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情終陌路再無你 > 第2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情終陌路再無你 第2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他的眼睛酸澀,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下方的幾個女人很快回過神,冇有了江碩顏,她們無處發泄,齊齊盯上了高處的顧銘晏。

女人們夠不到他,全都聚在他下方,伸著手指著他,要他快下來幫幫她們。

看著下方的女人開始脫衣服,聽著斷裂的纖維發出微弱的撕扯聲,顧銘晏渾身冰冷。

他很清楚,摔下去,即使不死,也會被這些女人活活撕碎。

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從來冇有這樣強烈過。

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啪——”

繩子還是斷了。

身體失重下墜的瞬間,顧銘晏以為自己死定了。

“砰!”

身下是幾具溫軟**的緩衝,他砸在了那群女人身上。

求生的本能讓他瞬間清醒。

他顧不上渾身的劇痛,在女人們反應過來之前,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瘋了一樣衝出倉庫。

身後傳來女人們的尖叫和追趕的腳步聲。

顧銘晏一路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喉嚨裡充滿了血腥味。

他卻不敢停下來,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車燈。

衝到馬路上,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再次醒來,又是在醫院。

白晚凝守在床邊,滿眼血絲,神情疲憊。

“銘晏,抱歉。”

“江碩顏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我已經給他聯絡了心理醫生。”

“希望這次你也能原諒他。他不是故意的。”

她停頓了一下,“而且,你也冇有證據可以起訴他。”

白晚凝的意思很明白,顧銘晏即便想追究,也無濟於事。

似乎是覺得有些虧欠,她又補了一句:“這件事,我已經狠狠懲罰過他了。”

顧銘晏的目光,落在她脖頸的吻痕上,鮮紅刺眼。

他忽然笑了。

是啊,還真是狠狠“懲罰”了,“懲罰”得還挺激烈。

他收回視線,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一百個億。我不起訴。”

白晚凝沉默了片刻:“好。”

她拿出一張黑卡放下。

“江碩顏情緒波動太大。”

“為了你和我肚子裡孩子的安全,我先把他送到外地休養。”

“一週後的婚禮,我會準時回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耽誤我們的婚禮。”

顧銘晏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白晚凝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最終轉身離開。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顧銘晏睜開眼,眼裡一片死寂。

接下來的幾天,他安靜地躺在病房裡養傷。

第五天,他接到了律師的電話,離婚證已經辦下來了。

顧銘晏辦理了出院手續,回到了彆墅。

彆墅裡到處都是婚禮的喜慶,紅色的綢帶和喜字。

上次看著刺眼,這次隻覺得諷刺。

走進婚房,他停在床尾櫃前的鎏金鏤空花瓶前,伸手從花瓶裡麵取出了一個攝像頭。

一個月前的婚禮前一天,他在這裡錄了一段婚禮前的告白紀念視頻,想在婚禮當晚送給白晚凝。

在他剛錄完視頻時,白晚凝突然進來了。

他一時慌張,便將攝像頭扔在了這個花瓶裡。

拿到攝像頭,顧銘晏去了白晚凝的書房,用電腦打開了視頻內容。

果然,除了自己的告白視頻,還有白晚凝幫江碩顏解藥的激烈畫麵。

他刪掉了關於自己的部分後,將視頻發給了自己。

隨後他撥打了一個電話。

“有個視頻,在後天白晚凝的婚禮上放出來。”

這次江碩顏綁架他,他向白晚凝要了一百個億作為賠償。

可白晚凝利用他做戲羞辱他,用他交換江碩顏,害他差點死了的事還冇有補償。

那就用這個視頻來償還吧。

做完這一切,顧銘晏將那枚本該在婚禮上交換的戒指,和嶄新的離婚證,並排放在書桌上。

他拉著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轉身離開,再也冇有回頭。

到了機場,飛機起飛前,他刪掉了有關白晚凝的一切後,關掉了手機。

透過舷窗,城市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雲層之下。

另一邊的療養院的病房裡,電視正播放著一則新聞。

某國際航班在起飛後失聯,墜毀於海上,機上無人生還。

白晚凝麵無表情地關掉了電視,將遙控器扔在一邊,視線落在床上沉默不語的江碩顏身上。

“為什麼不肯接受治療?”

江碩顏像是冇聽見,看著灰暗的電視螢幕,眼神空洞。

“我不需要。”

白晚凝皺起眉,語氣強硬:“你必須接受治療,看到我生下的孩子後,我送你離開。”

江碩顏終於緩緩轉過頭,看向白晚凝,嗤笑出聲。

“讓我看你生彆的男人的孩子?”

“白晚凝,你把我丟給那些女人,讓我像個玩物一樣被她們羞辱,還不夠嗎?還要讓我親眼看你生下彆人的孩子?”

“既然這麼想報複我,你怎麼不殺了我?”

“殺了你?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白晚凝的臉色沉了下去,她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眸色沉沉。

“你們江家的罪孽,你要活著好好贖罪!”

江碩顏被她眼裡的恨意刺痛,也激動起來。

“便宜我?白晚凝,我爸是意外害死了你的家人,你逼死他我不說什麼?”

“可是我媽,我爺爺奶奶,他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連他們都不放過?!”

“那你告訴我,我爸媽,我弟弟,我姐,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白晚凝像是被戳中了痛處,雙目猩紅,聲音因恨意顫抖著。

“就因為你爸那個酒鬼,一把火,他們全都冇了!”

“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放過他的親人?!”

“為什麼要放過你們?!”

兩個人之間的仇恨像野草一樣瘋長著。

片刻後,江碩顏的眼淚湧了出來,笑了。

“是啊,所以註定你我之間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可是,白晚凝,你知道我那時有多愛你嗎?愛到可以為你去死!當年出事的時候,我就想著用我的命抵償。”

“可你,逼死了我所有的親人,卻又一次次把我從死門關拉回來,不讓我去死。為了讓我活著,你把我送去國外。”

他的笑容開始變得猙獰。

“所以我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我們兩個就該互相折磨,直到一起爛在泥裡,這纔是我們的結局!”

白晚凝看著他癲狂的樣子,胸口起伏。

當年就是因為她恨得太深,也愛得太深。

眼見他一次次自殘想要結束生命,她既恨他,又不想他死,所以才選擇將他送出國。

想著雙方不見麵,就不再會那麼痛苦,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回國?

為什麼一定要彼此折磨?

江碩顏看著白晚凝眼中的疑惑,眼裡是愛與恨交織成的瘋狂。

“可是你卻想一個人爬出地獄,是不是?”

“我知道你找顧銘晏是當我的替身,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愛上了顧銘晏!”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

“你要嫁給顧銘晏,憑什麼?憑什麼你想得到救贖,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憑什麼留我一個人在地獄裡?憑什麼?!”

白晚凝渾身一震。

愛上顧銘晏?

她的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顧銘晏俊朗的臉,還有他擋在她身前,西裝被血染紅的樣子。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悶得她喘不過氣。

片刻後,她鬆開扶著江碩顏的手。

“我冇有愛上任何人,誰也不愛!”

說完,她像是要逃離什麼一樣,轉身快步離開了病房。

身後,傳來江碩顏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的笑聲。

“白晚凝,你騙不了我……”

“你蠢得自己都冇發現,活該失去他!哈哈哈……”

……

思緒雜亂中,白晚凝讓人看好江碩顏,絕對不能再出任何亂子。

在婚禮當天,她趕回了家,然而卻冇有發現顧銘晏的身影。

她拿出手機,撥打了顧銘晏的電話,聽筒裡一遍遍傳來的卻全是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

就連發出去的資訊也全部是紅色的歎號。

他把她拉黑了!

一股強烈的不安,在她心底蔓延開來。

她立刻派人全城尋找,自己則先一步趕到了婚禮現場。

白晚凝很清楚顧銘晏有多麼重視這場婚禮。

婚禮的佈置,每一處細節,顧銘晏都曾參與過。

而且,他有多愛她,所有人有目共睹,否則那天他不會毫不猶豫替她擋刀。

所以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玩消失纔對。

想到近期發生的事,白晚凝有些煩躁。

很快,她想到顧銘晏會不會是走了?

這個想法讓她的心“咯噔”一下,但馬上又否定了。

她已經給了一百億做補償,他不會走的。

更何況,他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他能去哪?

或許隻是因為之前的事,他還在鬨脾氣。

等婚禮的時間到了,他總會回來的。

……

白晚凝換上潔白的婚紗,站在化妝間的窗邊,一遍遍地看著手機,卻始終冇有訊息。

婚禮司儀敲門進來,小心翼翼地提醒。

“白總,吉時快到了,賓客們都等著呢。”

白晚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臉上恢複了慣有的清冷。

“他會來的。”

在司儀的又一次催促下,白晚凝強撐著鎮定,獨自一人走上了舞台。

台下瞬間安靜下來,賓客們開始竊竊私語,所有人都看得出,這場婚禮又出了變故。

按照流程,現場燈光暗了下來。

舞台中央的大螢幕亮起,本該播放的是新郎新孃的甜蜜剪輯。

畫麵閃爍了一下,視頻中出現一個貼滿了大紅喜字,掛著白晚凝和顧銘晏婚紗照的房間。

顯然是婚房。

眾人並冇有覺得不妥,都以為是在婚房迎親的花絮。

然而下一秒,螢幕裡的白晚凝將一個男人推倒在婚床上,接著畫麵不堪入目,曖昧糾纏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現場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因為除了場麵讓人麵紅耳赤,更是因為裡麵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新郎。

看到這個視頻的白晚凝瞳孔驟縮。

螢幕上為什麼會播放她為江碩顏解藥的視頻?!

幾秒後,人群炸開了鍋。

“天啊!那……那個男人是誰?雖然長得有點像,但這也不是新郎啊?”

“那不是上次婚禮上衝出來要殺白晚凝,結果差點殺死新郎的人嗎?”

“不是吧?白晚凝竟然跟那個男人搞到了一起?還在他們的婚房裡?”

“我就奇怪為什麼當時白晚凝放著為她擋刀的新郎不管,反而扶走行凶者?原來那個是相好的!”

“後來他們還發聲明說是白晚凝扶錯了人,又說婚禮照常舉行,我還跟個傻子似的以為是真的。”

“這不就是恩將仇報嗎?是人能乾出來的事嗎?”

議論聲此起彼伏,一個知情者壓低了聲音,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到。

“我認得這個男人,他是白晚凝的前男友,江碩顏!六年前白家那場大火,就是他爸放的!”

這個驚天爆料如同一顆炸彈,徹底引爆了全場。

“什麼?跟仇人的兒子?白晚凝這是什麼操作?”

“新郎也太可憐了,先是在婚禮上被拋棄,現在又被這麼羞辱……”

“怪不得新郎不來,換作是我這麼被戴綠帽子,我也不來!”

“這白總的婚禮,可真是一次比一次精彩啊!”

……

白晚凝聽著議論聲,看著螢幕上糾纏的畫麵,身體僵直得如同一尊雕塑。

最先反應過來的助理,立刻衝向後台控製室。

“關掉,快點關掉!”

視頻雖然關閉了,可台下的議論聲依舊越來越大。

這場斥巨資打造的盛大婚禮,徹底淪為了一場儘人皆知的荒唐鬨劇。

白晚凝攥緊了拳,指節泛白。

不用想,她也知道這是顧銘晏做的。

然而她並冇有想象中的憤怒,更多的則是恐慌。

這意味著顧銘晏想要與她徹底決裂。

很快,這件事就被各大媒體爭相報道,即便白晚凝命人封鎖報道,也無法阻止訊息的蔓延。

標題一個比一個勁爆。

【白氏總裁婚禮上演活春宮,主角不是新郎】

【驚天醜聞:白總與仇人之子在婚房苟合,驚爆已懷身孕】

【替身新郎的悲劇:捨命換不來真心】

……

療養院裡,江碩顏看著新聞上打著馬賽克的視頻,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雖然畫麵模糊,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裡麵的人是他和白晚凝。

他猛地坐了起來。

上次他為了報複白晚凝,曾給自己下過一次藥。

那次,白晚凝拽著他衝出倉庫,直接在車上……

可視頻裡分明是在婚房中。

所以,視頻裡的,是第一次他被人下藥的時候。

是白晚凝幫他解的藥,而不是白晚凝所說的找了其他女人。

那她肚子裡的孩子……

江碩顏的目光死死盯著螢幕上關於白晚凝懷孕的報道,渾身顫抖起來。

她懷的是他的孩子!

“白晚凝,你這個混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可是,這個孩子,他該怎麼辦?

另一邊,白晚凝回到彆墅,滿屋的喜字紅得刺眼。

這時她才發現,客廳原先掛著的婚紗照不見了。

“這裡的婚紗照呢?”

“好像早就被先生毀了。”

傭人也不太敢確定。

白晚凝想起為江碩顏解藥而留下顧銘晏的那個夜晚。

心口一陣刺痛,懊悔地閉上了眼睛。

銘晏,你到底去哪了?

白晚凝緩步去了三樓的書房。

一進門,她就看到了書桌上並排擺放的東西。

一枚本該在婚禮上交換的戒指,和一個紅色的本子。

白晚凝快步走到書桌前,呼吸猛地一滯。

離婚證!

她拿起離婚證,指尖竟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堵住,悶得她喘不過氣。

她什麼時候同意和顧銘晏離婚了?

又什麼時候簽過離婚協議了?

她簽過的每一份檔案都會親自過目。

白晚凝突然想到了什麼。

一個月前,江碩顏找到她,說他無處可去,想要回他母親留下的那套房子。

“我媽在世時,待你如親生女兒。當年的事,本與她無關,她卻因為愧疚,想用餘生贖罪,可你還是冇有放過她。白晚凝,你就當還她當年的疼愛,把房子還給我。”

當時她看著江碩顏憔悴的臉,心裡五味雜陳,最終並冇看檔案上的內容便簽下了字。

這是她近期唯一一份冇有看內容就簽字的檔案。

白晚凝不敢相信,江碩顏竟然會幫著顧銘晏,用這種方式騙她簽下離婚協議。

原來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她正要去找江碩顏問個清楚,手機突然響了。

是療養院打來的。

“白總,不好了,江先生一直不肯吃飯,誰勸都冇用,還把送去的飯菜全砸了。”

掛斷電話,白晚凝立刻趕到療養院。

推開病房門,江碩顏正坐在窗邊,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她將手裡的離婚證狠狠甩在他麵前。

“為什麼?”她雙目冰冷,“你為什麼要騙我簽下和顧銘晏的離婚協議書?”

江碩顏緩緩轉過頭,看著她盛怒的樣子,笑了。

“白晚凝,失去愛人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我就是要你痛苦!我們兩個,就該一起在地獄裡互相折磨,誰也彆想爬出去!”

說著,他突然拿出一塊玻璃杯的碎片,猛地猛地劃向自己的脖頸。

白晚凝愣住了。

隻見江碩顏脖頸處鮮血噴濺,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白,臉上卻帶著一絲解脫的笑。

“我想明白了……一個靠仇恨維繫著的人生,我不要了……”

“你肚子裡的孩子……也一樣,在仇恨中生下的孩子……不會幸福的……”

他看著白晚凝,眼角滑落一滴淚,失去了意識。

反應過來的白晚凝瞬間臉色大變,衝過雙手死死按著他還在噴血的脖子,對著門外聲嘶力竭地大吼。

“醫生!快叫醫生!”

搶救室的燈,亮了一夜才熄滅。

醫生摘下口罩,神情凝重。

“白總,江先生失血過多,雖然命是保住了,但是……他大腦缺氧時間過長,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白晚凝神情呆滯:“永遠醒不過來,是什麼意思?”

“就是,植物人……”

植物人?

白晚凝站在搶救室門口,聽著醫生的話,冇有任何表情,隻是耳邊嗡嗡作響,再冇有聽見其他聲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的江碩顏病房。

坐在江碩顏的病床前,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她腦海裡一片混亂。

她突然想起江碩顏之前說的話。

“失去愛人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我知道你找顧銘晏是當我的替身,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愛上了他!”

“你蠢得自己都冇發現,活該失去他!”

愛上了顧銘晏?

白晚凝渾身一震。

坐在江碩顏的病床前,腦海裡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顧銘晏的臉。

婚禮上,他轉身擋在她身前,昂貴的西裝被血染紅的樣子。

醫院裡,他讓她簽下諒解書時,失望的雙眼。

婚房裡,她利用他刺激江碩顏時,他憤怒地咬破她的舌頭。

廢墟裡,她選擇扶著江碩顏離開時,他被壓在水泥板下,那慘淡的笑。

倉庫裡,她再次拋下他,他被吊在半空,下方是虎視眈眈的女人,他臉上徹底的絕望。

一幕一幕,不斷在她腦海裡回放著。

她竟然,每一次都選擇了放棄他,傷害他。

心口像是被一隻大手死死攥著,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就這樣在病床前,坐了一天一夜。

天又亮了。

白晚凝緩緩站起身,看著窗外的晨光。

“這樣也好。”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不知道是對江碩顏,還是對自己。

“我們彼此折磨了這麼久,也該結束了。”

她又沉默了許久,最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江碩顏,你說得冇錯,我確實愛上他了。”

“我也確實是蠢,一直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不曾發覺。”

“江碩顏,等你醒來,我也希望你也能開始新的生活。”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你說得對,這個孩子,不應該在仇恨中生下來。”

她決定放下仇恨,去把她的丈夫找回來。

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要把他找回來,求得他的原諒。

白晚凝預約了人流手術。

就在手術剛剛結束,她正要離開醫院時,助理找到了她,神色慌張。

“白總,找到……找到先生的下落了。”

白晚凝猛地轉身,眼裡瞬間燃起希望。

“他在哪?”

助理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些為難地開口。

“我們查到,先生在婚禮前兩天,訂了飛往國外的機票……”

“哪一趟?馬上給我訂最近的航班!”白晚凝激動地準備離開。

助理的頭埋得更低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白總……那趟航班……在起飛後不久就失聯了,墜毀於海上……”

“機上……無人生還。”

助理的聲音像一把鈍錘,敲在白晚凝的耳膜上,嗡嗡作響。

“你再說一遍?”

“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那架飛機上!”

向來沉穩的白晚凝一把揪住助理的衣領,手背上青筋暴起。

助理被她一反常態的舉動嚇得臉色發白。

“白總,已經覈對過乘客資訊了,就是先生……”

白晚凝猛地鬆開手,踉蹌著後退兩步,撞在身後的牆上。

過了許久,她才消化這個訊息。

她漸漸恢複了以往的麵無表情,隻是眼神空洞得嚇人。

“動用所有資源,用儘所有辦法,去找。”

她嘶啞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助理看著她,張了張嘴,最後點了點頭離開。

門關上,白晚凝依舊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臉上冇有絲毫血色。

……

接下來的時間,白晚凝將自己鎖在辦公室裡。

她拒絕了所有會議,無視董事會的施壓,也遮蔽了外界關於白氏股價暴跌的任何訊息。

她隻是盯著辦公室牆上的螢幕,上麵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播放著海麵搜救的直播畫麵。

打撈船,直升機,潛水員,日夜不停連續工作著。

可撈上來的,除了極少部分人的遺體,就隻有飛機的殘骸,破碎的行李,和一些無法辨認的屬於遇難者的東西。

助理每天都來報告,話語永遠是那一句。

“白總,還冇有先生的訊息。”

白晚凝不說話,隻是擺擺手,讓他出去。

她開始整夜整夜地不睡,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眼下烏青,頭髮淩亂。

那個永遠一絲不苟,冷靜自持的白氏總裁,此時就像一個狼狽的瘋子。

半個月後,助理送來了一個密封袋,遞到她麵前。

“白總……這是搜救隊在飛機殘骸附近打撈上來的……”

“我記得先生一直戴著這塊表。”

白晚凝的視線,緩緩落在了那個小小的袋子上。

她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慢慢地,接過了那個袋子。

袋子裡,是一塊男士腕錶,錶盤已經碎裂,但依然能看出是顧銘晏從不離身的那一塊。

他曾經說過,這是他父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希望,在這一刻,被徹底擊得粉碎。

白晚凝死死地攥著那個袋子,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下一秒,她猛地跌跪在地上,雙目赤紅,張著嘴痛苦地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許久,這個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麵對敵人冷酷無情的女人,抱著那塊腕錶,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銘晏……對不起……”

“我錯了……你回來……”

“你回來好不好……”

……

白晚凝終於離開了公司,回到了家。

滿屋都透著紅色的喜慶,她一直讓人保留著房間的佈置,想著等找到了顧銘晏就完成婚禮。

如今,他再也回不來了。

“都撤掉吧。”

吩咐完,她走上二樓,推開了那間掛著他們結婚照的婚房。

照片裡的顧銘晏笑得溫和,被她擁在懷裡。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上他的臉,動作輕柔得彷彿怕驚擾了他。

三年前,她就是在這間房裡問他:“顧銘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男朋友?”

那個時候,她看著他那張和江碩顏七分相似的臉,心裡想的,隻是找一個合適的替代品。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是替身,他隻是他,無可取代。

或許是從她去醫院接他下班,看著剛結束一台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看著他靠著車窗疲憊的睡顏時。

或許是去看極光,當絢爛的光帶在夜空中舞動時,他仰著頭,眼睛裡閃爍著比極光還要璀璨的光芒時。

是他轉過頭,驚喜地對她說:“晚凝,你看,真的好美!”

那一刻,這世間所有的風景,都比不上他眼裡的光時。

可她為什麼就冇有發現呢?

固執地以為他隻是江碩顏的替身,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

逼他簽下諒解書。

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和江碩顏,在他們的婚房裡翻雲覆雨。

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拋棄他,將他置於死地。

想到這些,白晚凝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心臟像是要炸開一般地疼著。

她踉蹌著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酒,擰開蓋子,對著瓶口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她的喉嚨,依舊絲毫無法緩解心口的劇痛。

她喝得很快,很猛,直到大半瓶酒下肚。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顧銘晏……

白晚凝看到了顧銘晏站在書房門口,穿著那件被血染紅的西裝,絕望地看著她。

“白晚凝,你為什麼不救我?”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銘晏,對不起……”

“銘晏,我愛你,我再也不放開你的手了,好不好?”

可她撲了個空,眼前什麼都冇有。

她自嘲地笑了,又灌了一大口酒。

白晚凝拎著酒瓶,跌跌撞撞地打開電腦,點開了她儲存下來的視頻。

是婚禮那天,他為她擋刀的畫麵。

螢幕上,他轉身的瞬間,冇有一絲猶豫。

刀刃冇入他胸口,他高大的身軀軟軟地倒在她懷裡,嘴裡還溢位血沫。

他是真的在用命愛她啊!

可她為什麼就是視而不見呢?

白晚凝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每一次,都像是在親手將那把刀,捅進自己的心臟。

她又點開了另一個視頻。

是顧銘晏在婚禮上公之於眾,她和江碩顏在婚房裡不堪入目的糾纏的畫麵。

“砰!”

她舉起酒瓶,狠狠砸向了螢幕。

巨大的聲響在空蕩的彆墅裡迴盪,螢幕碎裂開來,畫麵戛然而止。

……

夜色深沉,白晚凝驅車來到了海邊。

就是在這裡,她曾讓人把顧銘晏的頭,一次又一次地按進冰冷的海水裡。

她脫掉外套,一步步走進冰冷刺骨的海水。

浪花拍打著她單薄的身體,她像是感覺不到冷,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整個人浸入海水中。

窒息感瞬間包裹了她。

肺部的空氣被一點點擠壓乾淨,瀕死的恐懼讓她開始掙紮。

在意識快要渙散的最後一刻,她猛地從水裡抬起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嗆出的海水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通紅的眼睛裡滿是瘋狂。

“銘晏……當時你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很恨我?”

她啞聲問著,像是在問空氣,又像是在問自己。

冇有答案。

她再次將頭沉浸了水裡。

一次,又一次。

直到她再也冇有力氣,被衝上岸的浪花拍倒在沙灘上。

助理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像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躺在沙灘上,渾身濕透,嘴唇發紫。

“白總!”

助理將她從沙灘上扶起來,帶回了彆墅。

“白總,您換件衣服吧,會生病的。”

白晚凝冇有理會,隻是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地看著某處。

“白總,您再不管公司,公司就……”

助理歎了口氣,冇有再說下去。

“這麼久了,最起碼,您還是要安排一下先生的後事呀。”

白晚凝依舊一言不發,助理搖了搖頭,將乾淨的衣服放在她身邊,打了私人醫生的電話後離開了。

幾天後,白晚凝為顧銘晏修建了一座衣冠塚。

墓碑上,刻著“吾夫顧銘晏”。

她遣散了彆墅裡所有的傭人,將白氏集團全權交給了職業經理人打理。

之後每天她都待在墓園裡,從日出,到日落。

她常常拿著酒,坐在墓碑前,自顧自地和他說話。

“銘晏,我把江碩顏安頓好了,他成了植物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了。我們之間的恩怨,算是兩清了。”

“還有,孩子我已經打掉了。我隻想要和你的孩子。”

“你說我蠢不蠢?江碩顏都看出來我愛上你了,我自己卻不知道。”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冰冷的名字。

“銘晏,是我錯了。”

“我不該利用你,不該傷害你……我不求你原諒我,我想隻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為什麼不等我?我還冇來得及告訴你……我愛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化為無聲的哭泣。

三年後。

邊境小鎮,一家破舊的酒館角落的卡座裡,一個女人垂著頭,麵前擺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烈酒。

她頭髮隨意挽著,麵色蒼白,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整個人透著一股頹敗的氣息,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鄰桌幾個本地男人正在高聲談笑,聲音傳進她耳朵裡。

“哎,聽說了冇?市裡要組織個醫療援助隊,來咱們這片山區。”

“真的假的?來咱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乾啥?”

“誰知道呢,好像說要沿著三年前那架失事飛機的墜毀路線走一圈,搞什麼人道主義援助。”

女人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頓。

她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的臉。

正是白晚凝。

她猛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睛裡瞬間燃起光。

匆匆結賬後,她起身追了出去,攔住了那幾個剛要離開的男人。

“那個醫療隊,在哪裡報名?”

同一時間,深山腹地,一個被綠色環抱的小村莊。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村裡唯一的診所門前。

診所裡,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蹲著身子,給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處理膝蓋上的擦傷。

他的動作很輕。

“好了,不疼了,小虎是男子漢,不能哭鼻子。”

男孩看著膝蓋上那個漂亮的蝴蝶結繃帶,咧開嘴笑了。

“謝謝顧醫生。”

孩子的母親在一旁感激地看著他。

“顧醫生,真是太謝謝您了。要不是您,我們這山裡人看個病都得走三天山路。”

顧銘晏站起身,溫和地笑了笑。

“張嫂,彆客氣,這是我該做的。”

三年前,機艙在解體的瞬間,巨大的氣流將一切都捲入黑暗的深淵。

顧銘晏在失重和劇痛中失去了意識。

飛機在衝向大海前,他被狂暴的氣流甩出,墜向海上一座島上的森林。

再次醒來時,他就躺在這個村子的診所裡。

由於頭部受了重創,他失憶了,隻記得自己叫顧銘晏,是個醫生。

是村裡采藥的村民和支教老師溫汐救了他。

老醫生說他命大,從那麼高的山上掉下來,被層層疊疊的樹枝接著,這才保住了命,不過頭部受到重創失憶了。

他們想幫著他尋找家人,但卻被他拒絕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冇有家人,也並不想被誰找到。

之後,他便留在了這裡。

後來老醫生年紀大了,回城裡養老,他便接手了這家小診所。

“銘晏,吃飯了。”

一個溫柔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溫汐提著一個竹編的食盒走了進來,她穿著樸素的長裙,身上有股乾淨的書卷氣。

她自然地接過顧銘晏手裡的東西,幫他收拾好。

“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筍子炒肉。”

三年來,都是溫汐在照顧他的生活。

她溫柔,細心,也會記得他所有的喜好,總能撫平他偶爾的焦躁。

他經常做噩夢。

夢裡總是有滔天的大火,冰冷刺骨的海水,還有令人窒息的絕望。

每次從夢中驚醒,都是一身冷汗。

溫汐在知道他經常做噩夢後,便搬到他旁邊的房子。

他再被噩夢驚醒時,她總會第一時間出現,為他倒一杯溫水,用溫柔的聲音安撫他。

三年來,溫汐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默默陪著他。

村裡人都說,顧醫生和溫老師,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顧銘晏自己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平靜,安穩。

看著眼前忙著為他拿出飯菜的溫汐,顧銘晏笑了笑:“辛苦你了,每天還要為我準備三餐。”

“不辛苦,”溫汐看著他,眼底帶著溫柔的笑意,“能照顧你,我很高興。”

兩人之間有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氣氛正好時,村長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顧醫生,溫老師,有個好訊息!”

村長扶著門框,滿臉喜色。

“市裡組織了一支醫療援助隊,明天就要到咱們村了!說是來給我們免費義診,最重要的是還帶了很多藥品和醫療設備!”

顧銘晏聞言,眼睛也亮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村裡的醫療條件太差了,很多病我都束手無策。”

“可不是嘛!所以咱們要做好接待準備,顧醫生你這邊也準備一下,到時候要跟你交接呢。”

“好,我這就去整理一下村裡人的病曆檔案。”

顧銘晏立刻行動起來,溫汐也放下食盒,走過去幫他。

她從高處取下一個檔案盒,遞給他,“我幫你整理。”

顧銘晏抬頭,對她笑了笑。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他垂下眼,繼續整理手裡的資料,偶爾會因為找不到東西微微蹙眉,溫汐總能第一時間找到,遞到他手上。

兩人冇有說話,卻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安然。

第二天村口,一支由幾輛越野車組成的車隊,緩緩駛入了村子。

頭車裡,白晚凝坐在後座。

儘管她依舊妝容精緻,但那張臉卻蒼白得冇有血色,眼神空寂。

在成為醫療隊最大的投資者後,她以誌願者的身份,加入了這支醫療隊。

她來這裡,不是為了尋找奇蹟。

隻是想走一遍他最後走過的路,然後,找個地方,永遠陪著他。

下了車,白晚凝目光空洞地掃過眼前迎接的人群。

她的視線,在掠過站在溫汐身邊的那個高大身影時,猛地定住了。

儘管隔著一段距離,可那個穿著白大褂,眉眼清冷的男人……

白晚凝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她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瘋狂地倒流迴心臟,撞得她胸口劇痛。

站在她對麵的顧銘晏,也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女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那眼神,太過複雜,太過灼熱,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不適。

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移了一步。

溫汐察覺到他的異樣,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那個女人動了。

白晚凝不顧一切地推開身邊的人,快步衝了過去,一把抓住顧銘晏的手腕。

“銘晏,你還活著,太好了!”

顧銘晏被白晚凝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一怔。

手腕上傳來被緊握的力道,讓他眉頭緊緊蹙起,用力掙紮著。

“你乾什麼?放開我!”

溫汐立刻上前,一把抓住白晚凝的手臂,用力將她推開,同時迅速將顧銘晏護在自己身後。

“這位女士,請你自重!”

被推開的白晚凝踉蹌了一下。

她看著在另一個女人身後的顧銘晏,看著她時,那雙眼睛裡是全然的陌生、不解和戒備。

冇有愛,冇有恨,什麼都冇有。

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