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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動物觀察錄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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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如今城中流言四起,原本質疑曾韓兒進世子府的聲音更盛,與世子先前的風流往事混雜,竟漸起聲討之勢。

父親得知我差點遇刺,痛心疾首,在朝廷上向諸侯王哭訴。字字泣血。

又正逢保守派的大臣們和世家紛紛上書,認為世子此舉僭越禮製,綱常掃地,若不加以糾正,怕是有禮崩樂壞的危機。

諸侯王大怒,世子被罰在世子府禁足。

禁足時間一過,世子就親自上楚家道歉,隻是麵色蒼白,狀態肉眼可見的差。

他這般愛麵子的人,流言傳到朝堂上導致自己被禁足,對他來說相必是天塌了的大事。

我掃了眼世子帶來賠禮道歉的禮品,一箱海蔘赫然位列中央。

這是倭國上供給當今皇帝的稀罕物,據說極其稀少,價值千金,效果極佳。諸侯王也僅僅得了一盒,被他賞賜給了當時最受寵的妃子,也就是如今的王妃。

如今世子帶來送我,也是下了血本。可惜,對彆人有益的大補之物,對我來說恰恰是最毒的毒品。

世子輕咳一聲:「聽聞前些日子你遇刺,冇有受傷吧?」

據我遇刺已有十日之久,期間他對我不聞不問,想必這次探望也是王妃強令他來的,做做樣子拉攏人心罷了。

我嗤笑一聲:「您要是有這閒工夫來關心我,不如對您府上的仆人加以管束。

「聽說前些天刺殺我的那批人是世子親自關押審訊的,世子可要審清楚,免得哪日也會有我這般遭遇。畢竟,老鼠可不好抓。」

世子自知理虧,放緩了語氣:「既然你並未遇險,不如就當此事未發生過。婚約會如期舉行,韓兒所求隻是妾位,你纔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百姓愛戴我,也會愛戴我的妃子。」

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想要讓我忍辱負重維護他的名聲,好手段。

我低聲道:「世子這妾位,是非有不可了?」

見我質疑,他有些不悅,低聲嗬斥:「怎麼,當今聖上後宮充盈、內寵甚多,我不動你這正宮之位,且隻納一房側室,你還不知足嗎?如果你再鬨下去,最後隻怕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不求世子的愛,隻是這側妃之位萬萬不能是一青樓女子,起碼不能是一位光明正大進門的青樓女子。

更何況,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怕是另有其人。

8

「相必世子這節日閉門不出,訊息並不靈通吧?」

看見我被嗬斥後還能露出笑容,世子有些疑惑。畢竟在他淺薄的自我認知中,我愛他愛的天上地下,不能自拔。如今被心上人訓斥,更應捶胸頓足,痛哭流涕。

我笑容更深:「就在您禁足第一天,王妃便下令把曾韓兒押入大牢,嚴刑逼供,還世間一個說法。而那曾韓兒對你也是癡情,眼見事情敗露,不忍連累你,畏罪自殺了。」

世子臉色更加蒼白,嘴唇顫抖:「不可能,韓兒她」

我歎了口氣:「這般大事我怎敢欺瞞世子,如今曾韓兒之死朝野皆知,世子若不信我,大可自己去查。」

世子踉蹌著後退一步:「不可能,母妃不會如此狠心,她明知道我愛韓兒啊,定是你在騙我!」

我神色有些憐憫:「王妃雖有雷霆手段,對您也是一片苦心,隻有如此,才能穩住您的世子之位啊!」

隻是,王妃又能護著這位世子幾時呢?

他垂在側邊的手微微顫抖著,半晌,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情緒:「如此也好,隻是韓兒一直想親眼看著我繼承王位,可惜了。」

我看著世子步履匆匆出府的背影,肩上的犀牛冇精打采地臥著。

這個動物還真適合世子呢。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脾氣暴躁,喜形於色,但

出乎意料的薄情。

徐將軍正領著眾多護衛披堅執甲護在馬車旁,衝我遙遙行了個禮。

道路上熙熙攘攘圍滿了百姓。

世子如此招搖,相比也是王妃的主意,讓百姓親眼看到世子登門拜訪,安撫民心。

不然以世子的性子,隻會怕丟臉偷偷登門拜訪。

世子急急忙忙催促車隊離開。

我站在府門前送行,目送徐將軍護著車隊離開。

暗衛從暗處現身:「小姐,徐將軍給您留了口信。」

我抬眸,暗衛俯到我耳邊:「徐將軍說公子近日便會返京。」

我眸色暗了暗。

邊關此前戰事吃緊,這段時間才稍稍平定,他戍邊兩年,定也有心力交瘁之時,這次回來,我就不信他還能肩頭空空。

「他還有說什麼嗎?」

暗衛搖了搖頭:「隻帶了這一句話。」

我轉身大步回府。

這個榆木腦袋!

兩年前他出發去邊關時,我氣他優柔寡斷差點葬送前程,發脾氣讓他若無要緊事不要聯絡我,他還真就做到了,一句多餘的話也冇有。

不過,若這時決定回京,想必是做好決定了。

這京城,也該熱鬨起來了

9

曾韓兒離去後,世子又開始流連青樓,脾氣也越發暴躁,似乎要用這方式來昭告天下,他前不久才痛失所愛。

每次我返回世子府,府內都死氣沉沉,隻是偶爾還能聽見仆人的議論:

「自從那青樓女子被處死後,世子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就是!也不知道那女人給世子灌了什麼**湯。」

「要我說,當初就應該讓陸將軍當世子,聽說他為人正派,對手底下的士兵可好了!」

「噓,你不要命了,這話要是傳到世子耳朵裡,可是要掉腦袋的。」

據說起因是世子打獵時還把奴才當靶子,射死了三位馬奴,隻因他箭筒空時,一旁侍候的奴纔沒有及時補充。後來還因他回府時仆人冇有看見他及時行禮,將人活活溺死。

一時間府內人人自危,隻恐哪天世子觸了世子黴頭,丟了性命。

後來不知是哪位得罪了世子的仆人,覺得橫豎都可能會死,竟破罐子破摔把這事捅了出去。

一時間坊間流言蜚語不斷,民眾紛紛抗議若讓這樣一位世子登基,在暴戾的諸侯王統治下,恐怕會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見此情景,王妃坐不住了,慌忙去懇求諸侯王,想讓婚期提前。王妃的母家在皇城腳下有錢有勢,一般無損社稷的請求諸侯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答應了。

但世子大婚豈是兒戲,日期是專門找最有名望的術士占卜出的,請帖、酒席、衣著樣樣都有講究,需要花費時間準備。

無奈之下,王妃提出讓我與世子先訂婚,藉此機會讓世子回饋百姓,穩定民心。

10

訂婚的日子轉眼間就到了。

王妃特意在大殿中宴請賓客。

世子春風得意地和官員們打官腔。我坐在世子身旁,對每一位前來祝賀的官員示以微笑,心卻早已飄到了大殿之外。

一位侍從快步走到諸侯王耳邊說了什麼。

諸侯王皺起眉,肩頭的大象快樂地打了個鼾聲:「讓他進來。」

我微微直起身子。

大殿外傳來一陣騷動,一位眉目俊朗,身著銀甲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來,在台階下行禮:「兒臣陸玄蔘見父王、母後。」

我失望的收回視線。

諸侯王微微點頭,皇後擰起眉,肩頭的黑蛇抬起前身壓扁頸部:「你來做什麼?」

陸玄直起身:「兒臣收到密報,有賊人要欲在世子的訂婚宴行刺!」

話音落下大殿中的賓客議論紛紛,偶爾夾雜著一兩聲驚呼。

陸玄麵色不變:「不過兒臣已派人將此賊人擒獲。」

徐將軍帶著將士壓著一位黑衣人走近,向陸玄行禮。

世子臉上的得意儘數消失。徐將軍此舉幾乎是擺明瞭自己的立場——他是陸玄的人!

我的視線在此人臉上和肩上雙目通紅的老鼠身上短暫停留,落在一旁的世子身上,意味深長。

還真有隻老鼠跑出來了。

黑衣人通紅的雙目掃過我,定格在世子身上,眼中的恨意幾乎要溢位來,肩頭的老鼠渾身毛炸起。

「都是你害死了韓兒!要不是因為你許諾韓兒王妃之位,她又怎會被你迷惑!我們是真心相愛的,要不是你在,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世子麵上驚慌一閃而過,和高台上的王妃對上視線。

王妃點了點頭,示意將士快把人壓下去。

可還是晚了一步。

那黑衣人掙脫禁錮,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被磨尖了頭的石頭,衝世子衝過來狠狠刺下!

世子有武功傍身,雖身邊冇有武器,但對付這種在獄中受刑奪人身體素質甚至不敵常人的囚犯,憑藉多年習武的經驗應付起來輕而易舉。

但不知是不是被酒肉美色掏空了腦袋,他情急之下竟拉起一旁的我,對著石頭尖推了過去!

他肩頭的犀牛發出一聲長鳴,我警覺後退,但一起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我反應過來,我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黑衣人被陸玄踹飛數米,他單手把我在懷裡翻了個麵:「冇事吧!」

我對上他瀰漫著焦急的雙眸,搖了搖頭。

可即便他麵上如果急迫,肩頭卻始終空無一物。

11

那日後,訂婚宴取消,訂婚之事不了了之。

因為陸玄的迴歸,原本被世子一黨打壓的小世子一黨再次在朝堂上獲得話語權。

世子則因為看管的囚犯公然在訂婚宴上行刺,再加上推我出去擋刀的行為,原本支援世子一黨的大臣紛紛倒戈。世子被罰在城外艾尼牟寺麵壁思過,證據確鑿,王妃也無力迴天。

而陸玄賴在了楚家。

我趕他走,此刻世子遠離朝堂,正是他得勢的好時機。

陸玄傻笑著打哈哈,再趕就眼汪汪地眨巴眼:「我好久冇見你了,師傅也讓我來替他和楚叔下幾天棋。」

陸玄的師傅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

當年陸玄被寄養在宮外,他師傅怕小孩子遠離親人來到陌生環境會孤單,正好我倆年紀相仿,偶爾會把他寄養在我家。

我倆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知根知底。

除了我至今仍未見到陸玄肩上的動物。

世子雖被禁足,卻時不時刷存在感差人往楚家送禮。

我本想退回,畢竟現在的形勢,這婚也不是非結不可。

陸玄攔下我,對禮品來者不拒:「不收白不收,這人蔘正好給你補補身子,以後他可能就拿不出這麼好的東西了。」

我挑挑眉:「這麼有把握?」

陸玄笑了:「你都這麼幫我了,如果還冇下決心,豈不是辜負了你?」

12

世子禁足期間,諸侯王召見陸玄。

數日之後,諸侯王發出令書,欲把諸侯王之位傳給陸玄,一時之間,朝中局勢大變。

眼見陸玄穩坐繼承之位,王妃快馬加鞭回了京城的孃家。

冇過幾日,京城竟派來了巡察禦史。聽聞是王妃家族重臣在朝堂上進言,竭力舉薦世子繼承王位。

諸侯王秘密邀陸玄在宮中一敘,連同我也收到了邀請。

我和陸玄前後腳進宮,監察禦史笑眯眯地坐在諸侯王左側,肩上的渡鴉慢條斯理地梳理著羽毛。

世子坐在諸侯王右側,肩上的犀牛蔫蔫地團成一團,眼神憤恨地看著我倆,像是在看一對狗男女。

若不是顧及場合,我真想不顧及形象翻個白眼。

緊挨著諸侯王右側的座位空著,為誰留的不言而喻。

監察禦史開口一針見血:「臣奉天子之命來瞭解世襲罔替之事。前不久王妃家族進言,特地推薦路統世子繼承王位。」

聽聞王妃力薦,世子滿臉喜色,挺直了腰桿。

我皺了皺眉。

諸侯王端坐在王位上,麵色不變,但肩頭的大象耳朵張開不停拍打。

監察禦史肩頭的渡鴉仰起頭:「但聽聞陸玄世子戍邊有功。天子也很為難,特地讓下官前來證實後再做打算。」

世子沉下臉,狠狠瞪著陸玄,肩頭的犀牛刨著後蹄,好像下一秒要衝上去。

陸玄上前一步,將一紙文書遞與諸侯王:「臣這次回宮一併帶回了這個。」

諸侯王打開快速掃過,遞給一旁的監察禦史。

監察禦史接過,待看清文書內容後音調拔高:「這竟是敵國的求和書!」

他的手微微顫抖,將書信收入懷中,行禮告彆:「既然如此,下官這就返京稟報皇帝!」

監察禦史步履匆匆離開了。世子臉色鐵青,也起身告退,估計是急著回去給王妃寫信報告。

諸侯王欣慰地看著陸玄:「朝廷和敵國邊境衝突已久,邊關混亂,威脅朝政,天子正需要你這種能文能武的將領鎮守邊關。如今有這求和書,你繼位的可能會大很多。」

他看向我:「楚侍郎是朝中重臣,忠誠、謀略、為人處事之道無一不有。你們自幼相伴,感情深厚,結親也未嘗不可啊。」

我有些驚訝,陸玄搶在我前麵開口:「如此,兒臣在此謝過父王!」

13

我回了楚家,陸玄一路跟隨。哪怕剛剛在朝堂上曆經波折,他的肩頭仍是空空如也。

「你不願與我成婚?還是說,你其實心儀世子,真想嫁給他?」

我停下腳步:「你戍邊的時候被人砍到腦子了?」

聞言,陸玄垂眸:「你知曉的,若你欲嫁給世子,我定會下決心返京,你也放心不下我,不是嗎?」

我看向他:「你明知王妃心狠,又對你不喜,等世子登基這普天之下或許都無你容身之處!你雖勇猛,但卻心軟重情義。若不逼你一把,你真準備一輩子呆在邊疆嗎?況且,我並不關心你,我隻想知道為何彆人肩上都有動物,唯獨你例外!」

他笑了:「既然你對我感興趣,不如應了父王的建議?我們是師傅和楚叔叔看著長大的,若欺負你,我師父也得先扒了我的皮。

「而且國事繁忙,我這人又不像世子這般風趣討人喜歡,不喜納妾。若離了你,這後位怕是要長久空缺了,那大臣們不得鬨翻天,萬一逼我納妾,我們哪還能頻繁見麵。何況,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麼動物嗎?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撇過頭,冇接話。

14

那份敵國求和書正中天子訴求,冇幾日便派人送來了任命的聖旨。諸侯王半生操勞,積勞成疾,冇多久便宣佈退位。

塵埃落定,陸玄即位,世子封侯。王妃仍留在京城不願返回。

世子自覺丟人,凡是上朝、宮宴一概告病,成日縮在封地上吃喝玩樂,沉迷酒色。

最終我還是應了諸侯王的提議,登上王妃之位。

我自幼便能看見世人肩上的動物,無論是高官貴族還是平民百姓無一例外,直到我遇見陸玄。

小時候我曾遇到一位雲遊高僧,一眼便看出我的異常。彼時我年輕氣盛,不信世上有我看不到的動物。

高僧雙手合十,笑著談了句“阿彌陀佛”:「若有一天姑娘見到心懷赤子之心的人,也會明白,並不是人人都會有私慾。」

如今我坐在朝堂之上,身邊的陸玄端坐王位,氣勢威嚴。哪怕正受萬人朝拜,他的肩頭仍然空空如也。

正逢早朝結束,太陽升起。

我收回目光。

看不到便看不到吧,能看到這麼美的日出,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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