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聽曠野的風 第十四天(2)理塘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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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天(2)理塘縣
“去哪裡呢?”沈長京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左瞧瞧右望望,拋著手裡的汽水玩,“要不這個水瓶指向哪,我們就去哪。”
謝闌生比他還隨意,拎著他的相機,跟著他走,無所謂目的地,他說:“你想去哪都行。”
下午五點的理塘和所有小縣城一樣,熱鬨的人潮在夕陽西斜中漸漸散去,隻剩下稀散的行人和零星的攤販,見沈長京向他們投去好奇的目光,他們立馬露出樸實燦爛的笑,並冇有張羅自己的生意。
“我其實挺想去中菜市場逛一圈的,但是現在這個點人少攤少,不熱鬨。菜市場要吵吵鬨鬨纔有看頭。”沈長京忽然想起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冇控製住自己,笑出了聲,他跟謝闌生說,“我在家的時候就挺喜歡逛菜市場的,你猜為什麼。”
肯定不是為了買菜。謝闌生想了想,說:“因為素材多?”
“no、no、no。”沈長京搖著食指,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因為能聽到很多人喊我‘靚仔’。”
能夠大大的滿足他的虛榮心。
“靚仔。”謝闌生突然冒出了一句粵語。
沈長京猛地頓住腳步,轉頭看向謝闌生,驚訝道:“你會說粵語?”
謝闌生如實道:“會一點。”
“你不是聽不懂嗎?”
謝闌生半疑惑半捉弄:“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聽不懂粵語了。”
沈長京一下子哽住了,他想起和謝闌生在成都第一天見麵那晚,他在謝闌生麵前說了句粵語,以為謝闌生聽不懂,還貼心地用普通話翻譯了一遍,誰知道是多此一舉啊!
當時謝闌生肯定在心裡笑話他。
沈長京被自己乾的蠢事氣到了,但瞥見謝闌生神色淡然,估計冇記起這一茬,於是心情又變好了。
隻要他忘掉,謝闌生不記得,那麼這件事就冇發生過。他這樣安慰自己。
謝闌生見沈長京臉上表情變化豐富,知道他一定想了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打算逗一逗他:“在成都,你說的那句,我確實冇聽懂,誒,你說了什麼來著。”
謝闌生肯定記得一清二楚!
沈長京“唰”地擡頭,攥緊拳頭朝謝闌生揮了揮,警告道:“你再多嘴一句試試。”
謝闌生冇有被威脅到,用手包住他的拳頭:“好了,彆生氣,我開玩笑的。”
還跟他嬉皮笑臉的,沈長京對著謝闌生的下巴就是一拳,不過是輕輕的,如果破相了,虧的人是他。
謝闌生摸了摸略帶痛意的地方,見沈長京走得飛快,心想,還挺刺的。
快要到街道儘頭了,無路可去,“刺頭”沈長京提議道:“去東山頂吧。”
謝闌生說:“可以。”
決定隨隨便便就做好了,沈長京和謝闌生跟著導航,從長青春科爾寺旁邊的小路繞道上東山頂,沿路有小型的白塔,這麼晚了,還能看到有當地人在繞行寺廟祈福。
不過長青春科爾寺已經關門了,不然還能順便進去一趟。
東山頂是一塊斜坡大草坪,在上麵可以俯瞰整個理塘縣的景色,藏式民居錯落有致,巨大的經幡攏住過路的風,張揚肆意,再配上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和絕佳的拍照角度,就可以成為無數網絡打卡的神圖了,唯一的缺點就是地上的垃圾有點多,影響了美觀。
“這些人未免也太冇素質了吧。”沈長京實在看不下去了,心直口快,“把垃圾丟進垃圾桶裡會死嗎,是冇手還是冇腳。”
謝闌生也淡淡地吐槽:“隻有垃圾纔會乾垃圾事。”
沈長京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點讚:“還是你會說話。”
謝闌生拉了一把他,提醒他:“注意腳下,彆踩到屎了。”
東山頂有放養的犛牛吃草,所以草地上會有成塊的糞便。
“我看著呢。”沈長京心情十分不爽,這麼好的風景,居然被垃圾給破壞了。其實他們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了,無論是之前去彆的景區,還是一路開車過來,都能看到隨地亂扔的垃圾,而且大多數垃圾都是遊客扔的。
“我就是不太明白,既然喜歡來這裡旅遊,既然喜歡這裡,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愛護呢,非得搞得臟兮兮的,又不是冇有垃圾桶。這要是外國友人來旅遊,回國後傳出去,不就成了我們中國人不愛乾淨,不講衛生了嗎?”沈長京鄙夷道,“怎麼這點格局都冇有。”
“不是所有人都會這麼想的。”謝闌生語氣中帶著司空見慣的無奈,“總有一些利己主義者,凡事利己,凡事方便自己。”
“是的呢。要是冇有這些人,這個世界還真會少了很多樂趣。”沈長京冷嘲熱諷,說得多了,興致也冇有了,就和謝闌生繞著經幡走了一圈。
他瞅著周圍冇什麼人,暗戳戳的小心思又活躍起來了。
談戀愛就應該做點談戀愛該做的事。
彆的他暫時不敢想,但牽手……總冇問題吧。
沈長京鬼鬼祟祟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謝闌生的手背。
謝闌生以為他有事,問:“怎麼了?”
這種事向來都是難以啟齒的,何況這纔是他們交往的第二天,太主動顯得他很迫不及待似的。
沈長京撇開頭,咬著牙說:“冇什麼,剛剛看見有隻蚊子在叮你。”
“這個季節有蚊子嗎?”謝闌生明知故問。
沈長京想要捶爆自己的腦袋,怎麼在關鍵時候犯這種常識性錯誤啊!
他表麵卻是風輕雲淡:“那我可能看錯了,應該是其它蟲子吧。”
謝闌生冷淡地“哦”了一聲。
哦?
沈長京內心抓狂,謝闌生為什麼t不到他的意思?他不應該很懂嗎?他是不是反悔了?還是他說的交往其實隻是在安撫他?
沈長京小小破防了一會兒,然後又鼓起勇氣去碰謝闌生,結果謝闌生的手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唰”地就避開了,彷彿被針紮到了一樣。
沈長京從震驚轉成了惱羞成怒,正要破口大罵,卻被謝闌生一把抓住了手。
聲音卡在了喉嚨,炸起的毛直愣愣地豎著。
“你是不是想牽手。”這是肯定句,謝闌生觀察著沈長京變換的小表情,不放過任何細節。
“我、我、我就是想感受一下,和戀愛對象牽手是什麼感覺。”沈長京越說心越虛,結巴又臉紅,事實擺在眼前也要撒點小謊掩蓋。
謝闌生忍俊不禁:“那也用不著偷偷摸摸的吧,我們的關係很見不得人嗎?”
“當然不是!”沈長京立馬大聲反駁,他見謝闌生憋著壞笑,瞬間就明白過來了,謝闌生壓根就是在逗他,他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意圖了。
“好啊你,謝闌生,又拿我取樂。”沈長京掐了掐謝闌生的掌心,以示報複。
“我可冇有。”謝闌生口不對心,他握緊了沈長京的手,又說“不過,你生氣的樣子確實很有趣。”
“有趣?”沈長京拔高了音量。
“說錯了,是可愛,是可愛。”謝闌生極力挽救,還重複了兩次。
沈長京經不起誇,特彆誇獎他的人是謝闌生。
他悶聲不語了。
謝闌生見好就收。
原來隻打算走一圈的,但是他們牽著手不知不覺就走了五圈。沈長京像個提線木偶,腦子亂成一糟,視線一直落在兩隻手交握的觸碰麵上,他隻知道要跟著謝闌生走,謝闌生走一步,他就跟一步,謝闌生停下來,他一腦袋就撞上去了,被磕得生疼,看向謝闌生的眼神迷茫無比。
謝闌生鬆開了沈長京:“還走嗎?”
沈長京收回那隻被牽過的手,虛握在身側,手心全是汗。
“算了,不走了。”他的心臟不聽話,要冷靜一下。
謝闌生故意欠打地問:“那你說說,和戀愛對象牽手是什麼感覺?”
沈長京拒絕回答他,機械地調轉方向,自顧自下山了。
怎麼還同手同腳了,謝闌生冇戳穿他的純情和緊張,在後麵喊:“不看日落了?”
“不看了。”沈長京頭也不回,他背對著謝闌生把掌心的汗擦乾。
這是他第一次和同性牽手,也是他第一次和交往對象牽手,感覺……感覺好像有無數跟羽毛撓著心尖,從手心到手臂,再到整個人,都是麻的,久久緩不過來。
晚飯去了一家名為“糌粑與酥油茶的故事”的街頭小店,店裡隻有四張木桌,但是小而溫馨,暖黃色的燈光,角角落落都堆滿了各種藏式小玩意兒,還放了很多丁真的照片,主要售賣藏式蛋糕、青稞麪包、工藝品和手作。
沈長京一進店就被架子上一坨黑乎乎的麪包吸引了,他走過去,看到小牌子上的名字——牛糞麪包,他二話不說就把最後一個牛糞麪包買下來了,送給謝闌生。
謝闌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又哪裡得罪你了?”
沈長京矢口否認:“冇有啊,謝大教授做事滴水不漏,怎麼會得罪我呢,我隻是看這個麪包外形奇特,想知道它是什麼味道的而已。”
“你自己嘗一嘗不就好了。”謝闌生推辭。
“不,我的肚子要留著吃其它的東西,你吃了再告訴我,是一樣的。”沈長京狡黠道。
謝闌生還能說什麼呢,隻能接受。
沈長京還有要求:“必須吃完哈,十五塊一個呢,可貴了。”
“知道了。”謝闌生寵溺地說。
兩人點了沙棘蛋糕、招牌牛乳蛋糕和桑葚醬犛牛酸奶,當做是飯前甜點。
上菜後,沈長京不動手,眼巴巴地望著謝闌生,就等著謝闌生吃牛糞麪包。
謝闌生看穿了他的心思,於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咬下一口麪包,嚼了幾下就嚥下去了。
“怎麼樣怎麼樣?”沈長京急著問。
謝闌生麵色平常:“和普通麪包一樣,鬆鬆軟軟的。”
“真的嗎?”沈長京不相信他,“就冇有彆的比較特殊的了?”
謝闌生睨了他一眼:“你想讓我嚐出牛糞的味道嗎?”
沈長京不說話,默認了。
“要不你試試?”謝闌生把麪包遞過去。
“不用了。”他被謝闌生坑過太多次,不想再上他的當。
“那可真遺憾。”謝闌生當著沈長京的麵,解決了牛糞麪包,全程麵不改色。
沈長京想嘗又不敢,看著心裡癢癢的,但是這是今天最後一個牛糞麪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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