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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入懷卻無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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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鈞霆有本詳細記錄了他人生規劃的手冊。

他計劃每天六點整起床,哪怕失眠到淩晨五點半才睡著,也會在六點準時睜眼。

1977年,高考恢複,他計劃要考上全國最好的高校,哪怕在考試前意外摔斷右手,也拚命要去考場用左手答完考卷。

1981年,他計劃戀愛,所以在他加入軍區研究所前,接受了周饒夢的告白,成為了她的男朋友。

1985年,他計劃結婚,所以在他升任軍區研究所所長當天,他便主動去接結束知青下鄉的周饒夢回家,並向她下跪求婚,成為令無數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人生中每件事,江鈞霆都按照人生手冊,嚴格執行,絕無意外。

直到1988年,他二十八歲,計劃該有一個孩子了。

卻遲遲沒有懷上。

周饒夢和江鈞霆不知道做了多少檢查,吃了多少藥,甚至求神拜佛,都沒能擁有孩子。

又一次懷孕失敗,周饒夢緊緊抱住江鈞霆:“抱歉,鈞霆,你馬上就要29歲了,這次你的人生計劃,我好像沒辦法幫你實現了。”

他明明緊緊抱著她,神情溫柔又真摯:

“沒事,人生哪來那麼多的一帆風順,總會有意外。”

可眼前,周饒夢竟然親眼看到江鈞霆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奶娃,低聲哄著!

護士滿臉喜悅:“孩子爸爸,是龍鳳胎,您可真有福氣!”

“生產很順利,孩子媽媽也已經醒了,您要不要進去看看她?”

房門大敞開,江鈞霆走進去,將其中一個孩子遞給病床上的女人。

女人依靠入他的懷裡,兩人親密又曖昧,看上去就像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鈞霆,給倆孩子取個名字吧。”

江鈞霆哄著孩子,溫柔開口:

“就叫**青和江子衿吧。”

周饒夢瞬間如墜冰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早在江鈞霆十歲那年,他就在人生計劃手冊裡,定下了他未來兩個孩子的名字。

**青、江子衿。

周饒夢本以為,這兩個名字,會屬於她的兒女。

萬萬沒想到,竟成了其他女人孩子的名字。

“周同誌,你還好嗎?”

護士小心翼翼的呼喊拉回了周饒夢的思緒。

“您不是想過來沾沾喜氣嗎?宋同誌和江同誌可是生了個龍鳳胎呢!”

周饒夢渾身發麻,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想沾喜氣的宋同誌宋悅冉,是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原來,為了確保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早在那麼久之前,江鈞霆就已經放棄了她。

眼前,他成功在二十九歲前,擁有了一對龍鳳胎。

他真的愛她嗎?周饒夢心亂如麻。

“我提前跟宋同誌說過了,您願意給她一萬塊,換走她一件貼身衣物,她已經同意了。”

護士說著,將一件內衣遞給周饒夢。

看到那件內衣的瞬間,周饒夢渾身氣血全然凝滯。

她有一件和宋悅冉一模一樣的內衣。

這是三年前,江鈞霆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事後她曾無意發現,這件內衣是套裝售賣,按理來說,江鈞霆應該送她兩件。

可她隻收到了一件。

那時她沒想太多,如今方纔察覺端倪。

三年前......他們到底認識了多久?

江鈞霆到底還瞞了她什麼?

周饒夢在走廊碰到她的主治醫生,向她遞來檢查結果,語氣帶有幾分試探:

“您真的非常健康。”

“您不要考慮一下,懷不上孩子,有沒有什麼彆的原因?”

周饒夢渾渾噩噩地往樓下走。

沒想到宋悅冉居然追了上來,問她要那一萬塊。

周饒夢隻想快點逃離這裡,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她。

宋悅冉接過後,卻意味深長的笑了:

“周同誌,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你臥室抽屜的第三層,在那裡,你可以找到一切困惑的答案。”

周饒夢害怕至極。

她突然有了一種預感。

和江鈞霆在一起,這一場做了整整八年的美夢。

或許就要在今夜徹底破碎了。

但她還是拉開了抽屜。

看到了裡麵整瓶尚未被換成維生素的避孕藥。

宋悅冉下午說的話仍在耳邊回蕩。

“周同誌,你就從沒懷疑過嗎?為什麼每次你們做完,鈞霆都會吃一片維生素。”

周饒夢播放宋悅冉下午送她的磁帶。

“滋滋”的電流聲後,江鈞霆激動的聲音響起來。

“宋悅冉,你明知道,我人生計劃裡列的所有物件都是你!”

“我想戀愛的人是你,想結婚的人是你,想一起生孩子的人,都是你。”

“可你一走了之,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要不是為了按照計劃進行,我根本不可能和周饒夢在一起......這一切,都怪你!”

江鈞霆咬牙切齒,一向冷靜自持的他,語氣裡竟有遮掩不住的憤怒。

“這一次你回來了,就休想再逃。”

“我計劃裡的孩子,隻能和你一起生。”

“我必須糾正計劃裡的所有錯誤!”

窗外雷電一閃而過,照亮周饒夢那張全然慘白的臉。

她幾乎失去所有力氣,癱坐在冰涼的地麵,猶如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呼吸著。

原來,她隻是江鈞霆人生中的錯誤。

她隻是江鈞霆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周饒夢就這樣攥著那瓶避孕藥,呆坐一夜,眼淚默然流下。

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曉。

她找接線員轉撥江老爺子的電話。

“江首長,您好。”周饒夢嗓音沙啞,卻收了眼淚,冷靜至極,“您當年說的,鈞霆的初戀,是不是姓宋?”

江老爺子聲音微震:“你怎麼知道?”

周饒夢苦笑一聲。

“當年她突然離開,打亂了江鈞霆的人生計劃,導致他情緒幾乎崩潰。”

“我為了報恩,如您所願,追求了鈞霆,幫他一步又一步地實現人生計劃。”

“可現在,他一直在等的人回來了。”

“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2

除了一百萬報酬和蓋章的離婚申請,江老爺子還答應為周饒夢搞到一張十天後離開的火車票。

隻是結束通話電話前,江老爺子仍按捺不住的開口:“饒夢,不管怎麼說,你和鈞霆在一起整整八年。”

“你真捨得?”

周饒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心口處卻漫起一陣又一陣的揪痛。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江鈞霆藉口忙碌,連電話都沒給周饒夢打一個。

周饒夢卻不停從護士嘴裡聽到江鈞霆和宋悅冉的甜蜜八卦。

江鈞霆不僅為宋悅冉找來全國最好的月嫂,還利用職務之便,為宋悅冉購入一顆以她名字命名的小恒星。

江鈞霆甚至還為宋悅冉洗手作羹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和江鈞霆在一起八年,周饒夢從未吃過江鈞霆親手做的任何東西。

他總說,他的每日計劃裡沒有做飯這一項,她不能打亂他的計劃。

可原來,周饒夢隻是不配打亂他的計劃。

終於,宋悅冉坐完月子,江鈞霆也“出差”結束了。

他回家時,周饒夢已經將行李收拾得差不多。

江鈞霆的眼神掃過堆了滿屋的紙箱,眉心微擰:“你收拾東西乾什麼?”

“我......”

周饒夢糾結著要不要說出實話之際,江鈞霆隨意掀開紙箱,打斷她:

“又老又舊的東西,扔了換新的也好,占地方。”

周饒夢掌心不由沁開一片寒涼。

江鈞霆開啟的那隻紙箱裡,裝著的是他們當年結婚時穿的衣服。

為了讓江鈞霆合身,周饒夢費了極大的心神,親手繡製而成。

對她來說極具紀念意義的東西,看在江鈞霆眼中,原來不值一提。

周饒夢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之色,語氣淡淡:“是啊,反正也不重要,換成新的也好。”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說“物”,還是在說“人”。

江鈞霆還想再說點什麼,一聲突然爆發的啼哭聲瞬間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匆忙轉身離開之際,江鈞霆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望向周饒夢:

“饒夢,我收養了兩個孩子。”

周饒夢渾身一僵,如墜冰窖。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拖著僵硬的步伐,去到客廳的。

那對她在醫院裡曾看過的龍鳳胎,正躺在搖籃裡,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周饒夢沙啞著嗓音,追問他:“什麼意思?”

江鈞霆直接將一份收養檔案遞給她:

“孩子會養在我們的名下,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他們的母親。”

見周饒夢臉色慘白,他眉梢不由緊皺,不自然多了幾分不耐:

“饒夢,你知道我的。”

“我必須要在29歲之前擁有孩子。”

“離我生日沒幾天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

周饒夢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另一個女人生下孩子。

然後把孩子交給她,讓她來養老公出軌的私生子?

何其可笑!

周饒夢張嘴欲言,孩子扯開嗓子一聲哭啼,惹得房門被人“轟”地一聲推開。

宋悅冉衝了進來,滿臉心疼地將孩子抱起來:“鈞霆......不,江所長,孩子哭得這麼大聲,你得多哄哄。”

她眼眶微紅,似是心疼至極,抬頭看向周饒夢。

這一瞬間,周饒夢的心徹底沉入無間地獄!

女人長了一張與她至少五分相似的臉。

周饒夢突然想起數年前的某個深夜,喝醉酒的江鈞霆在黑暗中難得情緒混亂,胡亂又熱烈的親吻著她。

他的嘴唇重重吻在周饒夢的眼角時,曾呢喃過一句:“你這裡要是長一顆淚痣,必定好看至極。”

宋悅冉的眼角,便有這樣一顆淚痣。

猶如兜頭涼水一桶澆下,周饒夢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榮幸”地成為江鈞霆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原來,她還有一張和宋悅冉極其相似的臉。

宋悅冉已經主動開口:“周同誌您好,我是宋悅冉,一名育嬰師,曾在國外進修學習。江所長特地請我過來照顧孩子。”

江鈞霆語氣平淡:“倆孩子早產身體弱,醫生說最好住在向陽的房間,你今天收拾一下東西,先搬進次臥,讓孩子和宋同誌暫住主臥。”

周饒夢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雙眸幽暗地望向江鈞霆,一字一頓:

“江鈞霆,如果你實在需要一個孩子。”

“其實,我可以和你離婚。”

江鈞霆的眼底卻閃過一抹陰霾之色。

他皺緊眉頭,一字一頓:

“不可以。”

周饒夢微微一顫:“為什麼?”

“我的人生計劃裡,並不包括離婚。”江鈞霆說。

望著江鈞霆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周饒夢瞬間失去所有力氣,跌坐在地。

原來如此。

他不離婚,原來不是因為對她有那麼一點喜歡。

3

周饒夢搬進了次臥。

房間裡的那些紙箱子,她找人來拉走,該捐的捐,該扔的扔,空空蕩蕩,最後隻剩下一個很小的手提箱。

看到這箱子時,江鈞霆還微皺起眉梢:“從主臥搬到次臥而已,你至於用上手提箱嗎?”

周饒夢什麼都沒說。

江鈞霆還不知道,再過七天,就連這個手提箱,都不會再留下。

周饒夢很快便將次臥的被子枕頭換好。

正打算下樓時,抱著孩子的宋悅冉突然攔住她:

“周同誌,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換下主臥的被子?”

“你也看到了,兩孩子根本離不得人,一放下就哭鬨,我實在是沒辦法。”

周饒夢雙手攥緊成拳,正要拒絕。

江鈞霆卻突然開口:“我記得你有一套真絲的?”

宋悅冉兩眼發亮:“那真是太好了!剛出生的孩子麵板嬌嫩,睡不得太粗糙的料子,真絲的剛好。”

江鈞霆淡淡開口:“去拿來換上吧。”

周饒夢隻覺一口鬱氣驟然湧上心頭,堵得她幾乎說不出話。

“江鈞霆,那是我母親——”

可沒等她把話說完,江鈞霆已經直接拉開抽屜,精準無比地找到了被套。

宋悅冉將孩子遞給江鈞霆,自己將被套鋪開,邊還委屈開口:

“我不過是個育嬰師,不好勞煩周同誌,還是我自己來吧。”

可她動作間,手指在真絲上勾出無數絲線。

周饒夢氣得全身發抖。

真絲四件套是母親留給周饒夢最後的遺物。

連她自己都隻在結婚當夜用過一次。

那一次,她十分小心翼翼,卻還是不小心勾了絲。

於是第二天一睜眼,她便立刻地將被套收進櫃子裡,再捨不得拿出來用。

可眼前,她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的被套,竟直接“撕拉”一聲,被宋悅冉拉開了一條口子!

“住手!”周饒夢立刻膽戰心驚地衝上去。

沒想到,她的手甚至還沒來得及碰上宋悅冉,對方便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往後倒去!

宋悅冉的後背撞在桌角,立馬紅了眼眶:

“周同誌!你怎麼能推我?”

周饒夢臉色發白,剛要解釋。

一股大力卻驟然從她後背傳來。

她甚至沒來得及有過多反應,整個人便如脫線的風箏一般,被江鈞霆推得狠狠撞在尖銳的床腳。

刺痛瞬間從後腰處彌漫開來,她癱坐在地上,看到江鈞霆直接心疼地扶住宋悅冉。

“周饒夢,你太過分了。”

“不過是個不值錢的被套,你至於動手傷人嗎?”

周饒夢痛得連呼吸都在發抖:

“我沒有......”

“嘩啦”一聲,江鈞霆卻直接將被套扯下來,撕成了兩半!

那雙冰冷的瞳孔中,隻剩下週饒夢無比陌生的厭惡之色。

周饒夢全身發抖,嗓音幾近哽咽,幾乎怒吼出聲:“江鈞霆!那是我母親留給我最後的遺物!”

江鈞霆微微一怔,正要開口。

宋悅冉更緊地抱住江鈞霆:“江所長,我有點痛......”

眼中擔憂閃過,江鈞霆再顧不得其他,扶著宋悅冉轉身離開。

離開前,他隻匆忙留下一句:“照顧好孩子。”

甚至沒有再多回頭看一眼。

哪怕多看一眼,便能看到周饒夢疼得已經全身發抖、臉色慘白。

4

江鈞霆那一推,害得周饒夢直接撞上了本就脆弱的胃部,直接胃出血。

她自己去衛生所輸完液,才渾渾噩噩地回家。

她到時,院子裡沒亮燈,靜謐得可怕。

可就在她推開門的瞬間,嬰孩的啼哭聲驟然炸開,直接刺入她的耳膜。

燈光被按開,周饒夢渾身一凜,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江鈞霆的嗓音已經陰沉響起:

“回來了?”

周饒夢不明所以:“嗯,怎麼了?”

江鈞霆雙眸陰沉,一字一頓:“孩子交給你照顧,現在卻嚴重過敏,你不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一下嗎?”

周饒夢望向一旁的搖籃,兩個孩子全身紅腫,哭得抽巴,看上去可憐極了。

她不由皺起眉頭:“我需要解釋什麼?”

“江所長,您彆怪周同誌,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宋悅冉滿臉心疼地哄著倆孩子,語氣無奈,“周同誌畢竟沒照顧過孩子,不知道嬰兒都脆弱得很,大概是有哪些方麵沒注意到吧。”

可她話音剛落,一旁的保姆突然渾身一抖,直接跪了下去。

“江、江所長,和我真的沒有關係!”

“是周同誌!是周同誌讓我給兩個孩子都餵了花生醬——”

宋悅冉渾身一震,失聲道:“你說什麼?周同誌,我不是給您留了話,讓您千萬不要給孩子碰花生嗎?”

“他們對花生嚴重過敏......”

看著眼前這場大戲,周饒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衝著她來的。

周饒夢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所以,江鈞霆,你覺得是我故意想要害死兩個孩子?”

江鈞霆的雙眼陰沉得可怖,麵色更是鐵青:

“證據確鑿,你難不成還要否認?”

“周饒夢,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不想接受這兩個孩子,我理解,畢竟他們不是你親生的。”

“可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會要了他們的命!”

孩子的啼哭聲和窗外雷電交加的暴雨聲交織在一起。

驚雷照亮周饒夢那張蒼白又平靜的臉。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研究所被泄漏機密,所有證據都指向周饒夢。

江鈞霆卻堅定地站在周饒夢麵前,替她擋去所有風雨:“饒夢,我信你。”

可眼前,不過因為宋悅冉三兩句挑撥,他便毅然決然站在了她的對立麵,說她要殺人害命。

周饒夢的心口處,像是被豁開了一個極大的口子,凜冽寒風不斷灌入。

她疲憊不堪,甚至生不出掙紮的力氣,甚至笑了笑:

“那你們想怎麼樣?”

“江所長......”宋悅冉低聲道,“孩子們差點死了!”

江鈞霆深吸一口氣:“周饒夢,做錯了事,自然該道歉受罰。”

“今夜,你便跪在門口受罰。”

“沒我的允許,絕對不能進來!”

“砰”的一聲!周饒夢被警衛員強行按在院前的碎石路上,膝蓋處泛開綿密的劇痛。

從前,大院裡,全都是這樣的石子路。

周饒夢嫌踩在上麵硌腳,江鈞霆便吩咐人鏟了石子,填平道路,隻在花園旁留下這一小塊石子路。

他那時說,捨不得她吃疼。

現在卻讓她在這石子路上,淋著暴雨,受著寒風,跪了整整一夜!

後半夜,周饒夢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本就沒好全的胃部,又在叫囂著。

疼,好疼。

可她無論怎麼呼叫,房間都沒有開過一條小d縫!

就這樣,周饒夢痛苦地跪了整整一夜,跪得雙腿血肉模糊。

黎明破曉時,她終於接到江老爺子打來的電話。

“饒夢啊,離婚申請已經通過了。”

“火車票也買好了。”

周饒夢沙啞著嗓音:“好,謝謝江首長。”

“七天後,我就離開。”

房門在此時被人突然推開。

江鈞霆皺緊眉頭,看著她,似乎要看進她的心裡:

“什麼離開?你要去哪兒?”

5

周饒夢渾身一顫,下意識按斷了電話。

她正在愁要如何胡編亂造一個藉口之際,宋悅冉突然赤著腳從屋內衝出來,臉色慘白:

“不好了!鈞霆,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你說什麼?”江鈞霆渾身一震,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宋悅冉哭得全身發抖:“剛剛倆孩子放在搖籃裡,我正準備抱起來餵奶,突然有兩個蒙著臉的男人衝了進來,直接把孩子搶走了!”

“這裡是軍區大院!安保級彆那麼高,還天天有人巡邏,沒人帶領怎麼可能有人進得來?”

宋悅冉突然看向周饒夢,意有所指:

“周同誌,你......你一直都在門口跪著,就沒有看到有陌生人入內嗎?”

尾音剛落,江鈞霆便如醍醐灌頂般,麵色鐵青地看向周饒夢:

“是你?”

“你剛剛說的,要離開,是讓兩個孩子離開的意思?”

江鈞霆揪著周饒夢的領子,將她狠狠拽了起來:

“周饒夢,不過是罰你在門口跪了一晚,你居然如此心狠,要害死兩個孩子?”

“他們不過是剛出生的繈褓嬰兒,他們懂什麼?”

周饒夢隻覺“嗡”的一聲,耳邊像是發生了一場爆炸,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她不停地搖著頭:“不是我......”

可沒等她解釋完,“撲通”一聲!宋悅冉直接給她跪了下來。

“周同誌,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孩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給她瘋狂地磕頭:“求你把孩子的下落告訴我,下半輩子哪怕我給你當牛做馬我都願意,求求你——”

周饒夢渾身發涼:“真的不是我。”

“我都已經親耳聽到,你還不肯承認!”

震怒之下,江鈞霆直接揪住周饒夢的胳膊,將她整個人往後推去:

“立刻讓保衛科的人過來!”

江鈞霆咬牙切齒,雙眼發紅,一字一頓道:

“既然我們從你嘴裡撬不出孩子的蹤跡,那就讓保衛科的人查!”

“馬上告訴保衛科,這裡有個綁架犯,讓他們立刻收押!”

周饒夢被人拖著往院外帶去,身下的碎石子尖銳地劃破她的麵板,劇痛更是從胃部彌漫開來。

“真的不是我——”周饒夢最後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否認,便被狠狠摜入了軍綠色的吉普車裡。

周饒夢被直接送進了保衛科,度過了絕望的三天。

這三天,她在裡麵受儘折磨。

那些跟她一起關在裡麵的人,想儘一切辦法折磨她。

用磨尖的鉛筆頭狠狠刺入她的十根手指頭。

用枕頭捂住她的嘴,讓她窒息後又驟然鬆開,在生死邊緣不停遊走。

用小刀一遍又一遍地劃破她的麵板,卻又不致命。

......

周饒夢絕望地躺在地上之際,折磨她的男人眼底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周饒夢,要怪,隻能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折磨你三天,我就能拿到一萬塊,這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就這樣,調查時間終於到了。

她被人送回了“家”。

踉踉蹌蹌想要回次臥,卻在路過主臥時,聽到裡麵傳來的,控製不住的曖昧聲音。

“鈞霆,今天周同誌出獄,你不去接她嗎?”

江鈞霆溫柔地吻住宋悅冉的眼尾:

“悅冉,彆提不相乾的人,我今天的計劃是陪你。”

“接她,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周饒夢嘴角忍不住掀起一抹嘲諷至極的冷笑。

是啊,她本來就不在他的人生計劃中。

要不是他從未計劃過離婚,恐怕,她早就在宋悅冉回來那天,就被江鈞霆給狠狠拋棄了吧?

6

周饒夢翻過日曆本上的頁數。

距離她離開,隻剩下最後三天。

同時,今天也是江鈞霆正式的,29歲生日。

過去八年,周饒夢每年都會按照江鈞霆的計劃,陪他度過生日。

可今天給江鈞霆買生日蛋糕,做長壽麵的人,卻是宋悅冉。

周饒夢下樓時,兩人正在度過生日,江鈞霆還抱著孩子輕輕搖晃著,看上去是無比幸福的一家四口。

停在桌前,周饒夢隻冷淡地問了一句:“孩子是誰綁架的?”

江鈞霆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是個誤會。”

“都過去了,倒也不必再問了。”

周饒夢一字一頓:“如果我一定要問呢?”

宋悅冉渾身一抖,臉色瞬間蒼白:“周同誌,都是我的錯。”

“是、是我兩個親戚,他們想用孩子來威脅江所長,這才——”

周饒夢忍不住笑了,眼底掀起一抹嘲諷之色:

“所以,江鈞霆,我的牢,白坐了?”

“那你想怎樣?”江鈞霆拍案而起,眉梢緊皺,“悅冉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周饒夢冷淡一笑,“那她的親戚是怎麼進到軍區大院的?”

宋悅冉臉色大變,江鈞霆更是猛然僵住。

“對不起,周同誌,都是我的錯!我這就去受罰——”

宋悅冉說著,直接轉身離開。

江鈞霆立刻起身要追。

卻沒想到沒走兩步,“轟”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竟突然炸開。

緊接著,有人發出尖叫:“不好了,著火了!”

宋悅冉也立刻發出低吼:“鈞霆,救我!”

而周饒夢的身側,書架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砸下!

“江鈞霆——”周饒夢下意識地,失聲喊出江鈞霆的名字。

江鈞霆就在她的身邊。

明明隻需要輕輕一拉,就可以救下她。

可他卻頭也不回地往宋悅冉跑去!

“砰”的一聲巨響!吊燈整個往周饒夢的身體砸來。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周饒夢隻看到向來泰山壓頂不形於色的江鈞霆,竟滿臉著急地抱住宋悅冉,紅了眼眶。

“悅冉,你醒醒!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周饒夢閉上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控製不住地滑落。

......

恍惚間,周饒夢隱隱有了意識。

可她的頭很重,像是陷入了一場幻夢,無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睜開雙眼。

卻能聽清楚,身邊那些嘈雜的對話聲、機器的轟鳴聲。

周饒夢就這樣在黑暗裡,不知道待了多久。

突然,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江鈞霆。

“她還有多久才能醒來?”

緊接著是一個陌生的男音:“周同誌的身體沒有大礙,隻是陷入了昏迷,至於昏迷時間是多久,我們也不能確定。”

“很可能是下一秒,也很可能還要再過幾天。”

周饒夢的耳邊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徹底昏迷過去的時候。

江鈞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那就給她多打幾針麻藥。”

“悅冉肯定接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任何一塊燒傷的疤痕。”

“就用周饒夢的皮,給悅冉做植皮手術吧。”

7

耳邊一陣尖嘯錚鳴而過,周饒夢大口呼吸著,終於從夢中驚醒!

她驚聲而起,臉色發白,全身冷汗涔涔。

第一件事,周饒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發現並無做過手術的痕跡,她立刻鬆了口氣。

幸好,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一旁,江鈞霆因她而驚醒,起身時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你醒了?”

那表情,就像是不希望她醒過來。

想到夢中的一切,周饒夢全身發冷,不由嘶啞著嗓音開口問道:

“我、我沒事了?”

短暫的沉默後,江鈞霆低聲開口:

“你還需要做一場手術。”

周饒夢渾身一僵:“什麼手術?”

“你被書架砸到,導致顱內淤血,醫生說需要做一場手術清除淤血。”

周饒夢不知道那場夢到底是真是假,便隻是謹慎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江鈞霆起身:“我去食堂給你打點吃的,粥行嗎?”

周饒夢隨意應下,等江鈞霆起身離開後,她立刻翻遍了整個病房。

終於,在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到了她的病情診斷書。

一目十行看完,根本沒有顱內淤血這一項!

江鈞霆在騙她!

周饒夢如墜冰窖,全身顫栗起來。

她必須要立刻離開這裡。

她直接赤著腳,衝出病房,卻沒想到,門口竟被江鈞霆安排了兩個警衛員守著,直接將她按住!

周饒夢淚眼模糊,絕望至極地發出呼救聲:“救命!求你們,救救我......”

可那些路過病房的護士,都隻是朝她投來冷漠的視線。

警衛員更是低聲嘲笑:“周同誌,認命吧。”

“這裡都是江所長的人。”

“江所長已經在緊急安排手術了,放心,他會找最好的專家,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話音落下,後腦勺一陣劇痛傳來。

周饒夢驚懼地瞪大瞳孔,遙遙看到不遠處,江鈞霆將打回來的粥,先遞給了宋悅冉,然後在她的額角印下無比溫柔的一個吻。

周饒夢讀懂了江鈞霆和宋悅冉的唇語。

宋悅冉滿臉擔憂:“鈞霆,就這樣用周同誌的麵板,她會不會怪你?”

“要不還是算了,我不想因為我影響你們的感情,更不想影響你的人生計劃。”

“你說過,人生計劃裡沒有離婚這一項的......”

江鈞霆溫柔一笑:“你不必擔心。”

“周饒夢不會離開我,更不會捨得同我離婚。”

這是周饒夢昏迷前,最後看到的一句話。

她的身體又沉又重,意識卻無比清醒。

甚至能夠感受到手術刀劃過自己的麵板,感受到滾燙的儀器壓在自己身體上到那灼熱的觸感。

她還聽到了手術室裡,醫生低聲的討論:

“這個周饒夢,真不知道怎麼得罪那個江所長了。”

“連麻藥都不讓我們給她打,這得多痛啊。”

真的好痛啊......

真的好痛。

兩行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滾落,周饒夢心中隻剩下無儘的痛苦與絕望。

她就這樣忍受著手術刀劃破麵板的折磨,直到手術完成,她後背的麵板被移植到了宋悅冉的身體上。

再醒來時,極致的疼痛周饒夢甚至都有些感受不到了。

就好像,已經徹底麻木了。

手機螢幕上,時間顯示淩晨六點。

時間是她和江老爺子約定的,她該離開的那天。

周饒夢平靜地換好了衣服,回家拿走了自己的手提箱,正要去找江老爺子拿夢寐以求的離婚證。

警衛員突然敲門進入:

“周同誌,江所長托我們給您帶了話。”

“他說您背後的傷,是做顱內淤血清除手術時,醫生失誤導致的,他已經讓醫院辭退了他們,不用擔心,好好養傷。”

“江所長臨時接到一個秘密任務,說是等他回來,第一時間就來接您出院。”

周饒夢隻是冷冷一笑,扭頭就走。

半個小時狗,她順利拿到了離婚證。

周饒夢將其中一份離婚證遞給江老爺子:“江首長,麻煩您,幫我把這本離婚證,交給江鈞霆。”

江老爺子握住她的手,滿臉不捨:

“饒夢,我都知道了。”

“是老頭子我對不起你。”

“你放心,我已經在那邊給你安排好了一切,以後,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

“你的蹤跡,我絕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周饒夢朝江老爺子深深鞠了一躬。

兩個小時後,她坐上了前往未知的火車。

周饒夢看向窗外,有一列飛馳的綠皮火車與她擦肩而過。

警衛員嘲諷的聲音在耳側再次回響:

“周同誌,我看您還是彆等了,據我所知,江所長是和宋同誌出去度假了。”

恍惚間,周饒夢想起之前偷看到的江鈞霆的人生計劃手冊。

他計劃,在29歲那年,帶著家人一起出門度假七天。

宋悅冉是他的家人。

她不是。

伴隨著綠皮火車飛馳的轟鳴聲,周饒夢低低嗤笑一聲,閉上眼。

連“再見”都懶得說。

8

火車站。

正在候車的江鈞霆心中突然湧上一抹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就像是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徹底消失一樣。

可他又有什麼能失去的呢?

年少時的愛人在身側,還與他有了一兒一女。

妻子也在醫院等他。

能失去什麼?

江鈞霆心中不安,起身準備去找個郵局打電話。

他以為能第一時間找到周饒夢。

畢竟她已經醒了。

而和他在一起這九年,周饒夢一直是隨叫隨到。

卻沒想到,江鈞霆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得到周饒夢的任何訊息。

電話那頭,接線員已經不耐煩:

“已經通知了,人一直沒過來,這位同誌,電話不隻是你一個人的,其他人還要用。”

江鈞霆有些恍惚地結束通話電話。

是麻藥還沒清醒?

好像不太可能。

江鈞霆沒有忽略心頭心頭砰砰亂跳的不安感,立刻沉臉轉身。

“悅冉,我要回醫院一趟。”

宋悅冉眼神微變,連忙握住他的手掌:“鈞霆,我們的火車馬上要開了。”

“是周同誌那邊出什麼事兒了嗎?”

她的語氣之中,帶上了兩分不易察覺的試探。

江鈞霆微微一頓,目光凝滯在宋悅冉身上:“她能出什麼事兒?”

宋悅冉抿唇,吞吞吐吐:“其實,我聽護士們議論說,周同誌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預約了疤痕修複手術。”

“她可能是怕被你看到後背醜陋的傷痕,嫌棄她。所以就沒跟你說。”

“他們說這個手術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存在的,我以為......”

聞言,江鈞霆渾身一鬆,長吐出一口濁氣。

想來,周饒夢此刻應該是在做疤痕修複手術,所以才沒有接他的電話。

江鈞霆甚至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

剛剛莫名其妙的,到底在心悸什麼?

周饒夢那麼喜歡他,為了他寧肯承受疤痕修複之痛,又怎麼可能突然離開?

離開。

僅僅隻是想到這兩個字,江鈞霆的胸口便泛起綿密如針紮般的疼痛。

“鈞霆,你要是擔心周同誌,我就陪你一起回醫院。”

“度假就不去了,反正這才年初,你的計劃什麼時候去完成都可以。”

宋悅冉說著就要離開火車站。

江鈞霆卻將她一把按住:“不回去了。”

“是我擔心過度,她能出什麼事兒?”

江鈞霆側過頭,看著遠處一輛火車轟隆遠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蕩。

在短暫的遲疑後,他再次給醫院和大院都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幫忙轉告周饒夢。

【我會儘快結束出差趕回來,在醫院等我回來。】

十個小時後,江鈞霆順利抵達度假目的地。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郵局打電話。

可沒等他行動,宋悅冉便驚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胳膊,臉色發白:“鈞霆,怎麼辦?”

“我的那兩個親戚被周同誌告了......她說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鈞霆,周同誌果然還在怪我,她不肯原諒我。”

“鈞霆,你幫幫我,好不好?”

江鈞霆鐵青著臉,雙手緊攥成拳,立刻撥通醫院的電話。

可接線員語氣仍不耐煩:“都說了,沒這個人,接什麼電話啊?”

宋悅冉小心翼翼:“鈞霆,周同誌恐怕不會再接你電話了。”

“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那天你為了保護我,站在我這邊,周同誌那麼生氣,肯定對你也......”

宋悅冉的欲言又止,徹底點燃了江鈞霆心中那團暴怒的火焰。

“砰”的一聲巨響,江鈞霆直接將座機話筒砸向牆麵,眼神怒火衝天:

“她有什麼資格生氣?”

“你這人,乾什麼呢!你得賠錢啊!”老闆頓時心疼地抱住座機。

宋悅冉連聲道歉,遞出去幾張一百:“抱歉抱歉,我們還有一個重要電話要打。”

江鈞霆深吸一口氣,這才撥通撥通大院電話,聯絡自己的警衛員。

“無論發生任何事,竭儘全力確保宋同誌兩個親戚的安全。”江鈞霆眼神陰翳,咬牙切齒,“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動他們!”

警衛員不明所以,卻還是應承點頭:“是,江所長。”

接下來的時間,江鈞霆直接將和周饒夢有關的所有事情拋諸腦後,陪著宋悅冉和一雙兒女度假。

等回家,已是十天以後。

落地後,江鈞霆立刻回所裡處理工作。

他以為周饒夢會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回來的訊息,立刻來辦公室找自己。

可忙了一整天,對方都毫無動靜。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那種失落感再次席捲而來,讓江鈞霆不由臉色d微變。

壓下心中洶湧澎湃的情緒,江鈞霆沉著臉,扭頭吩咐警衛員:

“你去告訴周饒夢,我回國了。”

“如果她還是想告宋同誌的親戚,就親自到所裡找我。”

警衛員卻微微愣住:“江所長,您是說周同誌?”

“有問題嗎?”江鈞霆皺起眉頭。

“這......”警衛員麵露難色,遲疑半晌後,還是開口回答,“江所長,您剛出去度假那天,的確有人告了宋同誌的親戚。”

“可之後數天,對方便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後來,我察覺到不對,就找人查了查,發現將宋同誌親戚告上法庭的人,根本不是周同誌!”

警衛員抿了抿唇,聲音越來越低:“這段時間,周同誌那邊也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是——”

“憑空消失了一樣。”

9

江鈞霆的心狠狠往下一墜,臉色大變:“你說什麼?憑空消失?什麼叫做憑空消失!”

江鈞霆猛然起身:“她不在醫院?”

警衛員搖頭:“周同誌在您出去度假那天就出院了。”

江鈞霆臉色大變,抓起一旁的外套,便匆忙離開研究所。

“我回家找她。”

江鈞霆坐上軍綠色的吉普車,把司機轟下去,自己則猛踩油門,將十分鐘的車程縮短至五分鐘。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周饒夢肯定在家等他。

周饒夢無父無母,又沒什麼朋友,除了他們共同的家和江家老宅,根本無處可去。

她肯定在家裡。

一種從內自外擴散的惶恐與害怕,讓江鈞霆不敢去想任何其他的可能。

房門被江鈞霆猛然踹開,整座沉寂的院子都彷彿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保姆從夢中驚醒,匆匆衝到江鈞霆的麵前:“江所長,您回來了!”

“周饒夢呢?”江鈞霆大步闊伐往次臥走去,“她休息了?”

他猛然推開房門,卻看到一室冷清空曠。

那些被周饒夢從主臥搬到次臥的紙箱子,竟一個都沒了。

整個房間,就像是從未有人住過一般的乾淨、整潔、空曠。

“周同誌......”保姆臉上閃過一絲d迷茫之色,“周同誌不是在住院嗎?”

江鈞霆的心徹底沉入穀底。

保姆想起什麼似的,開了口:“哦,周同誌前幾天回來過一次。”

江鈞霆頓時亮了雙眼:“她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傭人立刻搖了搖頭,“周同誌隻是回來取走了自己的手提箱。”

“說是,要去其他地方待幾天。”

其他地方?

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待?江家老宅?

對,一定是江家老宅!

周饒夢和江老爺子的關係一直不錯,多半是他前段時間做的事兒傷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故意跑到江家老宅去了。

這麼一想,江鈞霆的心一下安定下來。

隨即,一陣憤怒也控製不住地湧上心頭。

說不定,周饒夢還找江老爺子告狀了。

江鈞霆陰著臉,壓著即將勃發的怒火,開車前往老宅。

淩晨十二點,江老爺子已經休息了,可聽到開門的巨響後,還是拄著柺杖走了出來。

江鈞霆立在客廳,臉色不虞:

“周饒夢呢?”

江老爺子臉色d微沉,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卻被他冷靜地壓製住。

“走了。”

“走......了?”江鈞霆直接愣住,“爺爺,你開什麼玩笑,周饒夢怎麼可能會走。”

江鈞霆根本不信!他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周饒夢,你給我出來!”

“難不成你要一直住在老宅叨擾爺爺?我限你半個小時之內收拾好行李,跟我回去。”

“有什麼話,等我們回去了之後再說!”

“啪”的一聲!一份檔案被江老爺子狠狠摔到江鈞霆的臉上。

“彆發瘋。”江老爺子冷冷道,“我沒必要騙你,饒夢她......真的走了。”

江鈞霆低下頭,看到一份蓋了章的離婚申請。

而申請上,竟寫著他和周饒夢的名字!

10

江鈞霆隻覺渾身氣血逆流,頭頂瞬間被一桶涼水澆下,潑了個透心涼。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蹲下身,直接將那份檔案撿起來。

“怎麼可能?”江鈞霆渾身發冷,“這是假的吧......爺爺,你從哪兒搞來的假檔案,幫著周饒夢一起騙我?”

江老爺子眉心緊皺,用極其失望的眼神看著江鈞霆:

“江鈞霆,你太讓我失望了!”

“啪”的一聲,江老爺子將一本離婚證直接砸向江鈞霆的麵門。

鋒利尖銳的邊角直接在他的側臉劃開一條長長的血痕。

“這是真的,我親手幫饒夢辦的。”江老爺子一字一頓道。

“不可能!”

江鈞霆猛然蹲下,近d乎急切地將那滿地紙張收攏起來,雙眼一片猩紅。

“我沒打過申請......怎麼會這樣?”

江老爺子淡淡開口:“你和饒夢已經離了婚,木已成舟,你再糾結也沒用了。”

江老爺子大手一揮,語氣漠然:

“彆再在我這兒待著,惹我心煩,趕緊回去照顧你那對龍鳳胎吧!”

江鈞霆渾身一僵,臉色不由發白:

“爺爺,您怎麼知道......”

江老爺子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嘲諷之色:

“我怎麼知道?我什麼不知道!”

“我不僅知道你家中有一對嗷嗷待哺的龍鳳胎,我還知道這倆孩子是那個姓宋的女人和你一起生的!”

江老爺子咬牙切齒:“江鈞霆,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饒夢陪了你這麼多年,一心一意在你身邊照顧你,伺候你,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砰”的一聲!江老爺子竟抬起柺杖,往江鈞霆的後背狠狠一敲。

“我醜話說在前麵,你如果想娶那個宋悅冉,我老頭子第一個不允許!”

電光火石之間,江鈞霆眼神微動,突然反應過來什麼。

他連忙伸手抓住江老爺子:

“爺爺,這一切......是不是周饒夢告訴你的?”

江老爺子微微一怔,矢口否認:“不是。”

江鈞霆卻根本不信。

如果不是周饒夢,早就退休不問世事的江老爺子,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

原來,周饒夢已經知道了他和宋悅冉的關係,更知道了龍鳳胎的身世。

難怪她要離婚!

可週饒夢又是怎麼知道的?

一個猜測,陡然湧上江鈞霆的心間。

江鈞霆神色恍惚地離開老宅,回了大院。

推門而去時,一對龍鳳胎正撕心裂肺地號啕大哭。

可看到江鈞霆,宋悅冉卻完全不管兩個孩子,直接朝他衝了過來。

“鈞霆,你去哪兒了?”

宋悅冉摸了一手黏膩的血,臉色大變:“你怎麼受傷了?”

從鏡子看去,江鈞霆這才發現自己竟是滿背的血!想來是江老爺子剛剛那一柺杖完全沒收力,所以才害他受了傷。

江鈞霆按住眉梢,沉默著坐回沙發。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劇痛。

痛得他冷汗涔涔,幾乎恍惚,下意識開口:“饒夢,過來給我包紮一下。”

回應他的,卻是宋悅冉微變的神色。

宋悅冉神色不虞:“鈞霆,周同誌不在,你忘了?”

是啊,周饒夢不在。

江鈞霆低下頭,雙手攥緊成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她和他離婚了。

不隻是今天,未來餘生,可能都不會在了......

想到這一點,江鈞霆隻覺痛感加劇,連心口都像是被刀割一般。

他從沒想過,周饒夢會離開自己。

在他的人生計劃中,她是會和他相伴一生的。

宋悅冉慌亂地找著醫藥箱,準備替他包紮。

可宋悅冉卻怎麼都找不到,皺起眉頭,臉色極其難看地將保姆喊出來:

“醫藥箱呢?!”

保姆直接臉色發白:“我們也不知道。平時醫藥箱都是周同誌在收拾,和江所長有關的所有事,她都親力親為,絕不假手她人......”

江鈞霆隻覺心口處像是被萬千針紮,痛徹心扉。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隻能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陌生的情緒壓下。

而一旁,宋悅冉臉色大變,正要開口說句什麼。

江鈞霆直接開口打斷:“饒夢要和我離婚。”

他抬頭看向宋悅冉。

這一次,他沒有錯過對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狂喜之色。

心悄無聲息地墜入穀底。

“你同意了?”宋悅冉臉上喜色再難壓抑,連嘴角都按捺不住地翹起來,“鈞霆,那你們走完離婚手續後......有什麼打算?”

“我們的孩子需要上戶口,沒有母親是不是不太合適?要不我——”

宋悅冉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成為所長夫人的幸福未來。

她眼中激動難掩,卻沒想到,江鈞霆直接冷冷道:

“我沒同意。”

“也不可能同意。”

11

宋悅冉瞬間失聲:“為什麼?!”

宋悅冉連醫藥箱都顧不上找,立刻上前一步,情緒難掩激動:

“鈞霆,你不是說要糾正你人生計劃中的錯誤嗎?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時機?”

“你們倆離婚之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子,一切都恢複成你最開始計劃的模樣。”

江鈞霆看著她,語氣平淡:“可是我的人生計劃裡,沒有離婚的選項。”

宋悅冉眼神微震,整個人當場僵住,連笑容都變得勉強。

她瞬間慌亂起來:“可你明明說過,我纔是你人生計劃中的最佳選項......”

江鈞霆皺起眉頭,聲音多了幾分不耐煩:

“最佳選項並不代表唯一選項。”

江鈞霆的冷漠,讓宋悅冉瞬間失去了所有理智。

她全身發抖,一把抓住江鈞霆的胳膊,控製不住地質問道:

“江鈞霆,你在騙我?”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糾正你計劃中的錯誤,從來沒想過要和周饒夢離婚,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結婚!”

宋悅冉全身發抖,幾乎撕心裂肺:

“江鈞霆!你是不是早就愛上週饒夢了?”

宋悅冉的怒吼聲,猶如箭壬一般,狠狠貫穿江鈞霆的胸口。

卻讓他如當頭棒喝般,醍醐灌頂!

江鈞霆雙目圓睜,手因為激動而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段時間,心中那若有若無的失落感。

得知周饒夢和自己離婚的失重感。

意識到周饒夢離開後的恐慌感。

所有一切情緒都在瞬間找到了出口!

原來,和周饒夢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對她的感情,早就不再侷限於,是一個幫他完成人生計劃的工具人、替代品。

原來,他早就愛上了那個總對他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女人。

愛上了那個把他的一切事情放在第一位的女人。

愛上了那個無論他怎樣冷漠,都不會選擇離開的女人。

原來,他早就愛上了周饒夢!

想明白這一點後,江鈞霆連背後的傷勢都已經顧不上,徑直起身。

宋悅冉連忙抓住他:

“鈞霆,你要去哪兒?”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江鈞霆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字一頓:

“我要去把她找回來。”

宋悅冉臉色大變:“不行!不可以......鈞霆,你沒聽到我們的孩子在哭嗎?他們好像生病了,你去看看好不好?”

可江鈞霆卻毫不留情地推開了宋悅冉的手。

哪怕她狠狠摔在地上,都頭也不回。

身後隻剩下宋悅冉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江鈞霆直接坐上吉普車,一腳油門轟下。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江鈞霆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幾乎將整座城市都掀翻過來,都沒能發現周饒夢的絲毫蹤跡。

就像這個人,真的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想到這點,江鈞霆心中便湧上一股失控感,讓他失去了所有理智。

終於,在他因胃出血暈倒,被送進軍區醫院後。

前來醫院看望他的江老爺子,臉色極其難看地吐出一口濁氣:

“你這又是何必?”

江鈞霆臉色灰暗,聲音沙啞:

“爺爺,我不能沒有她。”

江老爺子輕輕搖頭,眼中終究閃過一抹隱痛之色,一字一頓:

“有些東西,失去後,拚儘全力都沒辦法再找回來了。”

“可我也想儘力一試。”

江老爺子長吐出一口濁氣,遞給他一張紙條:“也罷,你去吧。”

“這是饒夢現在的地址。”

“爺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要勉強她,為難她。”

“不然,她會更恨你。”

12

江老爺子給周饒夢安排要去的是南省。

她在那裡給她準備一套房子和一份下半輩子都可以吃喝不愁的工作。

可週饒夢抵達後,卻立刻又買了一張大巴票。

不是她不信任江老爺子,而是,她的餘生,實在不想再和江家扯上任何關係。

又是數個小時的搖晃,周饒夢被折騰得極其難受。

剛一抵達目的地,便覺頭昏眼花,要往後倒下。

一隻手伸出來,直接扶住了她:“沒事吧?”

對上一張熟悉的臉,周饒夢心中瞬間湧上一股安全感,連忙開口:“我才做完手術不久,所以......”

可她的話,甚至沒來得及說完,眼前便突然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再睜眼,鼻尖先是聞到了一股十分濃鬱的消毒水氣味。

她望著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有片刻的恍惚。

“你醒了?”

清冷的嗓音響起,周饒夢瞬間清醒過來。

她用胳膊肘撐著床麵,試圖坐起來:“李同誌,好久不見......讓你看笑話了。”

李沉楓聞言,冷淡的表情不由鬆弛下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好久不見。”

李沉楓是她在知青下鄉時認識的前輩。

她為了追求江鈞霆,後麵完全斷了和李沉楓的聯係。

仔細說來,周饒夢還暗戀過他呢。

雖然已經是過去時,但現在想起,周饒夢仍然覺得有幾分尷尬,不由躲開了對方的視線:

“李同誌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這邊有個工作。”李沉楓淡淡開口,“沒想到一來就碰到個故人,還是個身體狀況糟糕的故人。”

李沉楓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周饒夢。

“怎麼回事?”

周饒夢低下頭,聲音侷促:“做了一個手術,還沒好全就出院了。”

李沉楓皺起眉頭:“江鈞霆呢?”

聽到熟悉的三個字,周饒夢猛然怔住。李沉楓居然知道他?

“你不是和他結婚了嗎?”李沉楓說,“你身體這麼糟,他沒陪著你?這個丈夫看來當得不是很合格。”

周饒夢苦笑一聲,坦然相對:“我和他離婚了。”

李沉楓動作一頓,眼中湧上一抹愕然之色,向來平淡的嗓音,竟像是多了一分震動。

“離婚?”

“是啊,我們離婚了,有段時間了。”周饒夢平靜道,“所以我才會來這邊。”

李沉楓看上去很像再問點什麼。

但周饒夢已經轉移了話題:“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沒妨礙到你的工作吧?”

“不至於。”李沉楓搖頭,“我在這邊會待三個月,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聯係我。”

說完,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不必怕麻煩。”

周饒夢抬頭,對上李沉楓那雙深邃的瞳孔。

心口處像是被羽毛輕輕地搔了一下,湧上一股莫名的異樣。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周饒夢住院治療後背傷口感染,都是李沉楓在照顧她。

起初,周饒夢還會覺得不好意思,後來照顧久了,周饒夢也就習慣了,隻說等出院後,要請李沉楓吃頓大餐。

好不容易,周饒夢可以出院了。

李沉楓去替她辦理出院手續時,周饒夢接到了一通江老爺子的電話。

周饒夢抵達新的地方後,還是第一時間聯係了江老爺子,給了對方自己的聯係方式,免得對方擔心。

而此刻,江老爺子說的話,卻讓周饒夢臉色陡然一白。

“饒夢,老頭子我不起你。”

“鈞霆畢竟是我的親孫子,我看不下去他為了找你魔怔的樣子,就把你現在的地址給了他,現在,他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到底要不要見他,你自己決定吧!”

13

周饒夢的心猛然一沉。

江鈞霆為了找她魔怔了?

開什麼玩笑!

他難道不是該很開心嗎?終於能糾正自己人生計劃中的錯誤,和正確的人在一起!

難道,他有那麼一點在乎她?

想到這裡,周饒夢心中湧起的,竟不是高興和愉悅。

而是一種深深的厭煩。

甚至一想到江鈞霆還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她的胸口便按捺不住地湧上一抹作嘔感。

周饒夢迅速結束通話電話,眉頭緊鎖。

“怎麼了?”

李沉楓連忙詢問。

周饒夢連忙將手機塞回兜裡:“沒什麼,處理一點小事。”

此刻的周饒夢,無比慶幸自己沒有留在江老爺子為她安排的地方,而是來了這裡,不至於那麼快就被江鈞霆找到。

可以江家的勢力,找到這裡是遲早的事兒......

去吃大餐的路上,周饒夢一直心不在焉。

被李沉楓看出來後,直截了當地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周饒夢猶豫開口:“我......”

李沉楓淡淡一笑:“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周饒夢抿了抿唇,終於開口:“江鈞霆在找我。”

她側過身,一把抓住李沉楓的手腕:“沉楓,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江鈞霆......再也找不到我?”

李沉楓微微怔住:“再也找不到?”

“對。”周饒夢輕輕頷首,“徹底從他的人生中消失那種!”

李沉楓一腳踩下刹車,神色凝重無比地側頭看向她,一字一頓:

“你老實告訴我,江鈞霆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周饒夢攥緊雙手,一時語塞。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李沉楓。

畢竟那段過去,如果真的要坦白說出,就像是又將她血淋淋的傷口重新剖開一次,痛徹心扉。

“算了。”李沉楓收回視線,吐出一口濁氣,“我會想辦法。”

他重新踩下油門,車身駛入如潮的車流之中。

周饒夢沒能錯過李沉楓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

她的心中突地湧上一股衝動:“我和江鈞霆離婚,是因為他......和另一個女人,生了一對龍鳳胎。”

有些話,一旦開了口,說出來便不再需要那麼多的勇氣。

周饒夢一字一句,將所有受過的委屈全都傾訴出來,說到最後,已是雙眼猩紅。

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在路旁,周饒夢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彷彿把那個痛苦的自己完全從這場傾訴裡抽離了出來。

所有的痛苦與委屈,深愛與恨意,都隨著這場傾訴,而消失不見。

周饒夢閉上雙眼,終於說出最後一句:

“其實,最開始追求江鈞霆,不是因為我喜歡他。”

“那時候我家欠了江首長,我是為了報恩,才答應江首長的要求,去幫江鈞霆走出傷痛。”

“我以為自己會理智,不會真正愛上江鈞霆,卻沒想到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我早就對他......”

說到這裡,周饒夢不免苦澀一笑,輕輕搖頭:

“幸好,都已經過去了。”

她長舒出一口濁氣。

仰頭看向李沉楓之際,卻對上對方震動的雙眸。

“怎麼了?”周饒夢有些意外。

卻見下一秒,李沉楓反手狠狠抓住周饒夢,一向清冷孤傲的他,驟然紅了眼。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質問:

“所以周饒夢,這就是你當年,突然不喜歡我了的原因?”

周饒夢渾身一震。

他怎麼知道她當年暗戀他?

難道是......

周饒夢正要問出口。

車窗之外,劇烈地拍打聲驟然響起。

周饒夢尚未來得及做過多反應,便聽到一聲熟悉無比的呐喊響起:

“周饒夢!”

江鈞霆幾乎咬牙切齒:“你給我出來!”

14

周饒夢沒想到江鈞霆居然這麼快就找到了她!

她以為自己至少還有幾天過渡期,能讓李沉楓想到其他的辦法幫她。

周饒夢渾身都警戒起來,嗓音沙啞,語氣慌亂:

“怎麼辦?我......我不想見他。”

“那就不見。”

李沉楓隻淡淡開口說了這麼一句,便一腳轟下油門,不顧江鈞霆的怒吼,再次進入車道。

周饒夢的心中,頓時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她莫名鬆了口氣。

但這樣的放鬆,並未持續太長時間。

因為江鈞霆竟然開車追了上來!

寬暢平坦的街頭,兩輛軍綠色的吉普車死咬不放,幾次都險些直接撞上!

周饒夢被疾馳的車速撞得整個人幾乎飛起來,她抓緊安全帶,臉色發白:“你要不還是停下來吧,這樣太危險了。”

“江鈞霆這人有點偏執,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會想儘一切辦法......”

李沉楓卻打斷她:

“是嗎?”

“那剛好,我這人也有點執著。”

“並且,我已經錯過了一次,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再錯過第二次。”

周饒夢猛然怔住:“......什麼意思?”

李沉楓側過頭,堅定地望著周饒夢,一字一頓:

“饒夢,當年我本來已經為你準備了一場告白,想跟你在一起。”

“可是當我找到你時,看到的卻是你對江鈞霆告白的場景,而他竟然答應了,你們倆相擁在一起。”

“那時的我以為,是我誤會了,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所以就再也沒跟你聯係。”

“後來得知你和他戀愛、結婚,過得很幸福,更是從來沒出現打擾過你的幸福。”

“如果我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是這樣,早知道你在他那裡吃儘了苦頭,受儘了委屈,當年,我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

說完,李沉楓直接控製著整輛車往一旁狠狠撞去!

隔壁的吉普已經搖下車窗,江鈞霆從車裡探出來一個頭,勃然大怒:

“周饒夢,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我讓你停下來,現在、立刻,跟我回去!”

周饒夢卻閉上了雙眼。

她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著,顯示著此刻她心情的震撼。

就這樣,在江鈞霆控製著車身,狠狠撞上來之際,周饒夢終於睜開雙眼:

“沉楓,我現在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她的聲音輕輕顫抖著:“能不能先回你家?”

李沉楓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我甩開他。”

15

周饒夢這輩子都沒坐過這麼快的車。

快到最後,她覺得安全帶都要拴不住自己了。

李沉楓終於一打方向盤,離開了路,進入森林,這才徹底躲開江鈞霆的視線。

周饒夢喘著粗氣:“這是要去哪兒?”

“回我家。”

話音落下,周饒夢眼前場景突然開闊起來。

一棟宛如世外桃源的中式庭院,就這樣躍然眼前。

“這是你家?”周饒夢震驚地瞪大雙眼。

“嗯。”李沉楓踩下刹車,擦去額角薄汗,“這是我家老宅,再往前麵一點就是海,非常偏僻,輕易不會有人找得到。”

“我會找人儘快處理你的身份訊息,讓江鈞霆再也找不到你,在此之前,你暫時住在這裡吧。”

周饒夢下車後,依照李沉楓所言,找到了那片海。

一眼望去,漫無邊際,讓她洶湧澎湃的心臟得到片刻安寧。

周饒夢就這樣暫時住了下來。

李沉楓工作很忙,早出晚歸,周饒夢幾乎沒有和他見麵的時間。

再和李沉楓碰麵,已經是一週後。

他遞給她一張嶄新的身份證:“這是你的新身份,明天晚上我會送你坐船離開這裡。”

李沉楓給她取的新名字,叫周暖陽。

希望她未來餘生,可以向陽而生。

周饒夢攥緊身份證,心中陡然升起幾分不捨。

片刻的沉默後,周饒夢不由笑笑:“你今晚有空嗎?那天說好的大餐沒吃成,今天晚上我給你做一頓大餐吃?”

李沉楓立刻點頭:“好。”

其實周饒夢在和江鈞霆結婚之前,並不會做飯。

是結婚後,她發現江鈞霆有很嚴重的胃病,為了替他保養好胃,她纔去學了廚,一點一點地精進自己的廚藝。

沒想到,卻在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周饒夢做了滿滿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兩人舉杯相碰時,周饒夢的思緒突然回到很多年前下鄉時的傍晚。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李沉楓時,心中一閃而過的心動。

沒想到多年以後,竟然又重新找了回來。

隻可惜,從此天高路遠,恐怕再難相見了......

周饒夢不無遺憾的一笑:“再見,沉楓。”

李沉楓隻是笑了笑,沒有同她告彆。

第二天一大早,周饒夢把自己的行李又精簡了一遍,隻剩下一個小小的手提包。

江老爺子給她的那筆錢,她也拜托李沉楓通過其他的方式,轉到了自己新的賬戶上。

一切準備就緒。

晚上五點,周饒夢準時坐上前往碼頭的車。

卻沒想到,她以為自己就此邁向新生活之際。

那輛眼熟的吉普車,竟再次躍然眼前。

周饒夢臉色大變:“師傅,麻煩幫我加速!”

一個小時的路程,僅僅隻用了半個小時,便抵達碼頭。

周饒夢直接推門而下,朝船身瘋跑而去。

“砰”的一聲,周饒夢直接跳上了船艙!不遠處,江鈞霆越來越近,船身卻已經離岸。

周饒夢猛地鬆了口氣。

卻沒想到,一旁的幾個男人,突然側身朝她微微頷首:

“周同誌。”

有人抬起手揮了揮,高聲吩咐:“靠岸!江所長還沒上船!”

16

江鈞霆是什麼時候掌控這艘船的?

周饒夢瞬間如墜冰窖。

不遠處,江鈞霆已經登船,麵色鐵青,非常迅速地朝她走來。

當他靠近,向她伸出手時,周饒夢下意識後退一步,躲開江鈞霆的動作。

江鈞霆的手落了空,臉色d微變,難以置信:

“你躲我?”江鈞霆咬牙切齒,雙眼發紅。

周饒夢步步後退:“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江鈞霆嘴角一勾,扣住周饒夢的手腕,緊緊抱住她。

“怎麼,你以為有李家護著,就能萬事大吉了?”

熟悉的香水味撲麵而來,周饒夢感受到的,卻再無從前的迷戀,隻剩下無儘厭煩。

她抵住江鈞霆的身體,推開他:

“江鈞霆,放開我!”

“你要帶我去哪裡!”

“當然是回家!”江鈞霆垂下眼,一字一頓,“周饒夢,你因為宋悅冉的事情跟我生氣,沒問題,我可以接受。”

“你找爺爺幫你和我離婚,我也可以接受,畢竟這隻是一時的。”

“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吐出一聲濁氣,一字一頓:

“我和宋悅冉關係特殊,你也跟李沉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整整一週時間。”

“我們倆,扯平了。”

“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計較你和李沉楓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也不會去查。”

聽完這番話,周饒夢隻覺一陣屈辱感撲麵而來。

她難以置信,氣極反笑:

“江鈞霆,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

“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和宋悅冉這麼賤!”

江鈞霆深吸一口氣,難以置通道:

“周饒夢,你說我賤?!”

“我勸你,趁我現在還有耐心,還能專程來一趟接你回去,你最好識趣一點。”

“否則,錯過這次機會,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絕不會同意複婚!”

周饒夢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江鈞霆,那你真是想多了。”

“我寧願死,也絕不會跟你回去,跟你複婚!”

沒等江鈞霆反應,周饒夢直接側身朝船旁奔去。

在江鈞霆的怒吼之下,周饒夢縱身一躍,竟直接從船艙跳下深海!

周饒夢根本不會遊泳!

意識到這點後,江鈞霆幾乎目眥欲裂!

周饒夢真的寧肯死,都不願意跟她回去?

怎麼會這樣?

她難道不是在任性鬨脾氣,是真的要......

離開他了?

17

江鈞霆的頭皮狠狠炸開,急促粗重的呼吸之後,他同樣縱身一躍,朝水中掙紮的周饒夢遊了過去。

很快,周饒夢被江鈞霆從水中撈了起來,猶如一具死屍般癱在船艙上。

過了足足三分鐘,周饒夢才緩過神來。

她一眼便看到江鈞霆那雙猩紅的雙眼。

幽深的瞳孔裡,彷彿蘊藏著狂風暴雨。

江鈞霆伸出手的瞬間,周饒夢渾身一顫,更是不加掩飾自己的厭惡,直接側身張嘴,發出嘔吐的聲音。

江鈞霆臉上血色儘失,眼神中更是隻剩茫然:

“饒夢,你......”

“就這麼討厭我?”

討厭到,連他的碰觸,都覺得惡心?

這還是從前那個深愛她他的周饒夢嗎?

周饒夢抹去嘴角的水漬,一字一頓:

“是,江鈞霆,我討厭你。”

“我恨不得你從來沒出現在我的世界!”

“我知道,你想帶我回去,無非是因為我破壞了你的人生計劃,你不允許自己的計劃有絲毫閃失。”

“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作為你計劃中的替代品,我算什麼?”

聞言,江鈞霆臉上湧上一股血色,他直接抓住周饒夢的胳膊,連忙解釋:

“饒夢,你誤會了。”

“我想帶你回去,是因為我......”他頓了頓,聲音艱澀,“我很想你,我捨不得你。”

“是因為,我早就愛上你了。”

江鈞霆死死地看著她,期待從周饒夢臉上看到不一樣的神情。

可他萬萬沒想到,周饒夢竟然笑了。

那慘白的臉上,有著不加掩飾的嘲諷:“是嗎?江鈞霆。”

“可惜,我不喜歡你。”

斬釘截鐵的一句回複,讓江鈞霆徹底失去了所有理智,他將周饒夢狠狠箍住,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江鈞霆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著,連聲音都哽咽起來:

“不,不可能!”

“你怎麼會突然不喜歡我?”

江鈞霆不停地否認著:“饒夢,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現在突然說不喜歡我,我不可能相信。”

“你隻是還沒原諒我,對嗎?我可以跟你保證,你跟我回去後,那對龍鳳胎我會把他們送去鄉下,不讓你撫養,從此以後我也不再和宋悅冉有任何聯係,隻要你願意跟我回......”

周饒夢卻突兀一笑,直接打斷江鈞霆:

“江鈞霆,江首長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江鈞霆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之色,心裡突然多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說,我和你之間,從最開始,就隻是一場交易。”

“說,我是為了報恩,才按照江首長的要求追求你,跟你結婚,對你好。”

周饒夢一字一頓,毫不留情:

“江鈞霆,我從來,就沒喜歡你!”

江鈞霆徹底失去所有力氣,渾身一軟,癱坐而下。

他怔然地看著周饒夢,呼吸越發粗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你從來就沒喜歡過我?這一切都是為了報恩?怎麼可能!”

周饒夢嗤笑一聲,掙紮著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江鈞霆:

“江鈞霆,靠岸吧,讓我離開。”

誰知江鈞霆卻臉色大變:“不可能。”

“隻要你跟我回去,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他呢喃著,眼神變得陰鷙。

江鈞霆站起來。

他想要再次控製周饒夢。

可週饒夢卻迅速側身躲過,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江鈞霆連忙追上,卻沒想到拐彎之後,竟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周饒夢一起掉入了海中!

18

“救命!”

宋悅冉飄蕩在洶湧的海潮中,腦袋不停冒上冒下,和周饒夢一起在海中掙紮。

江鈞霆雙眼一片血紅,立刻衝向欄杆:“宋悅冉,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隻是太擔心你了。”宋悅冉臉色慘白,朝江鈞霆拚命地伸出雙手,“鈞霆,救我!是周饒夢推的我!”

她撕心裂肺,猶如地獄惡鬼般,麵目猙獰地吼道:

“是周饒夢,嫉妒我跟你生了一對龍鳳胎,所以將我推下海,想要害死我!”

江鈞霆抓緊欄杆,手背青筋暴起,不由望向已經被海浪推得越來越遠的周饒夢。

她在黑暗之中浮浮沉沉,慘白的臉時而能看見,時而又看不見。

像是完全喪失了生的力氣,任由這狂風暴雨將她吞噬、淹沒。

這樣一個連活下去都沒有力氣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嫉妒而把宋悅冉推進海裡?

更何況,周饒夢根本就不愛他!

意識到這一點後,江鈞霆的心臟猶如被凜冽寒風豁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痛徹心扉。

望著宋悅冉那猙獰的表情,江鈞霆終於意識到,或許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他做錯了很多事。

遠比他能夠想到的,還要更多......

江鈞霆全身顫抖著,再次義無反顧地跳下深海:“救周饒夢!”

他怒吼著吩咐船艙上的所有人。

看到江鈞霆跳下來,宋悅冉激動得發抖,蒼白的臉上也不由湧上一股潮紅之色。

她甚至已經朝江鈞霆伸出了雙手:

“鈞霆,救我......”

“等我們回去,好好生活,好好帶大兩個孩子,其他的事情,全都不管了,好不好?”

“你放心,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週饒夢,我不會追究她的責任。”

江鈞霆終於靠近她。

可宋悅冉臉上那激動的表情,卻直接僵住了。

因為江鈞霆直接經過了她,奮不顧身地朝周饒夢遊了過去!

“江鈞霆!”宋悅冉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慘叫,“你不救我?!你居然不救我?”

“是周饒夢那個賤人推我下來的,她要害死我,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一個巨浪朝她麵門撲來,直接將她接下來的所有話都吞沒,在令人窒息的“咕嚕”聲中,宋悅冉的手腳突然開始抽筋,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深海沉下。

江鈞霆也被這個大浪打得難以自控,等他再次浮出海麵時,遠處那抹令他心碎的身影,竟然已經不見蹤影!

江鈞霆雙眼瞬間爆出驚人的紅血絲:

“饒夢!”

“饒夢,你在哪裡?你彆嚇我,你快出來......”

明明上一秒,她還在離他不遠,觸手可及的位置。

為什麼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見了?

“嗡”的一聲,江鈞霆的腦海直接炸開,耳旁更是一陣嗡鳴。

他的雙腳逐漸也難自控,近d乎絕望地狠狠往下沉去。

有那麼一瞬間,江鈞霆想過,要不要乾脆死在這裡。

跟周饒夢一起做一對亡命鴛鴦。

可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秒,江鈞霆感受到有一隻手狠狠攥住了他的胳膊,將他往岸上拖去。

他沙啞著嗓音,用儘全力地吼道:

“救下週饒夢!我要你們救下她......”

19

江鈞霆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

他被人放置在黑暗船艙內的床上,渾身處處都是青腫。

船艙外不時響起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讓江鈞霆並不能聽得清明。

恍惚間,江鈞霆像是聽到了周饒夢的聲音。

他像瘋了一般,直接拔掉留置針,赤著腳衝向船艙之外。

暴雨之後,便是烈日。

熾熱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卻讓江鈞霆渾身發抖,臉色慘白。

“周饒夢呢?”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皆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

沒人敢回答他的問題。

“說話!”江鈞霆一聲怒吼,惹得所有人一個寒戰。

緊接著,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鈞霆,你冷靜一點,你嗆了太多水,還沒有恢複過來。”

“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休養身體。”

一隻手攀上了江鈞霆的胳膊。

宋悅冉幾乎把整個人的力量都放在江鈞霆的身上,溫柔開口:“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彆忘了,我們還有一對孩子要養呢。”

她以為,提及一對孩子,江鈞霆的心思會柔軟幾分。

卻萬萬沒想到,話音落下,迎接她的,卻是江鈞霆一個狠狠的巴掌!

“啪”的一聲!宋悅冉直接被打懵了,難以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臉頰,渾身發麻:“江鈞霆!你......你居然打我?”

“我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打我!我千裡迢迢跑到這個地方來,還不是因為擔心你的身體,結果呢?我被周饒夢推下船,你先救的人居然是她!”

“我想著你、念著你,吃力不討好也就罷了,你居然還打我——”

說到最後,宋悅冉聲音幾近哽咽。

可她如此示弱,惹來的,仍然不是江鈞霆的心軟。

江鈞霆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狠狠推至一旁的牆上,一雙通紅的眼底,滿是陰森可怖之色。

“宋悅冉。”

“你還敢裝?”

宋悅冉神色驚慌:“鈞霆,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江鈞霆嘴角一扯,勾出一抹冷淡至極的笑容:

“你一定不知道,為了看住饒夢,我花高價在全船都安裝了監控裝置。”

“去,把監控都拷出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推了誰!”

宋悅冉臉上瞬間閃過一抹畏懼之色。

可沒等她否認,江鈞霆的警衛員已經拿著平板上前:“江所長,我們已經把監控準備好了。”

監控視訊裡,周饒夢隻是稀疏平常的走過拐角,準備進入船艙內部。

卻被突然衝出來的宋悅冉直接狠狠一推:

“周饒夢!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我要你死!”

她猙獰的麵部停留在視訊最後。

推周饒夢下海的每一個動作,都清晰可見。

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辯駁的餘地!

宋悅冉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坐下,渾身發抖!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江鈞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隻剩下陰翳之色,“宋悅冉,你做的事,應該不止這一件吧?”

宋悅冉隻是低著頭,沉默著。

“說話!”

江鈞霆直接掐住宋悅冉的脖子,將她往後狠狠一摜。

宋悅冉的身體撞上船艙上尖銳的凸起,瞬間疼得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她抱緊自己,不停地搖著頭:“我什麼都沒做。”

“我什麼都沒做......”

江鈞霆深吸一口氣,額角猛跳。

他強按下心中怒氣,一步一步逼近宋悅冉。

可就在他要再次對宋悅冉下狠手的時候,突然有人衝過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逼仄氛圍。

“江所長,周同誌......找到了!”

江鈞霆猛然起身,臉上唯餘驚喜之色:“帶我過去見她!”

誰知,警衛員那張蒼白的臉上,卻毫無興奮之色。

一股令人震蕩的預感驟然湧上心頭,江鈞霆渾身一軟,險些直接栽下。

沒等他開口,下屬已然回答:

“周同誌她......已經走了。”

20

江鈞霆不能理解這個“走”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逃走了,離開他了?

還是說她......

江鈞霆不敢繼續再想下去。

他甚至有些不敢跟過去看。

他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氣,纔跟上下屬的步伐,逐漸靠近船頭。

遙遙地,江鈞霆已經看到不遠處那具安靜躺著的身影。

她穿著眼熟的白色連衣裙,頭發淩亂濕潤,毫無生機。

江鈞霆猛然停住了。

他沒說話,就這麼沉默了大概三分鐘時間,突然驚慌失措地轉身離開。

“那不是周饒夢。”

“你們找錯人了。”

“統統給我重新去找!”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哪怕把整座海都給我填平,也必須給我找回來一個活著的周饒夢!”

所有人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沉默著。

沒人敢提醒江鈞霆,那就是周饒夢。

已經死了的周饒夢。

江鈞霆站在船頭,凜冽的寒風吹得他渾身發抖,可他卻執著地站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一定能把饒夢找回來。”

“我的人生規劃裡還有那麼多沒能實現的內容,她一定會像以前那樣,陪我去實現。”

江鈞霆幾乎完全失了理智。

他的眼神恍惚又怔忪,遙遙望向遠方,幾乎不聚焦。

他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

直到,一個尖銳又瘋狂的聲音,重新將他拉回人間。

“她死了!”

宋悅冉癲狂地吼道:“哈哈哈,她周饒夢真的死了!她周饒夢到底還是沒能鬥過我,她終於死了......”

江鈞霆猛然驚醒,一雙眼滿是血紅的顏色。

他回過頭,“砰”的一聲,將宋悅冉狠狠往地上摜去!

宋悅冉發出一聲慘叫:“鈞霆,周饒夢已經死了,你隻剩下我了,我可以一直陪著你的,真的。”

“你不是要完成人生計劃嗎?你還有我,你忘了嗎,她周饒夢隻是替代品啊,你全都忘了嗎?”

宋悅冉死死抱住江鈞霆的胳膊,撕心裂肺:

“我纔是你曾經想要攜手共度餘生的女人,我纔是你的妻子!”

江鈞霆的聲音,卻猶如修羅地獄拔出一般陰森可怖:

“宋悅冉,你算什麼東西?”

“你連給饒夢提鞋都不配!”

“我不配?”宋悅冉被摜在地上,全身顫抖,如涸澤的魚般大口呼吸著,“她周饒夢都死了,我不配,還有誰配?”

“江鈞霆,你這個瘋子,你以為除了我,還有誰能忍受你那十年如一日的計劃,忍受你這樣的變態!”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自私,愛上你的人,一切都要以你為先,要以你的計劃為準!周饒夢不過是完成不了你懷孕的計劃,你就找上我......哈哈哈,到底不配的人是誰啊?”

“江鈞霆,像你這樣的人,恐怕,永遠學不會怎樣去愛一個人!”

“嘩啦”一聲,宋悅冉直接掀開了周饒夢身上蓋著的那塊白布。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怒吼道:

“江鈞霆,你以為周饒夢是怎麼死的?”

“她是被你逼死,被你害死的!哈哈哈......”

凜冽的寒風吹過江鈞霆幾乎枯萎的身體。

他顫抖著,終於看清楚躺在地上那張,蒼白無比的臉。

那真的是周饒夢。

是他的饒夢。

她真的死了......

江鈞霆的身體像是被一塊沉重的巨石狠狠壓下,他完全喘不過氣來,終於發出一聲絕望地慘叫:“不要——”

可他撲上前,緊緊抱住周饒夢的身體時。

觸手是一片冰涼。

江鈞霆緩慢地閉上雙眼。

兩行眼淚,竟無聲滾落。

他的饒夢真的死了。

是他害死了她......

江鈞霆不知道在船艙上呆坐了多長時間。

他的身體完全被風吹得冰涼,失去了所有知覺。

他就這樣一直坐了下去,彷彿要等到海枯石爛、天崩地裂。

21

俞城。

李沉楓跑遍全城,才買到周饒夢最喜歡吃的一款肉鬆青團。

可他緊趕慢趕,回醫院時,病床上卻空無一人。

李沉楓瞬間慌了神,立刻抓住過路的護士:“這間病房的人呢?!”

護士一臉大驚小怪地看著他:“她?醒了啊!剛剛還在這兒呢。”

話音落下,走廊儘頭,拿著開水壺的周饒夢動作略有幾分踉蹌地走了過來。

看到李沉楓,她臉上不由湧上幾分喜色:“你在啊?”

“我在。”李沉楓將買好的,尚且溫熱的青團遞給她,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給你買的青團,吃吧。”

“還真是有點餓了。”周饒夢捂住自己的肚子,笑道,“我昏迷了幾天?”

“不久,也就兩天多時間。”李沉楓將周饒夢扶回床上,解釋道,“開始計劃你假死,是想讓你找時間跳海,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居然被宋悅冉搶了先,要不是我趕來及時,假死就要變真死了。”

周饒夢苦笑一聲:“飄在海上那會兒,我也以為自己真的快死了。”

“都過去了。”李沉楓朝她淡淡一笑,“我找人特製了一具假屍體放在那兒,估計江鈞霆已經把它撈了起來,確認了你的死亡。”

“周暖陽,恭喜你。”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真正開啟你全新的人生了。”

周饒夢伸出手,緊緊握住李沉楓的手腕,心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興奮與激動。

周饒夢在俞城暫住下來。

俞城距離她原來所在的城市不遠,但李沉楓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周饒夢就沒有特地跑到更遠的地方去躲江鈞霆。

她用江老爺子給自己的報酬,在俞城買了一棟房子,計劃像其他人那樣,開店下海做生意,賣早點。

生活一忙碌起來,周饒夢就很少有空想到江鈞霆。

這三個字,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已經是半個月後。

周饒夢是無意間從前來買早餐的客人嘴裡聽到的。

“1636軍區的研究所聽說出了件大事,有個姓江的所長因為身體抱恙被停職了。”

客人一臉八卦:“你聽說過這個研究所沒?”

周饒夢回過神來,下意識搖頭:“沒有。”

客人興致勃勃:

“這你都不知道?這個研究所是新興行業研究所,很受器重,這個所長更是個天才一樣的人物,叫江鈞霆,以後可是要往上提拔的。”

“這事兒鬨得還挺大呢!聽說這個江鈞霆根本就不是因為身體抱恙而停職,是他被查了!”

周饒夢不由愣住:“被查了?”

“是啊,不過我也是道聽途說,你就當個笑話聽聽。”

“聽說這個江鈞霆有個深愛的原配,但和原配一直懷不上孩子,所以他就去找外麵的女人生了一對龍鳳胎。”

“沒想到這個原配,居然被小三給逼死了!”

“這哪裡還得了?江鈞霆得知一切真相後,直接將那個小三關在了地牢,瘋狂折磨,聽說,直接把人搞成了神經病。”

“原配葬禮那天,小三還從地下室跑了出去,到現場去鬨,把人家原配的骨灰都挖了出來,撒了一地。”

“這麼一搞,江鈞霆哪裡還能忍得住?當場就給了這小三一刀,人現在都還沒醒過來,至於江鈞霆,那是被帶回保衛科配合調查去了,哪兒是什麼身體抱恙啊!”

那客人嘖嘖稱奇,滿臉興奮,期待著周饒夢會露出的表情。

卻沒想到,聽完這一切,周饒夢隻是淡淡點評:

“那也算是渣男賤女罪有應得了。”

客人愣了愣,自覺無趣,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他乾笑兩聲:“是!渣女罪有應得,小三也是活該。”

周饒夢將早餐遞給他,對方給了錢便匆忙離開。

李沉楓走進來,表情意味深長。

“你都聽到了?”周饒夢問他。

“嗯。”李沉楓點頭,“我早就知道了,隻是一直在想該怎麼告訴你。”

周饒夢嗤笑一聲:“那他現在還被關著?”

李沉楓搖頭:“江首長把他撈出來了,畢竟宋悅冉沒死......不過和死了也沒太大區彆,植物人。”

周饒夢點了點頭:“他運氣真好,還有個江首長幫他跑前跑後。”

“聽說他這段日子過得不算太好。”猶豫片刻後,李沉楓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成天借酒消愁,就沒有個清醒的時候,任何人去找他都不理會,滿腦子想著念著的,都是......你。”

周饒夢聽完這句話,內心並無太大波動。

她甚至冷靜地想,江鈞霆真的是因為他而崩潰的嗎?

畢竟**年前,他也這樣崩潰過。

可卻是因為,宋悅冉突然失蹤,破壞了他的人生計劃。

而如今,難道不也是因為,他的人生計劃被破壞了嗎?

周饒夢挑眉一笑,看向李沉楓:

“你很希望我回去找江鈞霆嗎?”

“當然不是!”

李沉楓立刻矢口否認:“我隻是不希望你覺得遺憾。”

周饒夢微微一頓,心中湧上一股難言的感動。

片刻後,她無比篤定地開口:

“離開江鈞霆,是我此生做過最正確的事情。”

“我絕不會後悔。”

22

江老爺子再一次敲門失敗後,直接吩咐人撬開了大院的鎖。

拄著柺杖進入其中,撲麵而來的是一股熏天的酒氣。

各種複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一眾人忍不住捂住嘴唇,一度作嘔。

“嘩啦”一聲,江老爺子拉開窗簾,罕見的日光終於照入這昏暗數日的的房間,也讓人看清楚裡麵的一切。

空酒瓶子散落滿地,已經喝暈過去的江鈞霆頭發蓋住眼睛,臉色慘白好似死人一般可怖。

一向乾淨整潔,有強迫症的男人,竟然躺在一堆自己的嘔吐物裡,令人作嘔。

“胡鬨!”

江老爺子再也按捺不住,一個柺杖狠狠敲在江鈞霆的腿上。

可江鈞霆卻沒有任何反應。

江老爺子臉色大變,連忙蹲下身去,想要扶他。

卻沒想到,江鈞霆的手腕垂下,竟是一道鮮紅的割痕!

“快,喊人!”江老爺子撕心裂肺地吼道。

江鈞霆在恍惚間,感受到有人扶起了自己。

蒼茫的一片白色之中,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周饒夢。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久違的低笑。

“是你啊,饒夢。”

他伸手,嘗試著抓住她,卻抓了個空。

最終,他隻能死死的看著她,終於說出那句,恨自己一直沒說出口的話。

“對不起。”江鈞霆說。

再清醒過來,江鈞霆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眼前一片黑暗,他想自己是不是死了。

如果能下地獄,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餘生都不用活在後悔、痛苦與愧疚之中。

可燈光突然被人按開,一抹白色刺入眼瞳。

江鈞霆發現自己沒死成。

隻是手腕上多了幾道傷口而已......

他疲憊地閉上雙眼,提不起任何力氣。

“我說過,要你彆打擾她,強迫她。”

“你做錯了,如今得到這樣的結局,你活該。”

江老爺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江鈞霆,眼底儘是無奈。

除此之外,還有一抹隱痛閃過。

江鈞霆無力地癱在床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像是預設了自己的活該。

江老爺子拿他沒有辦法。

此後一連三天,江鈞霆都像是聾了一樣,不吃飯,也不說話。

他在絕食。

意識到這點後,江老爺子焦慮地把江鈞霆那對龍鳳胎抱來了軍區醫院。

倆孩子已經半歲多了,笑起來的時候很是燦爛,長得和江鈞霆很像。

可哪怕看到他們,江鈞霆也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你振作一點!”江老爺子老眼通紅,“這兩個孩子已經沒有了媽媽,你難不成還想讓他們沒有爸爸嗎?”

終於,江鈞霆抬起頭來。

可他隻是看了看兩個孩子,漠然無比的開口道:

“爺爺,麻煩您幫我照顧他們。”

“我真的......”說到這裡,江鈞霆臉上流露出痛苦掙紮之色,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終於按捺不住地閉上雙眼,兩行清淚滾落而下,“我真的不能沒有饒夢。”

病房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就在江鈞霆以為江老爺子不會在開口之際。

他突然痛苦地閉上雙眼,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數十歲,一字一頓:

“罷了。”

“是老頭子我上輩子欠了你的!”

他拉開被褥,一字一頓:“去找她吧。”

江鈞霆渾身一僵,腦海一片空白。

江老爺子一字一頓:“她沒死,現在在俞城。”

23

江鈞霆驅車趕到俞城時,是淩晨三點。

他變得小心翼翼,不敢直接去打擾周饒夢,於是站在她的早餐店門口,等了整整一夜。

早上十點整,江鈞霆以為會見到周饒夢。

可她卻一直都沒有來。

江鈞霆除了知道這個地址,沒有任何周饒夢的聯係方式。

他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莽撞。

於是隻能等。

他不吃喝,不休息,就這樣在店門口又等了整整一天。

終於,傍晚時,他看到了周饒夢。

那個他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到的女人,捧著一大束紅色的玫瑰花,和李沉楓親密地走在一起。

江鈞霆像個毛頭小子一般,激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甚至有些後悔,來之前為什麼沒換件乾淨整潔的襯衫。

他全身顫抖著,剛往前邁了一步。

就看到李沉楓突然單膝下跪,仰頭看向周饒夢。

兩人的身邊出現了很多他不認識的朋友。

他們將李沉楓和周饒夢圍了起來,臉上閃爍著祝福的光芒。

江鈞霆突然就有些不敢走過去了。

他甚至躲了起來。

他看到李沉楓向周饒夢告白了,他說自己錯過了這麼多年,不想再繼續錯過。

然後,周饒夢接受了他的告白。

她說:“沉楓,早在下鄉時,我們就應該在一起的。”

“幸好,餘生我們不會再錯過了。”

周饒夢臉上的幸福和快樂是那樣的紮眼。

讓他甚至不敢走進那個空間,去破壞她的幸福。

江鈞霆突然意識到,或者選擇後退,纔是對如今周饒夢最好的保護。

其實,她還能活著,對他來說,已經很好了。

江鈞霆沒有再靠近周饒夢,他隻是遠遠地看著,一直看著。

卻沒想到,周饒夢發現了他。

他以為,她會像之前那樣,再度拒他於千裡之外。

卻沒想到,周饒夢主動走了過來,遞給他一杯豆漿:

“我做的,請你。”

江鈞霆拿著豆漿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周饒夢雲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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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地笑了笑:“江鈞霆,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現在很幸福,如果你是過來打擾我的,我隻會恨你。”

見江鈞霆沒說話,她繼續開口:

“無論宋悅冉曾經對我做過什麼,她已經付出了代價。”

“所以江鈞霆,你也應該為你的罪過付出代價,你傷害了宋悅冉,彆再想著逃脫法律的責罰。”

“回去吧,彆忘了你還有一對孩子要養。”

“對你來說,他們可能不算什麼,可對他們來說,你是他們的全世界。”

“好好養大他們。”

江鈞霆緊緊捏著豆漿杯,終於顫抖著嘴唇,問出那句話:

“周饒夢,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周饒夢頭也不回:“那不重要了。”

她挽著李沉楓的胳膊,進入早餐店,身影徹底從江鈞霆的視線之中消失。

陌生城市的漆黑深夜,江鈞霆緩慢地蹲了下去,終於失聲痛哭。

後來,如周饒夢所願,江鈞霆承認了自己的所有犯罪行為,被判入獄五年,由於在獄中表現良好,他被減刑至三年。

出獄後,他丟了研究所的職務,下海經商,將一雙兒女撫育成人。

可就在一雙兒女十八歲那年,他用一整瓶安眠藥,結束了自己毫無意義的人生。

那本人生計劃,仍然放在他的抽屜裡。

可翻開扉頁,最初的那幾十張內容,早已被他撕得乾乾淨淨。

唯有一頁裡,寫著三個計劃。

第一,認罪坐牢。

第二,將兒女撫育成人。

第三,在他們十八歲那年,結束自己這錯誤的一生。

隻願來世,能有與她重逢的機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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