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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月昭昭 第66章 海棠未著雨,紅綃帳暖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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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的月華透過紅紗羅帳,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影。

卓鶴卿與沈月疏靜靜地躺在拔步床上,像兩葉終於泊入同一處港灣的舟。

他將她穩穩圈在懷中,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輕聲問:

“在月疏的府邸,你可願意交給我?”

“你……你要做什麼?”

沈月疏眼底滿是驚慌失措。

往昔,她對他也曾有過主動的親近與撩撥,可真若像“唐律疏議”裡畫的那般實踐下來,她還是又羞又怕。

卓鶴卿瞧著她這副懵懂模樣,心頭愈發軟了。

他忍不住低笑一聲,指腹輕輕蹭過她泛紅的耳尖,隻覺這小丫頭的模樣,竟比那些書卷裡描畫的還要可愛幾分。

念頭既起,便再難抑製。

他俯下身,以唇代筆,從她光潔的額際,到輕顫的眼睫,徐徐向下,所到之處,瞬間燃起一片熾熱,好似野火在原野上肆意燎原。

沈月疏隻覺臉頰滾燙,泛起層層紅暈,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戰栗,眼神中滿是迷亂,卻又隱隱透著一絲緊張。

突然,卓鶴卿的動作戛然而止,他微微抬起頭,將嘴唇湊到沈月疏耳邊,安慰道:

“彆怕。”

他嗓音輕柔如春風,右手順著動作,輕輕在她衣衫上拂過。她綻開的衣衫裡,雪嫩的肌膚微微泛粉,透著玉般光澤。

指尖所觸之處,似有電流劃過,旖旎氛圍悄然蔓延……

他的指腹突然觸及一片冰涼的濕意。

她竟哭了。

卓鶴卿動作一僵,強壓下已竄至喉間的灼熱喘息,堪堪停住。

他撐起身,藉著朦朧的燈火端詳她梨花帶雨的小臉,嗓音因隱忍而沙啞:

“害怕?”

她怯怯點頭,淚珠滾得更凶,聲音細若蚊蚋:

“不舒服……可、可不可以下次?”

這話如同一聲驚雷,在他腦中轟然炸響。

那幾乎已成燎原之勢的烈火,竟被她這句帶著哭腔的嗚咽硬生生澆滅,隻餘下一片無可奈何的灰燼,與滿心滿肺無處宣泄的憐惜。

他恍然,她平日那些大膽行徑,原是葉公好龍。

直到風雲際會、雷雨臨門,這尾小小蛟龍才露了怯,慌不擇路地想逃回她的畫中去。

思及此,卓鶴卿心下莞爾。

原以為遇上了位深諳此道的解語花,卻不料,隻是個一知半解、胡亂逞強的小丫頭。

無妨。

他斂眸,替她掖好被角。來自方長,他有的是耐心,陪他的小先生,從此間開始,慢慢研習。

~~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灑在床榻上。

沈月疏緩緩睜開眼睛,隻見卓鶴卿早已醒來,正側著頭,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她。

“昨夜,是我魯莽,弄疼你了,以後……慢慢來。”

卓鶴卿的聲音帶著幾分歉意與憐惜。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勾了一下沈月疏的鼻子,指尖順著她的臉頰一路滑下,落在她精緻的鎖骨上,最後調皮地在她的髮梢打了一個結。

沈月疏螓首微垂,頰邊泛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羞赧。

她心下澄明:

昨夜那般情狀,五分是女兒家未經人事的天然怯意,還有五分,是她刻意為之的審慎。

原已決意將終身托付,卻在**將臨之際驟然清醒——

她隻怕這傾心相付太過輕易,反倒折損了本該珍重的情意。

畢竟兩人之間還橫著那樁舊事,他待自己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補償,她至今未能參透。

更重要的是,她尚未攢足安身立命的底氣,豈能輕易交出最後的籌碼?

思緒流轉間,一個念頭如金芒破曉般驟然清晰——

疏月園的房契何在?

那名姓一欄,白紙黑字寫著的,合該是她沈月疏的名諱。

卓鶴卿見她久久不言,以為她驚懼未消,心中頓時軟成一團,又是懊悔又是愛憐。他幾度欲言又止,終於遲疑開口:

“細想來,自成婚至今,樁樁件件竟都是我的錯。昨日又是我唐突莽撞,未能顧及你的心境,實在不該。你若心中有氣,打我罵我,我都甘之如飴,隻求你彆將委屈悶在心裡,徒增鬱結。”

“你若真心知錯,便與我約定:此後年年歲歲,絕不再讓悲慼之色,染於我眉間心上。你可能保證?”

她眼波微轉,語氣嬌嗔,

“眼下我餓了,罰你去外頭替我尋些精細點心來,可好?”

“願為卿之繞指柔,此生不使春山蹙。”

說罷,卓鶴卿還想再與她吟詩對賦溫存一番,她卻用手把他往外推:

“我餓了,其他的吃飽了再說。”

聽得腳步聲遠去,沈月疏立刻掀被下床,赤著一雙腳便踏在地板上。

時機稍縱即逝,她須得趁他回來之前,將那要緊的房契尋到。

疏月園的二樓佈局開闊,四間雅室——兩間臥房、一間書房、一間客廳——由垂落的竹簾巧妙分隔,彼此貫通。

沈月疏步履匆匆,依次潛入每間屋內,將多寶格、書案、妝奩等所有能藏物的抽屜與匣子儘數翻檢了一遍。

誰知竟是一無所獲,那張薄薄的紙契,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月疏”

卓鶴卿提著還冒著熱氣的食盒回來,見榻上已空,心下便是一緊。

目光急急巡去,卻見書房中,沈月疏正赤著雙腳在地板上行走。

“地上寒氣重,你在尋什麼?告訴我,我來。”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說地將人抱起,語氣裡是掩不住的心疼。

“找——”

沈月疏語塞一瞬,一個藉口已脫口而出:

“你昨日送我的那對耳墜,我一時想不起收在哪兒了。”

“耳墜在妝奩裡,裝耳墜的楠木匣子在多寶閣上,都是我親手歸置的。”

他抱著她先取了多寶閣上的匣子,又找出那對耳墜,溫聲道:

“這匣中收著這疏月園的房契,日後,便由你來保管。”

“好。”沈月疏心頭那塊大石怦然落地,聲音也輕快起來,“我們這就用飯吧。”

~~

卓鶴卿將食盒中的餐點次第取出,細心陳列。

從鹹鮮的餛飩、小籠包、燒麥,到清甜的豌豆黃、驢打滾、綠豆糕,再佐以杏仁茶與小米粥,雖樣數繁多,每樣卻隻一小碟,倒也擺得盈盈滿桌。

“你怎麼備了這麼多茶點?”

沈月疏望著滿桌精緻小巧的碗碟,訝然失笑。

“每樣都值得一試。”

卓鶴卿將盛著一枚餛飩的瓷匙輕輕遞到她唇邊,溫言道,

“這碗餛飩,我們分而食之便好。往後,我們都分食一碗,共享一味。”

“既然要分食一碗,共享一味,那這一碗一味,便隻能是我的。從今往後,與你同席共盞、品味此生的,除我之外,不可再有旁人。”

沈月疏拈起一個小籠包,輕輕掰開。

一半塞入卓鶴卿唇間,另一半則送入自己口中,湯汁的鮮香同時在兩人味蕾上漾開。

“那是自然。”

卓鶴卿嚥下那口溫熱,抬眸望她,“青絲共雪三千丈,皆作白頭見證人。”

窗外日影斜移,悄然無聲。

她忽然放低了聲音,喃喃道:

“那我們這兩日……能否就像世間最尋常的夫妻那般,隻住在這裡,隻有我們兩個?”

“好。”

他應得溫柔而篤定。

昨日他便已向董大人告假兩日,後日恰逢休沐。

光影流轉之間,整整三日的時光已被他們悄然私藏——這偷來的三日,天地浩大,卻隻容得下彼此。

沈月疏向卓鶴卿懷裡靠了靠,聲音裡帶著柔軟的依賴:

“那我們也似尋常夫妻那般,你做飯,我洗碗,可好?”

卓鶴卿聞言微怔,眼底掠過一絲訝異:

“尋常夫妻……都是男子下廚的麼?”

他思索片刻,除了那位美食家左雲峰,他確實不曾見過其他男子涉足庖廚之事。

“那倒也不是,”

她仰起臉,尾音輕輕上揚,帶著點兒耍賴的嬌嗔,“隻是我不會,便隻有勞煩你來了。”

她眼底流轉的光彩讓他心頭一軟,那點本就不存在的堅持瞬間消散。

“好,”他頷首,唇邊漾開一抹縱容的笑意,“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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