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卷王不想宮鬥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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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居永和宮東配殿的過程,比青蕊預想的要順利許多。主位娘娘端嬪董鄂氏並未刻意刁難,反而按宮規撥來了兩名負責灑掃的粗使宮女和一個小太監,份例用度也按時足額發放,表麵功夫做得滴水不漏,隻是那份客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
青蕊樂得清靜。東配殿雖不算寬敞,但比起鐘粹宮的偏殿,已是天壤之彆。有了獨立的院落,她那些寶貝瓦盆、堆肥缸終於有了更合理的安置之處,不必再擠在廊下惹人側目。德順和其木格如今儼然成了她宮裡的管事太監和掌事宮女,指揮著新來的宮人收拾整理,將小主那些“稀奇古怪”的家當一一歸置妥當。
青蕊自己,則忙著規劃她的新“實驗室”和“試驗田”。她特意將東配殿後罩房的一間僻靜屋子辟了出來,用於存放她的各種材料、工具以及未來可能進行的“小實驗”。院落的一角,被她用竹籬稍稍圈起,準備擴大蔬菜種植規模,並嘗試栽種一些從係統商城兌換的、具有藥用或經濟價值的植物種子,比如薄荷、紫蘇,甚至幾株小心翼翼培育的、號稱“高產”的番薯苗——這是她用之前積攢的積分,咬牙兌換的“耐貧瘠作物初步介紹”裡附帶的一點點“樣本”。
她知道,牛痘之事尚未塵埃落定,自己如今看似風光,實則站在風口浪尖,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因此,她行事愈發低調,每日除了給端嬪請安,便是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擺弄她的花花草草和瓶瓶罐罐,對外隻說是“閒來無事,打發辰光”,絕口不提牛痘及相關之事。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日午後,青蕊正指揮著德順將新一批腐熟好的堆肥與土壤混合,準備給籬笆內的菜地追肥,院門外傳來了通報聲——永和宮的烏雅庶妃前來拜訪。
青蕊心中微動。自她晉位貴人遷居永和宮,與這位未來的德妃成了“鄰居”,雙方雖按禮數有過幾次照麵,但烏雅氏主動上門拜訪,這還是第一次。
她示意德順繼續乾活,自己則拍了拍手上的浮土,整理了一下略顯素淨的衣襟,迎了出去。
烏雅氏穿著一身淺碧色的旗裝,未戴過多首飾,隻簪了一朵新鮮的玉蘭花,襯得她容顏清麗,氣質溫婉。她見到青蕊,未語先笑,姿態放得極低:“博爾濟吉特姐姐安好。妹妹冒昧前來,冇有打擾姐姐雅興吧?”她雖位份低於青蕊,但年齡似乎稍長,這一聲“姐姐”叫得既親熱又不逾矩。
“烏雅妹妹快請進。”青蕊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蒙古式憨直的笑容,“我這兒亂糟糟的,淨擺弄些泥土,妹妹彆見笑纔好。”
兩人進了堂屋,分賓主落座,其木格奉上茶水。烏雅氏目光在屋內掃過,陳設簡單,卻收拾得乾淨整潔,窗明幾淨,空氣中隱隱飄著一絲草木清香和若有若無的皂角香氣,與她去過的其他宮室脂粉香膩的氣氛截然不同。
“姐姐這裡真是清雅。”烏雅氏讚了一句,隨即話題便轉到了青蕊那些“泥土”上,“方纔進來時,瞧見姐姐院裡的菜蔬長得極好,綠油油的,瞧著就喜人。妹妹聽聞姐姐擅於農事,還弄出了什麼……堆肥之法,當真是心靈手巧。”
青蕊心中警鈴微作。烏雅氏果然不是單純來串門的。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用那帶著口音的漢語慢吞吞地回道:“妹妹過獎了。我不過是閒得發慌,胡亂搗鼓罷了。在家時見額吉這般做過,便學著試試,哪談得上什麼擅不擅長。至於堆肥……更是歪打正著,上不得檯麵。”
她將一切歸咎於“家鄉習慣”和“運氣”,態度謙遜得近乎自卑。
烏雅氏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她自然不信青蕊這番說辭。一個能想出用牛痘預防天花、並且敢以身試險的人,怎麼可能真是個隻會“胡亂搗鼓”的憨直之人?這位博爾濟吉特貴人,藏得可深著呢。
“姐姐太過自謙了。”烏雅氏語氣依舊溫軟,“妹妹今日來,一是給姐姐道賀,二是……確有一事,想向姐姐請教。”她頓了頓,露出些許為難的神色,“不瞞姐姐,妹妹身邊有個小宮女,家鄉遭了災,家裡還有幼弟幼妹,日子艱難。妹妹想著貼補她些,奈何囊中羞澀。聽聞姐姐製的香胰子極好,在外頭……頗有些名聲,不知姐姐可否指點妹妹一二,或是……勻一些給妹妹,讓那宮女托人帶出宮去換些銀錢,也好接濟家裡?”
青蕊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烏雅氏這話,看似求助,實則暗藏機鋒。一來點明她知道香皂在外有市場(這訊息恐怕是德順通過劉公公那條線散出去的),二來試探她是否願意“合作”或者“分享利益”,三來……或許也有藉此看看她是否真的如表麵那般與世無爭。
若斷然拒絕,恐怕會立刻將這位未來的宮鬥冠軍推向對立麵。若輕易答應,又顯得自己底線過低,且容易授人以柄——私相授受、宮闈牟利,可不是小罪名。
青蕊抬起眼,看著烏雅氏那雙清澈卻不見底的眼睛,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為難:“這……妹妹有此善心,自是好的。隻是那香胰子,原是我做著玩的,材料尋來不易,工序也麻煩,攏共也冇做出多少,除了孝敬娘娘們和自家用著,所剩無幾。至於宮外……更是從未敢想,宮規森嚴,妹妹也知道……”
她先是肯定了烏雅氏的“善心”,接著強調製作不易、產量有限,最後抬出宮規,點明風險。
烏雅氏聽了,臉上笑容不變,眼神卻微微閃動了一下。
青蕊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妹妹既然開口了,我這兒還有些前幾日做的茉莉香胰,本就是要送給幾位相熟姐妹嚐鮮的,妹妹若不嫌棄,便拿幾塊去,給那宮女應急也好,或是妹妹自己用著玩也罷,總是一份心意。至於指點……實在慚愧,我那點粗淺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怕是誤了妹妹的事。”
她以贈送代替交易,既全了對方麵子,又守住了底線,還將“指點”的要求輕輕擋了回去。
烏雅氏看著青蕊那真誠(至少看起來真誠)中帶著幾分窘迫的表情,彷彿真的隻是能力有限、膽小怕事,一時間倒也挑不出什麼錯處。她笑著接過其木格包好的幾塊茉莉香皂,道了謝:“姐姐心善,妹妹代那宮女謝過姐姐了。既如此,妹妹便不打擾姐姐了。”
送走了烏雅氏,青蕊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知道,這隻是第一次試探。烏雅氏絕非易與之輩,今日未能得償所願,未必就會罷休。在這永和宮裡,她需要更加小心。
然而,還冇等她消化完烏雅氏來訪帶來的資訊,前朝關於牛痘實驗的結果,終於伴隨著一場驟雨,傳遍了宮廷!
那五十名死囚,接種了牛痘的二十五人,在進入天花疫區後,僅有三人出現了極其輕微的症狀(類似青蕊當時的反應),很快痊癒,無一人死亡或留下嚴重疤痕!而未接種的二十五人,幾乎全部感染天花,死亡率高達七成以上!存活者也大多滿臉麻坑,慘不忍睹。
鐵一般的事實,震撼了整個太醫院,也震撼了朝堂!
康熙帝在接到確鑿奏報後,於朝會之上,當衆宣佈此結果,並下旨,將“牛痘接種法”列為國家防疫要策,責成太醫院會同內務府,立即著手在全國範圍內,尤其是八旗子弟中,逐步推行!同時,嚴令保守此法之秘,不得外傳他國。(注:此時清廷對技術外流已有防範意識。)
聖旨中雖未明確提及博爾濟吉特貴人的功勞,隻以“偶得古法,驗證有效”含糊帶過,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偶得古法”之人是誰!若非她甘冒奇險,以身試藥,這曠古爍今的防疫神術,不知還要埋冇多少年!
訊息傳到後宮,引起的震動比青蕊晉位時更甚!
如果說之前還有人因青蕊的出身和晉位速度而心存輕視或嫉妒,那麼此刻,這份功勞帶來的分量,已足以讓絕大多數人閉嘴,甚至心生敬畏。這是活人無數、澤被蒼生的大功德!相比之下,後宮那些爭風吃醋、勾心鬥角,顯得何等渺小!
永和宮正殿,端嬪董鄂氏聽完宮女的稟報,沉默了許久,最終輕輕歎了口氣,對身邊的心腹嬤嬤道:“往後……對東配殿那邊,客氣些。一應用度,隻可多,不可少。”
而東配殿內,烏雅氏捏著手裡那幾塊茉莉香皂,聽著窗外淅瀝的雨聲,眼神複雜難明。她原本以為博爾濟吉特氏隻是個有些小聰明、運氣不錯的蒙古貴人,如今看來……其心性、膽識,乃至可能隱藏的底蘊,都遠超她的想象。
“看來,這位‘姐姐’,倒是值得好好結交一番……”烏雅氏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青蕊本人,在從德順那裡得知實驗結果和朝廷決議後,心中一塊大石終於徹底落下。成功了!牛痘之法得到了最高層麵的認可和推廣!這意味著,她在這個時代,終於有了一塊真正意義上的“免死金牌”和堅實的立身之基。
係統麵板上,因為牛痘的成功驗證和即將開始的推廣,她的積分再次迎來一波暴漲,影響力也擴展到了“宮廷及部分朝堂”。
然而,她並冇有被這巨大的成功衝昏頭腦。她知道,功勞越大,盯著她的眼睛就越多。康熙此刻冇有給予她更高的封賞,既是保護,也是一種觀望。他需要看看,這個接連拿出“堆肥”、“牛痘”的蒙古貴人,究竟是一時僥倖,還是真有持續不斷的“奇思妙想”。
而她,自然不會讓他失望。
看著係統商城裡那些已然解鎖或即將解鎖的、關於水利、紡織、礦業、甚至基礎物理化學的知識,青蕊的眼中閃爍著充滿野心的光芒。
牛痘隻是開始。她要在這永和宮的東配殿裡,悄無聲息地,播下更多能改變這個時代的種子。
雨漸漸停了,夕陽的金輝穿透雲層,照亮了院落裡那些生機勃勃的綠色。青蕊走到窗前,深深吸了一口雨後清新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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