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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渡舊時舟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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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溫明兮是南城有名的妖豔賤貨,卻被冰山總裁周京聿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在他開會時故意撩撥,害他失態,在他跟聯姻物件見麵時,宣示主權,把人氣哭。

所有人都說,她處處挑戰周京聿底線,一定會死得很慘。

但每一次,周京聿都隻是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她,甚至在溫明兮鬨脾氣砸爛他心愛的跑車時,也隻是輕輕接過她手裡的工具,問她:“手疼不疼?”

那一刻,溫明兮清晰地感覺到,她動心了。

她以為,自己跟周京聿早已經心意相通。

所以今天,是她向周京聿求婚的日子。

聽著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溫明兮垂眸看向掌心那枚刻有她跟周京聿名字縮寫的男式戒指,紅唇微微勾起。

浴室裡水聲漸停,溫明兮正要起身,餘光卻被周京聿突然亮起的手機吸引。

最新的一條訊息,來自備注為“闖禍精”的人。

【京聿哥,我跟人打架了哦。】

溫明兮微微皺起眉。

周京聿從浴室裡出來,浴袍隨意披在身上,水珠順著鎖骨滑進微敞的領口。

他就站在那裡看著溫明兮。

往常,溫明兮會藉口他沒有擦乾,過去幫他,又在周京聿發覺被騙後惱怒時,將人推倒。

而此刻,溫明兮將手機丟過去,故作鎮靜,挑眉,似有嘲諷:“你的闖禍精說她跟彆人打架了。”

聞言,周京聿幾步走到床邊,撿起手機,轉身就要走。

“周京聿!”溫明兮喊住他:“你敢走!”

周京聿腳步頓住,像她之前無數次鬨脾氣那樣,俯身在她紅唇上輕吻了下,哄道:“小女孩不懂事,她爸把她交給我管教,我不管不行,我去看一眼就回來。”

溫明兮攥緊手,掌心被戒指硌得生疼。

或許連周京聿自己都沒有發覺,提起那個女孩時,他眸中遮掩不住的無奈和寵溺。

溫明兮拽著他的衣領,一字一句地重複:“我說了,你不許去!”

周京聿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乖,鬆手。”

溫明兮恍若未聞,較勁般,死死拽著他的衣領,威脅道:“周京聿,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去,那我們就分手,你再也哄不好我......”

我也不會再跟你求婚。

後麵幾個字沒來得及出口,周京聿覆在她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他還在笑,眼底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明兮,我們之間的關係,還談不上分手。”

嗡的一聲,溫明兮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著周京聿的臉:“什麼叫,談不上分手?”

訊息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周京聿沒了耐心,也不管是不是會把溫明兮弄疼,強硬地掰開了她的手,神色也徹底冷了下來:“我以為,這是我們之間的共識。”

溫明兮跌坐在床上,隻覺得渾身冰冷,握著戒指的手都在顫。

共識......什麼共識?

他們不是深愛彼此的情侶,而是排解寂寞的床伴,這樣的共識嗎?

溫明兮理智忽然崩盤,憤怒,難過,還有絕望裹挾著她。

她瞥到一旁的高爾夫球杆,拿起來,狠狠朝牆上,那幅她跟周京聿的巨幅油畫砸下去!

玻璃應聲碎裂,溫明兮眼睛越來越紅,她彷彿不知疲倦般,將家裡所有跟周京聿有關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

直到最後,看著滿目狼藉,她將球杆丟開。

她要去找周京聿。

哪怕要結束,她也要問清楚,這三年究竟算什麼。

周京聿滿心焦急,原本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被他拉到了二十分鐘。

他甚至連車都沒來得及停穩就快步走進會所,不多時,他拽著一個穿著清涼的女孩子從裡麵出來。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周京聿此刻臉上帶著薄怒:“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大半夜跑來這種地方,你拿我的話當耳旁風?”

女孩子並不害怕,反而笑嘻嘻地拽著他的衣領,將他拉低,在他薄唇上吻了下:“彆生氣嘛京聿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她抬眸,看著周京聿緩和下來的臉色,繼續道:“哎呀,我真不是故意打架的,是對麵先騷擾我,非讓我陪酒。”

周京聿皺著眉:“為什麼不先給我打電話?你要是打不過怎麼辦,你要是......”

他話沒說完,女孩子突然挑眉打斷他:“要是今天遇到這種事情的人是溫明兮,你還會這麼著急嗎?”

周京聿一秒都沒有猶豫:“她不能跟你比。”

短短幾個字,攪得溫明兮心臟血肉模糊。

她盯著不遠處糾纏的人影,忽然笑出了眼淚。

原來,她在周京聿的心裡,不過就是一件玩物而已,跟買來的小貓小狗,沒什麼區彆。

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才會以周京聿的女朋友自居,才會讓自己徹徹底底淪為一場笑話!

溫明兮眼圈通紅,忽然想起了跟周京聿的初見。

當初她家裡剛破產,被父親連蒙帶騙賣給了一個跟他年齡相仿的富商。

那時她渾身都帶著一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勁兒,為了不讓賣掉她的父親如願,也為了能夠保全自己,在富商撲上來時,狠狠地給他開了瓢,一腳踹得他險些不能人道。

富商勃然大怒,將溫明兮送去拍賣,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就在溫明兮絕望的時候,周京聿如天神般降臨在她眼前。

他花重金從富商手裡買下了她。

可這種英雄救美後,又利用她的感激再將她轉手賣一回的戲碼,溫明兮已經見過太多次。

周京聿在她眼裡,跟那些禽獸沒什麼區彆。

所以她處處挑釁周京聿,故意毀掉他的重要合作,讓他在所有人麵前失態。

她想逼周京聿早點露出真麵目,這樣,她就不必淪陷。

可是不管做什麼,周京聿始終溫柔寵溺。

他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跟那些人不一樣。

所以她準備了戒指,想主動跟周京聿求婚,想要一輩子都陪在他身邊,跟他永遠都不分開。

也就在這一天,周京聿對她說,我們不是可以分手的關係。

她不是被周京聿承認的女朋友。

可她溫明兮,從來就不是彆人的玩物,以前不是,以後更不會是。

溫明兮深吸一口氣,看著周京聿抱著那個女孩離開的背影,撥出一個電話:“替你女兒聯姻的事情,我答應了。”

對麵驚得遲遲沒有下文。

溫明兮扭頭看著窗外,神情冰冷:“先彆急著高興,我有條件,半小時後,帶著那個女人在家裡等我。”

2

半小時後,溫家彆墅。

溫父盯著這個斷聯已久的女兒:“你那麼恨我跟你阿姨,怎麼願意替月月去跟謝家那位植物人太子爺聯姻?”

他滿眼警惕地盯著溫明兮,彷彿眼前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是從地獄爬出來索命的惡鬼。

溫明兮勾了勾唇,眸底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原來你還記得對我做過什麼。”

當年在聽說父親破產後一病不起,溫明兮猶豫了許久才決定放下從前恩怨回來看望他,甚至做好了跟家裡共進退的準備。

可是她的父親,利用她的心軟,在她最沒有防備的時候騙她喝下了帶有迷藥的果汁,將她賣給了一個老頭。

溫父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倒是繼母蘇倩柔聲開口:“兮兮,你爸爸也是沒有辦法......”

溫明兮眼神一凜,抄起茶幾上的茶杯就朝她砸過去:“這個傢什麼時候輪到你這種不要臉的賤人說話?”

蘇倩嚇得縮到溫父身後,溫父皺眉看向溫明兮,厲聲喝道:“溫明兮!這裡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溫明兮目光掃過他和蘇倩,輕笑一聲:“不是我撒潑的地方?”

“你是不是忘了,這套房子,是我媽留給我的,我在自己的家裡,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溫父臉色鐵青,卻沒再開口說話。

溫明兮拿出一份協議丟在桌上:“聯姻的條件,把我外公和媽媽留給我的股份還回來。”

蘇倩驚得站了起來,嗓音尖利:“這怎麼可以?!”

如果還給她,溫明兮就是公司最大股東,到時候捏死他們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

溫明兮連看都沒看她,眼神對上溫父的:“想賣我第二次,總要拿些東西騙我,父女情分這招,行不通了。”

當初是她蠢,念著所謂的父女情分,不忍心看著父親走投無路,答應將股份借了出去。

這一借,就再也沒還過。

溫父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還是在協議上簽了字。

溫明兮沒再廢話,拿起協議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蘇倩拽著溫父撒潑的聲音:“你怎麼能給她?你給了她,我跟瑤瑤怎麼辦?”

溫父壓低聲音:“公司現在這個情況,先騙她嫁過去拿了投資再說!不過就等一個月而已!等她嫁過去,誰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搶?還有,我要是不給,你難道要等著她在客人麵前發瘋?”

蘇倩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溫明兮腳步頓住,眉頭微挑。

客人?

什麼客人讓他這麼緊張?

她轉身,朝他們微微一笑:“忘記了,我還沒給媽媽上香,就先不走了。”

說完,她沒再理會兩人,徑直朝樓上供奉著媽媽遺像的房間走去。

祭拜完媽媽,聽著樓下傳來動靜,溫明兮勾唇,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麼重要的客人,她能允許溫秉言好好招待嗎?

自然不能。

溫明兮手扶著樓梯,一步步下了台階,卻在看到門口進來的人時,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周京聿?

他怎麼會在這裡?

溫明兮僵立在原地,看著溫父和蘇倩迎上去,對周京聿噓寒問暖,讓他擔待女兒的任性。

而不久前還跟周京聿在會所門口接吻的女孩調皮地衝周京聿擠了擠眼睛,甚至當著父母的麵,偷偷勾上了他的手指。

周京聿任由她胡鬨著,眼底的寵溺幾乎要溢位來。

溫明兮看著眼前的一切,如遭雷擊!

原來,那個被送去給周京聿管教的“闖禍精”,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溫書月,是那個從小戴著天真無邪的麵具,在她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的人!

而她的親生父親,明知她跟周京聿的關係,卻依舊借著管教的名義,將心愛的小女兒送到了周京聿身邊。

他不想讓這麼好的姻緣落在她頭上。

溫明兮紅著眼,忍不住嗤笑一聲。

還真是荒唐。

她嘲諷的笑聲瞬間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

溫父似乎這纔想起還有這個女兒的存在,麵色
微微一沉,隨即又像是根本沒看到她一樣,笑著催促周京聿入座。

全程,溫明兮都專心致誌地吃著飯,彷彿根本沒有看到周京聿對溫書月無微不至的照顧。

餐桌上一時氣氛凝滯,直到溫書月笑著問周京聿:“京聿哥,你真的不認識我姐姐啦?”

周京聿目光落在溫明兮臉上,麵不改色道:“不認識。”

他語氣平淡到好像過去三年的恩愛纏綿都隻是溫明兮的錯覺。

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溫明兮心臟痛到抽搐,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是嗎?可是我們......”

3

她話沒說完,就被周京聿發來的訊息打斷。

【管好你自己,彆亂說話。】

溫明兮抬眸,正好觸及周京聿暗含警告的目光。

她指甲掐進掌心,不死心地回複:【亂說什麼?是說我們過去三年都用了些什麼姿勢,還是說你是怎麼在床上抱著我說愛我......】

訊息剛剛發出,周京聿的下一條訊息又來了。

【如果你想再經曆一次三年前的事情,儘管說。】

溫明兮指尖頓住,她盯著那條訊息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眶發酸也沒能壓住心底的刺痛。

好不容易控製住即將崩潰的情緒,溫明兮抬頭,卻發現飯桌上早已換了話題。

溫父正輕聲叮囑著溫書月,要跟周京聿好好相處,不要任性,要聽他的話。

他臉上是溫明兮從未見到過的,屬於父親的慈愛。

溫明兮紅唇微勾,挑釁般地問:“以什麼身份照顧?”

“自然是女朋友,我的女兒怎麼能......”溫父覷著周京聿的神色,隨即笑起來:“什麼身份不身份的,不重要,隻要京聿喜歡就好。”

溫明兮嗤笑一聲,手托著臉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妹妹,爸的意思是,要送你去當金絲雀呢。”

溫書月瞬間紅了眼眶,委屈地看看父親,又看看身旁的周京聿。

周京聿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淚,低聲哄了幾句,又轉頭看向溫父,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我不會這麼作踐月月,也不允許任何人這麼對她。”

一句話,讓溫明兮的世界瞬間坍塌。

原來,他也知道,這是作踐。

溫父和蘇倩眉開眼笑,溫書月感動地吻上週京聿的唇角。

一家人親親熱熱,唯有溫明兮被隔絕在外。

她仰頭,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心臟像是在被淩遲,痛得渾身都在發顫。

“彆再喝了。”周京聿長臂一伸,拿走了溫明兮麵前的酒杯。

溫明兮醉眼迷濛地看著他,諷刺地笑起來:“周總,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太寬了?”

周京聿沒有應聲,而是將她的餐盤往前推了推:“月月給你夾了菜,先吃掉。”

溫明兮望過去,果然,溫書月已經因為夾過來的菜被她忽視而委屈得眼眶微微泛紅。

難怪,她就說周京聿怎麼會當著心上人的麵關心她,他跟她保持距離還來不及。

溫明兮一口氣堵在胸口,連看都沒看餐盤,從周京聿手裡把自己的酒杯搶回來。

周京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酒杯紋絲不動,他看著溫明兮,語氣似乎有些無奈:“彆鬨脾氣,吃掉。”

溫明兮怔怔地盯著他。

她一直都很挑食,不愛吃的東西一口都不碰,不是偷偷倒掉,就是借著給周京聿夾菜的名義,把東西全都喂給他吃。

從前周京聿每次都哄著勸著,許下萬般好處,隻為了讓她多吃一口。

那些曾經讓她滿心甜蜜的瞬間,如今卻像是燒紅的烙鐵一般燙在她心上。

溫明兮冷笑一聲,直接拿起餐盤,當著周京聿的麵,將裡麵的食物儘數倒在地上。

周京聿並不惱怒,隻是吩咐傭人將這些菜重新準備了一份。

端到溫明兮麵前時,她正要將餐盤拂到地上,周京聿的訊息就來了。

溫明兮下意識垂眸去看,心臟像是被瞬間貫穿。

【今晚如果不想被我上,吃掉。】

4

他究竟拿她當什麼?!

溫明兮痛到渾身顫抖,低低地笑起來:【行啊,你都不怕被你的好月月看到傷心,我又怕什麼?】

她的威脅在周京聿看來毫無作用。

他甚至輕笑了下,低頭漫不經心地發出第二條:【樓上東側的房間,月月不會看到。】

溫明兮像是捱了一悶棍,讓她腦袋嗡嗡作響。

那裡,是供奉媽媽遺像的地方。

她可以跟所有人魚死網破,卻唯獨不敢讓媽媽看到她受辱。

溫明兮手死死地攥著桌布,又慢慢鬆開。

她當著周京聿的麵,一口一口地,將他遞過來的食物吃掉。

溫書月被父母哄好,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餐盤,和溫明兮已經開始漲紅的臉色。

她不著痕跡地勾了下唇,轉頭抱著周京聿的脖子撒嬌,一副驚喜的模樣:“京聿哥,你到底跟姐姐說了什麼?她以前從來不碰我給她的東西!”

周京聿看向她時,目光倏然變得柔和:“不重要,隻要你能開心。”

溫明兮嘲諷一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抬手掀翻了餐桌。

碎片飛濺,周京聿看向她的目光冷得沒了溫度。

沒等他開口,溫書月便痛呼一聲:“啊!”

周京聿轉頭看去,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他沒再看溫明兮一眼,將溫書月打橫抱起,快步走了出去。

溫父和蘇倩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溫明兮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從前。

有一次,她被喜歡周京聿的富家千金故意陷害,遞給她的飲料裡放滿了讓她過敏的東西。

溫明兮隻喝了一口就呼吸困難地倒在地上。

那一刻,周京聿的世界彷彿天崩地裂。

失去意識前,溫明兮隻看到他瘋了一樣地朝自己奔過來,不停地求她彆睡。

從那之後,所有有她在的地方,周京聿都會提前讓人檢查好,保證絕不會出現過敏物。

而現在,他用她最在乎的東西,強迫她吃下了這些。

溫明兮想笑,眼淚卻不知道為什麼滾落下來。

她視線越來越模糊,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直至最後,溫明兮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

再醒來時,是在醫院。

伴隨著監護儀器響起的,還有走廊裡的議論聲。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裡麵這個過敏都快要死了卻沒人管,另一個就是被碎片劃了一點小口子,卻全家都來陪著,跟天塌了似的。”

“何止啊,這倆還是親姐妹呢,哎,也挺可憐的。”

溫明兮麵無表情地聽著外麵的議論聲,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

水杯拿在手裡的那一刻,一滴淚珠順著她臉頰滑下,掉進杯子裡。

她仰起頭,想要將眼淚逼退,卻突然聽到外麵的議論聲消失了。

溫明兮心一顫,下意識朝門外看去。

看到門口並肩而立的兩道人影時,她心臟還是不可避免地抽疼了下。

周京聿扶著溫書月走到她麵前,體貼地為溫書月拿來了凳子,柔聲道:“你身上還有傷,不能久站。”

溫明兮瞥了眼溫書月腿上不足兩公分的傷口,嗤笑一聲,抬眸就看到周京聿深邃的目光盯著她,眸子裡暗含著幾分警告。

5

下一秒,溫書月啜泣著開口:“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杏仁過敏,也沒想過要把你害成這樣。”

她依賴地拽著周京聿的衣袖,鼓起勇氣再次開口:“你也不要怪京聿哥,他隻是不想讓我難過,還有爸......你太久沒回家,他不是故意忘記你過敏的。”

她每說一個字,就在溫明兮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臟上戳上一刀。

溫明兮嗤笑一聲,沒來得及開口,周京聿就已經輕拍著溫書月的後背安撫:“是她自己心思彆扭,不肯說過敏,不關你的事。”

三言兩語,就將過錯全部推到了溫明兮身上。

可是他分明知道,她對杏仁過敏。

溫明兮握著水杯的手有些發顫,眼前被熱氣熏得模糊。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眸光已然變得冰冷:“滾。”

溫書月愣了一瞬。

溫明兮將手裡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滾!”

溫書月顯然沒想到她一點情麵都不留,眼圈一紅,哭著跑了出去。

周京聿冷冷瞥她一眼:“彆太過分。”

說罷,他沒再理會溫明兮,抬腳追了出去。

溫明兮盯著他的背影,諷刺地勾起唇角。

此後的幾天,像是為了懲罰溫明兮的不識好歹,周京聿一次都沒有再來過。

他以為溫明兮會像以前冷戰一樣,繃不住主動去找他承認錯誤,兩人糾纏一番,此事就算翻篇。

但溫明兮連一條資訊都沒有發給過他,獨自檢查,獨自照顧自己。

直到出院那天,溫明兮一出住院樓,就看到周京聿的車停在門口。

她腳步一頓,想要裝作沒有看到,繞路走開。

周京聿早已經看到了她,像是失去耐心般,按了兩下喇叭。

溫明兮隻當沒有聽到,悶頭往前走。

可週京聿較勁似的跟了上來。

眼見著周圍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溫明兮咬了咬牙,拉開車門上了車。

一上車,周京聿就扔給她一本拍賣手冊:“看看。”

溫明兮垂眸,一時間有些晃神。

每次冷戰結束,周京聿都會帶她去拍賣會。

凡是她多看一眼的,周京聿都會點天燈拍下。

久而久之,這成了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

那時的溫明兮隻覺得周京聿低頭的表現,嘴上說他老土,心裡卻很甜蜜。

可現在想想,周京聿隻不過是把她當一隻可以拿錢哄好的金絲雀而已。

溫明兮思緒回籠,將手冊推了回去:“不用。”

她已經拿回了股權,並不缺這點錢。

也不想再被周京聿用錢羞辱。

她剛拒絕,周京聿便淡淡開口:“月月因為你不原諒她一直心情不好,我想給她準備些驚喜。”

“正好你們姐妹的喜好差不多,你幫我選選。”

話落,溫明兮攥緊裙角,心臟絞痛到難以呼吸。

周京聿還真是懂得怎麼誅她的心。

溫明兮指甲死死掐進掌心,麵上卻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那你應該是找錯人了。”

“溫書月的喜好跟我並不一樣,她說喜歡,隻不過是為了搶走我的東西。”

周京聿瞥她一眼,似乎嘲諷地勾了下唇角:“誰敢搶你的東西。”

彆人搶她條裙子都要鬨翻天。

往常,聽到他這麼說,溫明兮一定會將惱怒他沒有站在自己這邊。

但是此刻,見他不信,溫明兮隻是靠在車窗上,閉眼假寐,沒有再開口解釋的意思。

因為在車上已經得知了來拍賣會的目的,溫明兮也沒客氣。

隻要是自己喜歡的,全部點頭示意周京聿拍下。

糾纏多年,她跟溫書月都很熟悉彼此的喜好。

所以她很期待看到,溫書月看到周京聿送她的這些東西時,臉都氣綠了還要咬牙說喜歡的神情。

拍賣會接近尾聲時,周京聿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6

是溫書月。

不知那頭說了些什麼,周京聿輕聲哄著,起身就要離開。

離開前,他扭頭看了溫明兮一眼,示意她留下來,將溫書月喜歡的東西全部拍下。

知道他不會再回來,接下來介紹的每一件拍品,溫明兮全都點天燈拍下。

花周京聿的錢買溫書月不痛快,隻是想想,她就心情大好。

拍賣會結束,溫明兮本想從後門悄悄離開。

但還沒出門,就有個二世祖朝她走了過來:“剛剛我就注意到你了,一擲千金,瀟灑得很。”

“不如聽說周京聿有了新歡,這樣的好日子你怕是過不了幾天,不如跟了我,我也讓你過這種日子,怎麼樣?”

他身上酒氣衝天,還有股鬼混已久的頹廢氣息。

溫明兮厭煩地皺了下眉,繞開他就想走。

但他執意糾纏,甚至撲過來就要扯溫明兮的衣服。

溫明兮徹底冷了臉色,在他又一次撲過來的時候,抄起旁邊的裝飾花瓶就朝他狠狠砸了下去!

花瓶應聲而裂,二世祖也踉蹌幾步倒在地上。

他指著溫明兮,神情陰狠:“你敢打我?”

溫明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轉身又拿起一個裝飾擺件:“想再來一次?”

二世祖捂著頭上的傷口,眼裡劃過一道冷光,厲聲喊道:“給我按住她!”

暗處的保鏢聞聲而動,朝著溫明兮圍上來。

溫明兮站在原地,身邊所有能用防身的東西都被她利用。

起初的幾個保鏢並沒有將她放在眼裡,可看著溫明兮一副不要命的樣子,越來越多的保鏢朝她圍了過來。

溫明兮手心冒著細汗,麵上卻依然沒有顯露出半分脆弱,隻是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一般,將手邊能拿到的所有東西都朝衝上來的保鏢砸過去。

就在她力竭的時候,幾個保鏢被人從身後踹倒。

周京聿如同他跟溫明兮第一次見麵時一樣,逆著光走來。

他睨著臉上手上沾滿血跡的溫明兮,臉色陰沉地開口:“溫明兮,遇到這種事情,你不知道應該打電話求救嗎?”

溫明兮身體微微發抖,嘴上卻還不肯示弱:“打電話?給誰?我打了你會接嗎?”

從在溫家見到彼此開始,周京聿就不止一次警告過她。

不要在他跟溫書月在一起的時候聯係他,更不許讓溫書月知道他們的關係。

她一直謹記。

周京聿臉色更沉了幾分,但目光觸及到溫明兮反抗留下的傷口,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他語氣緩下來:“溫明兮,不要嘴硬。”

“如果我沒有來,你知道你會是什麼下場嗎?”

“臟了的東西,我不會再要。”

溫明兮心臟瞬間像被捏爆了一樣,痛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盯著周京聿,自嘲一笑。

所以,他來救她,隻是因為不想自己的所有物被弄臟。

無關在乎,無關被拯救的物件是誰。

隻是因為,她現在還是他的。

看著她眼眶通紅卻還在笑的模樣,周京聿微微蹙眉,施恩般朝她伸出了手。

溫明兮避開他的觸碰,自己扶著牆站了起來。

經過周京聿身邊時,她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這半個月,我不會把自己弄臟。”

周京聿第一次救下她時,為了堵住那些富商的嘴,跟她簽了一份金絲雀協議。

要求她隨叫隨到,不拒絕他提出的任何要求,為期三年。

起初,這份協議隻是被周京聿拿來威脅她好好吃飯,不要傷害自己。

後來隨著溫明兮逐漸卸下心防,這份協議也沒有再被提起。

如果不是今天場景重現,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想起來。

現在,離協議結束還有半個月。

半個月後,她就會永遠消失在周京聿的世界裡。

看著她的模樣,不知怎的,周京聿心臟抽搐了下。

他下意識伸手握住溫明兮的手腕:“什麼半個月?”

7

溫明兮剛要開口,不遠處就傳來了溫書月的聲音。

她一步步走近,看著周京聿還攥著溫明兮手腕的手,嗓音微微發顫:“京聿哥......”

周京聿像被燙到似的,猛然鬆開了溫明兮的手:“我......”

溫明兮腕間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她另一手按上去,將他的溫度驅散,笑眯眯地開口:“呀,被你看到了。”

看著溫書月不敢置信的目光。

溫明兮唇角一勾,甚至輕佻地拍拍周京聿的肩膀:“下次小心一點啊,京聿哥。”

說完,她像是沒看到周京聿倏然沉下來的臉色,也沒聽到溫書月克製不住的啜泣聲,轉離開。

心愛的女兒受了委屈,溫明兮的電話幾乎被打爆。

她理都沒理,將手機關機,縮在房間裡好好睡了一覺。

再醒來的時候,溫明兮的手機被未接和訓斥資訊塞滿。

她粗略掃了一眼,剛想一鍵刪除,目光卻突然被周京聿的訊息吸引。

隻有一張照片。

點開的那一刻,溫明兮的心臟幾乎停跳。

她不敢置信地盯著螢幕,眸底湧出狂喜。

這是媽媽最喜歡的一條手鏈。

當時家裡生意出現問題,她還不知道丈夫已經變心。

為了拯救自己和丈夫多年的心血,幾乎將自己的首飾全部變賣。

其他的,後來在媽媽重病時被陸陸續續找回。

唯有這條媽媽最喜歡的手鏈一直不見蹤影,至死都沒能回到她身邊。

溫明兮一直覺得,媽媽是帶著遺憾離開的。

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找。

溫明兮立馬發了訊息給周京聿,詢問他現在的位置,卻沒有得到回複。

她再也坐不住,迅速下床,想要回自己跟周京聿之前的住處找他。

一下樓,就看到傭人將禮物一件件搬到溫書月房間。

她瞥了一眼,沒在意。

還沒走出兩步,溫書月喊住她:“姐姐,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溫明兮一心隻想拿到手鏈,不想跟她糾纏,抬腳就要走。

“姐姐。”溫書月笑吟吟道:“你是要去找京聿哥哥拿這個嗎?”

溫明兮猛然回頭,看到的就是溫書月將媽媽那條紅寶石手鏈拿在手裡,一臉得意。

她瞳孔驟縮,三兩步走到溫書月麵前:“怎麼會在你手裡?”

看到她的反應,溫書月唇角揚起,一派天真無邪:“我在京聿哥車上看到的啊,我說喜歡,他就給我了。”

周京聿分明知道這條手鏈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溫明兮極力克製著顫抖的身體:“條件隨你開,手鏈給我。”

溫書月惋惜地搖搖頭:“可是我也很喜歡,京聿哥送了那麼多禮物,我唯獨喜歡這個。”

看著溫明兮猩紅的雙眸,她隻覺得心裡一陣快意。

周京聿送的那些禮物,她隻看了一眼就知道全部都是溫明兮的喜好。

唯獨這條手鏈,她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跟周京聿討要。

可是周京聿卻說這是給溫明兮的,為了補償上次害她過敏差點丟掉一條命。

無論她怎麼要,周京聿都沒鬆口。

還是她下車時趁著周京聿不注意,自己偷偷拿的。

溫明兮深吸口氣:“求你......讓給我。”

溫書月唇角掛著得意的笑。

溫明兮在她麵前,永遠是高傲的、不屑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麵前低頭。

但想到這條手鏈的來曆,溫書月笑容微僵。

她臉色冷下來,抬手將手鏈扔進一旁正熊熊燃燒的壁爐裡。

溫明兮一把將她推開,不顧燃燒的火焰灼人,撲過去就要伸手撿。

“溫明兮!”

8

周京聿的低吼聲傳來,溫明兮卻像是沒有聽到。

滿心滿眼都是火焰中的那條手鏈。

溫書月紅著眼眶,拉住了周京聿的手:“京聿哥哥,我隻是想要幫你把禮物送給姐姐,但她......她說看到你就惡心,更不會要你的東西,直接就扔進了壁爐裡。”

“我實在不忍心看你的心意被糟蹋,就告訴了姐姐這條手鏈的來曆,她就像是瘋了一樣,不僅推我,還......”

說著說著,她就小聲嗚咽起來。

周京聿沉著臉,伸手去拽跪在壁爐邊的溫明兮。

溫明兮用力推開他,手徑直伸向火焰最中心。

哪怕手被燙得劇痛,她也沒有退縮一下。

手鏈被拿出來的那刻,溫明兮鬆了口氣。

她沒有理會臉色陰沉的周京聿,更沒有去看一旁啜泣的溫書月,轉身就要離開。

失去的東西被找回來,媽媽一定會很開心。

但她還沒走出幾步,周京聿就奪走了那條手鏈。

他看著溫明兮被燙出水泡的雙手,咬牙冷笑:“我送你的東西就要扔掉,發現是遺物後又不要命地去撿。”

“溫明兮,你拿我當什麼?”

溫明兮沉默地聽著,等他說完才開口:“可以還給我了嗎?”

她已經不想去質問,為什麼要將自己心心念唸的東西送給溫書月,又是為什麼明明已經給了溫書月,卻還要發照片給她。

她隻想了卻媽媽的遺憾。

等時間一到,就永遠離開這裡。

周京聿冷冷地盯著她,忽然轉身,將手鏈戴在了溫書月手腕上:“既然不想要我的東西,那就彆要了。”

“這條手鏈,很襯月月。”

溫明兮的心痛得幾乎麻木。

她最珍視的手鏈,被周京聿送給了破壞她家庭的人。

還真是諷刺。

溫明兮閉了閉眼,看向周京聿的目光裡滿是固執:“周京聿,你知道這條手鏈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我不......”

不可能像溫書月說的那樣,任性地丟進壁爐裡。

她在說謊。

但話沒說完,周京聿就打斷了她:“這條手鏈,對我也很有意義。”

他低頭,溫柔地看著溫書月:“這是我送給未來妻子的禮物。”

溫書月驚喜不已,踮腳吻上他的唇角:“京聿哥,謝謝你!”

溫明兮怔怔地看著這一幕,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條手鏈,點點頭:“我明白了。”

她瞭解周京聿,更瞭解溫書月。

今天無論自己怎麼拋棄尊嚴,怎麼低三下四,他們都不可能把手鏈還回來。

她轉過身,一步一步地朝樓上走去。

周京聿心裡一緊:“溫明兮。”

溫明兮的眼淚滾落,卻沒回頭。

她挺直脊背,一字一句說得堅定:“我不要了。”

手鏈和周京聿,她都不要了。

溫明兮在媽媽的房間裡待了半夜,天快亮時纔回房。

才睡著沒多久,外麵就傳來一陣嘈雜聲。

緊接著,她的房門被人大力推開。

9

溫明兮睜開眼,就看到周京聿站在她麵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而溫書月站在周京聿身後,見她醒來,紅著眼怯怯道:“姐姐,我知道那條手鏈對你來說意義不一樣,但那是京聿哥哥送給我的,我很喜歡,你不能把它偷走啊。”

看著眼前的情形,溫明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溫書月從她手裡搶走了手鏈還不夠,還要利用媽媽的遺物汙衊她。

溫明兮臉色冷下來,周身氣勢駭人:“你弄丟了?還是打算汙衊我偷竊?”

她說得實在不留情麵,溫書月抓著周京聿的衣袖,不住地搖頭:“京聿哥,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隻是想著姐姐瘋了一樣去扒火堆,看到手鏈到我手裡,肯定不開心,我沒有汙衊她的意思!”

周京聿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以示安撫。

看向溫明兮時,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拿出來。”

溫明兮抬眸看他,目光澄澈,不閃不避:“我沒拿。”

既然已經決定放手,她就永遠都不會回頭,更不會罔顧媽媽的教導,做出偷盜的事情!

周京聿垂眸看著她手上的水泡,嘲諷勾唇:“這麼看重這條手鏈,你會甘心就這麼讓給月月?”

溫明兮心中一片苦澀。

相處三年,她在周京聿眼裡,竟然就是個小偷。

她心痛到發顫,卻還是沒有退讓:“我不要的東西,不會再撿回來。”

不管是周京聿,還是那條手鏈。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周京聿瞳孔一縮,隨即冷冷吩咐傭人:“搜身。”

溫明兮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竟然這樣羞辱她!

溫明兮愣神的間隙,傭人已經圍上來,對她上下其手。

她用力將人推開,淚珠滾滾而落,又立馬抬手擦去。

周京聿皺了皺眉,不知為何,看著溫明兮倔強的模樣,他心臟竟然抽疼了下。

就在他要說什麼的時候,其中一個傭人驚呼一聲:“在這裡!”

溫明兮猛然回頭,看到傭人從她枕頭下麵拿起手鏈,已經被扯成了幾段。

如同溫明兮的心臟一樣,被一點點碾碎。

她顫抖地捧起碎裂開的手鏈,聽到溫書月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京聿哥哥,我以為有你在,我可以不用再像小時候一樣,被姐姐搶走喜歡的東西又毀掉的。”

溫明兮隻覺得可笑。

溫書月說的,分明是她自己。

但周京聿下一秒說出的話,讓溫明兮如墜冰窟。

她聽到他冷冷地吩咐傭人:“報警,說有人盜竊。”

“不行!”聞訊趕到的溫父急忙阻止:“不能報警!”

如果事情傳出去,謝家肯定不會要一個有案底的兒媳婦兒。

這門婚事就黃了!

他看著周京聿的神色,賠笑道:“京聿,明兮應該就是想媽媽了,這樣吧,把她關在家裡好好反省反省,就不要鬨到警局去了。”

溫書月不滿地看著父親,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他一個眼神瞪了回來。

溫明兮嘲諷地勾起紅唇。

從小到大,這是爸爸第一次站在她這邊。

但卻不是因為相信她,而是怕她不能替溫書月嫁給植物人。

周京聿盯著她,見她始終沒有要服軟的意思,沉聲道:“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溫父心急如焚,知道溫明兮不可能低頭,隻好不停地給溫書月使眼色,要她求情。

溫書月總算領會到他的意思,勾住了周京聿的手指:“京聿哥哥,她畢竟是我姐姐,如果被送去警局,圈子裡那些人一定會笑話我的。”

周京聿點點頭,眸子裡滿是寵溺:“好,聽你的。”

溫明兮一顆心已經痛到麻木。

麵對溫書月,他還真是好說話。

溫父如蒙大赦,趕緊命令傭人將溫明兮押進禁閉室。

為了向周京聿表現他“懲罰”溫明兮的決心,還特地吩咐傭人,不許給水和飯。

她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再放出來。

幽暗的禁閉室裡,溫明兮蜷縮著身子,緊緊抱著自己,卻還是控製不住顫抖的身體。

這個地方,曾經是她最深的夢魘。

媽媽離世後,她因為不願意喊蘇倩媽媽,隔三岔五就會被關進這裡。

為了逼她服軟低頭,這裡出現蠍子老鼠都是常事。

每次被關進這裡,溫明兮都會被饑餓和恐懼纏繞。

她一度以為,自己有一天會死在這裡。

直到外公病癒聽說此事,將她接到身邊撫養,才徹底遠離了這裡。

沒想到,周京聿會親手把她推回這個深淵。

此後幾天,溫明兮粒米未進,手臂上滿是她因為恐懼留下的抓痕。

直到一個深夜,溫父派了傭人傳信。

說謝家那位植物人太子爺情況不好,急需她嫁過去衝喜。

因此離開的時間,要提前到明晚。

為了不被謝家看出端倪,他甚至破天荒地讓傭人準備了營養液給溫明兮輸上。

第二天晚上,溫明兮回到房間,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帶上了媽媽的遺像後,一把火點燃了這幢外公和媽媽留給她的房子。

映紅半邊天際的火光中,溫明兮拖著行李,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10

彼時的周京聿,正跟溫家人一起看煙花。

他心臟莫名絞痛,忍不住皺眉,按了按心臟的位置。

溫父關心道:“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

周京聿搖了搖頭。

溫父鬆了口氣,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說起來,月月這孩子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唯獨唸了你這麼多年。”

他頓了頓,繼續道:“既然你們兩情相悅,不如......”

聽他提起婚事,周京聿心底有著一閃而過的抵觸。

他手指在欄杆上敲擊了兩下,剛想要以溫書月年紀還太小搪塞過去,就聽到溫父的手機響了起來。

溫父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並不想錯過這個好機會。

可手機瘋狂地響著,讓他心底無端有些不安。

他朝周京聿示意了下,往旁邊走了兩步接起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傭人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老爺,大小姐她......”

溫父下意識扭頭看了眼周京聿,不動聲色地又走遠了一些:“怎麼了?”

“大小姐她把我們都支開,放了把火,把彆墅全燒乾淨了!”

溫父踉蹌了下,腿軟到幾乎站不穩:“什麼?!那她人呢?人怎麼樣?”

跟謝家的婚事,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傭人遲疑了下:“沒有看到大小姐。”

溫父死死攥住欄杆,急忙撥出幾個電話,確定溫明兮有沒有準時上飛機。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長長地鬆了口氣。

同時又難免有些惱怒。

溫明兮這個死丫頭,生來就是克他的。

他本想著等溫明兮嫁給那個植物人太子爺後,就光明正大地拿走她的股份和房子。

沒想到她竟然絕情到這種地步,一把火全燒乾淨了。

想到彆墅裡珍藏的古董字畫,他就覺得血壓噌噌往上升。

看著溫父變幻莫測的神色,周京聿心底竟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開口問溫父:“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沒提那個名字,兩人卻都心知肚明。

溫父眼神閃了閃,笑道:“沒事。”

不知怎的,他有種預感,如果周京聿知道溫明兮替嫁的事情,局麵就會徹底失控。

他不會允許計劃出現差錯,更不允許小女兒不能得償所願。

周京聿微微頷首,沒再多問。

深夜,他主動提出要送溫書月一家人回去,卻被溫父果斷拒絕。

溫書月有些不滿,拽著父親的衣袖撒嬌:“爸,為什麼不讓京聿哥送我們呀。”

溫父笑了笑,麵上絲毫看不出破綻:“京聿陪了我們一天,也該早點回去休息了。”

周京聿心底那股異樣感越來越重。

他再次提出要送他們回去,依然被拒絕。

看著溫家的車駛離,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車窗,給溫明兮打去了電話。

反省這幾天,她應該已經知道錯了。

隻要她不再嘴硬,不再欺負書月,他並不介意繼續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電話嘟嘟響了幾聲被結束通話。

周京聿眉頭微蹙,繼續打。

不知打到多少個,機械提示音終於變了。

說他被拉黑了。

周京聿薄唇緊抿,將手機倒扣,沒再聯係溫明兮。

過去三年,溫明兮跟他生氣時沒少搞拉黑。

他也願意寵著哄著。

可是這次,溫明兮實在作太過了。

她不理會他的低頭,更將他的求和禮物棄若敝屣。

所以這次,他要晾她幾天,讓她明白,她不過是他養的一隻金絲雀,沒有無休無止鬨下去的資格。

想到這裡,周京聿關掉手機,回到自己跟溫明兮之前的住處。

11

家裡一片狼藉。

床上甚至散落著溫明兮沒來得及收拾的睡裙。

彷彿溫明兮還沒有跟他鬨脾氣,正風情萬種地躺在床上,存心引誘他,又在他處於失控邊緣的時候,假裝自己身體不舒服。

然後看著他忍得額頭滲出一層薄汗,惡作劇得逞似的笑起來。

連周京聿自己都沒有發覺,想起這些的時候,他唇角竟無意識地揚起。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將那條睡裙撿起來,妥善地放到溫明兮的那一側。

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溫明兮。

可這張床上處處是她的味道,就好像她隨時會從哪裡出來,撲進他的懷裡,撒著嬌喊好冷。

周京聿閉了閉眼,像是故意跟他作對似的,腦子裡不斷有有關溫明兮的畫麵湧現。

有她撒嬌的,憤怒的,賭氣的,還有......手鏈斷掉後,她眼中的破碎和絕望。

鬼使神差的,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言簡意賅道:“找個能修複手鏈的地方,技術好點,最好能恢複如初。”

助理應了聲。

結束通話電話後,周京聿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他竟然,想要把手鏈修好還給溫明兮。

明明,是她不肯接受他的示好,也是她一直嘴硬,他才會一時衝動送給溫書月。

可不知怎的,隻要想起溫明兮的眼神,他就覺得心臟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他厭惡這種失控的感覺,煩躁地點燃了一支煙。

仍然沒有效果。

因為他發現,溫明兮的臉又出現在他眼前。

彷彿下一秒,她就會一把奪走他的煙頭掐滅,惱怒地瞪他:“周京聿!說了多少次不要抽煙!”

“煙味那麼臭,你今天不許親我了!”

每當這時,他就會覺得溫明兮生氣惱怒的樣子分外可愛。

他會故意湊過去吻她,被她扇一巴掌也不覺得生氣,鬨著鬨著,就會鬨到床上。

意識到自己又想起了溫明兮,周京聿閉了閉眼,將煙頭掐滅。

就這樣輾轉反側了半夜,天光亮起時,他給溫書月發了資訊,說會買她愛吃的點心過去,陪她一起吃早餐。

按照往常,溫書月一定會欣喜若狂,不停地發訊息給他。

但周京聿等了幾個小時,也隻等來了溫書月支支吾吾地回複:【不用了京聿哥......我爸爸說你最近很忙,要我不要打擾,我們還是過幾天再見吧。】

他皺了皺眉,那股異樣感又湧上心頭。

這還是第一次,他提出見麵卻被溫書月拒絕。

直覺告訴他,溫家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他沒再堅持,回複了溫書月一個“好”字。

溫書月像是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扯開。

她說了很多,但周京聿一條都沒有再回複。

想了想,他再次給助理打去電話,讓他查查溫家這幾天出了什麼事情。

助理有些訝異:“您不知道啊?”

周京聿皺眉:“什麼事?”

助理沉默了一瞬,還是開了口:“溫家昨天失火,聽說燒得什麼都沒了。”

12

周京聿張了張嘴,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席捲了他。

過了許久,他才艱澀地開口:“那......人呢?”

助理並不知道他早上剛剛聯係過溫書月,以為他是在關心這個。

他急忙安撫:“周總放心,書月小姐沒事。”

“火是白天燒起來的,那時候她跟您在一起。”

聽到這個時間,周京聿瞳孔驟縮。

昨天在家裡的,隻有......

溫明兮。

周京聿握著手機的手不斷收緊,用力到指節都泛起了白。

助理久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硬著頭皮喊:“周總?”

周京聿閉了閉眼,卻半天沒有問出那個名字。

再睜開眼時,他神色已經恢複如常。

像是剛剛的沉默和緊繃都不存在一般,問助理:“溫家人現在在哪裡?”

半分鐘後,助理回複:“溫總昨夜就帶著妻女搬到了另一套彆墅。”

看著助理發來的地址,周京聿緊繃的神經陡然鬆懈下來。

但心底的恐慌感還是沒有消散。

他手指蜷縮了下,沉聲吩咐助理:“無論多少錢,今天之內,把手鏈修複好,越快越好。”

助理應聲。

四個小時之後,助理把手鏈送到。

周京聿將裝有手鏈的盒子按進掌心,按照助理給的地址,驅車去了溫家。

溫明兮昨天也算是受了驚嚇,他這個時候去哄兩句,不算低頭。

但也就這一次,他就再哄溫明兮這一次。

想到這裡,周京聿神情柔和了些。

知道溫明兮是彆扭不願低頭的性格,知道他要來,一定會豎起尖刺。

所以到溫家時,他特意阻止了傭人通報,自己走了進去。

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其樂融融,唯獨不見溫明兮的身影。

他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其他地方,也沒有看到溫明兮。

他心裡沒由來地一緊。

下一秒,就聽溫書月抱著溫父的手臂,不確定地問:“爸,你確定溫明兮真的替我嫁給那個植物人了?”

“她不會耍什麼花招吧?”

周京聿腳步頓住,眉頭微微皺起。

溫明兮?

嫁給植物人?

什麼意思?

溫父嗬嗬一笑:“人都到北城了還能有錯?”

溫書月驚喜不已,抱著溫父撒嬌:“謝謝爸!”

隨即,她又有些擔心地開口:“那京聿哥那邊,我們怎麼說?”

聽到自己的名字,周京聿微微側身,站到了屏風後麵。

客廳裡的人對此一無所覺。

蘇倩冷笑著開了口:“就說被大火燒死了唄,一個玩物而已,周京聿傷心兩天也就過去了,最終還是得娶我的寶貝女兒。”

“她媽當年爭不過我,如今,她也爭不過我的寶貝女兒。”

聽她這麼說,溫書月也得意一笑:“是啊,溫明兮小時候爭不過我,長大也一樣。”

周京聿盯著裡麵說笑的一家人,裝有手鏈的盒子在掌心硌得生疼。

他沒有進去,沉著臉轉身離開。

一出溫家,他就立馬給助理打去電話,冷聲吩咐:“查一下溫明兮現在在哪裡。”

“還有,溫明兮和溫書月從小到大的事情,全部查清楚。”

結束通話電話,周京聿轉頭看著溫家的彆墅,眸光像淬了寒冰。

他離開後,傭人端著茶水送到客廳。

溫書月皺眉不悅:“不是說了讓你們不要打擾嗎?”

傭人急忙解釋:“是周總剛剛來了,我才送茶來......”

聞言,溫書月一下子站了起來,死死盯著傭人:“什麼時候?”

傭人磕磕絆絆道:“就大概三四分鐘以前......”

溫書月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13

另一邊,助理很快就調查出了結果。

他看著臉色鐵青的周京聿,戰戰兢兢地開口:“一個月前,謝家提出要跟溫家聯姻,本來是件好事,但不知道為什麼,溫總一開始沒有答應,是後來有一天突然鬆口的,唯一的條件,就是新娘要換成明兮小姐。”

“謝家對此沒什麼意見,婚事就這麼定下了,現在這個時間,明兮小姐應該已經到了北城。”

周京聿嗓音微啞:“更換聯姻物件是哪一天?”

以溫明兮的性子,若是她不願意,沒人可以強迫。

可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甘願替溫書月嫁給一個植物人。

按照她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是應該看著溫書月嫁過去,蹉跎一生,遇到的時候再落井下石一番嗎?

助理低頭看了一眼資料,報出了一個日期。

周京聿瞳孔微縮。

那是溫明兮以分手做威脅,讓他不許去找溫書月的那一天。

他當時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隻覺得溫明兮有些無理取鬨。

她越是不讓,他就越要去。

到後來,溫明兮揚言要分手,他至今記得那一瞬間心臟刺痛的感覺。

但也隻是一瞬,他就冷冷地對溫明兮說:“我們不是可以分手的關係。”

那是他第一次,從溫明兮那雙漂亮的眸子裡看到了破碎。

想起這些,他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讓他有些窒息。

他鬆了鬆領帶,有些茫然地開口:“隻是,因為這個嗎?”

助理沉默兩秒,攤開掌心,那裡正靜靜躺著一枚男式戒指,內圈刻著他跟溫明兮名字的縮寫。

他開口:“這是司機在車上找到的,那天晚上,明兮小姐應該是打算向您求婚。”

一句話猶如利劍穿透周京聿的心臟。

溫明兮不是在無理取鬨,她是要跟他求婚。

可是他不僅沒有留下,還那樣羞辱她。

甚至後來在溫家相遇,他還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逼迫溫明兮吃下了過敏的食物。

戒指被死死嵌進掌心,也烙進他心裡。

看到他的反應,助理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周京聿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書月小姐並沒有被欺負過,據溫家以前的傭人說,所謂的被搶走東西,被陷害,被關小黑屋,這些,全都是她對明兮小姐做過的事情。”

“而且明兮小姐對她的態度也並非沒有來由,而是......前溫夫人重病的時候,蘇倩帶著溫書月去看望過,她們出了病房,溫夫人就進了搶救室。”

可以說,溫明兮的媽媽,是被她們母女活活氣死的。

助理遞出一份資料,上麵詳細記錄了溫書月母女對溫明兮做過的事情。

周京聿怔怔地看著那份資料,上麵每一個字都扭曲得不成形。

助理鼓起勇氣,繼續道:“而且,從目前查到的來看,您以為的恩人,並不是恩人。”

“您曾經說過,對溫書月的好,是因為她在明兮小姐戲耍您之後告知了真相,還幫你聯係上了老爺子,但是......據查到的來看,明兮小姐之所以沒有準時出現,是因為被打進了醫院,溫書月,代替了她。”

周京聿猛地看向他,心臟跳得幾乎要將胸骨撞破。

他閉了閉眼,想要點燃一支煙,卻發現手顫抖得怎麼也拿不穩。

他父母離世後,就一直寄養在大伯家裡。

大伯隻想要他父親留下的家產,也怕他長大後會把財產拿回去。

所以對他很差,不僅動輒打罵,有時候更是連飯都不給吃。

他曾經一度想要追隨父母而去。

遇到溫明兮的那一天,他手裡甚至藏了刀片,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瞭解自己。

可是就在最關鍵的時候,溫明兮戳了戳他,給了他一個飯團。

她對他說:“有人越不想要我們活下去,我們就越是要活給他們看。”

從那以後,溫明兮每天都會從家裡拿一些食物給他。

直到有一天,溫明兮沒有出現。

他等了一整天,也隻等到一個跟溫明兮有三四分相似的小女孩。

她穿著陳舊且不合身的衣服,怯怯地說:“大哥哥,我姐姐讓我來告訴你,你太蠢了,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救贖遊戲沒什麼意思,她不想再玩下去了。”

那一刻,周京聿的世界天塌地陷。

但是那個小女孩說,她寧願回去繼續被姐姐欺負,也不想看他再被騙。

從那以後,她代替了溫明兮,省下自己的食物給他。

她還想辦法聯係上了周京聿的爺爺,告知了周京聿的處境,讓他脫離了苦海。

周京聿繼承周家後,想要質問溫明兮,當年為什麼要拿他尋開心。

可是當他發現溫明兮早已不記得他後,內心竟起了報複的心思。

他眼睜睜地看著溫家破產,想要趁此機會將溫明兮困在身邊。

可惜晚了一步,溫父將她賣給了彆人。

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在最後關頭救下了溫明兮。

他告訴自己,留她在身邊隻是為了報複。

他隻拿她當玩物。

所以他故意讓溫明兮看到自己對溫書月嗬護備至,故意逼她吃下過敏的菜,故意......

將她媽媽的遺物,送給了溫書月。

周京聿一顆心痛得如同被生生撕裂。

然而下一秒,助理的話更是瞬間將他打入無間地獄:

“那條紅寶石手鏈,也是溫書月扔進壁爐裡的,也是她,將手鏈藏到了明兮小姐枕下。”說著,他將已經修複好的手鏈推到周京聿麵前:“周總,是您誤會明兮小姐了。”

周京聿盯著那條手鏈,眼睛被灼痛。

他按著心臟的位置,眼眸猩紅:“準備一下,去北城。”

14

無論如何,他要阻止溫明兮嫁給謝南洲。

助理愣了下,鼓起勇氣開口:“那溫家應該怎麼處置?”

提起他們,周京聿目光像是淬了冰:“先斷掉所有投資跟合作,如果他們問起,你就說我有要事,短時間聯係不上。”

沒了他的幫助,他不覺得溫家能撐下來。

至於那些所謂的家人,等他將明兮追回來後,自然會交給她親自處置。

助理離開後,周京聿垂眸看向掌心的那枚戒指,微微勾起了唇。

溫明兮並不知道南城發生了什麼。

她看著眼前堆成山的頂級珠寶,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溫書月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答應替嫁後,特地找人去查過謝家。

資料顯示謝家規矩森嚴,謝家二老古板嚴苛,對待子女並不親厚。

至於下一代,更是為了獲得繼承權,鬥得你死我活。

她的未婚夫謝南洲便是因為被家人設計,出車禍成了植物人,再也無緣謝家家主的位置。

沒了繼承的資格,日子自然也過得富貴閒散。

她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答應嫁過來。

沒想到——

謝家的情況,比資料裡還要複雜得多。

那位被稱作老古板的謝家老夫人,此刻正握著她的手,滿臉慈祥道:“這些都是奶奶替南洲送給你的禮物,你隻當拿著玩,等南洲醒了,再讓他給你買更好的。”

而傳聞中最陰險毒辣的二叔夫妻,也笑眯眯地推過來兩本房產證:“婚事定得急,沒來得及準備什麼,這幾套房子你先拿去。”

溫明兮愣了幾秒,迅速判斷著眼前的情形。

既然謝南洲已經沒了爭權的資格,那眼前這些家人,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吧?

但轉念一想,蘇倩當年剛到家裡時,也裝得溫柔賢淑,對她親親熱熱。

結果呢,轉頭就趁媽媽不注意,爬了她丈夫的床。

想到這裡,她謹慎地道了謝,隨即便提出想先去看看謝南洲。

聞言,在場幾位謝家人笑容僵了僵,彼此之間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抹無措。

溫明兮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最終還是謝老夫人先開了口,吩咐傭人將她帶到謝南洲的房間。

謝南洲狀態很好,不像是昏迷了很久,倒像隻是睡著了。

溫明兮看著傭人離開,拿出手機給閨蜜報了個平安。

她那邊實在太吵,溫明兮聽不清楚,手按在擴音上,扭頭看了一眼謝南洲。

他應該不會被吵到吧?

猶豫的間隙,她手一抖,閨蜜的聲音瞬間被放出來。

她語氣激動:“我跟你說,你那天火燒溫家離開之後,周京聿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宣佈取消了跟溫家的合作,投資也全撤了,你爸現在焦頭爛額,恨不得去跳樓。”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溫明兮一怔。

閨蜜繼續道:“而且我聽說周京聿現在根本不在南城,你說,他不會是去找你了吧?”

話落,溫明兮身後突然傳來杯子落在地上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趕忙轉身去看。

謝南洲依然雙眼緊閉,不像是醒過來的樣子。

她回過神:“不會。”

周京聿取消跟溫家合作,也許是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也許是他跟溫書月鬨了彆扭。

總之,不可能跟她有關係。

閨蜜鬆了口氣:“那就好,你可千萬彆犯傻。”

溫明兮心頭湧上一陣暖意。

她笑了笑:“放心。”

有些傻犯一次就夠了。

她既然來了北城,就不會再念著過去的人和事。

她會有屬於自己的,全新的生活。

15

結束通話電話,溫明兮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心中的疑惑還是沒有消散。

房間裡隻有她跟謝南洲兩個人,杯子怎麼會忽然掉在地上呢?

她將碎片扔掉,忍不住湊近謝南洲,想要看看他有沒有醒來的跡象。

兩人的距離有些近,溫明兮清楚地感覺到謝南洲的呼吸亂了一瞬。

她眼睛一亮,伸手戳戳謝南洲:“你是醒了嗎?”

謝南洲沒有回應,呼吸重新平穩下來。

彷彿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

溫明兮站起身,想要去通知謝家人,找醫生來好好檢查一下。

可手搭在門把手上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住了。

她才剛到謝家,還不夠瞭解這裡的情況,如果真是像外界所說的一樣,謝南洲成為植物人是內部鬥爭所導致的,那她現在說出去,並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溫明兮收回手,決定再觀察一下。

觀察謝家,也觀察謝南洲。

如果他真是在裝病,那她就配合。

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她會主動向謝南洲提出退婚,然後去過自己的生活。

此後的幾天,溫明兮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謝南洲,也漸漸發覺到,謝南洲不對勁的地方越來越多。

比如他會在自己靠近的時候亂了呼吸的節奏,比如她偶爾回頭的時候,會看到謝南洲的姿勢跟剛剛不一樣。

終於在某個深夜,溫明兮關掉了房間裡的監控裝置,伸手戳了戳謝南洲:“謝南洲?”

謝南洲倏然緊繃,雙眼卻依舊緊閉,沒有給溫明兮任何反應。

溫明兮拉了把椅子坐下,無奈道:“彆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謝南洲耳根子開始發紅,還是強撐著沒有睜開眼。

溫明兮就這樣看著他:“再不醒來的話,我走了?”

說著,她作勢就要起身離開,轉身的瞬間,一隻骨骼分明的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果然如此。

溫明兮背對著謝南洲,得意地勾了下唇,再回過頭時,臉上已經沒什麼表情。

謝南洲清了下嗓子:“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應該是在試探自己有沒有在彆人麵前露出馬腳?

溫明兮目光落在床頭的位置:“我來的第一天,打電話的時候水杯忽然自己碎了,那時隻是有點懷疑,後來發現,我每次靠近你的時候,你都會臉紅。”

她挑了下眉:“我這麼漂亮啊?”

謝南洲抿了下唇,又開始臉紅,卻無比認真地回答了溫明兮的問題:“嗯,很漂亮。”

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團火焰,肆意張揚,美得令人心悸。

溫明兮晃神了一瞬,隨即有些臭屁地開口:“當然了。”

她輕咳了聲,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開:“你明明醒了,為什麼還要一直裝昏迷?”

謝南洲沒有正麵回答,說得模棱兩可:“就是,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機,我要是醒太早,我爺爺奶奶和爸媽那邊......”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溫明兮卻已經明白了。

看來真的跟外界傳聞的一樣,謝家內部鬥爭激烈,甚至連他的親生父母也沒那麼喜歡他。

不知怎的,溫明兮隻覺得眼前的人蒙上了一層美強慘的濾鏡。

她點點頭,卻突然疑惑地開口:“他們這麼不想讓你醒,為什麼還要找人衝喜?”

16

而且就這麼好巧不巧地挑中了溫家,挑中了溫書月。

聞言,謝南洲神色有了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即便一本正經道:“可能是想澄清我們謝家內鬥的傳聞。”

沒等溫明兮說話,他繼續道:“所以他們對你好,你不用怕,全盤接受就好了。”

溫明兮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家既然想要證明謝家沒有內鬥,謝南洲出事也全是意外,自然會對謝南洲的衝喜妻子很好。

想到這裡,她放下心來:“好。”

接下來的日子裡,溫明兮對謝家人沒再像最初那樣充滿了防備。

謝家人見狀,更是鉚足了勁在她麵前刷好感,收到的禮物從沒重樣過。

漸漸的,北城圈子裡也有了傳聞,說這位衝喜的謝家少夫人手段高明,短短的時間就拿下了謝家所有人,還說謝家並不像傳聞中那樣爾虞我詐,雖然規矩嚴苛,卻意外地有人情味兒。

這些跟謝南洲說的都一一對上了。

因此溫南兮白天陪著謝家人周旋,晚上還要加班問謝南洲,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日子過得倒也充實。

直到有一天,
周京聿出現在了謝家。

傭人上來喊她的時候,溫明兮怔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

倒是謝南洲,手臂上青筋暴起,床單都快要被他攥爛了。

眼看著傭人就要發現不對勁,溫明兮不動聲色地按住謝南洲的手,對傭人道:“我馬上下來。”

傭人離開後,謝南洲猛地坐起來,緊張地看向溫明兮:“你下去做什麼?”

看著他這副樣子,溫明兮挑了下眉:“我當然是去......”

說到這裡,她故意停了下來,謝南洲急切地開口:“不要見,你忘記你閨蜜說過什麼嗎?她讓你不要吃回頭草,你就算不聽彆人的話,也總得聽她的吧?”

溫明兮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沒說要吃啊,我隻是覺得,奶奶派人來喊,不下去不大禮貌。”

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名字在她心裡再也掀不起波瀾。

也許是從他說他們不是可以分手的關係開始,也許是從他為了溫書月,逼迫她吃下過敏的食物,也許是他將媽媽的遺物送給溫書月,又在溫書月汙衊她時,讓人搜身,甚至想將她送去警局......

她對周京聿的愛,早在這些時刻裡被磨平了。

謝南洲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那我陪你下去。”

溫明兮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肩膀上,讓他躺下:“彆在這種時候露餡,放心,我不會跟他走。”

如果她原諒了周京聿,那是對自己所受苦難的背叛。

謝南洲還想說什麼,就見溫明兮已經起身往樓下走。

走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她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周京聿。

幾天沒見,他憔悴了不少,但開口說話的時候,依舊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明兮是我的愛人,跟謝家有婚約的原本也不是她。”

“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帶她走。”

溫明兮靜靜地看著他。

“愛人”這個稱呼,是她曾經夢寐以求,想從周京聿嘴裡聽到的。

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會欣喜若狂,然後撲進他懷裡撒嬌,變著法地求他再多說幾次,可是現在,她將這些話聽在耳朵裡,隻覺得想笑。

謝老太爺眼神銳利,挑眉看他:“你的意思是,要搶我謝家的媳婦兒?”

17

氣氛僵持起來。

溫明兮深吸了口氣,走完了最後幾級台階。

周京聿就這樣看著他日思夜想的身影,重新闖入了他的視線。

他顧不上再去回答謝老太爺的話,目光落在溫明兮臉上,捨不得移開一秒:“兮兮。”

謝家人彼此對視一眼,自覺起身離開。

溫明兮在他麵前站定,禮貌地頷首:“周總,好久不見。”

她疏離的語氣讓周京聿心裡一痛。

他看著溫明兮,幾乎卑微地祈求:“兮兮,跟我回去。”

“過去是我沒能認清自己的心,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傷你,但我現在已經想清楚,我愛的人是你。”

溫明兮看著他,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眼前人深情剖白的物件並不是她。

等到周京聿說完,她才開口:“我能問問,你是怎麼忽然想清楚的嗎?”

周京聿眷戀地盯著她,思緒彷彿又回到助理將戒指給他的那天。

“那天,溫家著火,我以為你出了事,想去溫家看看情況,卻從溫書月和你父親口中聽到你答應替她嫁來了北城,一切都是他們的設計。”

溫明兮滿眼都是譏誚。

果然,周京聿不是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他隻是發現,他被算計了。

見她不語,周京聿繼續道:“後來,我讓人仔細查過,發現溫書月一直在撒謊,她從未被你欺負過,相反......”

“相反,是她一直在誣陷我。”溫明兮接著他的話說下去,然後抬眸看向周京聿:“但這些,我早就已經跟你說過,周京聿,是你沒有信我。”

周京聿,是你沒有信我。

這幾個字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周京聿心上,痛得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張了張嘴,有些慌亂地拿出了那條已經被修複好的手鏈,語無倫次地解釋:“我那天隻是在生氣,你那樣對待我送給你的東西......我後來去溫家,也是為了把修複好的手鏈還給你。我......”

他艱澀地開口:“兮兮,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溫明兮垂眸看著那條手鏈,眼神有一瞬間的動容。

但也隻是一瞬,她就將手鏈還了回去,一字一句說得堅決:“可是我不愛你了。”

如果周京聿再早一點說出這話,她一定會欣喜若狂,她甚至可能會因為這句話,選擇相信他對溫書月僅僅是出於“管教”。

可偏偏是她已經徹底放下後,才從他嘴裡聽到了這句話。

太遲了。

手鏈修複得再好,也不是原來的樣子。

她也不可能因為周京聿三言兩語,就決定原諒他。

周京聿踉蹌了下,幾乎要站不穩。

看著他的模樣,溫明兮挽了下唇:“周京聿,也許我應該假裝豁達地說我不恨你,但也不愛你,可我騙不了自己,我就是恨你。”

“恨你在我要求婚的那天晚上,毫不留情地告訴我,我隻是一個玩物。”

“恨你縱容溫書月,甚至幫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我心上捅刀。”

她不想假裝豁達。

恨就是恨,愛就是愛。

沒什麼可以撒謊,更沒什麼可以逞強的。

周京聿看著她,眼圈忽然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不敢承認愛上了你,似乎隻要不承認,隻要說你是個玩物,我就能感受到報複的快感。”

溫明兮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字眼。

她靜靜地看著周京聿,忽然笑了:“所以你一開始救下我,也沒有彆的原因,隻是為了方便報複?”

18

她當時的感覺並沒有錯,周京聿確實想玩救下她,等她愛上後,再殘忍拋棄的戲碼。

隻是跟那些人不同的是,他裝的更久了一些。

她沒有問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值得周京聿這樣大費周章報複的事情。

但周京聿卻開口解釋:“你小時候一直給我送吃的,後來有一天突然消失,是溫書月告訴我,你一直在耍我,我隻是你跟她打賭的工具,我對她,一直都隻是出於報答。”

“而你,”周京聿苦笑了下:“我以為我是恨你的,尤其是發現你早已經不記得我後,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離開後,我腦海裡全都是你的身影。”

溫明兮皺了下眉,完全無法將周京聿跟小時候那個可憐蟲聯係在一起。

她隻記得,他小時候比自己還要可憐。

那時的蘇倩還急於立一個賢惠繼母的人設,所以雖然總是會給她使陰招,讓她被關禁閉室,但在人前,吃穿用度樣樣最好。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纔有多餘的食物去幫周京聿。

第一次遇到他那天,她看出他不想活,所以才會約定好每天見麵,確保他還活著。

但漸漸地,蘇倩在南城貴婦圈裡站穩了腳跟,不需要再依靠對她好來博取彆人的好感,對她就越來越差,虐打更是常事。

她失約的那天,是因為被打進了醫院。

後來出院,她依然記掛著周京聿,卻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冷得像冰,對溫書月卻很好。

所以從那時候起,她就強迫自己忘掉周京聿,直至被外公接走,兩人再無交集。

不過,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溫明兮沒再說話,轉身想要離開。

周京聿上前一步,攔住她的去路:“兮兮,跟我回去。”

“謝南洲他現在就是個植物人,是個廢物,他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溫明兮厭煩地皺了下眉,他憑什麼覺得,隻要他後悔,她就一定會回頭?

還沒等她開口,樓上突然傳來動靜:“誰說我給不了?”

周京聿下意識抬頭,溫明兮也震驚地朝樓上看過去。

西裝革履的謝南洲一步步從樓上下來,躲在暗處的謝家人紛紛瞪大雙眼。

周京聿蹙起眉頭:“謝南洲?”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將溫明兮拽到了自己身後:“謝總,條件隨你開,兮兮,我要帶走。”

溫明兮嗤笑一聲。

他還是這樣,拿她當作隨手可以交易的商品。

他從未考慮過她是不是願意。

看到她的神情,謝南洲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些。

他看著周京聿,輕笑:“兮兮是我的妻子,如果想跟你走,她自然會提出離婚,如果不想,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他雖然想讓溫明兮留在自己身邊,但絕不會不顧她的意願。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溫明兮抬手,一根根掰開周京聿的手指,如同那天晚上,周京聿掰開她的一樣,毫不留情:“周京聿,回去吧,回到你最心愛的溫明月身邊去。”

她說這話的本意,是為了提醒周京聿,哪怕是出於報複,哪怕是認錯了人,哪怕他有千萬個苦衷,他留給她的傷害都是不可磨滅的。

所以她絕不會原諒。

可週京聿聽完,卻問她:“兮兮,如果我讓一切都回到正軌,你會不會回到我身邊?”

19

溫明兮果斷開口:“不會。”

然而周京聿卻像是沒有聽到,轉身就走。

客廳裡隻剩下溫明兮和謝南洲。

她這纔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對謝南洲道:“你怎麼下來了?”

謝南洲看了一眼一旁神色震驚的家人們,麵不改色道:“是時候了。”

聽他這麼一說,謝家人紛紛進入角色,不冷不熱地關心了幾句就想要離開。

就在他們上樓的時候,謝南洲那個最小的妹妹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著謝南洲,瞪大眼睛:“哥,你怎麼現在就醒了?嫂子答應不走了嗎?”

短短一句話,謝家人連同謝南洲在內,臉色巨變。

二叔二嬸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想要將女兒帶走。

但已經遲了。

謝南洲清楚地看到,溫明兮的臉色冷了下來。

他沒敢再狡辯,低聲解釋:“我以前確實出意外昏迷了,不過就昏迷了一個月,醒來之後聽說周京聿帶著你妹妹招搖過市,我想著,我的機會應該來了。”

“所以我們全家就想出了衝喜的辦法,那些什麼內部爭鬥也都是假的,隻是想說得嚴重點,你父親就不會把你妹妹嫁過來。”

“如果你要是不願意,我......放你走。”

謝家這樣的門第,如果沒什麼致命的缺點,這樁婚事一定會落在溫書月頭上。

他當時也隻是聽說溫明一向過得不好,急於把她從那個泥潭裡拉出來。

甚至答應給溫家的聘禮,也全都打到了溫明兮個人賬戶。

這也就是為什麼,周京聿撤掉投資後,溫家會立刻垮掉。

溫明兮皺起眉頭:“你,喜歡我?”

她記得自己隻跟謝南洲見過一次麵,就是在溫父迎娶蘇倩的那一天,她大鬨婚禮。

那天聽說北城謝家太子爺也在,所以溫父格外看重,事後將她打了個半死。

謝南洲紅著臉,點了點頭。

外界說得沒錯,謝家以前確實規矩森嚴,所以他看到肆意任性的溫明兮時,有了心動的感覺。

他再次道歉:“如果你不願意,聘禮我不會收回,當作我騙你的賠禮。”

“如果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那我......”他頓了頓,眸光堅定:“我會用一輩子對你好。”

溫明兮心中微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了她選擇的權利。

也是第一次,有人為了她如此大費周章。

雖然被騙,她卻沒有那麼生氣。

看著謝南洲緊張的神色,她唇角翹了翹:“看你表現吧。”

她想要談一場,彼此確認關係,不摻雜任何報複和報恩的戀愛。

謝南洲大喜過望,謝家人如釋重負。

此後的日子裡,謝南洲努力表現著自己的誠意。

他為了溫明兮隨口一提想吃蛋糕,就連著半個月縮在廚房裡,跟著師傅學。

他為了溫明兮誇了一句黃玫瑰好看,就親手栽下滿園。

溫明兮感受到了他刻在骨子裡的在意。

點頭答應求婚的那天,她久違地收到了來自南城的訊息。

溫家被南城北城兩大世家同時針對,連一夜都沒撐過。

溫父背了滿身的債,溫書月也不複從前的風光。

她變著法地求周京聿見麵,卻全都被拒絕。

眼見著溫父已經有了故技重施,將她賣給富商的想法。

她終於得知了周京聿的動向,追他到了北城。

20

她用兒時的感情哀求周京聿幫幫她。

不管是對溫家高抬貴手,還是跟她假結婚。

隻要周京聿願意,她就可以不用被賣掉。

但周京聿隻是看著她,眸底沒有任何情緒:“感情?”

溫書月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她彆無他法,隻能硬著頭皮認下:“是啊,京聿哥哥,我不想拿這些綁架你,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周京聿輕笑,笑聲中充滿了嘲諷。

他將一遝資料扔在溫書月腳下:“你確定,這份感情屬於你嗎?”

溫書月瞳孔一縮,撿起來,一頁頁地翻完,臉色也一點點變得慘白。

她張了張嘴,毫不猶豫地全都推到了溫父身上!

“京聿哥,我不想騙你的,我那時還小,怎麼懂得說這些話?”

“是我爸,他說你雖然寄人籬下,但畢竟是周家二房唯一的血脈,不過是送點東西而已,沒什麼損失!”

如果成了,她就是周京聿的恩人。

如果不成,也不過就是浪費一些食物而已。

周京聿看著溫書月,忽然覺得有些荒謬。

他竟然會相信溫書月說的話,相信明兮隻是拿他取樂。

遲遲沒聽到他開口,溫書月繼續道:“把我送到你身邊管教也是我爸的主意!因為他不想要你對溫明兮動心,更不想要你娶她!”

從溫父想要將她賣掉為公司換取生機的那一刻,他們的父女情分就不複存在了。

所以她將能想到的,全部都推到了溫父身上,甚至連母親也未能逃過。

她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隻希望周京聿能放過她。

但周京聿隻是嘴角噙著冷笑:“如他所願,現在兮兮真的要嫁給彆人了。”

溫書月隻覺得脊背發涼。

她表忠心似的開口:“我可以讓她回到你身邊!隻要你放過我。”

周京聿饒有興味地挑眉:“怎麼做?”

溫書月以為他真的給了自己機會,急忙開口:“隻要在婚禮之前下藥,再找媒體捉姦,謝家規矩森嚴,一定不能接受這樣的醜聞!”

到時候溫明兮身敗名裂,隻能乖乖回來讓他庇佑。

溫書月說得起勁,彷彿已經看到溫明兮人人喊打的那一幕,卻沒有注意到周京聿唇邊笑意一寸寸凍結。

他抬手,溫書月被按跪在地上。

她惶然抬頭,隻看到周京聿對著電話那頭,神色肉眼可見地溫柔下來:“聽到了嗎兮兮?人在我這裡,交給你處置。”

溫明兮應了聲。

溫書月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周京聿精心裝扮了一番,門鈴響起時,他按了按心口被穿成項鏈的戒指,唇邊揚起一抹笑意。

下一秒,門被開啟,他臉上的笑意僵住。

謝南洲站在門口:“我老婆讓我來把人帶回去。”

說著,他就要往裡麵走,卻被周京聿攔住。

周京聿攔住他:“兮兮呢?”

謝南洲彷彿早預料到他要乾什麼,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溫明兮的語音:

“周總,麻煩你把人交給我老公。”

“我們就不用再見麵了。”

語音播完,周京聿瞬間雙眸猩紅,伸手要去搶手機,卻被謝南洲輕巧地避開。

他抬了抬下巴:“兮兮說了,你們不是可以分手的關係,也請周總不要做分寸以外的事情。”

周京聿臉色慘白。

謝南洲沒再說什麼,指揮著保鏢將溫書月帶走。

溫書月絕望地看著周京聿,想要求他救救自己。

可週京聿失魂落魄,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全然沒有理會她。

溫書月被帶到樓下,準備上車時,突然用力推開保鏢,拔腿狂奔。

但沒跑出多遠,一輛跑車呼嘯而過,直直朝她撞過來。

溫書月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謝南洲煩躁地嘖了聲,吩咐人將她送到醫院去。

溫書月徹底殘了。

溫家得知後,覺得她沒有利用的價值,也沒有派人來接她,隻讓她在北城自生自滅。

溫書月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在一個深夜,爬上了窗台。

此後的日子裡,周京聿想方設法地想要見到溫明兮,卻始終被拒絕。

直到婚禮當天,他再也按捺不住,強行闖進了溫明兮的房間。

溫明兮穿著婚紗,美得令人心悸,看向他的目光卻很冷。

她彷彿早有預料,冷冷開口:“周京聿,你今天當然可以帶我走,但也隻能帶走我的屍體。”

周京聿聽出她的言下之意,瞳孔一縮。

她的意思是,寧死也不肯跟他重新開始。

他眸中是難以掩飾的傷痛:“就因為一句話,你就再也不肯原諒我嗎?”

溫明兮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從那句話出口的瞬間,他們之間就有了難以複原的裂痕。

之後發生的事情,不過是讓這條裂痕越來越深而已。

他垂下眸:“如果,
如果那天我沒有說出那句話,我們會不會......”

會不會過得很幸福。

他沒說完,溫明兮已經開口:“會。”

她會幸福地嫁給周京聿。

但是,她看著周京聿:“世上沒有如果。”

有些錯誤,是永遠都彌補不了的。

周京聿苦笑了下。

她還是這樣,從不肯給人留下誤會的餘地。

他深深地看著溫明兮,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進心裡。

直到外麵傳來謝南洲接親的聲音,他才輕聲道:“兮兮,彆恨我。”

“祝你幸福。”

說完這話,他拉開門,沒理會謝南洲的眼神,走了出去。

溫明兮說“會”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

想起溫明兮是如何璀璨熱烈,是如何瀟灑恣意,卻因為他的傷害,日漸枯萎。

而今天,他看到了以前的溫明兮。

他忽然,沒有了搶的力氣。

周京聿將那枚戒指往心口按了按,沒再回頭。

而身後,謝南洲和溫明兮似乎在接吻,周圍的人一片歡呼。

他勾了勾唇,一步步走出了溫明兮的世界。

他的兮兮,會永遠幸福下去。

而他,會守著這份回憶,彌補自己曾犯下的過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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