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問天 第141章 青木殿問答（一）

    青木殿正殿比林凡想象的更加宏偉空曠。

數十根需要數人合抱的巨柱支撐起高遠的穹頂，柱身並非光滑，而是雕刻著無數精密運轉的齒輪與流轉不息的符文，它們共同構成一個龐大而沉默的體係，將整座大殿籠罩在一片靜謐而充滿力量的氣息中。穹頂並非密閉，而是由某種透明的晶石構築，清冷的月光毫無阻礙地灑落，與殿內地麵自行散發出的柔和青輝交融，照亮了這片空間。

大殿儘頭，九級青玉台階之上，蘇天賜並未端坐於那象征門主權威的寬大座椅，而是負手立於台階邊緣，背對著入口，仰望著穹頂之外的星空。月白長袍在清輝下彷彿流淌著微光，讓他本就挺拔的身影更添幾分超然與孤高。

林凡的腳步在光潔如鏡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回響。他行至大殿中央，距那九級玉階約十丈處停下，躬身行禮：“舅舅。”

蘇天賜緩緩轉過身。他的麵容依舊平靜，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彷彿蘊藏著風暴過後尚未完全平息的餘波。“你的傷如何了？”他開口，聲音平穩，比起在焚天穀時的冰冷，似乎多了一絲難以捕捉的緩和。

“多謝舅舅賜藥，沈老醫術高超，已無大礙。”林凡謹慎地回答，身體依舊保持著警惕。

蘇天賜微微頷首，視線卻並未從林凡臉上移開。“能硬抗金丹修士一擊不死，還能引動心火熔爐本源共鳴……林凡，你比你表現出來的要特殊得多。”

林凡心中凜然，知道正題來了。他沉默著，沒有接話，等待蘇天賜的下文。

殿內陷入短暫的寂靜，隻有穹頂星圖流轉發出的、幾不可聞的細微嗡鳴。

“小玖都跟我說了。”蘇天賜忽然道，他的目光掃過林凡緊抿的嘴唇和微微繃緊的肩膀，“關於那支筆，那個‘玥’字，還有……你無意識畫出的星尾紋。”

林凡的心臟猛地一跳，抬起頭，正對上蘇天賜的目光。那目光深處，似乎有一絲極淡的波瀾掠過。

“靈香草調墨，星尾自生韻……”蘇天賜低聲重複了一句，眼神飄向大殿一側牆壁上懸掛的一幅陳舊畫卷，畫上是一位正在伏案製符的溫婉女子，眉眼與林凡記憶中的母親竟有七八分相似。“這是我父親，也就是你外公，親手為玥兒記錄的製符心得。她最擅長的便是這星尾紋。”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極淡的追憶和悵然。林凡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幅畫，鼻尖彷彿又縈繞起母親身上那清苦的草木香氣。

“我母親她……從未詳細提過孃家的事。我隻知道她姓蘇，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林凡的聲音有些乾澀。

蘇天賜轉過身，再次望向星圖，側臉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有些冷硬。“她當年執意要跟你父親走，與家裡……鬨得很不愉快。這一彆，就是永訣。”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我收到她最後傳來的訊息時，隻說一切安好，勿念。再後來，便徹底失去了聯係。”

林凡握緊了拳頭，指甲嵌入掌心。

“你體內的功法，”蘇天賜忽然轉換了話題，語氣重新變得冷澈，“五行兼備，自成迴圈，絕非尋常散修機緣所能得到。更奇特的是，它竟能引動我天巧門鎮派之寶心火熔爐的共鳴……林凡，你這功法，從何而來？”

林凡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決定透露部分真相。“功法名為《五行混沌訣》，是在天機城天字拍賣所得，據主拍方介紹，功法源於一處古修遺澤。”

“拍賣會所得？”蘇天賜重複了一遍，眼中精光一閃，猛地再次看向林凡，“你所說當真？”

“是。”林凡肯定地點頭。

蘇天賜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施展你的五行靈力，全力向我攻來。”

林凡一怔，但看到蘇天賜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便知這是驗證。他不再猶豫，體內五個氣旋驟然加速運轉，五色靈光彙聚於掌心，化作一道略顯混沌卻蘊含著奇異平衡力量的靈光，直襲蘇天賜——當然，他並未真正動用殺招。

蘇天賜輕輕抬起一隻手。林凡那一道靈光在觸及他掌心前便如同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消散了。但蘇天賜的臉上，卻首次露出了真正動容的神色。他仔細感受著那消散的靈力餘波。

“五行自然流轉，相生相剋……竟真的能以凡俗之軀承載？”他低聲自語，目光死死盯住林凡，“父親私下研究多年的‘五行築基’設想，在你身上實現了？！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引動熔爐！你本身就是一個人形的、微縮的‘心火熔爐’胚胎！”

林凡心中巨震！

蘇天賜一步踏前，瞬間逼近林凡，強大的氣息讓林凡幾乎窒息：“你母親關於天巧門，關於心火熔爐，她說過什麼？”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急迫。

林凡被他的氣勢所懾，艱難地道：“沒……沒有了。母親並未提及天巧門太多……”

蘇天賜緊緊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良久，他周身迫人的氣勢才緩緩收斂，眼神複雜地歎了口氣。

“看來她是真的決心與過去一刀兩斷了……”他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或許她是對的。捲入宗門的紛爭，未必是好事。”

他踱開幾步，聲音恢複了冷靜：“執法堂一脈，暗星衛對你出手，並非單純因為小玖。更重要的，是你引動了心火熔爐的異象。他們懷疑你身懷重寶，或與宗門失傳的某些核心傳承有關。如果證實了你的功法特異，又與蘇家血脈有關，他們更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