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覆 第三卷：曖昧拉扯 · 無聲的告白 (第4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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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含淚光
最後一句合唱的尾音，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在恢弘的伴奏消散後，依舊在偌大的場館裡漾開細微的漣漪。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隨即，是海嘯般驟然爆發的掌聲、尖叫與無法抑製的哭泣聲！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熒光棒瘋狂揮舞，彙成一片沸騰的星海，所有的鏡頭都死死對準了舞台中央緊緊相擁的兩人。
代承霽的手臂箍得極緊，力道大得幾乎讓江逾頃感到骨骼都在發出細微的抗議。但他沒有掙紮，反而更用力地回抱過去，將臉深深埋進對方帶著雪鬆氣息、微微汗濕的頸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代承霽胸膛下那失控般劇烈的心跳，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這不是一個溫柔的、充滿安撫意味的擁抱。這是一個帶著劫後餘生的戰栗、確認彼此存在的、近乎凶狠的擁抱。彷彿要將對方徹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以此證明這一切不是虛幻的夢境。
台下，“在一起！”的呼喊聲開始彙聚，起初是零星的，很快便連成一片，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伴隨著哭泣與尖叫，形成一股強大而純粹的情感洪流，衝擊著舞台上的每一個人。
江逾頃在震耳欲聾的聲浪中微微擡起頭。視線因為未乾的淚水而有些模糊，但他依然能看清代承霽近在咫尺的臉。
那雙總是深邃平靜、或帶著冰冷算計的眼眸，此刻竟也蒙上了一層清晰可見的水光。燈光下，那水光在他眼眶裡微微顫動，折射出碎鑽般的光芒，彷彿盛滿了整整十年的等待、壓抑、孤注一擲，以及在此刻終於得到回應的、巨大到幾乎承載不住的釋然與狂喜。
他哭了。
這個認知像一道電流，猝不及防地竄過江逾頃的四肢百骸。在他心裡，代承霽永遠是強大的、冷靜的、運籌帷幄的，是那個能為他抵擋一切風雨的存在。他從未想過，會親眼看到這個男人的眼淚，哪怕隻是這樣含蓄地、倔強地停留在眼眶裡，將落未落。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緊，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與難以言喻的心疼。他下意識地擡起手，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輕輕撫上代承霽的眼角，想要拭去那抹讓他心碎的濕意。
他的指尖冰涼，觸碰到對方溫熱的麵板。
就在他指尖碰觸到的瞬間，代承霽猛地閉上了眼睛，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彷彿在用儘全身的力氣壓抑著什麼。那濃密的睫毛濕漉漉地垂著，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陰影。
江逾頃的眼淚瞬間再次決堤。
他懂了。
這滴淚，重逾千斤。它包含了太多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東西——是當年那個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卻無能為力的少年的痛苦；是十年間默默收集他所有破碎旋律的執拗；是寧願被他怨恨也要為他掃清前路的決絕；是站在頂峰卻隻覺得孤寂的清冷；更是此刻，被他那句嵌入歌曲的、羞恥又勇敢的“我愛你”徹底擊中心臟的震顫與圓滿。
台下，“親一個！”的起鬨聲開始取代“在一起”，變得更加直接，更加熱烈，帶著善意的揶揄和祝福，幾乎要衝破雲霄。
江逾頃的臉頰後知後覺地燒了起來，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他有些無措地想要低下頭，避開那些過於灼熱的目光和鏡頭。
然而，代承霽卻在他退縮的前一秒，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被水光洗過的眼眸，此刻亮得驚人，裡麵翻湧著所有壓抑的情感，如同終於衝破冰層的熔岩，滾燙、熾烈，帶著不容置疑的佔有慾。
他無視了台下震天的起鬨，無視了所有閃爍的鏡頭，他的世界裡，彷彿隻剩下眼前這個淚眼朦朧、臉頰緋紅的人。
他擡起手，不是去擦自己的眼淚，而是用指腹，極其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撫過江逾頃濕漉漉的臉頰，替他揩去不斷滾落的淚珠。動作珍視得，像是在對待一件失而複得的絕世珍寶。
然後，在億萬觀眾的注視下，在直播鏡頭毫無死角的捕捉中，代承霽微微俯身，低下頭。
不是一個激烈的、帶著**的吻。
而是一個輕柔的、莊重的，帶著無儘憐惜與誓約意味的吻，落在了江逾頃的額頭上。
溫熱的、柔軟的觸感，如同烙印，清晰地印在麵板上，更深地刻進靈魂裡。
江逾頃的身體猛地一顫，閉上了眼睛，任由溫熱的淚水再次滑落。這一次，不再是酸楚，不再是心疼，而是被全然接納、被鄭重以待的巨大幸福與安寧。
“轟——！”
場館內的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尖叫和掌聲如同核爆般炸開，混合著激動到語無倫次的解說和無數閃爍成一片的閃光燈。
一吻落下，代承霽並沒有立刻離開。他的額頭輕輕抵著江逾頃的額頭，鼻尖蹭著鼻尖，呼吸交融。兩人都在微微喘息，臉上淚痕未乾，卻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完整的、幸福的自己。
“笨蛋。”代承霽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沙啞地低語，“誰讓你……把那種東西也放出來……”
他說的是那段嵌入歌曲的私密錄音。
江逾頃的臉更紅了，卻鼓起勇氣，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聲反駁：“……隻許你放火，不許我點燈嗎……”
代承霽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震動，那笑聲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愉悅和滿足。他伸出手，再次將人緊緊摟進懷裡。
台下，不知是誰先開始，整齊劃一的掌聲打著節拍，如同慶祝的禮炮，為他們這場跨越十年、曆經磨難終於抵達彼岸的愛情，獻上最盛大、最真誠的祝福。
導師席上，幾位見慣風浪的音樂人也忍不住擦拭眼角。主持人站在台側，看著相擁的兩人，一時間竟忘了上台控場。
這一刻，比賽名次早已無關緊要。
他們站在這裡，在淚光與星光中確認彼此，就是最好的結局。
眼含淚光，不為悲傷，隻為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