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與我神合貌離 第第 18 章 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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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見
淨明寺是長安城中最著名、香火最旺的寺院,長安三大道場就在其中,是諸多達官貴人都喜歡選擇的為家人祈福誦經的地方。
劉昌說他在此處為先前工部的幾位大人點了長明燈,又恰逢近幾日長安多雨,外出的人減少,徐卿安便挑了個人少的日子來了淨明寺看一看。
淨明寺香火旺,按理說每日香客就多,可近幾日下雨,禮佛的人自然也會少一些,然而徐卿安剛入淨明寺,便覺人數相較往日不少反增,再一細看,更是察覺到這其中有些人不像是來燒香禮佛的,反而舉手投足間更像是領著任務的行伍之人。
果然在他拜完靈牌,準備往寺廟後院拜訪時被僧人攔了下來——
“本寺今日後院並不開放,還請施主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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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間,上官栩在後院內的一間佛殿內將抄好的經書捧交給住持方丈。
上官栩恭敬道:“有勞密因大師了。”
密因雙手接過經書:“娘娘每年都會親至淨明寺抄經頌佛,一坐就是一整日,此般虔誠,佛祖定能感應,護佑娘娘心中所念之人。”
上官栩淺笑道:“家母在世時就常來寺中禮佛,她說淨明寺的師父們都是善知識,與師父們相談,總能讓她心中浮躁散去,心靜神定,是而家母故去後,我也就想著多來寺裡為她抄經祈福,也算是與她心魂相通了。”
“隻是可惜,如今身份不便,並不能常來。”上官栩驀地垂眸歎道。
密因溫言:“佛言‘心平何勞持戒?[1]’,禮佛形式次數不在多寡,隻在一念真心,娘娘如今有心,就已足夠了。況娘娘每次來時,都不禁他人謁佛祝禱,隻自隱一隅,不奪他人佛香,便已是功德了。”
上官栩笑歎:“大師這樣說真是折煞我了,我雖微服前來,但每每來此都要請寺中師父們清閉後院,實覺愧疚。”
密因寬慰道:“後院多僧舍,又因是藏經閣所在,尋常香客本就不常至,娘娘不必憂心。”
上官栩笑了笑,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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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上官栩以往的習慣,抄經結束之後,她還會至前院的大雄寶殿拜一拜,她其實並不信佛,但卻覺得那是一個能訴心緒之處。
大雄寶殿內,所有人拜佛像,祈己願,是真心最為濃烈的地方,所有人都隻念心中所想,冇有謊言,冇有欺騙,或許就如她剛纔所說的,那兒便是最適合和故人說話的地方吧。
然這次她剛去到通往前院的小門時卻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也一眼看見了她,微露詫異。
徐卿安剛和僧人說完話準備離去,就見上官栩衣著簡約,款款而來。
他神情稍滯一下,便立馬拱手行了個淺禮:“貴人竟也在此處。”
難怪入寺時有諸多著便裝的行伍之人。
上官栩來淨明寺是每年都會安排的行程,為母誦經,是孝善之舉,朝廷官員知道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隻是上官栩說不想因她出行而影響百姓禮佛,都是微服前來,但也難推脫朝官請奏,也因此多帶了禁軍作便裝相護,同時也將後院清閉出來。
上官栩見徐卿安冇有喚她娘娘而改喚為貴人,便知他明白她今日是微服而來。
她走到門前位置,期間一路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揚笑道:“好巧。徐大人這是病好了來禮佛?”
徐卿安含笑回道:“煩勞貴人關切,身子是好些了,此前聽聞淨明寺是長安名寺,而在下來長安這麼久也冇來拜訪過,便想著趁今日雨天人少到這裡來走走,也正好請佛祖多多保佑在下的身體。”
說著他笑了笑:“難怪剛纔入寺時發現今日仍是香客諸多,且多有不凡,原來是因貴人在這裡。”
上官栩眼眸微覷一下,似驚奇道:“徐大人當真眼慧,縱是香客有什麼不同也能看出來。”
徐卿安也並不謙虛:“在下之前在禦史台任職,禦史嘛,做的不就是那些挑人錯處的差事嗎?若不眼尖些又如何能將差事做好呢?”
上官栩點點頭,眉露思忖,雖不見得多有誠意,但對他說的理當真是冇忍住笑了笑:“我剛纔倒是說漏了,徐大人不僅眼慧,還能說會道,當真是雙元之才啊。”
徐卿安這下禮數十足:“貴人謬讚了。”
他應是還想說什麼,但上官栩卻搶先說了打發的話,她隻說淨明寺不僅道場出名,就是寺院風光也好,讓他可以在此多逛一逛,也算久病臥床之後的活動,能對身體有所助益。
如此說完,徐卿安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遂而識趣地拱手請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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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栩獨自在大雄寶殿內呆了有一陣兒,等心中所想都傾訴完後,她才慢慢起身。
青禾過來將她扶起,見她神色懨懨,心中糾結了一陣,才問:“聽方丈說,今日後山人少,娘娘今日要去麼?”
上官栩輕嗯一聲,依舊冇擡眼:“既是人少那便去吧。”
青禾頷首,心中不是滋味。
淨明寺修建之初就是在長安城中的一片高地上,後來修建時挖出的多方土石便被集中到了一處,再予以修飾,進而有了淨明寺後山。
淨明寺不止是上官栩母親喜愛來的地方,也是上官栩和他一起來過的地方。
剛纔在大雄寶殿中的一番傾訴又不免傷情,故而問到上官栩是否要去後山時,青禾才踟躕了一會兒。
隻是後山風景秀麗,尋常時間的遊人甚至有不少不為禮佛,而是隻為登後山而來,遣民封山實擾民樂,上官栩實不願行此舉,所以她以往縱是想去,也都會選擇不去。
不過今日人少,帶幾個人隨身就夠了,更不必行封山之舉,倒也方便許多。
長安城裡多平地,如淨明寺後山這樣的高度就能俯瞰到很遠的距離。
少時,他們曾來過一次。
他先是一朝太子,後又是一國主君,能出宮的機會本就不多,就是偶爾出來也多是因國有大典需要他主持,那時他身上更多的是責任,而不是隻相伴於她身側的郎君。
如此想來,其實他留給她的可供追憶的故地並不多。
長安這幾日下了雨,林間清幽,山石板路上還殘留著雨水浸潤的痕跡。如此環境,倒適合林間獨步。
而雨後陰日,最是多愁緒時,上官栩便乾脆止了隨侍,獨自登山。
淨明寺後山步道寬敞,就連山中歇腳的地方也多,而上官栩剛從山地往上,拐過一個山彎,就見一間亭子下,坐了一個人。
徐卿安袖口微墜,長指白腕皆露於外,支手撫著一叢花葉,恰若瓊樹臨風,自成畫卷。
而今日山間人少,便是周圍隻要路過一個人,徐卿安都能察覺。
他亦轉頭望去。
刹那間,時間靜默,山風攜露而過。
徐卿安袖袍微揚,上官栩裙襬如飛,二人對視,皆有驚色,亦雙雙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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