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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絲塚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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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絲塚

作者:佚名

簡介:

我難產死了那天,顧玉珩輕笑:「我吩咐了產婆和太醫在莊子守著,她怎麼可能會難產而死?」「王爺,沈姑娘打發走了太醫和產婆,還讓所有下人離開!王妃難產自己用匕首劃破肚子才生出來的。」「孩子還有氣息,被王妃孃家接走醫治了。」他卻笑了:「我不過是納了妾,她就假死來戲弄我,還編出這種故事,沒有半點王妃的樣子!」「告訴她,就算吃醋,也等我納了沈歡寧再說!」七日後,他帶著我最愛吃的糕點,出現在江府門口。卻看到漫天的紙錢和飄揚的白布,而我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裡。他上前說,「江晚音,演得這麼像給誰看?彆鬨了,趕緊跟我回去。」可下一秒,禮官高喊:「蓋棺!出殯!」

1

顧玉珩走到棺材麵前,冷笑著讓身邊的人按下棺材。

新買的糕點被他狠摔在地上。

「江晚音,眾多人麵前,你竟然敢落本王的麵子,如此晦氣!本王給你機會,現在認錯還來得及。」

我飄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棺材裡的我麵色紅潤,是娘專門找人上的妝。

他深吸一口氣。

「江晚音,王妃之位若是膩了,就換個人來。」

「本王隻不過是要納歡寧為妾,而你這點氣量都沒有。」

「演戲也如此拙劣,臉上的血色如何是已死之人?」

阿孃的眼圈紅著,「王爺,小女已經去了,還求您高抬貴手,放過她,讓她入土為安。」

他緊盯著我,眼裡滿是嘲諷。

到現在,他仍覺得我隻不過是吃醋。

我嫁入王府五年,賢淑懂事。

替他將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

可他的心不在我這。

沈歡寧與他青梅竹馬,與人苟且之後又來找他服軟。

他賭氣娶了我,但又對她念念不忘。

甚至為了她將臨盆的我丟到莊子,然後轉頭要迎她進府。

沈歡寧說當初為了救顧玉珩一命自廢了武功,所以才會身體虛弱。

然而,實際上救的是沈歡寧的歡好,王家公子,王璟。

他們想要謀害顧玉珩,被我阻攔。

「好,好你個江晚音。」

「來人,給我把棺材抬回去,蓋上!本王看你要撐多久!」

隨後我的棺材被抬回院子。

爹和娘淚流滿麵。

顧玉珩轉身就走,「既然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十幾名侍衛將江府圍得嚴嚴實實。

2

顧玉珩回到了王府。

他站在我的院子裡,讓人將我收來的瓷器字畫全部毀掉。

院子裡的火爐燒得正旺,他站在麵前,急促地喘氣。

「江晚音,沒想到你是如此的無理取鬨。」

此時,莊子上的丫鬟來了。

她跪在顧玉珩的麵前,忍著眼淚。

「孩子難產生不下來,王妃竟然用匕首劃了自己的肚子。」

「她走的時候,都是血呀。」

在莊子上,沈歡寧故意在飯菜下了藥。

結果導致我腹中的胎兒過大,我大汗淋漓,疼痛從骨頭縫裡溢位來,到最後陷入混沌之中,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

還是接生婆一碗一碗的湯藥給我續著。

下半身不停地往下墜,我不自覺地跟著使勁。

可無濟於事。

如千斤的石頭堵在肚子裡,無法排解。

就這樣,我痛了一天一夜。

而沈歡寧卻藉口調走了所有的太醫和產婆。

我知道我活不成了。

可我的孩子不能有事。

人參湯吊著我最後一絲力氣,我用匕首劃開了肚子。

痛,交織在一起,已經麻木了。

隨後,我看見房間裡到處都是血,我的丫鬟抱著孩子哭得傷心。

顧玉珩滿不在乎。

「江晚音給了你多少的好處讓你這麼說?告訴她,不想回來就彆回來了。」

3

我的棺柩整整擺了七日。

爹孃心急如焚,幾次求見顧玉珩被拒。

他命人日夜看守,不讓江府的任何人靠近棺柩。

此時,沈歡寧犯了心疾,顧玉珩在陪她。

七日之後,他纔回來。

「江府那邊可有動靜?」

派出去的人猶豫了幾秒,「無人靠近棺柩,棺柩也.....並無動靜。」

他冷笑著,「江府為了配合她演戲還真是大費功夫,是暗藏機關還是偷梁換柱?」

隨後他去了江府。

他催動內力將我棺柩蓋開啟,裡麵的我的臉上已經浮現了屍斑。

端詳了許久,他才說道,「易容術?江晚音你可真能忍。」

說罷,他欲伸手撫摸我的臉,卻在即將觸碰時停了下來。

「不要企圖妄想本王會輕易地原諒你。」

我飄在半空中,漠然地看著。

「隻要你聽話,乖乖地,本王會跟歡寧交代,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

然而,棺柩裡的我毫無動靜。

他手底下的侍衛也前來複命。

「王爺,屬下去莊子調查,確是沈姑娘調走了太醫和產婆。」

顧玉珩搖頭,「定是江晚音給了他們錢才這麼說的,她一個女子沒了太醫和產婆如何生下孩子?」

說到孩子,他停頓了下來。

「孩子呢?」

江府的下人來報說孩子氣息微弱,正派太醫在醫治,不便出門。

他轉過身,一副瞭然的表情。

「果然如此,孩子也不敢抱出來讓本王看,本王就說,江晚音不過一個弱女子,怎可能劃開肚子?」

「況且,歡寧向來心善,並不如她一般善妒。」

我雖為王府主母,沈歡寧還未過門,顧玉珩便待她比我好。

導致莊子裡的人以她號令為尊。

他親自將王府的玉牌遞給了她。

下人慾言又止,卻還是硬著頭皮。

「那日王妃難產,確實是用刀.....」

「好了!」

他皺著眉,麵露不耐。

「你若是心在王妃那邊,就趁早過去,彆在本王麵前礙眼。」

下人惶恐地跪下,然後退下去了。

顧玉珩吩咐,「來人,把王妃抬出來,不是已經死了嗎?架火!」

他竟然是想要再焚燒我。

娘見狀衝上來,「王爺,求求您了,不能燒啊,燒了她如何轉世!如何安定!」

若是受了火,銼骨揚灰。

我是不是就會徹底消失?

顧玉珩不顧我爹孃的哭喊。

讓人將我拉了出來。

已經死了七日的我,身體僵硬,手上腐爛的肉落下了一塊。

他卻好似看不見。

「架火!」

4

拉我起來的小廝手在不停地抖。

他多次想要開口,卻被顧玉珩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直到火架已經擺好,顧玉珩吩咐小廝將我丟進去。

正當麵板要接觸火的那一刹那,下人來報。

沈歡寧突然暈死過去了。

顧玉珩很是焦急。

他讓小廝將我丟在地上。

「江晚音,你真是鬨夠了沒有?本王這次放過你一馬,你且等著。」

隨後他匆匆出門。

這一幕,太熟悉。

自從沈歡寧搖身一變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他便隻會為她奔波。

即使我正在過生辰,他也可以丟下我和一眾的賓客。

讓人背後笑話我。

我這個主母毫無尊嚴。

哪怕我死了,也就這樣被隨意的丟在地上。

我跟著他飄出了門。

5

這是我第一次來沈歡寧的院子。

比我的院子大了許多。

還有他花心思尋來的珍貴字畫,瓷器。

這一比,她這的佈置才更像王妃所。

沈歡寧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已經悠悠轉醒。

顧玉珩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來,親自把藥喂到她的嘴邊。

沈歡寧小聲的開口,「王爺,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你回去吧,王妃那邊重要。」

他握著她的手,「她隻不過是鬨鬨脾氣,自己就會好了,你在這,我纔是放心不下的,過段時間進了府,把你放在我身邊就好了。」

他對她,甚至從來不用本王爺的稱呼。

我以為我會很難過的。

可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眼淚。

說罷,他把一隻玉鐲從懷裡拿出來。

「這是你的過門禮,你先拿著。」

這塊玉鐲,是顧玉珩讓玉花樓按照王妃的妃製和我的喜好打造的。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顧玉珩說等我生下孩子,這是他給我的禮物。

沈歡寧歡喜的看著玉鐲,卻帶著猶豫,「這是給王妃的吧?」

顧玉珩直接套在她手上,「你喜歡,給你。」

他們相互依偎,如同一對璧人。

我靜靜地看著。

真好,我已經死了。

就可以成全他們了。

6

顧玉珩似乎把我忘了。

爹孃不敢輕舉妄動,進宮去求了皇上。

皇上向來對顧玉珩寵愛,隻得出主意,讓我爹孃換個地方辦葬禮。

於是爹孃將我挪到了隔壁的蘇府。

蘇府的主母是我的姑姑。

府中正好有一女兒命格不好,改為母姓,江姓。

前幾日因病去世,還未發喪。

爹孃借著江氏女子的由頭,向外宴請。

顧玉珩也在宴請之中。

看著我爹孃紅著眼,他仍是不屑,

「嗬,江氏?連姓名都不曾有,這就是江家的一向門風嗎?」

爹孃不敢接話。

他走到靈堂前,突然直勾勾的盯著棺槨。

這棺槨是我原先的。

他走向前,細細的觀摩著。

隨後低聲道,

「江氏.....江晚音......倒是和你一個姓氏,也算是你的同宗姊妹。」

隨後,他點了三炷香。

認認真真的插上。

轉身他開口問道,「可讓仵作來查明過?」

姑姑愣了愣,下意識搖了搖頭。

顧玉珩皺著眉,「就如此草率的下葬?」

爹爹趕緊向前解釋,「王爺,此女從小便是患有嚴重心疾,這一次也是心疾發作,突然就去了,所以不用仵作來打擾她入土為安了。」

最後幾個字,爹有些許的哽咽。

顧玉珩沉默了幾秒,點了頭。

「也是個命苦的女子,那便這樣吧,法事一結束,就儘快下葬。」

何嘗不是命苦呢?

他又接著說道,「江晚音可還在家中?」

爹回道,「小女......最近出門散心了。」

顧玉珩不再說話。

後麵他時不時的看向棺槨,像是在想些什麼。

儀式結束,他走出門。

「玉花樓最近有什麼新樣式的首飾?」

小廝恭敬的回著,「沈姑娘向來喜歡素雅之物,玉花樓最近新出的樣式偏繁瑣一些.......」

「不是。」他開口打斷。

「是王妃。」

小廝眼睛微微睜大,「王妃偏愛精緻之物,玉花樓倒是有一隻新的發簪,精美繁瑣,格外的雍容大氣。」

顧玉珩長舒了一口氣,「那就這個吧,你儘快去定下。」

小廝開心的應了一聲,「王爺是要去看王妃嗎?」

他回頭望了一眼蘇府,「本王想了想,女子向來紅顏薄命,她不過桃李年華,一點誤會罷了,就哄她一回。」

說罷,他腳步輕快的離開了蘇府。

身後,正好傳來一聲。

「出殯!」

7

玉花樓的發簪他最後親自去挑了。

挑來挑去他都不滿意。

「這個太俗氣。」

「這個樣式太簡單。」

「這個太重,她不喜歡這麼重的。」

過了一會,他有些煩躁。

掌櫃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可要給王妃再定製一根?上回玉鐲,您讓人做了那麼久,王妃可還喜歡?」

那隻玉鐲在沈歡寧的手上。

他嗯了一聲,「但本王需要儘快,七日之內送到府上。」

掌櫃應下。

隨後他讓人拿來筆墨。

我看著他拿起筆,思考了一會,然後在紙上落筆開始畫。

不一會,一隻發簪的樣式便就出來了。

繁瑣卻又不失大氣。

那是我會喜歡的。

當年,我們剛成親的時候,我的發冠也是他親自畫的。

為了瞭解我的喜好,他問遍了我身邊的人。

又跑了幾所店鋪,去問女子的偏愛。

原來他也還沒忘啊。

掌櫃在一邊恭維,「怪不得人人都說王爺是個重情之人,王妃的喜好您這是記在心裡啊。」

顧玉珩微微發愣,沒有接話。

他站起來,又瞥到了一隻玉鐲。

「還有玉鐲,按照上次的款式再做一個,那個,王妃弄丟了。」

說罷,他喃喃道,

「這樣,江晚音應該就不會再鬨了吧?」

話音剛落,小廝傳來訊息。

「沈姑娘快不行了!」

8

顧玉珩趕到的時候,沈歡寧一身血汙,氣息微弱。

他大怒,讓人去調太醫。

沈歡寧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眼裡滿是淚和委屈。

隻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幾個字。

「王妃......殺......我......」

說完就暈死過去了。

我殺她?

前幾日,我飄來飄去,正好看到了沈歡寧的歡好王璟,他懷裡抱著一個青樓女子。

沈歡寧看到了,大鬨了一場。

王璟心裡早就沒了她,但又不想失去她攀上王府之後的榮華富貴。

便耐著性子上門哄了半日。

沈歡寧還是不依不饒,並說要是負了她,她就將此事捅出去,同歸於儘。

後來的事我便不清楚了。

我隻記得王璟出門時眼裡的狠意。

如今這一出又是想在鬨什麼?

過一會,太醫到了。

沈歡寧被刀刺中的是腹部,但還好未傷及要害。

顧玉珩很是心疼。

沒一炷香的時間,沈歡寧醒了。

她第一句話便是哭訴。

「王爺,我不進府了,讓王妃放過我吧。」

我愣了。

顧玉珩也愣了。

「王爺,我知曉王妃因為我進府的事不開心,我可以不進府,隻求王妃饒了我一命。」

顧玉珩盯著她,「此話怎講?」

沈歡寧哭哭啼啼的。

「我今天走在街上好好的,突然有一個人出來拿刀刺傷了我,他說是王妃派來的,還說,還說他是王妃在外麵養的麵首.......」

說完,沈歡寧撲進顧玉珩的懷裡抽噎。

「隻要我心裡有你,王爺心裡也有我就夠了,我可以不進府,我也不要名分,我想活著好好的陪著你。」

顧玉珩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麵首,刺傷,這一些陌生的詞彙怎會在我的頭上!

哪怕顧玉珩不愛我,我們也相處了這麼些年,難不成他真會信沈歡寧?

所幸,顧玉珩什麼也沒說。

他回抱著沈歡寧。

相擁良久,顧玉珩說,「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回了江府。

爹孃舍不下我,故而我的院子裡的擺設依舊。

他們每天都派人打掃。

顧玉珩衝進我的院子,高聲的喊道,「江晚音!江晚音!你給我出來!」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片寂靜。

他不死心的又一腳踢開了房門。

床上我的被褥整整齊齊,空無一人。

顧玉珩喘著氣,眼睛有些紅。

「江晚音去哪裡了?」

身邊的丫鬟哆哆嗦嗦的。

「告訴我!江晚音去哪裡了?」

他以為我定是跟在外的麵首走了。

丫鬟顫抖著聲音回道,「王爺,王妃她......」

「夠了!」他突然打斷,壓抑著怒意。

「反了!真是反了!我看她這個王妃是當膩了!」

「來人!府中著人佈置,一月後,迎娶沈歡寧為平妻!」

若正妻無過錯,府中不可有平妻。

他,還是沒有信過我。

2

9

顧玉珩要娶平妻的訊息傳遍了京城。

人人都在猜測是我這個王妃犯了不可彌補的過錯。

一時間,流言滿天飛。

顧玉珩也並未出麵澄清。

我看見爹孃花白了頭發,將江府緊鎖。

他將原本要送我的那隻玉簪,又插在了沈歡寧的頭上。

甚至於成親σσψ的頭麵,也是我那一套。

成親這一日,沈歡寧盛裝打扮,無比風光。

顧玉珩頻頻向後看,他似乎是在確認,我是不是真的不來了。

吉時已到,轎子被抬起。

路行到大街的時候,突然聖旨來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故王妃江氏,出身名門,性柔且善,今不幸薨逝,朕心哀悼,念其生前有和離之意,今允所清,除去王妃名分,使其安息,欽此!」

話音剛落,周圍議論紛紛。

「什麼?王妃居然沒了?」

「怎麼沒得無聲無息的,這其中不會有什麼隱情吧。」

「王爺這都不知情,還在娶新人呢。」

「怪不得王妃生前想和離。」

聖旨一出,顧玉珩跪在地上久久沒反應過來。

這是我臨死之前囑咐丫鬟的。

讓她務必告訴我爹孃,就算我死了,也不要這個王妃之位。

皇上,這是故意壓到今日來敲打他。

顧玉珩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太監。

「王妃?薨逝?」

10

「王妃好好的在王府,怎會薨逝?」

傳旨太監將聖旨遞在他手上。

「王爺,那日在蘇府,您已經給王妃上過香了。」

他站起來,大聲道,

「你胡說!那是蘇府的女兒,怎麼會是王妃!」

太監恭敬的回話,「您不讓王妃入土為安,皇上隻好互換了府邸,讓王妃安息,故而那日用的是江氏。」

他如同晴天霹靂的愣在了原地。

「混賬!」

爾後,他抬起手想要給太監一巴掌。

太監示意身邊的人將東西奉上。

「這是王妃隨身攜帶的玉佩,您過目。」

這枚玉佩是當初他前來定親之時,從身上摘下來給我的。

上麵的絡子還是他熬了一夜親手打的。

此刻的絡子被血侵泡著,已經成了黑色。

我生產的時候,疼痛難忍,將玉佩握在手裡。

死去的時候,它就躺在我的胸口。

顧玉珩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雙眼漸漸泛起紅色。

「她人呢,她人在哪?」

太監歎了口氣,告退道,「王爺節哀。」

他手裡緊緊的攥著玉佩,騎上馬,一路狂奔到了江府。

江府大門緊閉,他一次又一次的敲。

直到爹開啟了門。

「江晚音呢?她沒死對不對?讓她出來見我!」

一向懦弱的爹此刻也不再畏懼。

他大聲的嘶吼道,

「她已經死了!她死在了給你生孩子的時候!而你不讓她下葬!還要來折辱她!你不配我女兒!你不配!」

說完,他掩麵而泣。

「我可憐的女兒,身後得不到安寧,造孽,造孽啊。」

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顧玉珩眼神迷茫,踉蹌了幾步。

「怎麼會,我明明派了人去護住她,她怎麼會死.....」

爹驀的抬頭,「你安排的人,都被沈歡寧支走了,她死的時候身邊隻有一個丫鬟!」

「她為了孩子,活生生的破開了自己肚子!」

「而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不信她!」

顧玉珩身體一僵。

爹吩咐人把門關上,冷冷地說道。

「王爺,她已經不是王妃之身了,你們再無瓜葛,請回去繼續娶你的新人吧。」

顧玉珩被關在門外。

他站在原地許久,吩咐人將當天的太醫和接生婆都抓過來。

過一會,他們來了,跪在地上哭著求原諒。

這一刻,他什麼都懂了,緊握著拳頭,青筋暴起。

如果他早去調查就好了。

可惜,沒有後悔藥。

11

我閉上眼,還記得那一天。

沈歡寧調走了所有的人。

我的丫鬟不肯走,死活也要守著我。

而我氣息微弱,讓她去找顧玉珩。

她哭著去了王府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卻被攔在外麵。

顧玉珩不見她。

「不就生個孩子,有什麼大事?讓她自己生,生完我再接她回府。」

那時的我,已經快不行了。

丫鬟的頭磕破了,隻求能有一個太醫去。

而顧玉珩出門正要去沈歡寧那。

「真是不可理喻,那麼多人還看不了她一個人?」

沒等丫鬟解釋,他就走了。

他陪沈歡寧遊湖賞景的時候,我在莊子裡嚥了氣。

回過神,顧玉珩已經上了馬。

沈歡寧還在原地等。

他掀開簾子,轎子裡的沈歡寧一臉嬌羞。

下一秒,她的臉上被狠狠地捱了一巴掌。

12

沈歡寧不可置信的捂著臉,血從她的嘴角緩緩溢位。

「王爺,你為何.....」

話還沒說完,顧玉珩將她粗暴的扯出了轎子。

頭上發冠被摔在地上。

沈歡寧整個人狼狽不堪。

「你乾什麼!」

她的尖叫聲被扼在了喉嚨裡。

顧玉珩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說!那天你把莊子的人都支走,然後約我出去遊湖,你早就想要害她了,是不是!」

沈歡寧的臉憋的通紅,不停的捶打著顧玉珩的手。

「咳咳......咳咳咳.....你說.......什麼......我.....我聽不懂.....」

他撒手,將她狠狠地甩在地上。

她不停的咳嗽,眼淚流下來,花了妝。

顧玉珩一腳踩上她的手。

她吃痛的扭曲了麵容。

「本王還不知道你有這種本事,來殘害本王的王妃!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已經不在了,你還要給她潑臟水!」

沈歡寧知道怕了。

她的身體不停顫抖,嘴裡還在說著,「我沒有,我沒有,王爺,你相信我啊,我救過你的命。」

可惜,顧玉珩這次不會信她了。

他鬆開腳,沈歡寧的手已經血肉模糊。

「是本王眼瞎。」

他恨恨的說完這句話,低頭將沈歡寧頭上的發簪拔下。

又小心翼翼的捧起發冠,隨後便毫無留唸的離開。

地上的沈歡寧痛的昏死了過去。

他又回到了江府。

這一次,他跪了下來。

「求您,讓我去看看她,還有孩子。」

這次是娘,她隻開啟了一個縫隙。

「王爺請回吧。」

「晚音她受不起。」

13

發冠碎了。

當初我與他成親的時候,他說這套發冠代表著他對我的愛。

可如今,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他把碎片平鋪在桌上,想要去重新合起來。

他的手被紮破了好幾次。

血順著手指頭流向手掌。

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白天。

發冠也修不好了。

他彷彿忘卻了時間,手裡不停的動著,直到鮮血淋漓。

「晚音,對不起。」

「我不該讓她戴上這發冠,這是你的,我不該給彆人的。」

「我把它修好,你就會回來的是不是?」

.......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無力的癱在凳子上。

眼淚緩緩的從眼角流下。

他抬起手,那雙嬌嫩的手從未受過傷害,而如今已經傷痕累累。

「我怎麼忘了你也是名門出身,從未吃過苦。」

「那一日,你定是很疼.....」

「你被針紮都會撒嬌的人,怎麼.....怎麼敢破開自己的肚子.....」

「我要是早點去看你,早點去調查.....」

「我真該死,還將你差點焚燒。」

說完,他竟是掩麵嚎啕大哭。

而我,卻再無波瀾。

過了很久,手下的人來報。

「沈姑娘醒了,她說要見您。」

14

顧玉珩慢慢起身。

他雙眼通紅,臉上亦是憔悴。

但他還是去了。

隻不過,這次眼裡卻帶著恨意。

沈歡寧醒了,臉上的紅腫還尚未完全消去。

見到顧玉珩來,她臉上滿是委屈和無辜。

「王爺.....你要信我,王妃相好的是王府的王璟,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他們來往!」

「王爺!我救了你,一顆心都在你的身上,怎會欺騙你!」

我似乎想起來了。

王璟為了貪圖錢財,曾不止一次私底下找過我。

沈歡寧的事也是他告訴我的。

隻要我給他錢,他就不會把這些醜事爆出去。

為了維護顧玉珩的麵子,我才一次又一次的答應了他。

可這人貪得無厭。

沒想到,沈歡寧為了自己,竟然連王璟也害。

顧玉珩愣住了,「你說什麼?」

沈歡寧見他有所鬆動,壓下心裡的欣喜。

她起身,一身素衣,臉色蒼白。

「王爺,我敢用命來證明,王妃與王璟早就苟合在一起!」

「那日我隻是想替王爺報仇才支走了王妃身邊的人!」

「我不想看到王爺被人詬病!」

說罷,她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王爺若還是不信我,我隻好去死了!」

話音剛落,她衝著柱子就撞去。

而正好顧玉珩就在旁邊。

他一把拽住了沈歡寧。

沈歡寧還在哭,「王爺,你不信我,就讓我去死,我當初救了你,你不欠我的了,我把我的命還給王妃!」

顧玉珩死死的拉住了她。

「你!」

沈歡寧一回頭,捂著胸口,眼淚盈盈。

顧玉珩動搖了。

他的眼裡滿是不忍。

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麼能讓她去死呢?

他將沈歡寧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沈歡寧哭了好一場。

「王爺,是他們欺人太甚,是他們不把你放在眼裡!」

顧玉珩的眼神漸漸地冷了下來。

卻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沈歡寧。

我隻覺得可笑。

原來這愧疚在她的花言巧語麵前不值一提。

原來,我沒贏過啊。

15

顧玉珩把沈歡寧接進了府裡。

即使沒有明說,他也給了沈歡寧主母的地位。

「拿紙墨來!」

顧玉珩在紙上寫下了和離書。

「去,給我送到江府,讓江晚音回來之後,親自將和離書送還!」

手下的人一臉驚詫。

顧玉珩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了,這一切還是江府和皇上演的戲。

就是為了我王妃的地位。

手下的人拿著和離書去了江府。

我爹拿著和離書,氣急反笑。

隻扔下了一句。

「那王爺便好好的等著吧!」

我有些累。

身體也慢慢的變得透明。

我想或許是過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還魂日,我就該走了。

顧玉珩此時也派了兩撥人出去。

一撥是在找尋我的蹤跡。

一撥是在調查王璟。

表麵上,王璟承認了他與我的關係。

因為沈歡寧許諾了他一筆錢。

但,顧玉珩的自尊心作祟,不願相信這個答案。

於是他找到了京城最大的情報樓。

很快,他就要知道真相了。

16

一個月後。

這世間不可能找到我的痕跡。

顧玉珩越發的焦急。

直到這一天,情報樓給他送來了王璟的訊息。

手下的人緊張的稟報。

「王璟與沈歡寧從小便認識,並且私定了終身,早就有了苟合。」

「那一日,王璟被仇家打成重傷,沈歡寧自廢武功救了他一命,而您正好被王妃在山崖救下,放在了農戶家,沈歡寧看到您的玉佩,便與王璟演了一出戲,成了您的救命恩人。」

顧玉珩的臉色慢慢的沉了下來。

「你說,誰救了本王?」

「王妃。那日是王妃在山崖發現了您,給您用了藥。」

我還記得那一日。

天氣晴朗,我帶著丫鬟出遊。

顧玉珩被人追殺,受了傷,掉在了山崖下,昏迷不醒。

我幫忙處理了傷口,他因為高熱,渾身滾燙,也是我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他的身體。

最後他無意識的抱住我。

而我咬了咬牙,秉著救人的心,整整一日。

隨後為了不暴露,我將他安置在一家農戶。

「所以,是江晚音救了我。」

他喃喃自語道。

「王爺?」

他轉身離開。

麵無表情。

17

沈歡寧正在院子裡曬太陽。

見到顧玉珩來,她欣喜的起身就要撲向他。

誰知,顧玉珩側身,她撲了空。

沈歡寧有了榮華富貴,臉色早就紅潤,她嘟著嘴還想撒嬌。

「玉珩,怎麼了嘛?」

顧玉珩將寫著情報的紙輕飄飄的灑下。

她撿起來,越看臉色越是蒼白。

「不,不是,王爺這是從哪來的小道訊息?」

「情報樓。」

她瞬間慌了神,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住。

「王爺!你不要相信他!他的眼裡隻有錢!王妃肯定給了他一大筆銀兩才讓他來汙衊我的!」

顧玉珩緩緩的點了頭。

「是啊,王妃確實給了他很多銀兩。」

還沒等沈歡寧歡喜。

「可惜,這些銀兩是用來堵住你和他的醜事的。」

「晚音,一直都在護著本王啊。」

沈歡寧癱軟在地上,不顧一切的爬向顧玉珩。

她狼狽的扯著顧玉珩的袖子。

「王爺!求求您看在我服侍您這麼久的份上,饒了我一命!」

「我知道錯了!我滾出王府再也不回來了!」

顧玉珩俯下身子,捏起她的下巴。

「你有幾條命夠本王饒的?」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一起下去陪晚音可好?」

話音剛落,他揮了揮手,命人搭建火架。

當初他差點燒了我。

如今,他要讓沈歡寧這般死去。

沈歡寧哭的不能自己,隻顧著喊饒命。

火燒起來了。

他讓人都下去。

隨後,他拖著沈歡寧一步一步的走向火架。

灼燒感讓沈歡寧直接嚇暈了。

顧玉珩一邊走,一邊笑著。

「晚音,我帶她下來給你賠罪了。」

他將沈歡寧丟了進去。

隨後他也準備走進去。

門被踹開。

皇上沉著臉,身後跟著我爹孃。

他讓人將顧玉珩拉了回來。

「老四,你向來最是懂事,可你為了沈歡寧這個女人,害死了你的王妃,你可知錯了?」

「你的王妃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可懂?」

顧玉珩癱坐在地上,滿是悔恨。

「我知道錯了,我.....」

「讓我去陪她好嗎?」

皇上歎了口氣。

「不必了。」

18

爹向前一步,眼裡還是恨意。

「王爺,本以為小女嫁你是良配,卻落到這般下場。」

「她沒死,皇上的人救了她。」

「這一切確實都是演戲,隻不過是想讓你死心!」

聽到這話,他猛地抬起頭。

「晚音沒死?你說什麼?她沒死?」

皇上冷哼了一聲,「是啊,若不是朕那日微服出訪,她可真的就死了!」

「太好了,她沒死。」

他眼裡泛著淚。

突然瘋了一樣的大笑起來。

「她還活著!她活著!」

「她在哪!在哪!」

皇上冷笑著,「你以後不必再找她,她也不會見你的,你們已經和離,她早就離開這裡,去遊玩更好的地方了。」

他俯下身子痛哭。

「我隻要.....她還活著就好.......」

「她恨我......她恨我啊.......」

院子門被關上。

隻留下燒得正旺的火架和他。

三日之後,他削去了頭發。

堂堂王爺,就這麼出了家。

一輩子與青燈古佛相伴。

他將用餘生來懺悔。

19

出了院子門,皇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多謝二位幫朕,朕賜給江府一塊免死金牌。」

爹孃跪下叩謝大恩。

我已經死了。

皇上不能讓王爺就這麼死去,所以請來了爹孃演了一出戲。

他活著,但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彆了。

慢慢的,我的身體也消失了。

再一次醒來,我成了一家農戶女。

上天竟然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魂穿重生了。

而此刻,失去了女兒的爹孃想再找一個養女。

恰好的是我被選上了。

我又回到了江府。

又成了他們的女兒。

這一世,我不再嫁人。

我專心的做起了生意。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富甲一方的江少主。

而爹孃,σσψ也不再乾涉我的婚姻生活。

過了很多年,我培養出了一個優秀的養女,準備讓她接替我的生意。

我預備去江南,在這裡帶著爹孃養老。

出發的前一刻,喪鐘傳來。

宮裡發喪。

顧玉珩死在了寺廟裡。

他自戕了。

他打翻了燭台,將自己活生生的燒死了。

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不成人樣,唯獨一枚玉佩還尚存。

不過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沒有了男人,我照樣過得很好。

這纔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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