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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難哄 第八十四章 行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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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徐婉窈離開,燕懷瑾才恢複往日在裴筠庭麵前的閒散模樣:“要不要同我出去一趟?帶你見個人。”

裴筠庭側頭看他一眼,疑惑道:“誰?”

“裴萱。”他言簡意賅。

裴筠庭靜默一瞬。

近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幾乎占去了她的大部分精力,有關燕懷瑾的更甚,加之當時的後續事務皆交由燕懷瑾與溫璟煦一手處理,故她根本沒想起來裴萱的事。

“我至今都無從知曉,她究竟何時與烏戈爾聯手的,烏戈爾又是如何想到利用她引我前去會麵。”裴筠庭扶額,“當時他並未拐彎抹角,直接用裴萱的性命相挾,我便不得不去。裴萱這人習慣意氣用事,很多時候不經思考就容易釀成大禍。二房一垮,她往後的婚事沒了著落,裴萱想為自己爭取,這無可厚非。我原以為她罪不至死,烏戈爾也尚未大膽到敢取我性命的地步,沒想到……”

“可還記得他們當時都說了些什麼?”

她點頭:“烏戈爾應是以什麼為餌,誘惑裴萱答應配合他將我引出來,作為代價——我可以任裴萱處置。”

燕懷瑾的眸光漸漸沉下去。

時至今日,他想起當日緊閉雙眼躺倒在血泊中的裴筠庭,心口仍會止不住地抽痛與後怕。

“烏戈爾用鞭子抽在我身上的同時,我也在儘力掙開身後的繩子。裴萱將我捅傷後,見我無力反抗便放鬆了警惕,我正是趁此時奪走了她的刀。乘人不備,將他們迅速擊倒逃出來的。”那樣深的傷口,即便是她也痛極,可前路迷濛,後有追兵,她一刻都不敢掉以輕心。倘若沒能遇見前來營救的塔莉婭,爭取到一線生機,隻怕現在……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時自己因疼痛而劇烈顫抖時,湧上心口,無邊無際般將她包圍的恐懼。

裴筠庭不安地攥緊掌心的衣物,嚥了咽口水:“是烏戈爾的妹妹,趕在你們來之前救了我。”

餘下的話,她沒能說完。

因為燕懷瑾忽然起身,將她半個身子納入懷中,安撫似的拍拍她的後腦勺:“彆說了,裴綰綰,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我會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厲害,直至最後,為你除掉所有潛在的危險。

少年的手掌是溫暖有力的,驅散了記憶中黑夜淒冷的孤寂。

“我知道。”裴筠庭回抱住他,隨後戳戳他的脊背,“燕懷瑾,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你心裡也明白,出了事,我絕無可能地躲在你身後。”

若沒遇上燕懷瑾,她指不定已經成為幼時夢想的江湖女劍客了。

玉肌枉然生白骨,不如劍嘯易水寒。

他一陣歎息:“我不過就那麼一想罷了,怎麼啥都能被你猜中。”

她憋著笑,從他懷中退出:“三殿下,還去不去大理寺了?再晚一會兒,周思年該散值了。”

“走走走。”他輕哼一聲,彆過頭去,“我看你是想見周思年,大過於想見我。”

“燕懷瑾。”裴筠庭微愣,睜大眼睛看向他,“你竟連周思年的醋都吃,你變了。”

“你還好意思說?裴綰綰,你自己看看,牆上掛的那把劍,是不是我給你做的?桌上那茶盞,是不是我送的?”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我還人在這兒,你竟已經想著要去見周思年了。”

裴筠庭目瞪口呆。

一夜過去,這人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見長啊。

她無奈道:“那你究竟想怎麼辦。”

燕懷瑾伸出腳尖,踢了踢地上並不存在的塵埃,低聲道:“我生氣了,你要好好哄我纔是。”

裴筠庭唯覺好笑。但沒辦法,總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吧。

於是她飛快湊上前去,趁燕懷瑾未來得及作反應之際,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他心中那股鬱悶就此輕易地煙消雲散。

“劍還要不要?”

“要。”

“茶盞要不要?”

“也要。”

“那我呢,我你要不要?”

裴筠庭在驕陽耀眼的光暈中展顏一笑:“不是早就歸我了嗎?”

“你想得美。”

裴筠庭樂不可支,隨即話鋒一轉:“燕懷瑾,不對啊,我總感覺你想的事沒那麼簡單,你是不是想我用另一種法子哄你?”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裴綰綰,知不知羞的。”

她半信半疑地端詳他的神色,半晌沒瞧出破綻,隻得轉頭吩咐銀兒軼兒備轎。

燕懷瑾卻在她身後緩緩勾唇。

非卿會錯意,是我行不端。

……

半月以來,裴萱在地牢裡待得幾乎要麻木了。

自上回燕懷瑾短暫來訪後,便再無任何訊息。

是生是死,彷彿都與外麵那群人無關了。

真諷刺,還妄想著自己能扳回一城呢,結果還不是被人狠狠地利用後淪為棄子。

趙姨娘和裴蕙一次也沒來過,想必早已同泥菩薩過河般,自身難保了,何來閒心管她。

想到裴筠庭非但沒死,還活得好好的,自己反倒成為階下囚,她就恨得牙癢癢。

熟悉的腳步聲在長廊儘頭響起,伴隨著鑰匙碰撞的清脆響聲,裴萱不以為然。

這道聲音她每兩日就要聽上一回,可從未有一次是為她而來的,此次應當也不例外。

然而她的確想錯了,由遠及近的幾道腳步聲連同鑰匙的聲響,準確無誤地在她牢門外停下。

裴萱頗感意外地看過去,一眼就與沐浴在燭光中的裴筠庭對視。

幾乎是下一瞬,她那沙啞的嗓子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嘴角勾起十分譏誚的弧度,在場之人聽著無不心生詭異,她卻不管不顧,笑得越來越大聲。

裴筠庭臉上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變換。

過了良久,她才朝前跨出一步,平靜道:“笑夠了嗎?”

獄卒知趣地離開,唯餘幾人在牢房內對峙。

裴萱撇過頭去,心中悲涼又憤恨。

從小到大,皆是如此。

長房的人不論如何都能擁有最好的東西,永遠高高在上,自以為金枝玉葉,用那點子裝模作樣的“善心”,假惺惺地對她們好,實際也不過騙騙自己。

母親說,嫡子嫡女打心底裡看不起庶子庶女,他們隻會利用身邊的人達成目的,無論是好名聲,抑或是周遭的誇讚。

就因為這些人投了個好胎,恰巧成為自己的嫡姐,就能享用府裡最好的一切,正如她幼年最奢望的,夏日裡那碗瞧著十分爽口的櫻桃冰酪。

趙姨娘總是耳提麵命,告訴姐妹倆,她們出身低微,若再不為自己爭取,此生便滿盤皆輸。

她一開始,不過隻是想擁有一碗屬於自己的櫻桃冰酪罷了。

可惜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並無多餘的閒心給裴筠庭講故事。

“事情都過去了,既然殿下卻想再見我一麵。有什麼話儘早說罷,對你我都好。”

燕懷瑾沒有應聲,也不屑與之談話,他隻是靜靜站在裴筠庭身後,宛若她最堅實的後盾。

“裴萱,你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嗎?”

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道:“裴筠庭,這裡沒有外人,你裝什麼啊?我愧疚?我有什麼可愧疚的,我隻恨當晚猶豫片刻,沒能一舉殺掉你!”

身後展昭抽出刀鞘,厲聲道:“嘴巴放乾淨點!”

裴筠庭眸光雲淡風輕,彷彿她口中所言皆與自己無關:“你們從小便覺得,我和姐姐、和兄長,我們都欠你的。那將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交予你,你便高枕無憂了嗎?未必。”

“裴萱,你自始至終都恨錯了人,我要是你,現在就了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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