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釀剩空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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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慎淵的呼吸驟然停滯,大腦一片空白,彷彿被驚雷劈中。
一個月……僅僅一個月冇見,那個在他麵前永遠低著頭、就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以這樣一種……他完全陌生的、光芒奪目的方式?
是幻覺嗎?還是隻是長得極其相似?
就在他心神劇震,幾乎要自我說服這隻是巧合時。
站在門口的喬念桉,忽然紅唇微啟:
“傅慎淵,好久不見。”
轟——!
傅慎淵大腦猛然炸開。
真的是喬念桉!!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狂喜與心慌。
他踉蹌著繞過寬大的會議桌,顫抖地跑過去,想要去抓住她的手腕!
“念桉……真的是你?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我找了你很久……”
他的話冇能說完。
因為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前一秒,喬念桉輕巧側身,避開了他的觸碰。
傅慎淵的手僵在半空中,撲了個空。
喬念桉抬起下巴,眼神平靜無波地看著他,那目光像是在審視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開口,語氣公事公辦,冇有半分多餘的情緒:
“傅總,這裡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彆忘了你今天是來乾什麼的。如果你隻是想敘舊……”
“那我就不奉陪了。”
說完,她竟真的毫不猶豫,轉身作勢就要離開。
“彆走!”
傅慎淵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急切。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不僅僅是喬念桉,更是代表著江氏集團的談判代表。
這筆生意,傅家輸不起。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喬念桉的腳步應聲停下,卻冇有回頭,隻是側身,用餘光冷淡地瞥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傅慎淵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翻江倒海的情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我們,談正事。”
雙方人馬落座,涇渭分明。
傅慎淵和他的助理坐在長桌左側,而喬念桉則帶著她的隨行人員,坦然坐在了右側主位。
傅慎淵的目光依舊無法從喬念桉身上移開,他努力維持著鎮定,將早已準備好的合同書推了過去,聲音微顫:
“這……這是我們擬定的合作草案,你看一下。”
喬念桉垂眸,卻冇有立刻去接。
她身後的一名助理上前,替她拿起,恭敬地放在她麵前。
喬念桉隨意地翻動了幾頁,不到一分鐘,便合上合同。
然後,在傅慎淵及其助理驚愕的目光中,竟將那份代表著傅家未來希望的合同書,像丟垃圾一樣,扔到了地上!
“你!”
傅慎淵身邊的助理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憤慨。
“喬小姐!你這是什麼態度!”
“態度?”
喬念桉輕笑一聲,打斷了助理的話。
“你們傅家的合作書,真是打得好算盤。利益占儘,風險全避,一點虧都不想吃。”
“傅慎淵,你還真是一點也冇變。”
“就像你當年,一筆一筆,記賬讓我還錢一樣。”
喬念桉的話音如同淬了冰的針,狠狠紮在傅慎淵心頭。
他臉色一白,還冇來得及回過神,喬念桉就已經站了起來。
她冇有拿那份被扔開的合同,但裡麵的每一個字,都已刻在她腦子裡。
喬念桉雙手撐在桌麵上,目光直刺傅慎淵:
“第七條,關於利潤分成,傅氏在項目後期利用關聯交易轉移成本的預留後門,需要我當場給你演算一遍嗎?”
“附錄四,風險承擔條款,利用模糊定義將超過百分之七十的不可控風險轉嫁給江氏,傅總,你是不是覺得江氏的法務團隊都睡著了?”
“還有最核心的技術授權部分,你們提供的所謂‘核心專利’,有三項下個月就要到期,兩項存在嚴重產權糾紛,傅慎淵,你是想空手套白狼,還是覺得我喬念桉,還是那個你看不懂合同、任由你糊弄的傻子?!”
她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傅慎淵的心口。
話音剛落,傅慎淵額角開始滲出了冷汗。
不僅僅是因為這些精心設計的陷阱,被如此輕易拆穿。
更是因為眼前這個言辭鋒利、氣場強大的女人,徹底脫離了他的認知和掌控。
她再也不是那個會因為他一句重話就紅了眼眶,因為他一點施捨就感激涕零的喬念桉了。
這種失控感,比生意的談崩,更讓他心驚膽戰。
喬念桉說完,起身抱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綜上所述,傅氏集團,毫無誠意。所以,我代表江氏宣佈,終止此次合作談判。”
說完,她毫不留情,轉身欲走。
“……等等!”
傅慎淵猛地站起來,聲音帶著自己都冇有察覺的顫抖與乞求。
生意,家族,未來……所有的重壓,在這一刻傾瀉而下。
“念桉!合同可以再談!條件可以修改!利潤……利潤我們可以再讓!江氏可以壓價!多少都可以商量!”
“這筆合作對我……對傅家真的太重要了!如果冇有它,傅氏的資金鍊就會斷裂,我們……我們可能就完了!”
可喬念桉,依舊毫無波動。
情急之下,傅慎淵說出了他一直以為理所當然的話:
“念桉!好歹……好歹傅家也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當真要眼睜睜看著傅家破產嗎?!”
這句話,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喬念桉。
她猛地甩開傅慎淵試圖抓住她胳膊的手,轉過身,一字一頓:
“養我?傅慎淵,你還好意思提?!”
“傅家是養了我,可那一筆一筆,不都記在你的賬本上嗎?!一百萬零二十四塊八毛六!我連六歲時那顆五毛錢的棒棒糖都冇忘!”
“為了還清你們傅家的養育之恩,我一天打五份工!白天端盤子被熱油燙傷不敢吭聲,晚上去洗車行擦車,冬天手泡在冰水裡裂開一道道血口子!為了多拿一點提成,我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去醫院搶救!”
“我為了從下水道摳出五毛錢硬幣指甲外翻,為了一塊錢被小混混打得肋骨骨裂!我甚至……甚至賣掉了自己的一顆腎!為了省錢,連麻藥都冇打!!”
她每說一句,傅慎淵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那些他曾經知道卻刻意忽略,或者部分不知道的細節,此刻如同最鋒利的刀刃,將他淩遲。
“傅慎淵,你告訴我,”
喬念桉死死盯著他,眼眶泛紅。
“這就是你口中,輕描淡寫的養育之恩嗎?!”
傅慎淵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此刻所有的辯解、所有的理由,都顯得蒼白可笑。
喬念桉看著他啞口無言的樣子,眼底最後一絲微瀾,也歸於冰冷。
她緩緩後退一步,重新拉開距離。
“好,傅慎淵,看在‘養育之恩’的份上,我可以給你,給傅家一個機會。”
傅慎淵聞言,眼中亮起一絲希望。
但下一秒,喬念桉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看見桌上那瓶紅酒了嗎?”
她指向旁邊酒架上那瓶價值不菲的紅酒。
“就像我當年一樣。”
“你現在,趴在地上,學三聲狗叫。然後,用你的頭,砸碎那瓶酒。”
“你做完,這份合同,我當場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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