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斫 虛情假意亦是劫
虛情假意亦是劫
不知過了多久，小桐緩緩睜開眼，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蒼梧山巔亮起了點點熒光，那是山中精怪們燃起的夜明珠，像是撒在黑絲絨上的碎鑽。
他轉頭望去，赤耀就坐在不遠處的青石上，正低頭擦拭著一把赤紅的長劍，火光映在他側臉的輪廓上，將他平日裡飛揚的眉眼襯得柔和了許多。
“阿耀，”小桐輕聲喚道，“你怎麼還不走？”
赤耀擡眸看他，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我守著你。萬一再有什麼變故呢？”
他頓了頓，將長劍收回鞘中，“你剛渡過天雷劫，正是靈力虛弱的時候，若是被山裡的邪祟盯上，可不是鬨著玩的。”
小桐心裡一暖，剛要說話，就聽見身後的響動。
他回頭一看，隻見小豆藍和小桂花正躲在一塊巨石後麵，探出兩個小腦袋偷偷往這邊看，手裡還捧著那個裝著羽柔禮物的盒子。
“你們怎麼沒走？”小桐有些驚訝。
小桂花從石頭後麵跳出來，鼓著腮幫子說：
“我們擔心你嘛！本來想等天雷停了就過來，誰知道赤耀大人先來一步，我們不敢打擾。”
她說著，把盒子往小桐麵前一遞，
“喏，羽柔姑孃的東西，還給你。”
小豆藍也跟著跑過來，大眼睛裡滿是擔憂：
“小桐，你沒事吧？剛才天雷好嚇人，我在洞裡都聽見你的喊聲了。”
小桐接過盒子，摸了摸小豆藍的頭：“我沒事，多虧了阿耀。”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盒子，想起羽柔托他送禮物時的神情，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裡，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風昔神女住在哪裡？”
小桐擡頭問赤耀，
“我得儘快把禮物送過去。”
赤耀挑眉：“剛渡劫就不安分？風昔神女住在東麓的雲棲澗，離這裡還有段距離。
況且她還未出關，你現在不便過去。”
他說著，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
“我先送你們回去，山裡夜裡不太平。”
小桂花噘著嘴：“我們纔不怕呢！在蒼梧山住了幾百年，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話雖如此，她還是乖乖跟在赤耀身後，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小桐。
小豆藍拉了拉小桐的衣角，小聲說：“小桐，剛才天雷最響的時候，我好像看見西邊的天空有魔氣閃過。你說……會不會是魔族來了？”
小桐心裡一動。他想起方纔意識模糊時，那個護住自己的身影，周身似乎確實縈繞著淡淡的黑氣。可赤耀說他來的時候天雷剛停，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彆胡思亂想。”
赤耀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界天之門未開，哪來的魔族？”
小桂花吐了吐舌頭，拉著小豆藍快步跟上。
小桐望著他們的背影，又看了看西邊墨色的山巒，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翠玉葉片印記，那裡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不像是赤耀身上的溫暖，倒帶著點……冰冷的魔氣。
夜風漸涼，赤耀送完小桂花和小豆藍，又折了回來。
他手裡提著一盞琉璃燈，暖黃的光暈在山巔鋪開，將小桐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在想什麼？”赤耀在他身邊坐下，將一盞溫熱的靈茶遞給他。
小桐接過茶盞，指尖觸到微涼的瓷壁，輕聲道：
“我在想，羽柔為什麼一定要我親自把禮物送給風昔神女。她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赤耀呷了口茶，目光落在遠處的雲棲澗方向，那裡常年籠罩著一層薄霧，據說風昔神女，自從五百年前，蒼梧山那場大火後，便沒出過那裡。
“風昔神女和羽柔的母親是舊識。”
赤耀的聲音低沉了些，
“當年羽柔母親被魔族擄走，是風昔神女救她們母女回來的。
羽柔這孩子，看著大大咧咧，心裡卻一直記著這份恩情。”
其實事實並非如此，羽柔恨透了風昔，她覺得是風昔的爛好心，才讓她沒留在魔族做公主。
她這個羽族公主，說著好聽，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虛名。
赤耀知道一些實情，但他並不打算告訴小桐。
小桐恍然大悟，難怪羽柔提起風昔神女時，眼神裡總帶著敬畏和親近。
他捧著溫熱的茶盞，忽然想起羽柔送他丹藥時說的話：
“這枚‘凝露丹’是風昔神女親手煉的，她說若是你渡劫時遇到凶險，或許能幫上忙。”
原來如此。小桐心裡泛起一陣暖意，蒼梧山的每一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護著他。
他轉頭看向赤耀，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倒讓他平日裡張揚的模樣添了幾分溫柔。
“阿耀，”小桐輕聲問，“你認識桐玉神尊嗎？他們都說，我長得像他。”
赤耀的動作頓了一下，茶盞在指尖微微晃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認識。他是三界最溫柔的神，也是……最傻的神。”
“傻？”小桐有些不解。
“嗯，傻。”赤耀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他總想著保護所有人，卻忘了自己也會受傷。”
小桐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
他從未見過桐玉神尊，卻總在夢裡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穿著天青的長袍，站在雲端斂眉，慈悲地望著眾生。
原來那就是桐玉神尊，那個讓蒼梧山眾仙妖念念不忘的神。
“那你……”
小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你把本該給神尊的生根果給了我，會不會覺得可惜？”
赤耀轉過頭，目光落在他臉上，眼神溫柔得像是山澗的清泉：
“不可惜。桐玉神尊總說，萬物有靈，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善待。他若知道這枚果子能救你，定會比誰都高興。”
他頓了頓，伸手拂去小桐肩頭的一片落葉，
“再說，你是小桐，不是誰的替身。”
小桐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臉頰瞬間熱了起來。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小聲說：
“可他們都把我當替身。”
“那是他們笨。”
赤耀的聲音帶著笑意，
“我知道你不是。你比桐玉神尊傻氣，也比他……更讓人記掛。”
小桐猛地擡頭，撞進赤耀含笑的眼眸裡，那裡像是盛著漫天星辰，亮得讓他移不開眼。
他感覺自己的情根又在悄悄發芽，帶著癢癢的暖意，順著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風聲，伴隨著幾聲淒厲的尖叫。
赤耀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出事了！”
小桐也跟著站起來，隻見東邊的山林裡亮起一片紅光，隱約有黑氣翻騰。
赤耀握緊了腰間的長劍，沉聲道：
“是魔氣！你在這裡待著，不要亂動！”
“我跟你一起去！”
小桐拉住他的衣袖，眼神堅定，
“我現在有靈力了，可以幫你！”
赤耀皺眉：
“不行！你剛渡劫，靈力不穩，去了隻會添亂！”
“可那裡住著小桂花和小豆藍！”
小桐急道，
“我不能讓他們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