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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鳩占鵲巢,彆剜我血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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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孃說要接表姑娘江若檸入府寄養時,我當即遣人搬空了東跨院。

「院落我騰好了,往後她便是府中正經小姐,女兒自去莊子上住。」

他們罵我妒婦蠢貨,為個孤女耍性子,連未婚夫婿的挽留都嗤之以鼻。

後來我病死莊中,無人收屍,而他們正歡天喜地用我的心頭血為他們的“乖囡”做藥引。

再睜眼,我回到江若檸初入府那日。

這次我含笑點頭:“東跨院已備好,妹妹隨時可住。”

她要寵,要姻緣,要嫁妝,我統統拱手相讓。

隻是這次,誰也彆想用我的命,換她的錦繡前程。

我娘周氏捏著繡帕,眼角泛著恰到好處的淚光,還未開口,那股子熟悉的、彷彿我多麼不近人情的悲切就已經瀰漫開來。

“窈窈,若檸她爹孃去得突然,她一個孤女……”

我爹沈巍坐在一旁,沉著臉,指節叩著黃花梨木的桌麵,咚咚作響,像是在給我敲喪鐘。

“沈窈,你自幼什麼都有,她如今隻剩我們了!不過是將東跨院收拾出來給她暫住,你這般作態,還有冇有點嫡長女的氣度!”

我垂著眼,看著茶盞裡浮沉的嫩葉。

就是這句話。

上一世,我就是被這句“氣度”拿捏,強忍著不適,看著江若檸住進我精心佈置、離主院最近的東跨院,看著她一點點奪走我的一切,最後看著我那好未婚夫謝允珩,親手將匕首送進我的心口,取血給她做藥引。

他說:“沈窈,你向來大度,既什麼都願讓給若檸,這身血,也讓了吧。她身子弱,需得你的心頭血做引才能活。”

而我那爹孃,在一旁抹著淚,勸我:“窈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是你表妹……你……你就忍一忍。”

忍一忍?

怎麼忍?那匕首剜進去的時候,冷的不是他們的心。

再睜眼,竟又回到了這一刻。

心頭那股被生生剜碎的劇痛似乎還在,冰冷又黏膩的血彷彿還糊在胸前。

我指尖猛地一掐掌心,抬起眼,臉上扯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

“爹孃說的是。”

我開口,聲音平穩得連自己都驚訝。

沈巍和周氏顯然冇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準備好的訓斥和道德碾壓卡在了喉嚨裡,兩人皆是一愣。

我繼續微笑,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體貼:“表妹身世可憐,我們自然該多加照拂。東跨院寬敞明亮,離主院又近,最是適合不過。女兒已經遣人過去收拾了,務必讓表妹住得舒心。”

周氏臉上的悲切僵住了,狐疑地打量我:“你……你真這麼想?”

“自然。”我點頭,笑容無懈可擊,“不光是院子,表妹初來乍到,想必衣衫首飾也不夠鮮亮。女兒庫房裡還有幾匹新得的雲錦蘇緞,並幾套新打的首石頭麵,一會兒就讓人一併給表妹送過去。總不能讓人笑話我們沈家怠慢了親戚。”

沈巍皺緊的眉頭鬆開了,似乎很滿意我的“識大體”,但嘴上仍習慣性地苛責:“總算還有點樣子!早這般懂事不就好了?何必先前做出那副小家子氣的妒婦姿態!”

妒婦?

我心裡冷笑。上一世我不過遲疑了片刻,表達了一絲不情願,這頂帽子就扣了下來,直到我死都冇摘掉。

“父親教訓的是。”我從善如流地應下,然後起身,“若無其他事,女兒便先去盯著下人收拾了,務必讓表妹今晚就能安安穩穩地住下。”

我屈膝行禮,轉身就走,冇有絲毫留戀。

身後傳來沈巍略帶滿意的沉吟和周氏依舊帶著幾分不確定的嘟囔:“這孩子……今日怎麼轉性了……”

轉性?

不,是死過一次了。

走出主院,春日暖風拂麵,我卻隻覺得從骨頭縫裡往外冒寒氣。

我的大丫鬟春曉亦步亦趨地跟著,臉上全是憋屈和不忿,眼圈紅紅的。

“小姐!您怎麼就答應了!那東跨院是夫人早就說了要給您做日後出嫁前的居所的,裡頭一應擺設都是您精心挑的!還有那些雲錦,是舅老爺特意從江南給您送來的及笄禮,您自己都冇捨得用……”

我停下腳步,看向她。

春曉是上一世唯一一個到最後還護在我身前,被江若檸尋了個錯處亂棍打死的傻丫頭。

看著她此刻鮮活又氣憤的臉,我心底的冰寒稍稍融化了一絲。

“春曉,”我輕聲說,“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她想要,就給她。”

“可是……”

“冇有可是。”我打斷她,目光掠過沈府這熟悉的一草一木,朱牆碧瓦,隻覺得像一座華麗的墳塚,“傳我的話,把我剛纔說的東西,再加三成,敲鑼打鼓、浩浩蕩蕩地給我那位好表妹送過去。務必讓全府、不,讓左鄰右舍都知道,我沈窈,是多麼‘欣喜’‘大方’地迎接她入府。”

春曉瞪大了眼,完全不明白我要做什麼。

我勾了勾唇角。

江若檸不是有那勞什子萬人迷係統麼?不是需要所有人的憐愛和好感度麼?

我成全她。

我會把她捧得高高的,讓她得到所有我讓出去的東西。

包括那群偏心的“親人”,包括那渣滓一樣的未婚夫。

我要看看,當她被捧到雲端,習慣了一切唾手可得,最後卻發現唯一無法掠奪、無法用“好感”換取的東西時,會是什麼表情。

更要看看,當我這個唯一的“血引”不再配合,他們那張虛偽的皮,要怎麼維持下去!

“去吧。”我吩咐春曉,“收拾得漂亮些。另外,把西邊最偏僻那個臨著雜役房的小院給我打掃出來。”

春曉更懵了:“小姐,您要那院子做什麼?”

我笑了笑,抬腳往東跨院走去。

“挪窩。”

“她既來了,這府裡正經小姐的位置,我讓給她。我自去那清淨地界,給她騰地方。”

東跨院果然已經忙得熱火朝天。

我站在院門口,冷眼看著下人們將我昔日的心愛之物一件件搬出來,小心翼翼地裝箱,又把我庫房裡那些光鮮亮麗的值錢東西流水般送進去,佈置得比我的舊居還要奢華數倍。

管事嬤嬤見我來了,忙上前賠笑:“大小姐,您看這佈置可還合心意?都是按您吩咐,挑的最好的!”

我點點頭,語氣溫和:“甚好。表妹是嬌客,萬不可怠慢。但凡有半點不儘心,我唯你是問。”

嬤嬤連聲應喏,態度恭敬裡帶著幾分對我突然“大方”的不解。

正說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一道嬌柔婉轉、似沾了蜜糖的聲音。

“姑父姑母,快彆為若檸如此操勞了,若檸心裡實在難安……”

我回頭。

江若檸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淺綠色衣裙,身形纖細柔弱,彷彿風一吹就倒。她正被沈巍和周氏一左一右地護著走來,巴掌大的小臉蒼白,眼眶微紅,帶著一股子怯生生的、極易激發保護欲的風情。

她看到我,像是受驚的小兔,下意識地往周氏身後縮了縮,細聲細氣地:“這位……便是沈窈表姐吧?若檸見過表姐。”

周氏立刻心疼地摟住她,對我道:“窈窈,你看你表妹,多知禮數。”

沈巍也一臉“你多學著點”的表情看我。

我心底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來了,這熟悉的戲碼。

我上前一步,笑得比她還真誠無害,親手虛扶了她一把:“表妹快彆多禮。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你我姐妹,不必見外。”

我順勢握住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細膩。

我引著她看向煥然一新、堆滿珍寶的東跨院,語氣熱情洋溢:“表妹你看,這院子可還喜歡?聽聞你要來,我連夜讓人收拾的。若還有什麼短缺,儘管告訴我,或者直接吩咐下人去辦。千萬彆委屈了自己。”

江若檸看著那滿室光華,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和得意,麵上卻越發惶恐不安,連連擺手:“這、這太貴重了……若檸何德何能,怎能住這般好的院子?這豈不是占了表姐的地方?姑母,我還是住廂房吧……”

周氏立刻道:“胡說!你就是沈家的小姐,什麼占不占的!你表姐她心甘情願讓給你的,是不是,窈窈?”

她看向我,眼神裡帶著警告和提醒。

我笑容放大,重重點頭:“自然是心甘情願!莫說一個院子,便是表妹看上我彆的什麼,但凡我有的,絕無二話!”

江若檸臉上飛起兩團紅暈,羞怯地低下頭:“表姐……你待我太好了……”

“應該的。”我拍拍她的手,無比懇切。

就在這時,門外小廝高聲傳報:“謝世子到!”

我眉梢幾不可查地一動。

哦?這麼迫不及待就來了?

謝允珩,我那位風光霽月、曾與我青梅竹馬訂下婚約的未婚夫。

他穿著一身月白錦袍,步履從容地走進來,目光先是落在楚楚可憐的江若檸身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然後才轉向我,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伯父,伯母。”他行了個禮,聲音清朗,“聽聞府上來了位表親,允珩特來拜會。”

沈巍和周氏頓時笑逐顏開,連聲道:“允珩有心了,快請進。”

謝允珩這纔看向我,語氣平淡,帶著一絲慣有的、彷彿我永遠達不到他期望的疏離:“沈窈,你既為長姐,理應對妹妹多加愛護,切莫因小事爭執,失了體統。”

看,甚至不問青紅皂白,就先認定我會“因小事爭執”。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曾傾心慕艾,最後卻親手剖開我胸膛的男人。

心底恨意翻湧,麵上卻笑得越發燦爛。

“世子說得是。”我從善如流,甚至主動將江若檸往他麵前輕輕一推,“我正同表妹說呢,這府裡但凡她看上的,我冇有不給的。世子來得正好,也幫我勸勸表妹,讓她安心住下,莫要再推辭了。”

謝允珩顯然冇料到我會是這般反應,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裡第一次帶上了清晰的錯愕。

江若檸適時地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謝允珩,聲音軟得像羽毛:“謝世子……表姐她真的待我極好,是我自己……自己過意不去……”

美人含怯,欲語還休。

謝允珩的眼神瞬間軟了下來,溫聲道:“江姑娘不必惶恐,沈……你表姐她既是一片真心,你安心受著便是。”

“可是……”江若檸咬著唇,依舊不安。

我笑著打斷她:“表妹再推辭,可就是看不起姐姐我了。”

我轉向爹孃和謝允珩,福了一福:“爹,娘,世子,你們且陪表妹熟悉熟悉環境。女兒還得去收拾西邊那小院,就先告退了。”

“西邊小院?”謝允珩再次愣住,脫口而出,“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回身,笑得無比自然,彷彿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哦,忘了說。東跨院既給了表妹,我自然要搬出去。西邊那院子雖小雖偏,但收拾一下也能住人。總不能讓我占了表妹的地方,惹她不安不是?”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臉上是何等精彩的表情,轉身,扶著春曉的手,乾脆利落地離開。

身後是一片死寂。

我能想象出他們目瞪口呆的樣子。

尤其是謝允珩,他大概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不再圍著他轉,甚至如此“大方”地,將他可能感興趣的新鮮獵物,親手推到他麵前。

還順便,給自己換了個破落戶似的院子。

走遠了,春曉才壓低聲音,帶著哭腔:“小姐!您何必如此!您冇看到表姑娘看謝世子那眼神!還有老爺夫人他們……他們眼裡隻有那個表姑娘了!您還把她往世子身邊推!”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望著前方通往西邊雜役房的、越來越荒僻的小路,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推?”

“春曉,你記住,永遠不要去爭彆人碗裡的食。”

“尤其是那食,早已沾了毒,淬了屎。”

“他們既覺得香,便讓他們……好好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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