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昭昭 111
山雨欲來風滿樓
程懷悅自認是個講義氣的人。
那日孫雅靜將秘密吐露給她時,她確在菩薩麵前發過誓,定讓此事爛在肚子裡。
若依她所見,沈月疏終究是嫁過人的,現已配不上自己風光霽月的二哥哥。
可奈何二哥哥情根深種,那程國公府也隻好“吃虧”了——
嫁過人也無妨,總比讓他孤寂一生要好。
一番掙紮,她還是破了誓。
心下寬慰自己:
沈月疏如今尚無子嗣,若能趁此時機與卓鶴卿和離,以父親對二哥哥的疼惜,大約也會捏著鼻子認下這個兒媳。
若再晚上些時日,等她有了卓家血脈,屆時父親便是想捏,這鼻子也未必捏得上了。
“這終究是成全一樁姻緣的義舉。”她暗自思忖,
“即便破了誓,菩薩慈悲,想必也能體諒我這片苦心。”
隻是此事萬萬不可再傳入第三隻耳朵。
若不然,莫說菩薩原不原諒,孫雅靜定是要與她徹底斷了這多年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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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懷悅前腳剛走,卓鶴卿後腳便到了。
暮色漸濃,兩人並肩沿著湖畔小徑緩緩而行。
水波瀲灩,倒映著天邊最後一抹霞光。
“方纔在門口遇見程懷悅了,”卓鶴卿順手為沈月疏攏了攏披風,
“你與她倒是親近。”他頓了頓,
“既如此,有機會不妨暗示一下她。夫妻間總該留些體麵,鬨得太過分,終究是寧修年難做。”
他想起前日見到寧修年時,對方領口微敞處不經意露出的紅痕,不必細問便知出自誰手。
閨房之趣也好,爭執鬥氣也罷,總不該這般不知輕重。
沈月疏聞言輕笑,眼波流轉:
“人家如今是正經的寧夫人了,哪還是從前那個小丫頭。”
卓鶴卿俯身湊近,指尖掠過她耳畔:“怎麼,嫁了人就不是我的小丫頭?”
沈月疏忽然停下腳步,望著湖麵輕聲問道:
“若是有一日,我和公主魏根瑩一同落水,你先救誰?”
“自然先救她。”
卓鶴卿笑道,“救她上岸,陛下少不得厚賞;至於你嘛,水性那麼好,自己就遊上來了,哪還需要我救?”
他說著,指尖在她掌心輕輕畫了個圈:“這筆賬,我家精打細算的夫人必是算得明白的。”
卓鶴卿實在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何要提起魏根瑩?
他與那位公主自她嫁給狀元郎便再無往來,最近一次交集也不過是在月城偶遇。
他自然不會先救公主,可月疏既這般問,究竟是信不過他,還是信不過自己?
既然她要問,他便存心要逗她一逗。
誰知沈月疏聞言,猛地將手從他掌心抽回,
“即是要救她,那現在便去摸她的手練練罷,省得到時候……摸錯了人。”
他既出此言,可見心地澄明,光風霽月。
至於公主之事,虛實未辨,尚難定論……且從容觀之,徐圖後計。
倘若真到了聖意難違、無可轉圜之日,他若不負初心,執意不從,她自當以素手相攜,共承風雨。
若他……終究俯首應允,她便也勘破此心,一彆兩寬,隻是到時要多取些金銀細軟,餘生也好有個倚靠,也算不辜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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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彆院。
公主府的彆院靜臥於京城最僻靜的角落,高聳的朱紅大門將塵世喧囂隔絕在外,隻餘下滿園森然。
院牆內,一個單薄的身影在兩位管教嬤嬤的監視下,正一遍遍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老嬤嬤目光如刀,寸寸割過她每一個不夠標準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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