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血咒 第10章 夜探義莊，棺中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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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像潑翻的墨。衙署後院的槐樹葉被風掃得嘩嘩響，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暗處拍打著窗欞。
謝雲舟坐在案前，父親的筆記攤開在燈下，紙頁上“青蚨血咒”四個字被燭火映得發暗。他指尖劃過其中一行小字：“子蟲畏陽氣，白日蟄伏，夜則隨怨氣而動。義莊陰氣重，恐為子蟲巢穴之一。”
義莊。
這個詞像根細針，刺破了他強裝的鎮定。白日在亂葬崗看到的血字還在眼前晃——“下一個”。柳氏既然敢放出這話，絕不會隻靠墳頭那點伎倆，她必然在暗中布好了局，而義莊，就是離衙署最近的陰地。
“吱呀——”
窗縫裡鑽進一縷風，吹得燭火猛地矮了半截。謝雲舟抬頭，看見蘇枕雪站在門口，手裡提著盞羊角燈，燈芯的光暈在她臉上明明滅滅。她換了身乾淨的道袍，桃木劍斜挎在腰間，劍穗上的銅鈴偶爾叮噹作響，在這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清越。
“睡不著？”蘇枕雪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我在衙署四周貼了鎮魂符，子蟲暫時不敢靠近，但防不住有人引邪祟過來。”
謝雲舟合上筆記，站起身：“你也覺得，她會對義莊動手？”
“不是動手，是借勢。”蘇枕雪舉起羊角燈，燈光照亮她眼底的凝重，“義莊裡停著七具死者的棺木，每具棺木裡都殘留著子蟲的氣息。柳氏若在今夜引怨氣，那些子蟲可能會破棺而出，順著怨氣找到你。”
她頓了頓，指尖在桃木劍柄上輕輕摩挲：“我去義莊看看。”
謝雲舟抓起案上的驗屍刀，刀鞘撞在桌腿上，發出沉悶的響：“我跟你一起去。”
蘇枕雪看了他一眼，冇反對。羊角燈的光暈在青石板上投下兩道細長的影，一前一後往衙署外走。夜露打濕了石階，踩上去滑膩膩的，像踩在某種蟲的背甲上。
義莊在鎮西頭，離蚨音閣不遠，是座孤零零的青磚房，簷角掛著的白幡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招魂的旗。門冇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發出“呀——”的一聲長歎，驚得梁上的蝙蝠撲棱棱飛起來。
“陰氣太重。”蘇枕雪舉燈往裡照，燈光所及之處，停放著七具黑漆棺木，棺蓋都蓋得嚴嚴實實，卻隱隱透著股說不出的腥氣，“比屍堂的怨氣還濃，像是有人在這裡布了聚陰陣。”
謝雲舟的驗屍刀握得更緊了。他走到最近的一具棺木前，這是第一個死者，賬房先生的棺木。白日裡貼在棺上的鎮魂符還在，隻是符紙邊緣已經發黑，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過。
“符快失效了。”蘇枕雪的聲音壓得很低，“你聽。”
謝雲舟屏住呼吸，果然聽見一陣極輕的“沙沙”聲，像是……指甲刮擦木頭的聲音，從棺木裡傳出來。聲音很細碎，若有若無，混在風聲裡，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到。
“是子蟲。”蘇枕雪的指尖夾起一張黃符，“它們在棺裡啃食符紙，想出來。”
她剛要將符紙貼在棺木上，最裡麵那具棺木突然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撞了一下。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七具棺木竟接連發出撞擊聲，節奏越來越快，像是裡麵的東西急著要破棺而出。
“不好！她在外麵引陣！”蘇枕雪的臉色變了，“聚陰陣被催動，棺裡的怨氣越來越重，子蟲要撐不住了！”
謝雲舟的驗屍刀猛地出鞘，寒光映著他緊繃的臉：“怎麼辦？”
“先鎮住主棺！”蘇枕雪指向最裡麵那具——那是陳員外的棺木，剛入殮不久，怨氣最盛，“用你的驗屍刀，撬開棺蓋，我要貼符！”
謝雲舟冇有猶豫，刀尖插進棺蓋的縫隙，猛地用力一撬。“哢嚓”一聲，棺蓋被撬開一道縫，一股濃烈的腥氣撲麵而來，比陳府書房的氣味重十倍。
就在這時，他看見縫裡閃過一道青黑色的影子，細長如蛇，正順著棺壁往上爬——是子蟲！比他在蚨音閣見到的蟲殼大了一倍，背甲上的紅點像燃著的火星。
“就是現在！”蘇枕雪的黃符精準地從縫隙裡塞進去，符紙瞬間燃起幽藍火苗，棺木裡傳來一陣刺耳的蟲鳴，像是被火燒到的慘叫。撞擊聲戛然而止，隻剩下符紙燃燒的劈啪聲。
兩人依樣畫葫蘆，將七具棺木的縫隙裡都塞進了符紙。蟲鳴漸漸平息，義莊裡又恢複了死寂，隻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謝雲舟正要合上陳員外的棺蓋，眼角突然瞥見棺底有什麼東西在反光。他舉起羊角燈湊近一看——是一枚銅錢，沾著暗紅色的血，正卡在陳員外的指縫裡。
這枚銅錢，和亂葬崗墓碑旁的那枚，一模一樣。
“她早就料到我們會來。”謝雲舟將銅錢捏在指尖，隻覺得刺骨的冷，“這銅錢是故意放在這裡的，想引我們觸碰，好讓母蟲定位。”
蘇枕雪的目光落在棺木角落，那裡有一小撮黑色的粉末，像是香灰。她撚起一點湊近鼻尖，聞到一股熟悉的龍涎香——是柳氏的味道。
“她來過。”蘇枕雪的聲音冷得像冰，“聚陰陣是她親手布的，這些子蟲，是她故意養在棺裡的誘餌。”
誘餌？
謝雲舟猛地反應過來——柳氏的目標根本不是殺他，而是逼他來義莊，逼他觸碰這枚銅錢！母蟲通過銅錢定位，不隻是為了殺他，更是為了……
“她想知道父親的筆記裡，到底寫了什麼！”謝雲舟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她知道我會研究筆記，隻要我帶著銅錢靠近筆記，母蟲就能感應到筆記上的氣息，找到筆記的下落！”
話音未落，義莊外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蟲鳴，密密麻麻，像是有無數隻青蚨正從四麵八方往這裡爬。蘇枕雪的陰眼所見，濃重的黑霧正從義莊的門縫、窗隙往裡湧，黑霧裡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小的紅點，像撒在墨裡的火星。
“她引來了所有的子蟲！”蘇枕雪將羊角燈往地上一摔，燈油潑在地上，燃起一片火光，“快走！這裡守不住了！”
謝雲舟將銅錢狠狠攥在手心，轉身跟著蘇枕雪往外衝。火光映著他們的背影，身後的棺木裡，又開始響起細碎的蟲鳴，一聲接著一聲，像是催命的鼓點。
跑到義莊門口時，謝雲舟回頭望了一眼——七具棺木的棺蓋，不知何時，都已悄然裂開了一道縫。縫裡的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隻眼睛，正幽幽地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夜風吹過，捲起地上的燈芯灰燼，像無數隻黑色的蝴蝶，追著他們的腳步，往衙署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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