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斫 重逢陌路兩不知
重逢陌路兩不知
玉天青有些遲疑,麵前這少年給他一種熟悉之感,雖然就目前的狀況來講,很顯然這是那塊寒石玉的化形,說白了這是一隻石頭妖。
所以在他怔愣的片刻,那塊寒石玉化成的好看少年便已經啟用強勁的術法向他發起了致命一擊。簡直就是衝著讓玉天青魂飛魄散去的。
即便玉天青平日裡素來以冷靜沉著著稱,麵對這般情形卻也還是失手摔了那隻他最喜愛的天青釉淨瓶,欲出手阻擋攻擊。
隻是那月白色衣袍的好看少年在貼近瞧見他麵龐的一瞬竟收回了全部的攻擊。
這月白色衣袍的少年其實是在感歎這個麵前的人那清冷的容顏真是絕美,美得他捨不得下手。
他後悔了,他不想現在就讓這人灰飛煙滅。
雖然他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知曉這個絕世美人是他的劫,就算不為報複他用他的真身靈體續命,他也必須親手殺了他方能渡劫保命。可他還是不想在此刻動手。
他覺得這樣的絕色就如此香消玉殞了豈不可惜,報複一定是要報複的,他這個人睚眥必報,隻是卻要換個有趣的方式。
比如讓對方心甘情願的將身心都交於他,主動為他赴死。
玉天青此時自是看不出對麵這石頭妖的盤算,亦收了全力反擊,卻是沒有站穩,纖長的身軀向後倒去就要跌到先前那堆天青釉碎瓷片上。
誰知下一刻,他麵前這少年竟將他打橫抱了起來,玉天青感覺此時兩人之間這動作實在有些微妙,麵上泛起了不易察覺的微紅,但他的神情還保持著一貫的清冷。
他聽到此刻抱著他,動作略顯微妙的少年用低沉卻又能魅惑人心的嗓音同他說:
“抱歉,我這石頭初化人形,以為遇到了壞人,控製不住體內的燥火之氣,法力外放,冒犯了公子,還望公子海涵。”
說完石月白緩緩將玉天青放下,還不忘正大光明的盯著玉天青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瞧,心裡卻是忐忑激動,這美人在懷的感覺真是好。
可再看玉天青卻是麵無表情,似是對他全不在意。隻邊理了理略微褶皺的衣袍邊淡淡的回了他兩個字。
“無礙!”
回手將地上的碎瓷片用術法收了起來,又用洗滌之術將這院子清洗了一遍,全程麵無表情。
這讓石月白有些抓狂,他真的能讓自己麵前這冰塊臉動情嗎?
此刻感覺自己剛才的想法是那麼的天方夜譚,要不還是繼續讓這人灰飛煙滅?
不行,他怎麼能就這麼放棄呢?他可是昔日妖界大名鼎鼎的月白公子—石月白,放棄不是他的風格。越有挑戰的事情他越喜歡。
他一個人在這裡天人交戰的時候,玉天青卻是不慌不忙的踱步回了屋子裡,並沒有等他的意思。
他也隻好默默地感歎了一句
“還真是無情呢!”
便隨在玉天青身後走進了屋內。
其實玉天青也在懷疑為何這石頭妖初化形就要對他大打出手,但既然那少年給了他個答案,他便就當是這麼回事。
何況師尊曾交代過讓他認真為其澆灌靈泉之水,想必也是助其化形吧!莫非師尊他老人家還想收這石妖做關門小弟子?但這於他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是多一個人喚他一聲“大師兄”而已。
他認為這個世間除了煉丹救人和師尊他老人家交代的事,就沒有什麼能夠引起他情緒波動的,對旁的事他都不甚關心。
其實他太高估了自己修無情大道的道心,到後來,這石妖還真成為引起他情緒地震的來源。
緊隨其後走進屋內的石月白打量著這屋內的陳設,眼前的一切讓他感覺這房間的主人一定是個做事一絲不茍之人。
簡單是簡單了些,就一張床鋪,並一個書架,一張桌案,幾張座椅,卻是一塵不染,擺放得更是井井有條。書架上的書更是分門彆類的放得整齊,沒有一本錯位。
石月白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在妖界的房間,雖玉石鋪地、金磚為壁,卻常年數隻酒罐散落於桌案之上,外加一地的淩亂。他與他還真是兩個世界的人。
“請坐。”
玉天青已走至桌案前慢慢在主位就座,清冷的話音卻對石月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他自然的就落座於客位之上。
玉天青拿起桌上天青釉色的茶壺,行雲流水般的斟了一杯茶,推到了石月白的麵前。
“清心茶。”
而石月白的視線卻落在玉天青那骨節分明的纖纖玉手上,盯著細瞧,想這人不但貌美,連手都是那麼的讓人想入非非,真不願移開目光。
玉天青邊給自己斟茶,邊觀察石月白,想這石頭妖莫不是有大病?
剛剛盯著自己的臉看個沒完,這會兒又盯著自己的手看,可自己明明已經用神識偷偷檢查過並沒什麼異樣的地方?
他這是想將自己吃掉,考慮從哪裡下口吃才能快速提升修為嗎?可看著又不像。
所以一定是麵前這個人有病,長得好看又有什麼用?若是他註定會成為他的小師弟,自己還是對他敬而遠之為妙。
“謝謝!敢問公子芳名?”
石月白在接過茶杯的一瞬,目光灼灼地看著玉天青問。
玉天青想這人果然有大病,或者是讀書少?哪有問男子名字說“芳名”的?麵上卻是不顯,依舊是一派的雲淡風輕。
其實他不知石月白就是故意的。
想不到玉天青竟是涵養極好忽略了芳名二字。答曰:
“淩雲山玉天青。”
想不到他竟也是淩雲山的,就是不知他認不認識那人,那個五百年前在妖獸口下救下他的那名劍修孩童。
因為在那孩童為救他而與妖獸廝殺,趕走妖獸昏迷後,石月白在他的身上發現了淩雲山的令牌。
而後他便將自己的石之心拴在了他的劍穗兒上,以作為日後報恩的信物。並把剛剛摘到的生根果從自己空間中取出,塞進了那個救他的孩童的懷裡。
最後用所剩不多的靈力催動了那令牌,讓那孩童的師門好來尋他。而他自己卻因靈力所剩無幾而化作自己最初的原形,一塊平平無奇小石頭滾遠了,滾進了極寒之地的大裂縫裡。
他剛剛也不是沒懷疑過玉天青就是五百年前的救命恩人。
可一來樣貌對不上,當年那孩童相貌平平無奇,讓他記憶都有些模糊,若如玉天青這般好看,他一定不會忘。
二來沒有信物,那是他的石之心,若出現在他附近,他一定會有所感應。
三來玉天青身上也未有食用過生根果的痕跡,使用過生根果的人修為一定不會如玉天青這般低末。
算了,現在他偽裝成了剛化形的石妖,不便多打聽,恩人他終歸是要尋到的,他雖睚眥必報,卻也知恩圖報。
“那天青兄,我還沒有名字,可否請你賜名於我?”
三百年前就已經有了響當當的名號的某人正恬不知恥的讓一個考慮把他加入敬而遠之黑名單的人給他取名字。
“小藍。”
哦吼他就不該嘴欠讓這個無情的家夥給自己取名字。
“好名字,謝天青兄賜名。”
他說完言不由衷的話,準備喝口茶壓壓驚,這茶一入口,不但驚沒壓住,是更驚了。茶不但是涼的,味道還極其苦澀,他驚撥出聲。
“好苦!”
再看旁邊那人喝這茶,手拿青瓷杯,正一口一口地細細品味,似是一種享受。
苦嗎?那是怎樣的一種滋味來著?玉天青有些想不起來了。因為幾百年前他從妖界極寒之地回來後味覺就已經喪失了。
“嗯!清心茶降火的,對你這種剛化形的小妖有好處。至於苦味,以後習慣了就會好。”
好吧!石月白再一次被玉天青打敗了,這是他臆想中終將被自己征服的清冷美人嗎?怎麼感覺比他還腹黑?腹黑人設不應該是自己的嗎?
玉天青卻是沒再理會他,拿出玉簡來看,卻是師叔傳來的訊息。
“速歸師門,帶上那石妖。”
看來師叔也知道此事,小師妹南夢在前些天給他送完靈泉水便先一步回師門了。因此他將繼續一個人麵對這個有大病的家夥。
他不禁想撫額,但他還想維持他清冷淡漠的人設,可下一刻他便裝不下去了。
因為他真的頭疼了,比每一次都來得要劇烈。澆石治病一說被他徹底否定了。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滲出,麵色慘白。
“天青兄,你怎麼了?”
石月白不自覺地擔心,同時又讀出了此時玉天青身上那種病態的美,這美卻又讓他的石頭心上生出一絲心疼來。
“無事,老毛病,我一個人躺一下便會好。小藍賢弟請自便,之後可能要勞煩你隨我回淩雲山。”
玉天青忍著頭部傳來的陣陣劇痛強裝鎮定,起身向床榻走去。
同歸淩雲山嗎?正合石月白的意,他說不定可以尋到當年在妖界極寒之地救他於妖獸口下的恩人。
放下心中盤算他起身欲扶住玉天青,手卻被無情的避開了,也不知那人是有意還是無意。
終歸他還是轉身推門走向了前院,給玉天青留下獨立空間,不必再掩飾病痛。
前院裡葡萄架上的葡萄卻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兩個字形容“整齊”,再兩個字“變態”。
紅色如瑪瑙的一排,綠色如翡翠的一排,紫色如煙霞的一排。好一個葡萄列隊。
也不知這院子的主人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做到的。費這功夫乾嘛?最終不都會被摘下來吃掉的嗎?
他好奇隨手摘了一串紫色的葡萄來吃。
入口第一粒,他便開始後悔。
“真酸。”
茶是苦海無邊的,葡萄是酸倒大山的,他石月白是要在重回人間的第一天就嘗遍極致的人生五味嗎?
還都是拜那個病美人玉天青所賜。可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他自己願意呢?真應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他隨手將剩餘的葡萄扔在院中同樣整齊得變態的草坪裡。
轉身回屋,準備給玉天青那個病美人“收屍”。
他在想那人要真的自己就那樣因病去了,是不是就不用他費事去殺,他的劫也還是可以過的?
因為他害怕就是到了不得已那天,他也還是捨不得下手。
可師父說過的,他的命劫一旦出現,必須他親自解決才做數的。
他心情不免沉重了幾分,腳上的步子也慢了幾分。
推開門,室內嫋嫋沉香飄散,床榻之上天青色衣袍的人似是睡著了。
石月白大大咧咧拉來一張椅子,就坐在床邊欣賞起玉天青的盛世睡顏,看得幾近入迷。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對玉天青如此癡迷,近乎執唸的癡迷。大約是因為自己有大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