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本就沒好全的胃部,又在叫囂著。
疼,好疼。
可她無論怎麼呼叫,房間都沒有開過一條小d縫!
就這樣,周饒夢痛苦地跪了整整一夜,跪得雙腿血肉模糊。
黎明破曉時,她終於接到江老爺子打來的電話。
“饒夢啊,離婚申請已經通過了。”
“火車票也買好了。”
周饒夢沙啞著嗓音:“好,謝謝江首長。”
“七天後,我就離開。”
房門在此時被人突然推開。
江鈞霆皺緊眉頭,看著她,似乎要看進她的心裡:
“什麼離開?你要去哪兒?”
5
周饒夢渾身一顫,下意識按斷了電話。
她正在愁要如何胡編亂造一個藉口之際,宋悅冉突然赤著腳從屋內衝出來,臉色慘白:
“不好了!鈞霆,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你說什麼?”江鈞霆渾身一震,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宋悅冉哭得全身發抖:“剛剛倆孩子放在搖籃裡,我正準備抱起來餵奶,突然有兩個蒙著臉的男人衝了進來,直接把孩子搶走了!”
“這裡是軍區大院!安保級彆那麼高,還天天有人巡邏,沒人帶領怎麼可能有人進得來?”
宋悅冉突然看向周饒夢,意有所指:
“周同誌,你你一直都在門口跪著,就沒有看到有陌生人入內嗎?”
尾音剛落,江鈞霆便如醍醐灌頂般,麵色鐵青地看向周饒夢:
“是你?”
“你剛剛說的,要離開,是讓兩個孩子離開的意思?”
江鈞霆揪著周饒夢的領子,將她狠狠拽了起來:
“周饒夢,不過是罰你在門口跪了一晚,你居然如此心狠,要害死兩個孩子?”
“他們不過是剛出生的繈褓嬰兒,他們懂什麼?”
周饒夢隻覺“嗡”的一聲,耳邊像是發生了一場爆炸,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她不停地搖著頭:“不是我”
可沒等她解釋完,“撲通”一聲!宋悅冉直接給她跪了下來。
“周同誌,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孩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給她瘋狂地磕頭:“求你把孩子的下落告訴我,下半輩子哪怕我給你當牛做馬我都願意,求求你——”
周饒夢渾身發涼:“真的不是我。”
“我都已經親耳聽到,你還不肯承認!”
震怒之下,江鈞霆直接揪住周饒夢的胳膊,將她整個人往後推去:
“立刻讓保衛科的人過來!”
江鈞霆咬牙切齒,雙眼發紅,一字一頓道:
“既然我們從你嘴裡撬不出孩子的蹤跡,那就讓保衛科的人查!”
“馬上告訴保衛科,這裡有個綁架犯,讓他們立刻收押!”
周饒夢被人拖著往院外帶去,身下的碎石子尖銳地劃破她的麵板,劇痛更是從胃部彌漫開來。
“真的不是我——”周饒夢最後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否認,便被狠狠摜入了軍綠色的吉普車裡。
周饒夢被直接送進了保衛科,度過了絕望的三天。
這三天,她在裡麵受儘折磨。
那些跟她一起關在裡麵的人,想儘一切辦法折磨她。
用磨尖的鉛筆頭狠狠刺入她的十根手指頭。
用枕頭捂住她的嘴,讓她窒息後又驟然鬆開,在生死邊緣不停遊走。
用小刀一遍又一遍地劃破她的麵板,卻又不致命。
周饒夢絕望地躺在地上之際,折磨她的男人眼底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周饒夢,要怪,隻能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折磨你三天,我就能拿到一萬塊,這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就這樣,調查時間終於到了。
她被人送回了“家”。
踉踉蹌蹌想要回次臥,卻在路過主臥時,聽到裡麵傳來的,控製不住的曖昧聲音。
“鈞霆,今天周同誌出獄,你不去接她嗎?”
江鈞霆溫柔地吻住宋悅冉的眼尾:
“悅冉,彆提不相乾的人,我今天的計劃是陪你。”
“接她,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周饒夢嘴角忍不住掀起一抹嘲諷至極的冷笑。
是啊,她本來就不在他的人生計劃中。
要不是他從未計劃過離婚,恐怕,她早就在宋悅冉回來那天,就被江鈞霆給狠狠拋棄了吧?
6
周饒夢翻過日曆本上的頁數。
距離她離開,隻剩下最後三天。
同時,今天也是江鈞霆正式的,29歲生日。
過去八年,周饒夢每年都會按照江鈞霆的計劃,陪他度過生日。
可今天給江鈞霆買生日蛋糕,做長壽麵的人,卻是宋悅冉。
周饒夢下樓時,兩人正在度過生日,江鈞霆還抱著孩子輕輕搖晃著,看上去是無比幸福的一家四口。
停在桌前,周饒夢隻冷淡地問了一句:“孩子是誰綁架的?”
江鈞霆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是個誤會。”
“都過去了,倒也不必再問了。”
周饒夢一字一頓:“如果我一定要問呢?”
宋悅冉渾身一抖,臉色瞬間蒼白:“周同誌,都是我的錯。”
“是、是我兩個親戚,他們想用孩子來威脅江所長,這才——”
周饒夢忍不住笑了,眼底掀起一抹嘲諷之色:
“所以,江鈞霆,我的牢,白坐了?”
“那你想怎樣?”江鈞霆拍案而起,眉梢緊皺,“悅冉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周饒夢冷淡一笑,“那她的親戚是怎麼進到軍區大院的?”
宋悅冉臉色大變,江鈞霆更是猛然僵住。
“對不起,周同誌,都是我的錯!我這就去受罰——”
宋悅冉說著,直接轉身離開。
江鈞霆立刻起身要追。
卻沒想到沒走兩步,“轟”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竟突然炸開。
緊接著,有人發出尖叫:“不好了,著火了!”
宋悅冉也立刻發出低吼:“鈞霆,救我!”
而周饒夢的身側,書架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砸下!
“江鈞霆——”周饒夢下意識地,失聲喊出江鈞霆的名字。
江鈞霆就在她的身邊。
明明隻需要輕輕一拉,就可以救下她。
可他卻頭也不回地往宋悅冉跑去!
“砰”的一聲巨響!吊燈整個往周饒夢的身體砸來。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周饒夢隻看到向來泰山壓頂不形於色的江鈞霆,竟滿臉著急地抱住宋悅冉,紅了眼眶。
“悅冉,你醒醒!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周饒夢閉上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控製不住地滑落。
恍惚間,周饒夢隱隱有了意識。
可她的頭很重,像是陷入了一場幻夢,無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睜開雙眼。
卻能聽清楚,身邊那些嘈雜的對話聲、機器的轟鳴聲。
周饒夢就這樣在黑暗裡,不知道待了多久。
突然,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江鈞霆。
“她還有多久才能醒來?”
緊接著是一個陌生的男音:“周同誌的身體沒有大礙,隻是陷入了昏迷,至於昏迷時間是多久,我們也不能確定。”
“很可能是下一秒,也很可能還要再過幾天。”
周饒夢的耳邊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徹底昏迷過去的時候。
江鈞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那就給她多打幾針麻藥。”
“悅冉肯定接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任何一塊燒傷的疤痕。”
“就用周饒夢的皮,給悅冉做植皮手術吧。”
7
耳邊一陣尖嘯錚鳴而過,周饒夢大口呼吸著,終於從夢中驚醒!
她驚聲而起,臉色發白,全身冷汗涔涔。
第一件事,周饒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發現並無做過手術的痕跡,她立刻鬆了口氣。
幸好,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一旁,江鈞霆因她而驚醒,起身時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你醒了?”
那表情,就像是不希望她醒過來。
想到夢中的一切,周饒夢全身發冷,不由嘶啞著嗓音開口問道:
“我、我沒事了?”
短暫的沉默後,江鈞霆低聲開口:
“你還需要做一場手術。”
周饒夢渾身一僵:“什麼手術?”
“你被書架砸到,導致顱內淤血,醫生說需要做一場手術清除淤血。”
周饒夢不知道那場夢到底是真是假,便隻是謹慎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江鈞霆起身:“我去食堂給你打點吃的,粥行嗎?”
周饒夢隨意應下,等江鈞霆起身離開後,她立刻翻遍了整個病房。
終於,在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到了她的病情診斷書。
一目十行看完,根本沒有顱內淤血這一項!
江鈞霆在騙她!
周饒夢如墜冰窖,全身顫栗起來。
她必須要立刻離開這裡。
她直接赤著腳,衝出病房,卻沒想到,門口竟被江鈞霆安排了兩個警衛員守著,直接將她按住!
周饒夢淚眼模糊,絕望至極地發出呼救聲:“救命!求你們,救救我”
可那些路過病房的護士,都隻是朝她投來冷漠的視線。
警衛員更是低聲嘲笑:“周同誌,認命吧。”
“這裡都是江所長的人。”
“江所長已經在緊急安排手術了,放心,他會找最好的專家,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話音落下,後腦勺一陣劇痛傳來。
周饒夢驚懼地瞪大瞳孔,遙遙看到不遠處,江鈞霆將打回來的粥,先遞給了宋悅冉,然後在她的額角印下無比溫柔的一個吻。
周饒夢讀懂了江鈞霆和宋悅冉的唇語。
宋悅冉滿臉擔憂:“鈞霆,就這樣用周同誌的麵板,她會不會怪你?”
“要不還是算了,我不想因為我影響你們的感情,更不想影響你的人生計劃。”
“你說過,人生計劃裡沒有離婚這一項的”
江鈞霆溫柔一笑:“你不必擔心。”
“周饒夢不會離開我,更不會捨得同我離婚。”
這是周饒夢昏迷前,最後看到的一句話。
她的身體又沉又重,意識卻無比清醒。
甚至能夠感受到手術刀劃過自己的麵板,感受到滾燙的儀器壓在自己身體上到那灼熱的觸感。
她還聽到了手術室裡,醫生低聲的討論:
“這個周饒夢,真不知道怎麼得罪那個江所長了。”
“連麻藥都不讓我們給她打,這得多痛啊。”
真的好痛啊
真的好痛。
兩行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滾落,周饒夢心中隻剩下無儘的痛苦與絕望。
她就這樣忍受著手術刀劃破麵板的折磨,直到手術完成,她後背的麵板被移植到了宋悅冉的身體上。
再醒來時,極致的疼痛周饒夢甚至都有些感受不到了。
就好像,已經徹底麻木了。
手機螢幕上,時間顯示淩晨六點。
時間是她和江老爺子約定的,她該離開的那天。
周饒夢平靜地換好了衣服,回家拿走了自己的手提箱,正要去找江老爺子拿夢寐以求的離婚證。
警衛員突然敲門進入:
“周同誌,江所長托我們給您帶了話。”
“他說您背後的傷,是做顱內淤血清除手術時,醫生失誤導致的,他已經讓醫院辭退了他們,不用擔心,好好養傷。”
“江所長臨時接到一個秘密任務,說是等他回來,第一時間就來接您出院。”
周饒夢隻是冷冷一笑,扭頭就走。
半個小時狗,她順利拿到了離婚證。
周饒夢將其中一份離婚證遞給江老爺子:“江首長,麻煩您,幫我把這本離婚證,交給江鈞霆。”
江老爺子握住她的手,滿臉不捨:
“饒夢,我都知道了。”
“是老頭子我對不起你。”
“你放心,我已經在那邊給你安排好了一切,以後,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
“你的蹤跡,我絕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周饒夢朝江老爺子深深鞠了一躬。
兩個小時後,她坐上了前往未知的火車。
周饒夢看向窗外,有一列飛馳的綠皮火車與她擦肩而過。
警衛員嘲諷的聲音在耳側再次回響:
“周同誌,我看您還是彆等了,據我所知,江所長是和宋同誌出去度假了。”
恍惚間,周饒夢想起之前偷看到的江鈞霆的人生計劃手冊。
他計劃,在29歲那年,帶著家人一起出門度假七天。
宋悅冉是他的家人。
她不是。
伴隨著綠皮火車飛馳的轟鳴聲,周饒夢低低嗤笑一聲,閉上眼。
連“再見”都懶得說。
8
火車站。
正在候車的江鈞霆心中突然湧上一抹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就像是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徹底消失一樣。
可他又有什麼能失去的呢?
年少時的愛人在身側,還與他有了一兒一女。
妻子也在醫院等他。
能失去什麼?
江鈞霆心中不安,起身準備去找個郵局打電話。
他以為能第一時間找到周饒夢。
畢竟她已經醒了。
而和他在一起這九年,周饒夢一直是隨叫隨到。
卻沒想到,江鈞霆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得到周饒夢的任何訊息。
電話那頭,接線員已經不耐煩:
“已經通知了,人一直沒過來,這位同誌,電話不隻是你一個人的,其他人還要用。”
江鈞霆有些恍惚地結束通話電話。
是麻藥還沒清醒?
好像不太可能。
江鈞霆沒有忽略心頭心頭砰砰亂跳的不安感,立刻沉臉轉身。
“悅冉,我要回醫院一趟。”
宋悅冉眼神微變,連忙握住他的手掌:“鈞霆,我們的火車馬上要開了。”
“是周同誌那邊出什麼事兒了嗎?”
她的語氣之中,帶上了兩分不易察覺的試探。
江鈞霆微微一頓,目光凝滯在宋悅冉身上:“她能出什麼事兒?”
宋悅冉抿唇,吞吞吐吐:“其實,我聽護士們議論說,周同誌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預約了疤痕修複手術。”
“她可能是怕被你看到後背醜陋的傷痕,嫌棄她。所以就沒跟你說。”
“他們說這個手術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存在的,我以為”
聞言,江鈞霆渾身一鬆,長吐出一口濁氣。
想來,周饒夢此刻應該是在做疤痕修複手術,所以才沒有接他的電話。
江鈞霆甚至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
剛剛莫名其妙的,到底在心悸什麼?
周饒夢那麼喜歡他,為了他寧肯承受疤痕修複之痛,又怎麼可能突然離開?
離開。
僅僅隻是想到這兩個字,江鈞霆的胸口便泛起綿密如針紮般的疼痛。
“鈞霆,你要是擔心周同誌,我就陪你一起回醫院。”
“度假就不去了,反正這才年初,你的計劃什麼時候去完成都可以。”
宋悅冉說著就要離開火車站。
江鈞霆卻將她一把按住:“不回去了。”
“是我擔心過度,她能出什麼事兒?”
江鈞霆側過頭,看著遠處一輛火車轟隆遠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蕩。
在短暫的遲疑後,他再次給醫院和大院都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幫忙轉告周饒夢。
【我會儘快結束出差趕回來,在醫院等我回來。】
十個小時後,江鈞霆順利抵達度假目的地。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郵局打電話。
可沒等他行動,宋悅冉便驚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胳膊,臉色發白:“鈞霆,怎麼辦?”
“我的那兩個親戚被周同誌告了她說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鈞霆,周同誌果然還在怪我,她不肯原諒我。”
“鈞霆,你幫幫我,好不好?”
江鈞霆鐵青著臉,雙手緊攥成拳,立刻撥通醫院的電話。
可接線員語氣仍不耐煩:“都說了,沒這個人,接什麼電話啊?”
宋悅冉小心翼翼:“鈞霆,周同誌恐怕不會再接你電話了。”
“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那天你為了保護我,站在我這邊,周同誌那麼生氣,肯定對你也”
宋悅冉的欲言又止,徹底點燃了江鈞霆心中那團暴怒的火焰。
“砰”的一聲巨響,江鈞霆直接將座機話筒砸向牆麵,眼神怒火衝天:
“她有什麼資格生氣?”
“你這人,乾什麼呢!你得賠錢啊!”老闆頓時心疼地抱住座機。
宋悅冉連聲道歉,遞出去幾張一百:“抱歉抱歉,我們還有一個重要電話要打。”
江鈞霆深吸一口氣,這才撥通撥通大院電話,聯絡自己的警衛員。
“無論發生任何事,竭儘全力確保宋同誌兩個親戚的安全。”江鈞霆眼神陰翳,咬牙切齒,“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動他們!”
警衛員不明所以,卻還是應承點頭:“是,江所長。”
接下來的時間,江鈞霆直接將和周饒夢有關的所有事情拋諸腦後,陪著宋悅冉和一雙兒女度假。
等回家,已是十天以後。
落地後,江鈞霆立刻回所裡處理工作。
他以為周饒夢會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回來的訊息,立刻來辦公室找自己。
可忙了一整天,對方都毫無動靜。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那種失落感再次席捲而來,讓江鈞霆不由臉色d微變。
壓下心中洶湧澎湃的情緒,江鈞霆沉著臉,扭頭吩咐警衛員:
“你去告訴周饒夢,我回國了。”
“如果她還是想告宋同誌的親戚,就親自到所裡找我。”
警衛員卻微微愣住:“江所長,您是說周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