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軌跡錄 第897章 吃素的相親者
我從未想過,一場相親會讓我陷入如此荒謬的境地。
週六傍晚六點,我坐在「綠光餐廳」靠窗的位置,第三次檢視手機時間。窗外細雨綿綿,霓虹燈在水汽中暈染開來,給整個城市蒙上一層不真實的濾鏡。這是我三個月來的第五次相親,介紹人是公司裡最愛做媒的王阿姨。
「田穎啊,這次這個絕對靠譜,叫張磊,三十歲,程式設計師,收入穩定,有房有車,就是性格有點內向。」王阿姨說這話時眼睛發亮,彷彿已經看到了我們牽手走進婚姻殿堂的場景。
我,田穎,三十一歲,一家中型企業的普通管理人員,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自從兩年前和前任分手後,我就被推進了這個永無止境的相親市場。母親每次電話裡都要歎氣:「小穎啊,你不年輕了,再挑就真的剩下了。」
餐廳門被推開,風鈴輕響。一個穿著灰色夾克的男人站在門口四處張望,手裡拿著一把滴水的折疊傘。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微微點頭,朝我走來。
「田小姐?」他問,聲音比電話裡聽起來要低沉一些。
「張先生?」我起身與他握手,發現他的手指修長但冰涼。
張磊的外表並不出眾,但也不算令人失望。中等個子,普通長相,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程式設計師特有的拘謹和克製。
他坐下後,我們開始了相親必備的客套環節。我得知他在一家知名網際網路公司工作,負責後端開發,喜歡看書和爬山。他說話時眼神飄忽,似乎對這場約會並不十分投入。
「我們先點菜吧。」他提議,將選單推到我麵前。
我翻看著製作精美的選單,發現這家餐廳價格不菲。一份牛排要188元,就連普通的意麵也要68元。雖然王阿姨說這次是男方請客,但我還是習慣性地想為對方省錢。
「你來點吧,我都可以。」我把選單推回去。
張磊接過選單,隻掃了一眼便合上,對服務員說:「一份清炒時蔬。」
服務員站在原地等待:「先生,還需要什麼嗎?」
「就這樣。」張磊說。
我愣了一下,以為他還要繼續點,但他已經將選單還給了服務員。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沉默。
「就一個青菜嗎?」我忍不住問,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
「是啊,我不餓,就吃一點點就行。」他說著,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口剛上桌的青菜,自顧自吃起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一盤孤零零的青菜擺在桌子中央,翠綠得刺眼。餐廳柔和的燈光突然變得灼人,我能感覺到周圍食客投來的好奇目光。
這是羞辱嗎?還是某種測試?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理解眼前的情況。相親多年,我遇到過摳門的男人,但從未見過如此離譜的。一股怒火從心底升起,但我強壓下去,告訴自己要保持風度。
「我不太餓,你吃吧。」我把盤子往他麵前推了推,手微微發抖。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時光。張磊安靜地吃著那盤青菜,偶爾抬頭問我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我機械地回答著,心裡早已把王阿姨埋怨了千百遍。
相親終於結束,我們站在餐廳門口。雨已經停了,濕漉漉的地麵反射著城市的燈光。
「我送你回去吧。」張磊說。
「不用了,我坐地鐵很方便。」我婉拒,隻想儘快離開這個荒謬的場麵。
他點點頭,沒有堅持:「那保持聯係。」
我轉身離開,心裡冷笑:保持聯係?下輩子吧。
地鐵上,我給閨蜜林曉發了條微信:「今天的相親又創新低了,對方隻點了一盤青菜。」
林曉立刻回複了一排震驚的表情包:「一盤青菜?這是什麼新型摳門術?」
回到家,我踢掉高跟鞋,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站在十三樓的陽台俯瞰城市夜景,一種莫名的孤獨感湧上心頭。這座城市有八百萬人,為什麼找到一個合適的伴侶這麼難?
手機響起,是母親。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聽了。
「小穎,相親怎麼樣?王阿姨說對方條件很好的。」母親的聲音充滿期待。
「不怎麼樣,他隻點了一盤青菜,我們沒什麼共同語言。」我輕描淡寫地說。
母親沉默片刻,然後開始了她的經典台詞:「青菜怎麼了?節儉是美德。你都三十一了,彆太挑剔。你爸和我當年見麵時,他連頓飯都請不起呢」
我聽著母親的嘮叨,心裡泛起一絲苦澀。在她們那代人看來,隻要男人有份正經工作,不家暴,就是可以托付終身的物件。感情可以婚後培養,愛情是奢侈品。
週一早上,我頂著黑眼圈走進辦公室。週末的相親經曆還在我心裡揮之不去,那種被輕視的感覺像一根刺紮在肉裡。
「田經理,早。」助理小陳向我打招呼,「營銷部送來了一份檔案需要您簽字。」
我點點頭,接過檔案。在這家公司做了五年的管理工作,我已經習慣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如果不是母親不斷催促,我其實很享受現在的單身狀態——經濟獨立,行動自由,何必非要找個人將就?
午休時,王阿姨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小張給我打電話了,說對你很滿意。」
我差點被嘴裡的咖啡嗆到:「什麼?他對我滿意?」
「是啊,他說你樸實不做作,和現在的女孩不一樣。」王阿姨眉開眼笑,「他約你週末再見一麵呢。」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盤青菜的相親,對方居然還想繼續見麵?這是何等的自信?
「王阿姨,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我婉拒。
「彆啊,小穎,再給一次機會嘛。」王阿姨懇求道,「說不定第一次他太緊張了,表現失常呢?」
我本想堅決拒絕,但轉念一想,突然生出一個念頭:為什麼不答應見麵,然後當麵問清楚他為什麼要如此羞辱我?這個想法讓我感到一種報複的快感。
「好吧,那就再見一次。」我說。
王阿姨高興地走了,我立刻給林曉發訊息:「難以置信,那個青菜男還想約我第二次。」
林曉回複:「真的假的?這人臉皮比城牆還厚啊!你答應了?」
「嗯,我要去看看他到底玩的什麼把戲。」
週末,我和張磊約在了一家咖啡館。這次他早早到了,麵前放著一杯白水。我注意到他比上次看起來疲憊些,眼下的黑眼圈明顯。
「田小姐,謝謝你願意見我第二次。」他說,聲音裡帶著真誠。
我點了杯拿鐵,直入主題:「張先生,我能問問上次為什麼隻點一盤青菜嗎?」
張磊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似乎在斟酌詞句。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很重要。」他起身走到角落。
我注意到他接電話時神情緊張,不時朝我這邊瞥一眼。通話結束後,他回到座位,卻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坐立不安。
「田小姐,我很抱歉,有急事必須馬上離開。」他匆忙起身,從錢包裡掏出兩張百元鈔票放在桌上,「這次我請客,真的很對不起。」
說完,他不等我回應就快步離開了咖啡館。我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桌上的兩百元錢像是對上次青菜事件的補償,但這更加深了這場相親的詭異感。
我拿起手機,搜尋張磊的名字。由於工作性質,我習慣在見陌生人前做些背景調查,但上次覺得沒必要。這次,好奇心驅使我深入瞭解這個神秘的男人。
搜尋結果令我吃驚。幾篇新聞報道提到張磊是一家知名創業公司的技術總監,該公司最近剛獲得巨額融資。這與王阿姨說的「普通程式設計師」相去甚遠。更讓我驚訝的是,一篇財經報道配圖中,張磊與一位年輕女子親密地站在一起,圖片說明寫著「張磊與未婚妻出席活動」。
未婚妻?我盯著手機螢幕,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如果他有未婚妻,為什麼還出來相親?是感情出了問題,還是他根本就是個騙子?
我決定查個水落石出。週一上班,我通過關係找到了一位在那家創業公司工作的朋友。對方告訴我,張磊確實有未婚妻,是公司ceo的妹妹,但最近兩人關係似乎出現了問題。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本該就此打住,不再與這個有婦之夫糾纏,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推著我繼續深入。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生活太過平淡,這種戲劇性的插曲反而讓我感到一種刺激。
幾天後,我接到了張磊的簡訊:「田小姐,上次非常抱歉。如果你還願意見麵,我想解釋一切。」
我們第三次見麵,在一家僻靜的書吧。張磊看起來比上次更加憔悴,眼裡的紅血絲清晰可見。
「首先,我為第一次見麵的失禮道歉。」他深吸一口氣,「那天我隻點一盤青菜,是因為我身上隻有五十元錢。」
我愣住了,這個解釋比任何藉口都讓我意外。
「你可能會問,為什麼選擇那麼貴的餐廳。」他苦笑道,「因為那是唯一一家我願意帶你去,又符合我當前處境的餐廳。」
「我不明白。」
「事情很複雜。」他揉著太陽穴,「我的未婚妻——是的,我有未婚妻——她控製著我的經濟。我們的婚姻是商業聯姻,我並不愛她,但我需要這段婚姻來拯救我的家人。」
我皺起眉頭,這個故事聽起來像是劣質言情劇的劇情。
「我來自北方一個偏僻的山村,我們那裡窮得連老鼠都不願意停留。」張磊的目光飄向遠方,「我是全村人湊錢供出來的大學生,他們指望我出人頭地後回報家鄉。」
他告訴我,他的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把他和妹妹拉扯大。三年前,母親被診斷出重病,需要大量醫療費。就在這時,他公司的ceo提出把妹妹嫁給他,並承諾承擔所有醫療費用。
「我彆無選擇。」張磊的聲音低沉,「但我越來越難以忍受這種被控製的生活。未婚妻和她的哥哥監控我的一舉一動,包括我的花銷。那天相親,我隻有五十元零花錢,那盤青菜是選單上最便宜的菜品。」
我沉默著,試圖分辨這個故事的真偽。他的眼神誠懇,語氣真摯,但這一切太過戲劇化。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終於問。
「因為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不一樣。」他說,「你看起來堅強又獨立,不像我生活中的那些人,要麼需要我拯救,要麼想要控製我。」
我歎了口氣:「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欺騙你的未婚妻出來相親。」
「我知道。」他低下頭,「但我需要找到一個理解我處境的人,一個能給我力量掙脫這一切的人。」
離開書吧時,我的心情複雜。理智告訴我要遠離這個麻煩纏身的男人,但內心深處某種情感被觸動了。也許是因為我也曾感到被生活所困,隻是方式不同而已。
接下來的兩周,我和張磊保持著聯係。我們偶爾通電話,他向我訴說被控製的痛苦,我則成為他的傾聽者。我開始理解他的處境,甚至生出一種想要幫助他的衝動。
一個週五晚上,張磊突然打電話給我,聲音急切:「田穎,我能見你嗎?有重要的事。」
我們約在公園見麵。夜晚的公園安靜得隻能聽到風聲。張磊站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
「我要解除婚約。」他宣佈,「我不能再這樣活下去了。我要找回自己的生活,即意味著失去一切。」
「你確定嗎?你母親的醫療費怎麼辦?」
「我會想辦法。」他堅定地說,「我不能一輩子被控製。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深深地看著我,「我希望有機會真正追求你,以一個自由人的身份。」
我的心跳加速了。這番告白來得突然,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他已經產生了超越同情的情感。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就在張磊準備解除婚約的前一天,他的母親病情突然惡化,被緊急送醫。手術需要一大筆錢,遠超出他的支付能力。
「我彆無選擇。」在醫院走廊,張磊紅著眼睛對我說,「我必須繼續這段婚姻,為了母親。」
我看著他,突然意識到生活不是愛情電影。有時候,現實就是沒有完美解決方案。
「我理解。」我輕聲說,「家人最重要。」
我們沉默了。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鼻,走廊儘頭的燈光忽明忽暗,像極了我們不確定的未來。
就在我以為故事會以此結束時,轉折再次出現。一週後,張磊興奮地打電話給我:「有轉機了!我母親的老家要被拆遷,她居然有一小塊地,能分到一筆補償款!」
命運的神來之筆讓整個局麵發生了改變。張磊用補償款支付了母親的手術費,毅然解除了婚約。他失去了高薪工作,但重獲了自由。
三個月後,我們正式走在了一起。張磊找到了一份新工作,雖然收入不如從前,但他很快樂。一個週末,他帶我回老家見他母親和妹妹。
張磊的家鄉確實如他所說,是個偏遠的山村。汽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數小時纔到達。村子坐落在山坳裡,幾十戶人家的房屋散落在山坡上。
「磊子回來啦!」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老人熱情地招呼著。他們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但笑容真誠。
張磊家的老房子低矮簡陋,但收拾得乾乾淨淨。他的母親張阿姨雖然病容未完全消退,但精神很好,握著我的手不停打量。
「好好,磊子有福氣。」她反複說著,粗糙的手掌溫暖有力。
張磊的妹妹小芳是個靦腆的姑娘,躲在門後偷偷看我。我招手讓她過來,從包裡拿出提前準備的絲巾送給她。她驚喜地接過,小聲說了句「謝謝嫂子」,然後紅著臉跑開了。
晚飯是張阿姨親手做的農家菜,雖然簡單,但充滿了真情實意。村裡幾位長輩也被請來作陪,他們喝著自釀的米酒,講述著張磊小時候的糗事。
「磊子小時候可皮了,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沒少挨他孃的打。」一位滿臉皺紋的大爺笑著說。
「但他讀書最用功,冬天沒煤取暖,就著雪光看書。」另一位婆婆補充道。
我看著眼前這些樸實的麵孔,聽著他們親切的鄉音,突然理解了張磊背負的重擔。這些村民曾湊錢供他上學,他們的期望是他前進的動力,也是束縛他的枷鎖。
晚飯後,我陪張阿姨在院子裡散步。山裡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點點,像是撒在黑絨布上的鑽石。
「小穎,謝謝你。」張阿姨突然說。
我疑惑地看著她。
「磊子以前總是心事重重,現在他終於輕鬆了。」她微笑著,「我知道,是因為你。」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隻是握緊了她的手。
那晚,我們住在老房子裡。張磊帶我爬上屋頂,指著遠處黑黝黝的山巒說:「我小時候常坐在這裡,想著山那邊是什麼。後來我走出去了,才發現最想唸的還是這裡。」
夜風吹拂,帶來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我靠在他肩上,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回城後不久,張磊提議週末一起去郊外爬山。秋高氣爽,確實是登山的好時節。我欣然同意,卻不知道這次出行將徹底顛覆我對他的認知。
週六清晨,張磊開車來接我。他看起來精神很好,哼著不成調的歌。
「今天帶你去個好地方,風景絕佳。」他神秘地說。
車駛出城市,進入盤山公路。一小時後,我們到達一處風景區的停車場。這裡遊客不多,三三兩兩的登山者正在做準備活動。
我們沿著石階向上攀登。山路陡峭,但沿途風景確實如張磊所說,美不勝收。紅葉滿山,溪水潺潺,空氣清新得沁人心脾。
一小時後,我們到達一處觀景平台。幾位先到的遊客正在拍照,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上麵還有更好的觀景點,人少。」張磊指著一條小路說。
我跟著他繼續向上。越往上走,遊客越少,最後隻剩下我們兩人。山路變得狹窄,一側是峭壁,一側是懸崖。
終於,我們到達了一處僻靜的平台。這裡的視野確實更好,可以俯瞰整個山穀。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張磊得意地說。
我點頭稱讚,走到平台邊緣欣賞風景。就在這時,我感覺到張磊站到了我身後,距離近得異常。
「小穎,我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冰冷而平靜。
我轉過身,看到他臉上掛著一種我從沒見過的表情——冷漠而決絕。
「什麼事?」我警覺地問。
「我根本沒有解除婚約。」他說,「婚期定在下個月。」
我愣住了,大腦一時無法處理這句話的含義。
「那你為什麼」我語無倫次。
「為什麼騙你?」他笑了,但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因為我需要你。」
「需要我什麼?」
「需要你成為我的證人。」他緩緩道來,「我需要有人證明,今天的登山是我心情低落下的決定。證明我因為無法承受工作壓力,一時想不開」
我猛地意識到危險,下意識後退一步,但身後就是懸崖。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努力保持冷靜。
「錢。」他簡短地說,「未婚妻的家族公司即將上市,我的股份價值數千萬。但如果我主動解除婚約,就會失去一切。」
「所以你要製造自殺的假象,然後消失?」
「聰明。」他點頭,「但計劃有點變化。我需要一個殉情故事——為情所困的程式設計師和被他欺騙的女友雙雙跳崖自殺。這樣更令人信服。」
我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眼前這個陌生人根本不是我所瞭解的張磊。那些山村故事,生病的母親,被控製的婚姻,全都是精心設計的謊言。
「那個村子村民」
「都是臨時演員,我花錢雇的。」他輕描淡寫地說,「不得不說,他們的演技很專業,對吧?」
我回想起村子裡的點點滴滴,那些熱情的麵孔,質樸的交談,原來全都是表演。這種處心積慮的欺騙讓我不寒而栗。
「你不會得逞的。」我試圖爭取時間,「有人知道我和你一起來登山。」
「是嗎?」他挑眉,「你告訴彆人了嗎?我查過你的手機,你沒有發任何關於今天出行的訊息。」
我心頭一沉。確實,我本想告訴林曉,但早上起來晚了,匆忙間忘了發資訊。
風在懸崖邊呼嘯,吹亂了我的頭發。我盯著張磊,突然注意到他耳後有一道明顯的疤痕。這道疤痕喚醒了我記憶深處的某個片段——十年前,大學時代,一個名叫李俊的學長。
那時我是學生會乾事,李俊是學生會主席。他英俊瀟灑,能力出眾,是很多女生的夢中情人。但後來被發現他貪汙學生會經費,事情敗露後,他選擇了退學。我記得最後一次見他時,他與人發生爭執,耳後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
「李俊?」我試探著叫出這個名字。
張磊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複平靜:「你認錯人了。」
但那一瞬間的慌亂已經足夠。我確定他就是李俊,那個十年前因為貪汙和欺騙而身敗名裂的學長。
「沒想到十年後,你還在玩同樣的把戲。」我說,試圖掩飾內心的恐懼,「隻是規模更大了。」
他的臉扭曲了,偽裝的溫和徹底消失,露出真實的麵目——一個冷酷無情的騙子。
「十年足夠讓人學會很多。」他向前逼近,「比如如何讓計劃天衣無縫。」
我環顧四周,尋找逃脫的可能。但平台三麵懸空,唯一的下山路被他擋住。絕望中,我突然想起揹包側袋裡有一瓶防狼噴霧。那是林曉硬塞給我的,我一直覺得多餘。
我慢慢將手伸向揹包,儘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你知道嗎,最可笑的是什麼?」我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差點真的愛上了你編造的那個故事。」
「那就讓這個愛情故事有個浪漫的結局吧。」他冷笑,突然撲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我掏出防狼噴霧,對準他的臉按下噴頭。他慘叫一聲,捂住眼睛向後踉蹌。我沒有猶豫,用儘全身力氣將他推向懸崖邊緣。
他失去平衡,驚恐地揮舞著雙臂,最終跌下懸崖。慘叫聲在山穀中回蕩,然後戛然而止。
我癱坐在地,渾身發抖。幾分鐘後,我勉強站起來,不敢看向崖底,踉蹌著沿原路返回。
在半山腰,我遇到了一隊登山者。他們看到我蒼白的臉,關切地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我請求他們報警,然後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醒來時,我已在醫院。警察來做筆錄,我如實講述了整個過程,隻是略去了最後推他下崖的細節,說是他在撲向我時自己失足跌落。
警方調查證實了我的說法。懸崖邊的痕跡與我的描述吻合,防狼噴霧上隻有我的指紋。更關鍵的是,調查發現張磊——真名李俊——是一名職業騙子,涉嫌多起婚姻詐騙,警方早已在暗中調查他。
一個月後,我出院了。生活回歸平靜,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永遠不同了。
週末,我獨自來到一家咖啡館,坐在陽光充足的角落。服務員走過來點單,我點了杯拿鐵和一份提拉米蘇。
窗外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故事前行。我輕輕攪動咖啡,感受著久違的平靜。
生活不是小說,沒有預設的完美結局。但正是這些傷痕與教訓,塑造了今天的我們。我咬了一口提拉米蘇,甜中帶苦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像極了生活的味道。
手機響起,是母親。我猶豫了一下,然後接通了電話。
「小穎,最近怎麼樣?王阿姨說又有個不錯的物件,你要不要」
「媽,」我輕聲打斷她,「我現在很好,真的很好。」
結束通話電話,我望向窗外。陽光正好,秋風不燥。在這個充滿謊言的世界裡,我至少學會了誠實麵對自己。
而我始終沒有告訴任何人,當李俊跌下懸崖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除了驚恐,還有一絲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