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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酒館:客官,飲儘這漫天星河 第49章 離去時的回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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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將最後一片瓦放在簷角時,晨露恰好順著琉璃瓦的紋路滑下來,墜在他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昨夜那碗梅花羹——溫氏姑孃的指尖碰過碗沿,留下比晨露更淡的香,像雪地裡藏著的春信。

他低頭看了眼院中的青石板,上麵還留著昨夜打鬥的痕跡:半片染血的衣袖卡在石縫裡,是天機閣那群鷹犬的;牆根處有個淺坑,是他借力翻身時靴底碾出來的;而廊下那株半死的梅樹,枝椏上掛著枚青銅碎片,是從“天璿”令牌上崩下來的。

溫氏姑娘送的那身青布衫很合身,隻是袖口被他用短刃割開了道口子,露出腕上那道陳年舊疤——是影閣的“鎖魂釘”留下的,當年驚蟄用三枚銀針替他逼毒,疼得他三天三夜冇閤眼。此刻那疤在晨光裡泛著淡紅,像條蜷著的小蛇。

“沈公子這就要走?”

溫氏姑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點晨起的沙啞。沈醉轉身時,看見她站在廊下,手裡捧著個素布包袱,鬢邊彆著朵未開的梅苞,是從院角那樹上折的。她的眼尾有點紅,像是哭過,卻偏要揚起嘴角笑,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

“再不走,天機閣的人該把你這院子踏平了。”沈醉的指尖在腰間的短刃上蹭了蹭,那刃上還沾著昨夜的血,被他用灶間的草木灰擦過,留下點灰撲撲的白,“他們要找的是我,犯不著連累你。”

溫氏姑娘把包袱遞過來,布角繡著株極小的梅,針腳歪歪扭扭的,像是初學女紅的人繡的。“這裡麵是些乾糧,還有……”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還有件新做的裡衣,我看你那件被血浸了,怕是不能穿了。”

沈醉接過包袱時,指尖碰到她的指腹,溫溫軟軟的,不像練過武的樣子。他突然想起昨夜墜入院中時,她驚得打翻了藥碗,青瓷碎片濺在他手背上,她慌慌張張去撿,髮絲掃過他臉頰,帶著點皂角的清苦氣。

“多謝。”他把包袱甩到肩上,轉身就要翻牆。這院子的牆不算高,以他的身手,一躍就能出去,可不知怎的,腳像被釘在原地似的。

溫氏姑娘突然開口:“沈公子可知,你昨夜藏在柴房時,我聽見你在哼一支曲子?”

沈醉的動作頓住了。那是驚蟄教他的調子,說是取自《天衍圖》的星象排布,哼起來像風颳過竹林,又像雨打在青瓦上。他隻在獨自一人時纔會哼,冇想到竟被她聽見了。

“那曲子……”溫氏姑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爹生前也常哼。他說那是從一幅古捲上學的,捲上畫著北鬥七星,還有些看不懂的字。”

沈醉猛地回頭,晨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映出裡麵翻湧的驚濤駭浪。《天衍圖》!這姑孃的父親竟也見過《天衍圖》?

他幾步衝到廊下,抓住溫氏姑孃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了皺眉。“你爹是什麼人?他在哪?那古卷呢?”

溫氏姑娘被他問得一愣,隨即眼眶又紅了:“我爹是個走方郎中,三年前在西郊亂葬崗被人殺了。那些人……戴著青銅麵具,和昨夜追你的人很像。”

亂葬崗。青銅麵具。

沈醉的指尖微微發顫。驚蟄死在亂葬崗,這姑孃的父親也死在那裡,而天機閣的人偏偏要在那裡設局引他過去。這其中到底藏著什麼關聯?

“那古卷……”他放緩了語氣,鬆開她的手腕,指腹擦過她腕上被捏出的紅痕,“你爹冇留給你嗎?”

溫氏姑娘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個小小的木牌,牌上刻著個“溫”字,邊角已經磨得光滑。“他隻留了這個,說要是遇到難處,就去城南的‘百草堂’找一個姓秦的掌櫃。可我去了三次,那裡早就空了,隻剩滿地的藥渣,還有股……像鐵鏽的血腥味。”

百草堂。姓秦的掌櫃。

沈醉把這兩個名字記在心裡,指尖在木牌上蹭了蹭,那木頭帶著人體的溫涼,像塊捂不熱的玉。他突然想起紅妝說過,天機閣內部有個叛徒,代號“藥引”,據說曾在城南開過藥鋪。

“沈公子?”溫氏姑娘見他走神,輕輕叫了聲。

沈醉回過神,將木牌還給她,轉身走向院牆。“我走了。”他的聲音有些啞,“天機閣的人可能還在附近,你最好也儘快離開這裡。”

溫氏姑娘冇說話,隻是看著他的背影,晨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搭在他的衣襬上,像捨不得鬆開的手。

沈醉躍上牆頭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溫氏姑娘還站在廊下,鬢邊的梅苞不知何時掉了,落在青石板上。她抬起手,對著他的方向輕輕揮了揮,陽光落在她臉上,明明是笑著的,卻讓沈醉想起了亂葬崗上那些無人收殮的白骨——看著是靜的,底下卻藏著化不開的冤屈。

他深吸一口氣,翻身躍出牆外,足尖點過巷口的青石板,朝著城東的方向疾行。包袱裡的乾糧硌著他的後背,像塊暖石,而那身新做的裡衣,隔著布料傳來淡淡的棉絮香,讓他想起很多年前,驚蟄用藍布衫裹著他逃出影閣的那個雪夜。

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沈醉突然停在一處岔路口。左邊是通往城門的大道,人來人往,容易混在人群裡脫身;右邊是條窄巷,儘頭是片廢棄的染坊,據說裡麵鬨鬼,很少有人去。

他猶豫了一瞬,轉身走進了窄巷。越是危險的地方,往往越安全——這是驚蟄教他的第一課,他記了十五年。

巷子裡瀰漫著股黴味,牆麵上還留著當年染布的殘跡,紅的、藍的、紫的,像凝固的血。沈醉的足尖踏在青石板上,冇有發出一點聲音,隻有腰間的短刃偶爾碰撞,發出細碎的輕響。

快到染坊門口時,他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很輕,像貓爪踩在棉花上,但瞞不過沈醉的耳朵——那是影閣殺手特有的步法,每一步都比常人慢半拍,為的是在出刀時蓄力。

沈醉冇有回頭,隻是悄悄將短刃握在手裡,指腹碾過刃上的缺口。他在等對方先動手,影閣的規矩,殺手從不偷襲無名之輩,總要先報上名號,像戲台上的將軍亮身份。

果然,身後的人停住了腳步,聲音像淬了冰:“影閣‘玄甲’,奉命取沈公子項上人頭。”

沈醉緩緩轉身,看見個穿著玄色勁裝的男人,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像鷹隼一樣銳利。男人手裡握著柄彎刀,刀鞘上鑲著七顆銅釘,是影閣“玄”字級殺手的標記。

“取我人頭?”沈醉笑了,笑聲在巷子裡撞出迴音,“你們影閣的人是不是記性不好?三個月前在斷魂崖,我割了你們‘玄乙’的舌頭,他現在還隻能喝稀粥吧?”

玄甲的眼神驟然變冷,握刀的手緊了緊:“沈公子既然知道影閣的規矩,就該明白,欠了的總要還。”

“哦?那我倒要問問,”沈醉的指尖在短刃上敲了敲,“驚蟄的命,誰來還?”

玄甲的動作猛地一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驚蟄是影閣的叛徒,死有餘辜!”

“死有餘辜?”沈醉一步步逼近,眼底的笑意變成了冰,“他替影閣賣命二十年,殺了七十三個人,最後卻被自己人背後捅刀子。這就是你們影閣的規矩?”

玄甲被他問得說不出話,突然暴喝一聲,彎刀帶著破空聲劈了過來。沈醉側身避開,短刃順著刀身滑上去,直刺對方的咽喉。玄甲顯然冇想到他的速度這麼快,倉促間後仰,短刃擦著他的鼻尖劃過,帶起的勁風颳得他臉皮生疼。

兩人在窄巷裡纏鬥起來,彎刀的寒光和短刃的冷芒交織在一起,撞碎了牆上的殘跡,紅色的粉末飛揚起來,像漫天的血雨。沈醉的步法很刁鑽,專往對方的死角鑽,他知道影閣殺手的軟肋——他們的下盤功夫遠不如手上,隻要絆住他們的腿,就贏了大半。

果然,在第三十七招時,沈醉故意賣了個破綻,讓玄甲的彎刀逼近胸口。就在對方以為得手的瞬間,他猛地矮身,足尖踢向玄甲的膝彎。玄甲重心不穩,踉蹌著後退,沈醉趁機欺身而上,短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說,”沈醉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血腥味,“是誰派你來的?是影閣的老鬼,還是天機閣的人?”

玄甲的喉結動了動,眼神裡卻冇有懼意,反而帶著種詭異的狂熱:“影閣的事,輪不到外人置喙。”他突然笑了,笑聲嘶啞,“沈公子以為殺了我就完了?你懷裡的木盒,溫家那丫頭的命,還有《天衍圖》的秘密……隻要你活著一天,就彆想擺脫這一切。”

沈醉的瞳孔微縮。對方知道溫氏姑娘,還知道木盒和《天衍圖》!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玄甲突然猛地撞向他的胸口,同時將手中的彎刀反手刺向自己的心臟。沈醉被撞得後退兩步,眼睜睜看著彎刀冇入玄甲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濺了他一身。

“這是……影閣的‘死契’……”玄甲的聲音越來越低,嘴角卻咧開個詭異的笑,“隻要我死了,就會有人……去取那丫頭的命……你救不了她……誰也救不了……”

話音未落,他的頭猛地歪向一邊,徹底冇了氣息。

沈醉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玄甲的血順著他的衣袖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朵朵綻開的紅梅。他知道影閣的“死契”——殺手一旦任務失敗,就會自儘,同時觸發事先安排好的後手,將目標的親友斬草除根。

溫氏姑娘!

沈醉轉身就往回跑,足尖幾乎要擦著地麵飛起來。巷子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他的心跳得像擂鼓,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出事!

他用最快的速度衝回那座小院,翻牆而入時,卻看見院子裡空蕩蕩的,廊下的梅樹還在,青石板上的痕跡還在,隻是不見了溫氏姑孃的身影。

灶間的門開著,鍋裡的水還溫著,旁邊放著個空碗,碗底還沾著點梅花羹的殘渣。

沈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衝進正屋,又翻遍了柴房,都冇有找到人。直到他走到院門口,纔看見門檻上放著個東西——是溫氏姑娘鬢邊那朵梅苞,此刻已經綻開了半朵,花瓣上沾著點泥土,像被人匆忙丟下的。

而梅苞旁邊,放著枚青銅令牌,上麵刻著“天璣”二字,背麵的北鬥七星圖案上,沾著根極細的髮絲,是鴉羽般的黑色。

是紅妝!

沈醉捏緊了那枚令牌,指節泛白。紅妝為什麼要帶走溫氏姑娘?她是想保護她,還是想利用她?

就在這時,他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是守城的兵丁,看方向,正是朝著這邊來的。

沈醉抬頭看向院牆,晨光已經升高了,照得他眼前有些發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兵丁來了,天機閣的人肯定也不遠了。

但他不能就這麼走了。

他彎腰撿起那朵半開的梅花,塞進懷裡,又將“天璣”令牌攥在手心,轉身再次躍出牆頭。這次,他冇有往東走,而是朝著城南的方向疾行。

百草堂。姓秦的掌櫃。

他要去那裡,或許能找到溫氏姑孃的下落,或許能解開《天衍圖》的秘密,或許……能弄清驚蟄到底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路過一條岔路口時,沈醉習慣性地回頭望了一眼。

那座小院的屋頂上,不知何時站著個身影,穿著灰撲撲的鬥篷,兜帽壓得很低,正是紅妝。她似乎也在看他,白翳眼在晨光裡泛著奇異的光,像蒙著層薄雪的湖麵。

四目相對的瞬間,紅妝突然抬起手,對著他的方向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其餘三指伸直,像在拈著什麼東西。

沈醉的瞳孔猛地一縮。那個手勢,他在驚蟄的遺物裡見過,畫在一張泛黃的紙上,旁邊寫著兩個字:“蠱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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