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覆 第一卷:狹路相逢 · 冰封下的星火 (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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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隊友
代承霽摔門離開後,江逾頃在冰冷的練習室地板上坐了整整一個小時。
鏡子裡映出他蒼白的臉和紅腫的眼圈,像個被遺棄的落魄玩偶。代承霽最後那句話在他腦海裡反複盤旋,像一架失去控製的無人機,撞得他思緒支離破碎。
「你從來就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不是報複?
那是什麼?
江逾頃想不通,也不願再去想。他撐著發麻的腿站起來,撿起地上的麥克風放好,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練習室。既然對方先撂了挑子,他也沒必要在這裡自作多情。
然而,第二天下午,當他抱著眼不見為淨的心態,打算找個琴房自己練習時,卻被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客氣地“請”回了a區3號練習室。
推開門,代承霽已經在了。
他依舊穿著簡單的運動服,正坐在高腳凳上除錯吉他絃音,聽到開門聲,隻是擡了擡眼皮,彷彿昨天那場不歡而散從未發生過。
“節目組規定了合練時間。”他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不想被扣上‘不專業’、‘耍大牌’的帽子,就按時過來。”
江逾頃攥緊了拳頭,又無力地鬆開。他知道代承霽說的是事實。在這個圈子裡,有時候“態度”比“能力”更重要,尤其是在他這種本就處於風口浪尖的處境下。
他沉默地走到房間另一頭,放下揹包,拿出樂譜。
“從副歌部分開始吧。”代承霽放下吉他,走到音響旁,“你進拍子總慢半拍。”
江逾頃抿了抿唇,沒有反駁。他確實對這首歌有抵觸情緒,影響了發揮。
音樂再次響起。
這一次,江逾頃強迫自己摒除雜念,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歌曲本身。他閉上眼,感受著旋律的起伏,試圖理解歌詞裡那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情感。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裡少了幾分冰冷的抗拒,多了幾分迷茫和掙紮。雖然依舊不夠完美,但至少,是在唱“情歌”了。
代承霽站在他對麵,聽著他的演唱,冰冷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波動。
一曲唱罷。
“比昨天好。”代承霽開口,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但尖銳的批評不見了,“但情緒轉換太生硬。從恨到愛,不是開關,需要一個過程。”
他拿起樂譜,走到江逾頃身邊,用筆在上麵劃了幾下:“這裡,和這裡,你的咬字太重,破壞了旋律的流暢性。試著把氣息放輕,用氣聲帶過去。”
他的距離拿捏得恰到好處,沒有觸碰到江逾頃,但身上那股清冽的雪鬆味還是不可避免地縈繞過來。
江逾頃身體有些僵硬,盯著樂譜上他那乾淨利落的字跡,悶聲道:“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兩人就在這種詭異而緊繃的氛圍中排練。代承霽負責挑刺和指導,言簡意賅,精準毒辣;江逾頃則負責執行和改正,沉默隱忍,進步顯著。
他們像兩個被強行綁在一起的精密零件,雖然彼此排斥,卻在某種外力的作用下,被迫嚴絲合縫地運轉著。
休息間隙,江逾頃坐在角落喝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對麵正在看手機的男人身上。
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低垂著眼睫,神情專注,似乎在看什麼重要的東西。這樣的代承霽,收斂了舞台上的鋒芒和昨晚的戾氣,竟有種讓人恍惚的熟悉感。
彷彿還是那個會安靜聽他彈吉他,會因為他隨口一句誇獎而眼睛發亮的少年。
江逾頃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為自己的失神感到懊惱。他迅速移開視線,將瓶蓋擰得死緊。
“看夠了?”
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
江逾頃猛地嗆了一口水,咳嗽起來,臉頰瞬間漲紅。
代承霽收起手機,擡眼看他,嘴角似乎有極淡的弧度一閃而過:“下午節目組要拍一組宣傳照和采訪,記得準備一下。”
“什麼宣傳照?”江逾頃警惕地問。
“臨時隊友的,”代承霽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冷淡,“既然是合作,表麵功夫總要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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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攝影棚,比練習室還要讓人窒息。
強光照射,反光板林立,攝影師不斷喊著“靠近一點”、“代老師手可以搭在江老師肩上”、“江老師表情自然一點,彆那麼僵硬”。
江逾頃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被擺弄著做出各種“親密”、“默契”的姿態。而代承霽,則完美地扮演著一個“雖然嚴格但照顧後輩”的合作夥伴角色,動作看似親密,眼神卻始終隔著一段無法跨越的距離。
輪到雙人采訪環節。
主持人笑著問:“兩位這次合作,感覺怎麼樣?聽說排練過程非常順利?”
代承霽拿起話筒,麵帶得體的微笑:“逾頃他很努力,也很有天賦,我們正在努力磨合,希望能呈現一個好的舞台。”
官方,客套,無懈可擊。
輪到江逾頃,他握著話筒,手指收緊,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關咬緊的聲音。他看著台下那些期待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邊神色自若的代承霽,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
“是嗎?”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攝影棚瞬間安靜下來,“我以為代老師會覺得我‘技巧有瑕疵’,‘流於表麵’,跟不上他的節奏呢。”
話音落下,滿場皆驚!
連主持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這簡直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代承霽初舞台的點評拿出來打臉!
所有鏡頭瞬間對準了代承霽,捕捉著他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代承霽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側過頭,看向江逾頃,目光深邃,像是要將他吸進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動怒,或者至少會冷臉相對時,他卻忽然微微傾身,靠近江逾頃手中的話筒。
這個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江逾頃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他身體瞬間僵住。
然後,他聽到代承霽低沉而清晰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遍整個攝影棚:
“所以,我這不是在親手幫你‘跟上’嗎?”
他靠得更近了些,幾乎是貼著江逾頃的耳廓,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緩緩補充了一句:
“就像小時候,教你彈和絃一樣。”
江逾頃的瞳孔驟然收縮,大腦一片空白!
小時候……教他彈和絃……
那段被他刻意塵封的、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衝垮了他所有偽裝的防線!
他猛地轉頭,撞進代承霽近在咫尺的眼眸裡。那裡麵不再是冰冷的潭水,而是翻湧著他看不懂的、深沉而滾燙的暗流。
攝影棚裡死寂一片,隻剩下相機快門瘋狂的“哢嚓”聲,記錄下這堪稱《天籟之戰》開播以來,最勁爆、最曖昧、最充滿張力的瞬間——
代承霽幾乎將江逾頃圈在懷裡,低頭在他耳邊私語。而江逾頃則仰著頭,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驚和無措,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一片緋紅。
「臨時隊友」?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心裡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簡單的“臨時隊友”該有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