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與我神合貌離 第第 53 章 覆上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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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上她的手背。
徐卿安回府後將他在殿中說好的寫方子的事告訴了荀陽,
荀陽點點頭,直接應好。
徐卿安笑:“果然是你,對這些事情一向乾脆。”
荀陽知道,徐卿安指的是他對自己的醫術慷慨授人的事情。
荀陽:“醫者嘛,
當以救人為先,
其它的都是小事。”說完,
他又傲嬌道,“再說了,這醫道呢還是講究一個合理運用,反正法子就那麼多,
就算我不講,他們去醫書上也能翻出來,
然而這知道法子,和會用法子又是兩回事,
而我的醫術厲害就厲害在會用法子上,這可不是彆人想學就能學得會的。”
徐卿安搖頭失笑,配合道:“行,五岩山上不僅有個須神醫,
還有一個荀神醫。”
荀陽毫無謙虛:“誒,對咯,就是這個說法,中聽。”
張凡也來了徐府,
徐卿安和荀陽說完話後便去了書房找他。
“張公。”
青年聲音清潤入耳,
張凡連忙從座位上起身,
欲向他行禮。
徐卿安快步上前,擡手將他止住。
“張公莫要多禮。”
張凡便停下動作,也將口中本欲說之話嚥了下去,
轉而又將目光落在了那一抹刺眼傷痕上。
他道:“今日上朝時才知郎君遭遇了刺殺,又見郎君臉上帶了傷,著實後怕得捏了把汗,郎君其它地方冇什麼大礙吧?”
徐卿安笑了笑,寬慰道:“冇有大礙。”他指尖在傷痕旁點了點,“就這一處失了神,結果恰好就失在了臉上,讓張公擔心了。”
張凡適才鬆一口氣。
其實他再嚴重的情形都見過,當年渾身是血的周景知被扶上他的馬車時,虛弱無比,都不能說是昏沉,簡直就像是人將死之前那樣,目中空泛,口中少有進氣,唯聲聲出氣聲交替,也隻頃刻間,本熏著檀香的車廂就被血腥味覆蓋。
張凡記得,若非當時他一直說著皇後如何如何,宮中安危未定,恐怕連那口氣他都給他吊不住。
也正是因為見過這樣的場景,所以張凡纔再聽聞昨日刺殺之事後甚為膽戰心驚,唯恐四年前的事再現。
張凡緩聲道:“那郎君對刺殺的人的身份可有頭緒?”
“嗯。”徐卿安點頭,“其實我已將人控製住了。”
他對張凡並不設防:“是江南的那幾家船商,不過雖是他們主使,但背後真正激出他們這個想法的應該是蘇望。”
“又是蘇望……”張凡暗暗切齒,又問,“那郎君將人扣下是有何打算麼?”
徐卿安道:“我原想的,是要借江南之事對蘇行正動手,結果剛好那幾個船商就送上門來,我自然就要好生利用一番了。”
“我先將京城之中有人行刺朝廷命官的訊息發散出去,讓事態擴大,不讓他們之後有轉圜的機會,然後在船商身上挖出儘可能多地有利於扳倒蘇行正的證據,否則這人進了京兆府,到底能讓他們說出多少事就不一定了。”
張凡點頭:“如此一來確實能夠保證對蘇然的一擊即中。那不知郎君審得如何?”
徐卿安垂眸:“差不多,扳倒蘇行正足夠了。”
張凡:“看來一切順利,接下來隻要設計好,將他們交由京兆府就行了。”
徐卿安安靜了片刻,他往杯盞中續了茶水,端起來細細品了一口。
“還不急……太後那邊還讓我幫她查一件事情。”
張凡擡目,以為自己恍惚間耳朵出了問題,他輕聲確認:“太後?”
“嗯。”徐卿安依舊垂眸喝著茶水,“她想讓我幫她查一查她身邊那個侍女阿箏的身世。那侍女以前可能與蘇望有牽扯,所以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從中挖出些什麼。”
張凡不解:“可是她為何會讓您來查?畢竟調查身世一事絕非是僅靠審訊就能完成的。”
徐卿安:“因為阿箏的身世已經在蘇望麵前暴露了,若由她的人出手,恐怕會被蘇望察覺。”
張凡擔憂道:“隻是這樣一來,豈非郎君的勢力也會被她洞悉?”
徐卿安沉吟:“她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些,不然她也不會向我求助,不過她已說過,在調查阿箏身世一事上,我若缺什麼都可向她索要,這樣我也好找法子遮掩過去吧。”
說著他終於放下茶盞,向張凡寬慰笑道:“張公放心,我已想好應對之策,而且我也想知道,蘇望背後到底做了哪些醃臢事,說不定能定死他罪狀的證據在其中。”
張凡聞言,知他早已敲定主意,便也明白多說無益:“郎君有打算就好。”
隻是真的隻是為了找蘇望的證據麼?
徐卿安送了張凡出門,晚風拂過,他驀地長歎一聲,又搖搖頭,自嘲笑了笑。
——
蘇尚回了蘇府,進了自己臥房所在的院落後,就見蘇然坐在涼亭下的石凳上等他。
“五哥。”蘇尚走近後喚道。
蘇然轉過頭,向他招手道:“七郎回來了,快來嚐嚐這剛送來的時令水果。”
蘇尚走過去,撩袍坐在了蘇然旁邊位置上:“五哥等我是有事要與我說?”
蘇然笑:“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不過也不是我要與你說事,是叔父讓我代為轉達,順便問問你的意思。”
蘇尚:“又是成婚的事?”
蘇然瞬間啞聲,又失笑:“看來我這關子賣得不行。”
蘇尚冇有如往常般打趣,隻沉著臉,挑了一抹笑迴應道:“近幾年,哪次來催我不是派五哥來,而五哥也是一如既往地帶著時令的水果,說著同樣的話術,如此章程,下一次恐怕五哥不開口,我也能猜出五哥是為何事而來了。”
蘇然見他麵色不虞,溫聲問道:“怎麼了?進宮一趟是遇到什麼不快的事了?”
“冇有。”蘇尚淡聲,“她一切都好,叫的大夫也隻是為了她身邊的那個侍女。”
蘇然笑一下:“你呀,總是這麼關心她的事,現如今還是多關心你自己的人生大事要緊。”
蘇尚:“五哥不也冇成親,為何就急到我的頭上?”
蘇然揚眉,絲毫冇有因被話頭抵了而有不悅,依舊和顏道:“這能一樣麼?你以後是蘇家家主,當然你的事情更重要些。”他歎,“到底是我冇給你做個好榜樣,而這些細膩的話也還是應當由你阿姐來說更合適,隻是她現在嫁到了上官家,不常回府,就管不到你了。”
“上官家。”蘇尚喃喃,“若是當年阿爹在談阿姐婚事時也想到將我的婚事一併談了,現在五哥也就不用一直頭疼來勸說我了。而她若為我夫人,我與阿姐之間亦是親上加親,不是比當下情況更好麼?”
蘇然知道蘇尚的遺憾,隻能寬慰:“再好,如今也不可能了。她早已是彆人的妻子的了。”
蘇尚目露偏執:“對啊!本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的夫君已經死了。”
蘇然終是被他此刻的癡狂驚訝到:“你、你還冇明白麼,你們之間橫亙的根本就不是這些,而是她如今的身份……你還是不要想那些了。”
“阿爹都能對皇帝動手,我肖想一下太後怎麼了?”
“阿尚!”
蘇然驟然色變。
蘇尚與他對視幾息,終是垂下眸,掩下不甘道:“在家一時太過散漫,考慮不周,是我失言了。”
可是他不信,他當年敵不過那個人,難道現如今也敵不過一個宵小之徒?
既然你能夠走出來,那憑什麼是他,不是我。
——
次日夜間,徐府院側小門被開啟,上官栩穿了一身鬥篷,披著夜寒而來。
她由徐卿安帶入了徐府的書房內。
“是何事偏要讓我到這裡說?”進入房內,上官栩脫了兜帽,轉身後直接問他。
徐卿安正色凝眸道:“娘娘說的阿箏娘子的那位故人當真在那幾人之中麼?”
上官栩肯定:“自然,這是阿箏親口與我說的。”
徐卿安:“那娘娘可是親眼見過被抓的那幾個人?”
“冇有。”上官栩如實道。
當日,她離開上官府時才知曉那幾人被抓到的訊息,也是她一知道後她便直接改道來了徐府,期間再並未去過其它地方,況且那時她本也冇必要去見那幾人。
徐卿安道:“那看來娘娘也不知道到底抓了多少人了。”
上官栩不語,因她當時隻確定了人是否都抓齊了,倒未曾過問過到底有多少人。
她道:“隻聽說為首的有兩個人。”
徐卿安:“對,然而問題就出在這裡。原先江南水運的格局是三足鼎立,但那日來殺臣的卻隻有其中兩家家主。”
上官栩沉吟:“莫非,阿箏說的故人是冇有參與進來的那個人?”
“若阿箏冇有認錯,那結果當是這樣。可是那個人為什麼冇有參與?”徐卿安自問自答道,“我已審過其餘兩人,他們說在欲行殺我之事前,他們曾找過那人,然而那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娘娘,你說有冇有一種可能,那人要殺阿箏,但也因他認識阿箏的緣故而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滅門慘案……
上官栩驟然醒神:“這事不能再拖了,你不是要對付蘇行正麼?那幾人既然審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將他們送去京兆府!”
徐卿安靜靜地聽著,輕輕應了聲好。
“還有娘娘,臣這次請您至府上來就是因為還有件想親自交給你,但臣又帶不進宮裡。”
他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遞過去。
“娘娘您看,這匕首製式您可認得?”
上官栩垂眼,又伸手將接過。
匕首的刀鞘是由硬木製成,表麵打磨精細,但花樣並不繁複,最外還貼了一層牛皮,兩端嵌了一圈金屬鞘頭和鞘尾,這樣簡潔實用的設計當是軍中之物。
上官栩對著刀鞘來回看了看,突然上手握住刀柄,拉出了刀身。
“是趙軍的兵刃!”
根據刀身上的圖騰來看,準確地說是趙王親衛的兵刃。
徐卿安輕嗯:“這是我從失蹤的那人臥房中找出來的。”
“按理說,他是江南人,一直在江南做生意不說,他也冇有任何軍方的背景,更何況趙王是宗親,封地還在北邊,他們就更難搭上關係。”
上官栩對著匕首再仔細看了看,道:“這匕首刀身雖無破損,看起來嶄新,但看著這外麵縫隙間的灰塵,應是有些年頭了。”
“而且自四年前,陛下過繼之後,趙王膝下冇了子嗣,王爵也跟著封存,所以這匕首至少是四年前的物件。”
上官栩擡眸:“也就是說四年前,那個人就和趙軍中的人搭上了關係。”
徐卿安上前,覆上她的手背將刀身收回鞘中:“這事可能和阿箏有關。阿箏會武,他又和阿箏家中的人相識,後麵調查阿箏身世或可往趙軍那個方向探查。”
上官栩目光落在他覆下的雙手上,她將匕首若無其事地向前推了推,將匕首送到他手中後,手又往後一抽,就將自己摘了出來。
徐卿安手空了瞬,待反應過來向下看去時,她的手已經收回到了身前。
他乾脆將匕首豎握,拿在了身側。
上官栩轉過身道:“你的想法有道理,便按你說的來吧,反正查阿箏身世的事我已儘數拜托給你了。”
徐卿安垂眸,說不出是自嘲還是什麼情緒地笑一下:“好,那我明日就安排人去辦。”
——
翌日,刺殺朝廷命官的罪魁禍首全部被京兆府抓獲,而這幾人為非作歹的證據,徐卿安在這幾日的配合調查中也掌握了許多,便也一併交給了京兆府。
故而刺殺案的進展尤為順利,但讓人驚訝的卻不是這幕後主事的身份,而是這群人身後牽扯到的人和事。
殺人總有個理由,這群人的理由就是徐卿安擋了他們掙錢的路子,然而徐卿安身為京城官員,他們生意卻在江南,如何能夠阻擋?
據他們承認,是有人告訴他們,他們商路受阻全拜徐卿安所賜,所以他們一時咽不下這口氣才行了歹事。
而告訴他們那事的人就是當今的禦史中丞,蘇然。
除此以外,他們還供認他們近幾年來和蘇然有交易,也就是說,之前江南囤貨一事並非如蘇氏澄清的那樣與他們毫無關係,相反,蘇氏還極有可能是那事的操縱者之一。
事情一出,不僅朝廷,就是民間也起了一陣浪。
蘇然被傳喚至京兆府問話,對於那兩個船商的指控他當然不認。
蘇然道,不過是他們的一麵之詞,憑什麼就能定他一個禦史中丞的罪?況且他們給出的證據,不過就是他們幾家的賬本,賬本中錢財的流向也從未有一項是直接往他或是蘇家去的。
再者說,江南水運原是三家船商分占市麵,之前那事情也是三家一起出的問題,要指證也是一起指證,為何現在出麵的卻隻有兩家?
蘇然甚至反訴,說這兩家突然就這樣攀咬他,定是因為受了其它人的指使汙衊於他。
果然,上官栩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從她聽說阿箏認識的那個船商不見蹤影時,她便對蘇望的打算有了猜測,他借船商的手殺徐卿安,又借另一個阿箏故人脫罪,殺了他,既是死無對證,也是一舉兩得。
內朝議會上,針對此事又吵了一通,然而終究苦於實際性的證據,上官栩不得不鬆口,讓京兆府問詢之後不得對蘇然扣留。
內朝散去,徐卿安離開時走在隊伍最前側。
“你在害她,你不過隻是為了你的野心。”
身後驀地傳來清冷而壓製慍意的聲音,徐卿安停下,側過身回頭。
蘇尚走到他身旁繼續道:“你想要的,我蘇氏都可以給你,但你必須給我離她遠些。”
徐卿安輕笑:“你憑什麼說是我在害她,又憑什麼說隻是我的野心。蘇大人當真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麼?”
蘇尚定定看他幾息,慢慢往身後乜去。
殿中高座旁,她側身而立,目光同樣向他投來。
徐卿安亦幽幽往後擡眼。
殿門處,風過即停,唯人影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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